-糯米稀饭(45)

    于是默默在车里坐了一个多小时，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才上楼。
    见小姑娘气得跟个河豚似的，他伸手捏了捏，哄道：
    吃了药明天就好了，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
    昨天晚上刚被陆羡骗过，江晚棠打定主意再也不上他的当。
    我
    陆羡正要说话，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喂，
    陆羡，棠棠在你那里吗？！
    对面是叶奇激动紧张隐隐还掺杂着兴奋的嗓音。
    陆羡拿远了手机，冷声道：
    你找她什么事，
    棠棠很有可能是妹妹，我现在和我母亲在机场，明早到国内，我想跟棠棠做个亲子鉴定。
    他的嗓音不高，但声音却清晰地透过手机传入了江晚棠的耳朵里。
    江晚棠有些呆滞，陆羡皱了皱眉。
    叶娇当时不是早夭？
    末了，他又缓缓劝道：我知道叶娇的死你不能接受，但
    叶娇没死！叶奇扬声喊道，带着毋庸置疑语气。
    她是被人调包了。
    在叶奇的解释中，江晚棠仿佛听了一段离奇的荒诞小说。
    当年，叶夫人生下叶娇之后，因为是早产叶娇一直都在保温室里，叶夫人能下床之后每天都会隔着玻璃看看她。
    大概过了近一个月，叶娇才恢复正常新生儿指标，可以回到病房和叶夫人住在一起了。
    那天，叶娇喝了奶粉睡着了，叶夫人将病房门关上准备去办出院手续。
    一来一回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回来之后她还第一时间看了叶娇，发现还睡着就没去动。
    但这一觉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叶夫人当时并不知道，她还在一旁收拾东西，等司机到了就带上女儿回家了。
    然而等她收拾好再去看时，襁褓里的婴儿已经有点发紫了。
    叶夫人没有丝毫犹豫，抱起孩子冲到了护士站，护士立刻通知了新生儿科进行抢救。
    但是生命体征早已停止，抢救无效。
    当小小的人儿躺在病床上盖着白布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叶夫人一下子瘫倒在地，晕死过去。
    很快，叶娇就被火化埋葬了。
    后来根据医院给出检查结果，属于先天性疾病，这是无法避免的。
    自此，叶夫人就患上了重度的抑郁，叶奇也一瞬间成熟起来。
    叶先生得知噩耗，也差点晕了过去，但他清楚这个家必须有个人撑住。
    也是未来叶夫人的病情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加上上级的安排，他主动申请了出国外派，然后带上妻儿离开了海市。
    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
    他们都刻意地去遗忘关于叶娇的事情，这是他们身上一道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口。
    却压根没想过，这其中竟然藏了件罪恶滔天的大事！
    就在当年叶夫人去办理出院手续的十几分钟里，有人溜进了病房，将两个婴儿进行了调换。
    当时监控并未如此普及，罪犯还将代表孩子身份的脚环也调换过来，完全是有充足的准备。
    加上叶娇原本就是早产儿，和新生儿几乎没什么两样，瘦瘦小小的，看不出差距。
    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至于叶奇为什么说江晚棠很有可能就是叶娇，是因为之前叶先生跟江爸爸聊天时得知他就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捡到的江晚棠。
    同样的城市，同样的时间，还有叶夫人的种种迹象，叶奇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情。
    这件事其实也是叶先生安排了人去查的，结果出来之后他激动得不行，当即打电话给了叶奇。
    因为工作原因，他不能随意回国，所以叶奇和叶夫人立刻收拾了东西赶到机场。
    江晚棠听完之后，其实挺唏嘘的，还有一点点的恍惚。
    她真的有可能是叶夫人的女儿？
    万一不是呢
    万一只是巧合呢
    江晚棠承受不了给了希望又一盆冷水浇下来的结果。
    陆羡似乎也看出来江晚棠的纠结，便带江晚棠回了别墅。
    棠棠，你想做dna检测吗？
    江晚棠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陆羡抱着她坐在沙发里，手指顺着小姑娘的长发。
    假设你并不想去寻找亲生父母，那结果如何对你而言都没有半点意义。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去做这个鉴定。
    但是叶奇他们
    小姑娘咬了咬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奇那边有我去说，我可以让他们现在就回去。
    但是棠棠，你要想清楚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江晚棠清楚，正因为她清楚，所以才纠结。
    如果亲生父母真的是叶父叶母，他们不是故意丢弃自己，反而这么多年一直活在痛苦中。
    但还有一种可能，如果不是呢，那叶娇又在哪里？她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她该如何去面对这个更加残酷的事实。
    还有江爸爸，她不想离开江爸爸。
    陆羡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紧贴着陆羡的脖颈处。
