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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格格党(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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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寒阅在他身前蹲下道:只是牵一牵手你便这样恨,你难道不晓得,人与人间能做的比这过分千百倍吗?
    萧鸣棹双唇翕张,问道:什么?
    卫寒阅但笑不语,正欲将五指抽离,萧鸣棹却陡然攥紧了,又问了一遍:什么?
    鸦雏色睫羽如翕动的蝶翼,渐渐沾上晨露般的泪滴,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被小自己九岁的、曾经的学生吻哭了,传出去只怕昌京人人皆要大跌眼镜。
    局势已然失控,萧鸣棹气喘吁吁道:可否再再亲久一些?
    卫寒阅不置可否,只是捏了下他的后颈,踯躅道:你撑得住吗?
    呃一夜鏖战自此始。
    萧鸣棹自然撑得住,加之卫寒阅这位良师循循善诱,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为证明哪怕他是个才开蒙的,也能亲吻得卫先生舒舒服服泪水涟涟的。
    月轮如璧,绣床旁纱灯如豆,盈盈清光与月华相融,如一片披在美人肩头的春雾。
    卫寒阅已累极睡去,萧鸣棹揩了揩唇角,凝视身侧人潮红的两腮,眸色暗了暗,几乎想趁他睡着再
    【这便满意了?】
    萧鸣棹连忙将卫寒阅身上的锦衾又提了提,仿佛生怕人瞧见他此刻娇嫩又脆弱的模样。
    【有什么好遮的,方才我都瞧见了,况且从前从前我见过更】
    萧鸣棹眉头一皱,正待详问,便又听见机械音毫无情绪道。
    【你可知从前旁人都是如何做的?】
    萧鸣棹抿紧唇。
    【他嫌我年纪小。】
    【也罢,纵不能一晌贪欢,也已很难得。】
    萧鸣棹默了默,眉心渐渐越蹙越深。
    【我与他亲近之时,你除了能瞧见,是否】
    【我便是你啊,与你一般爱他,你所有的感官我亦有,你去亲便是我去亲,你去舔便是我】
    萧鸣棹忍无可忍。
    【闭嘴。】
    机械音戛然而止。
    萧鸣棹正恼恨如何除去这惹人厌的妖物时,机械音再度响起。
    【又小又软又可怜,还是粉色的,你下次轻一些。】
    呃
    春意苗条,广筵则启。
    又逢新岁,大息的除夕宫宴自然热闹非凡,可谓钧天妙乐,声遏行云,满堂蜩沸中,自不乏官员向卫寒阅敬酒,一时是某某尚书,一时又是某某寺卿,仗着镇国公已乞骸骨,卫宿闻又往滇西办差去了,无人约束之下,卫寒阅身前案几上的罗浮春酒空了一盏又一盏。
    萧鸣棹压根劝不住他,每每试图挡酒都被卫寒阅都如被抢奶的小猫崽似的怒瞪他,终于待到散席,干脆破了规矩命群臣先行,借几案与广袖的遮掩紧握住卫寒阅的手,唯恐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好容易殿中转为寂静,萧鸣棹急忙想扶着人去偏殿饮解酒汤,可卫寒阅自顾自往殿外去,他只得寸步不离地随着,一路行至御花园,卫寒阅当年在顶上吃点心的那棵梅树益发高耸,傲雪寒梅凌风而放,教人恍惚间以为仍是九年前。
    卫寒阅迷迷糊糊地捧着树干要往上爬,惊得萧鸣棹忙一手圈紧他的腰肢,一手绕过他膝弯,将胡乱扑腾的小醉鬼横抱起来。
    卫寒阅饧着眼儿望向他,琉璃一般清润的琥珀色瞳仁里簇起潋滟的柔波,又被云雾敛住,惹得人想将他藏进匣子里,不许任何人窥伺。
    萧鸣棹虽非萧函谷亲子,却也是血缘极近的伯侄关系,故而二人容貌约莫有五成相若。
    而此刻深更半夜光线幽暗,卫寒阅又醉得晕乎乎的,这五分便成了十足十。
    萧叔卫寒阅含混地唤了声。
    萧鸣棹身子登时一僵。
    你送我的小兔子在何处?