    我在，
    陆羡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眉心，安抚道：
    无论你选择哪个，我都会支持你。
    无论如何，你还有我，还有伯父。
    晚上到家的时候，江晚棠纠结半晌，还是把这件事跟江爸爸说了。
    江爸爸先是手一抖，愣在原地，缓过神之后缓缓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勺子。
    这，这是好事啊
    棠棠，假如叶先生要真是你亲生父亲，那你和阿羡就真的门当户对了。
    江爸爸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陆夫人不会再瞧不上自己的女儿了。
    想到这儿，江爸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压不住内心的苦涩。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希望有一天棠棠的亲生父母能找上门，他希望江晚棠能认祖归宗，不被别的小朋友嘲笑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然而，当真的亲生父母出现时，江爸爸的心里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叶家是何等家世，叶家能给他给不了棠棠的很多东西，也不会让棠棠受欺负。
    想起之前叶夫人的症状，还有叶先生想要认棠棠做养女时的场景。
    江爸爸内心怅然，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步伐蹒跚地走到椅子上坐下，不让江晚棠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
    这好啊，棠棠，要是叶家真是，那爸爸就算死也放心了。
    爸爸！
    江晚棠脸色一变，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上前一把抱住江爸爸，边哭边凶狠狠道：
    不许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呸！
    您永远都是我爸爸，最好的爸爸。
    第64章
    叶奇和叶夫人是上午落地,陆羡去接的。
    棠棠呢？她怎么没过来？
    叶奇一下来就四处寻找江晚棠的身影。
    自从得知江晚棠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亲妹妹之后，叶奇从上飞机就没有丝毫睡意,满脑子都是江晚棠。
    他想起自己在A国机场初见江晚棠时,因为是陆羡的女朋友，并不熟悉，所以态度也较为冷漠。
    便万分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温和一些。
    又后悔当时江晚棠来叶家时，没有多问她几句，如果当时就得知江晚棠是江爸爸领养的，会不会更早一点就能找到她。
    一路上,他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激动不已到慢慢平静，又有些忐忑,生怕之前在叶家的种种会导致江晚棠对他们不喜。
    所以这会儿只看到陆羡和贺助理时,叶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至于叶夫人，她并不知道这些，叶奇哄她回国找江晚棠,叶夫人以为就是来见自己的女儿,并没有他那么长的心理路程。
    对呀,乖乖怎么没来接我？
    没看到江晚棠,叶夫人也皱起眉头。
    陆羡便解释道：她有点忙,便让我过来接了。
    陆羡是把叶夫人和叶奇送到了叶家,这边已经很多年没住过了，昨天下午贺助理连夜带人去打扰了。
    叶家的老宅就在陆奶奶的附近，十分近。
    安顿好之后，陆羡就打算告辞了。
    叶奇送他出门,便问他：你跟我说实话,棠棠是不是不想见我们？
    陆羡看了他一眼,叶奇瞬间明白了，脸色便有些难看。
    我就知道是我们对不起她。
    他缓缓低下头，常年戴着的黑框眼镜也取了下来，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在飞机上我就想过，明明她好好地活着，这么多年爸妈还有我却都以为她已经
    他们从未怀疑过当时那个婴儿不是叶娇，甚至连去找都没有找过。
    叶先生当时跟江爸爸聊起江晚棠时，江爸爸曾说每年都会去派出所问有没有新的进展。
    还有江晚棠小时候，因为是被他捡回家的，受尽小朋友们的欺负。
    如此种种当时只是同情唏嘘，叶先生还说这么好的姑娘竟然有人会丢弃，简直是作孽。
    却不想，作孽的不正是他们？
    虽然叶娇不是他们故意丢弃的，但一想到当时的情况，如果当时发现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那，检测
    叶奇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
    看着叶奇失魂落魄的样子，陆羡则是一脸平静。
    明天上午十点，医院见。
    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她应该都不会想见你们。
    叶奇，你想过万一她不是叶娇的后果吗？
    这句话问得叶奇一怔，下意识道：怎么会不是
    陆羡神情颇冷，
    什么事情都有万一，或许你能接受，还可以再继续寻找叶娇。而棠棠，她该怎么去接受希望破灭后的现实？
    明天我提前带她去医院，你晚半小时再过来，一切等到结果出来再说。