    萧函谷确然曾赠与卫寒阅一只小白兔,可那只小兔子在卫寒阅十五岁时便因寿命有限而往生了,彼时卫寒阅抱着没了气息的小兔子一直掉眼泪,不肯进食也不肯入眠,伤心疲惫之下第二日便起了高热,几乎往鬼门关走了一遭。
    萧函谷见他在噩梦中不住地啜泣,真是心都碎了,在卫宅与卫家人并萧回舟两兄弟守了一天一夜,好容易照顾着他退了烧,可卫寒阅脱险后便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说要去安葬小兔子,萧函谷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在后院的海棠树下掘了个坑,将小兔子的尸体埋了进去。
    彼时萧鸣棹尚无靠近的资格,唯有远远地望着他与萧函谷一同给小兔子插上墓碑。
    可四年后的某一夜,他赖在卫宅里留宿却殊无困意,闻得卫寒阅披衣起身,便蹑手蹑脚跟了过去。
    而后便见卫寒阅在埋着小兔子的地方蹲下身,摆上一大盘新鲜的胡萝卜,继而继而无声地抹了抹眼眶。
    萧鸣棹不敢出言,怕卫寒阅察觉自己声线与萧函谷不同,任由他误会着,趁这人难得消停下来,忙抱紧他大步往曙晖殿去。
    萧鸣棹一面疾走,一面听得怀中人喃喃道:萧叔尚书房尚书房里究竟是什么
    九连环我已解开了为何还是进不去
    萧鸣棹思索了下尚书房的布局,并不记得何处有九连环,抑或是明显的封闭之处。
    可越是如此难以察觉,便越说明其中当真有不可公之于众的隐秘。
    他得去探一探。
    安置好了卫寒阅,见天色仍如泼墨,萧鸣棹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寝殿,往尚书房方向如鬼影般飞速掠去。
    宴时还是月白风清,目下却已风雪交加,萧鸣棹的足印瞬间便被指腹大的雪片层层掩盖,留不下任何痕迹。
    尚书房已然落锁,可他合掌一掰,牢固的铜锁便无声断裂。
    檀木门扇开启的「吱呀」声被厉鬼号哭般的风声压下,萧鸣棹踏入这久未来过的尚书房,只觉经年回忆扑面而来,一幕幕无不是卫寒阅。
    执卷授业的他,鸦鬓簪花的他,一面沉思一面伸着手指在裙带上绕啊绕的他,拿戒尺训人却被戒尺硌疼了手心的他,因熏香选得不称意而罚人抄书的他
    或许早在许久许久以前,早在萧鸣棹尚不懂情为何物之时,便已一往而深地、无法自拔地爱上他了。
    萧鸣棹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自正堂始,将东西共五间房一一察看,桌椅陈设都是再寻常不过。
    原本平视的角度逐渐倾斜,覆斗形的重拱藻井赫然在目,雕龙浑金,十八只牡丹花头灯座在外围拱卫着五爪金龙,飞带延伸,九瓣莲灯一环一环,直至十八只麒麟压住尾端。
    他双目一眯。
    房中所有桌案垒起,九丈高的藻井触手可及,萧鸣棹手掌将麒麟、莲灯、牡丹花座一一握过,仍一无所获。
    他伸长手臂去够正中的金龙,却发现这藻井太深,离龙头仍有半尺之距。
    于是纵身一跃,整个人离了落脚的桌面后悬在半空,正将龙头包裹在掌心。
    果然是可以转动的。
    萧鸣棹向南稍稍一拧,便听堂中悬挂的孔圣人画像后传来「咯」一声轻响。
    他飞身而下,将画像自下而上撩起,便见其后墙壁内嵌着只木屉,伸手拉开,俨然是一只被完美拆分的琉璃九连环。
    此环卫寒阅当年已然解开,因而萧鸣棹拉开木屉的一瞬,栽绒金线地花卉银线边地毯便随着骤然下陷的地面而沉下去。
    萧鸣棹轻功在身,自然不惧这一丈高的距离,落地后见三壁皆为坚石,仅剩的那一面的酸枝木壁上凿有一整面凹陷的小槽,半数孔洞插着黄杨木弦轴。
    这弦轴或许是胡琴,是阮咸,是月琴,是柳琴是琵琶。
    他近乎福至心灵,拔下所有弦轴,按着「阅」字结构一一插丨入。
    最后一画竖弯钩结束,手中弦轴用尽。
    萧鸣棹伸手一推,木壁随之转了个直角,现出内里的密室瓤来。
    九十九颗夜明珠将这阴暗的地下映得灿若白昼,萧鸣棹缓步踏入,满眼皆是同一人穿过的衫裙袍履,用过的笔墨纸砚、鞭剑弓矢,以及这同一人的画像。
    他仿佛在这小小一方天地内,再度回味了一番卫寒阅的少年时。
    自墨迹的陈旧程度来看,或许并非当日所画,而是在若干年后,在作画之人意识到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按着回忆中的景象一笔一笔勾勒而成。
    小小的卫寒阅缩在书卷后头偷偷打盹的模样,挽弓搭箭时英姿飒爽的模样,抱着小兔子与小狸奴在原野上飞奔的模样,殿试时眉眼青涩却比所有人都从容自若的模样
    此后画面渐渐越来越多地出现背影,大抵这作画人也晓得自己的念头见不得光,故而连正视卫寒阅的面容都不敢。
    最大的一幅,是卫寒阅提着笔,往一只正沉睡的、青面獠牙的异兽面上画完两撇胡须的一刹。
    从天真烂漫,到芝兰玉树,不含半分猥琐轻亵,仿似只是如实地记录着他一日日长成的数载岁月。
    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卫寒阅小憩时,一只畸形如出自异兽身上的大掌轻轻搁在他发顶
    可这千万张画、满室卫寒阅丢弃的旧物,连卫寒阅簪过的花都被压干裱起哪里算得上坦坦荡荡、心无杂念?
    萧鸣棹目光落在西墙侧的书案上,除了厚厚几沓卫寒阅的手书废稿外,还有一枚狮钮融盖石私印。
    融盖石章是昌京约定俗成的定情之物,赠与心上人,可保三世恩爱。
    一世不够,还要求来世,来世的来世。
    他步伐僵硬地挪过去,将那枚芙蓉色小章倒过来,只见印面上篆书四字
    吾爱寒阅。
    吾爱寒阅。
    萧鸣棹难以承受般闭了闭眼,融盖石在握紧的拳中碎成齑粉。
    这间密室的主人,除了除了画上那只异兽外不做他想。
    萧鸣棹只觉荒唐,那个已经死去九年的人,居然对一个唤他「萧叔」、小他十八岁的晚辈,生出如此悖逆人伦的情意。
    好在卫寒阅一无所知好在他一无所知。
    卫寒阅察觉这几日萧鸣棹举止很是怪异。
    时不时便神游天外,研墨时不知添水,熬汤时险些将小厨房烧了,尚未披上外袍便拿过蹀躞带要系
    若非晓得不可能,还真要以为萧鸣棹是春心萌动、害了相思病了。
    这夜卫寒阅回府,见府门前这条路的梧桐树上的红灯笼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以鲛绡为灯罩的夜明珠,每一颗都如儿拳一般大。
    敢往令昭王府这条道上走,还敢将萧函谷留下的所有灯笼都换掉的,普天之下唯有一人。
    若说萧函谷的灯笼是正午赤日,那萧鸣棹的夜明珠便是溶溶皎月,各有千秋,说不上哪个更合卫寒阅心意。
    可毕竟死者为大,他心中还是更倾向于萧函谷一些,况且长辈的拳拳爱护之心,总是教他不忍辜负。
    故此旦日早朝后,他便与萧鸣棹道想将原先的灯笼换回来。
    萧鸣棹闻言面色却有些不自然,只强笑道:哥哥不喜欢夜明珠吗?
    卫寒阅摇头:这倒没有,只是那灯笼毕竟是先帝遗物,留着也是个念想。
    萧鸣棹轻声道:那倘或先帝尚未大去,哥哥会如何抉择?