    陆羡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叶奇站在原地，神情恍惚。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两个人的对话都被站在二楼阳台的叶夫人听到了。
    只是她目光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又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最清醒的那个呢？
    第二天做完检测之后，结果将会在一周内出。
    叶奇他们回国的时候已经是农历二十七了，医院后面就放假了，结果最快也要大年初四。
    只好等着，但年总是要过得。
    江爸爸一早就忙活起来，叫着江晚棠先去早市买了新鲜的蔬菜豆腐还有鱼。
    过年啊就得吃鱼，年年有余！
    之前过年的时候，江鸿才也会过来，今年就只剩他们父女俩了，江爸爸依旧和江晚棠一起，做了一桌子菜。
    爸爸，这个菜太多了吧，咱俩吃到大年初五都吃不完。
    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而江爸爸还在厨房忙活，江晚棠忍不住叫停。
    江爸爸却不听，等他都做好了，最后一道菜上桌，门铃正好也响了。
    棠棠，快去开门。
    江晚棠一脸疑惑，大过年的谁来啊。
    一开门，却是叶夫人和叶奇。
    叶奇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见到江晚棠下意识地就扬起笑脸脱口而出：妹妹
    又怕吓到她，话刚出口就收了声，轻声又喊了句：棠棠。
    叶夫人就不一样了，她一脸亲热地抱住江晚棠，柔声道：乖乖，想不想妈妈？
    被叶夫人搂在怀里，江晚棠才回过神。
    你，你们怎么来了？
    叶奇张了张，还没说话就被叶夫人抢先一步。
    你爸爸打的电话呀，大过年的你舍得跟妈妈分开吗？
    江晚棠还在想指的是叶先生还是江爸爸时，叶夫人已经走过去和江爸爸打招呼了。
    过年好过年好，
    哎呀让你们过来吃个年夜饭，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见外了啊。
    江爸爸一边说一边叫江晚棠：棠棠，拿碗筷，开饭了。
    来了。
    叶夫人看这一大桌子菜，便夸赞道：江先生的厨艺可真好，我们家老叶就不太会做饭。
    这些菜有一半都是棠棠做的，你也尝尝自己闺女儿的手艺。
    真的？乖乖，你这么厉害！
    叶夫人先是惊讶，然后便毫不犹豫夸赞起小姑娘。
    江晚棠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摆好碗筷又拿了饮料出来。
    就是她手劲小，拧了半天没拧开。
    叶奇见状连忙接过去，小声道：棠棠，我来吧。
    谢谢。
    其实江晚棠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叶奇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搞得她感觉很别扭。
    四个人围坐一桌的时候，江爸爸先开口了。
    今天是除夕，我们就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他举起手里的橙汁，大家也跟着举起来，江爸爸笑道：希望新的一年，棠棠顺利毕业。
    江晚棠弯了弯唇，江爸爸总是喜欢在除夕夜许愿。
    那我就祝爸爸新的一年早日康复，咱家的咖啡厅可以早点开门营业！
    她知道，这也是江爸爸的愿望。
    说完，她看了眼叶夫人，正要跟她解释，就见叶夫人也温柔地笑道：
    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于是便剩下叶奇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有些紧张道：
    我，我希望棠大家开心。
    哎哟，阿奇是不是平时英语说多了，汉语词汇量都告急了嘛。
    江爸爸调侃道，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叶奇偷偷瞄了一眼江晚棠，见她也在笑，心里松了口气，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来，大家举杯，除夕快乐。
    四被果汁碰到一起，笑容洋溢在每个人都脸上。
    过年好！
    往年，叶家是没有这个氛围的。
    叶先生和叶夫人都是性格温润的人，叶奇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也就叶夫人说几句话。
    加上他们又在国外，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时隔这么多年，叶奇再次回国感受了一次春节。
    江爸爸和叶夫人坐在客厅，两人一边吃着瓜子橘子，一边看春晚，时不时聊上几句，偶尔还会提到叶先生。
    叶奇坐在阳台，看着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景象，美好的就像一场梦一样。
    他看向江晚棠的房间，又摸了摸口袋里藏着的红包，面色纠结。
    忽然，江晚棠打开了门，套上羽绒服就要出门。
    江爸爸连忙问道：这么晚了干吗去？
    陆羡在楼下，我马上就回来！
    小姑娘的语气里满是欢快，笑容灿烂地冲下楼。
    楼下，陆羡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站在车旁边，见江晚棠出来便走上前。
    小姑娘一把扑进了他怀里，惊喜道：你怎么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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