    卫寒阅:?
    这个问题的含义约莫类似于「我和我爹同时落水你会先救哪个」。
    卫寒阅沉吟少顷道:长者赐不可辞,纵然先帝仍在,也
    不知不觉萧鸣棹间已扣住他纤薄的玉色手腕,闻言几乎忍不住收拢道:如若我已将那些灯笼尽数焚了呢?
    这下卫寒阅当真蹙起眉来道:此话当真?
    是。
    卫寒阅想抽出自己的腕子,可萧鸣棹见他要分开,登时攥得更紧了,恰好是能钳制住他、又不会弄疼他的力道。
    卫寒阅委实不懂道:纵然你与先帝未曾享过父子天伦,他毕竟也将你接入宫中、供你吃穿用度,你还有何不满,竟到了焚毁他遗物的地步?
    萧鸣棹眼眶似乎有些红道:哥哥这样偏向先帝。
    卫寒阅:
    他有些失望道:先帝如你这般大时,尚在殚精竭虑地争储,而你坐拥天下,便开始意气用事?
    萧鸣棹张了张唇道:哥哥觉得,我不如先帝?
    卫寒阅对上他难掩受伤的眼神,一字一顿道:至少从今日这一事来看,是远远不如。
    萧鸣棹从小到大从未在卫寒阅跟前流过泪,因他晓得卫寒阅不爱见他落泪以博取怜悯。
    故而此刻仍强忍着道:幼时见先帝对哥哥那般好,哥哥也依赖先帝,我只想着,我会长大的,我会如先帝一般成熟稳重,我会比先帝对哥哥更好,成为足以令哥哥依赖的人却原来纵使我长大成人了,也永远及不上他。
    卫寒阅忽而道:萧鸣棹。
    萧鸣棹一怔,便见卫寒阅抬起手,狠狠掴了他一掌。
    他被打得偏过脸去,卫寒阅顺势抽出自己的手腕道:你与你的君父、与我敬重的长辈有何可比?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他言罢便朝外走,萧鸣棹连忙跟上,恳求道:哥哥别走。
    卫寒阅只道:你冷静冷静,我知那些灯笼你并未烧掉,等你将它们换回去时,再来与我说话。
    萧鸣棹始终目送着卫寒阅步履匆匆的背影,直至视线彻底归于空茫。
    这几日他满脑子都是那间密室,以及萧函谷在卫寒阅毫不知情时,对卫寒阅抱有如何不堪的欲念。
    他妒忌萧函谷可以陪着卫寒阅从总角之年一路长成瘦雪红梅似的少年郎,又恨自己不但未能成为最早爱上卫寒阅的那个人,反倒懵懂无知、幼稚得可笑。
    换掉那些灯笼时,他满心都是酸涩的醋意,只想着极力剥除萧函谷与卫寒阅的联系,令萧函谷成为真正死去的人,而非以温和包容的形象永远活在卫寒阅心中。
    可他实在错了,卫寒阅不会忘记萧函谷,只会不满他擅自毁坏萧函谷的遗物。
    假使萧函谷活到如今,活到能察觉他与萧回舟对卫寒阅动情之时,可还会戴着他那可笑的长辈面具,容忍两个养子恬不知耻地爬上他心肝宝贝的床榻?
    可他偏偏死了,死在渊渟岳峙、无可指摘的时候。
    先帝,先帝
    活着的人,如何争得过死人?
    萧回舟在尚书省门口接到卫寒阅时,颇为喜出望外。
    毕竟萧鸣棹近水楼台,又跬步不离地护着,他使尽手段都难以与卫寒阅单独相处片刻。
    扶着人上车后,见卫寒阅眉间笼着阴翳,萧回舟有些忧虑道:先生可有烦心事?
    卫寒阅缄默俄顷,而后道:你对先帝是如何看的?
    萧回舟闻言也颇为意外,可萧函谷去世时他已有十二岁,有些东西到底比萧鸣棹看得透彻些,即便未曾去过那间密室,对于萧函谷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可说。
    萧回舟握住卫寒阅手掌,给他揉按因案牍劳形而酸痛的虎口问道:为何忽然谈起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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