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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三千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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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吗?梁晨轻声问,随即又自嘲地摇头,他的弟弟的确不是那种会在背后使坏的龌龊小人。更何况如果周景想要教训他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他只是站在这儿用这种看垃圾的眼神盯着自己,就足够叫人痛不欲生。
    什么意思?周景皱眉,眼尖地发现他哥怀里揣着本脏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东西,伸手就要来拿。梁晨吓了一跳,想要阻止但全身都没什么劲儿,反应也慢了半拍。争夺间本就破破烂烂的速写本被扯散,沾满泥浆的纸张雪花一样被撒在了空中,又在一屋子静默的空气中铺了一地。
    在看清地上那些画的瞬间,周景呼吸窒住了。那些都是他啊,坐在桌前一边喝牛奶一边玩手机头顶还有一搓不自觉翘起刘海;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岔着长腿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又或者是和背着包和同伴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还有一张显然是校内篮球决赛的默写,他在倒数第二节 结束前五秒钟跳起来投进一个三分。那些都是他啊,但又有一点不一样他是不会对着梁晨好脸色的,而那些画中的周景,望向画面外的眼里总溢满笑意。那是画着藏于心底不可企及,只在幻影中奢望的一点点温柔。
    他像是一个外来者鲁莽闯入并破坏了一片脆弱的水晶森林,像是无意间窥破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从而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震得心跳过速手脚麻痹。这些,这些是什么意思?他那个放浪成性的亲哥哥为什么会偷偷画着这些?
    而梁晨只是沉默地站在铺满画稿的卧室中央,手里还捏着两张被撕坏的速写本残骸,脸上一片空白的麻木。
    梁晨周景忽然失去了那股子兴师问罪的勇气,甚至有些无措地看向对方,无意识地想要寻求一个解释和确认。
    但梁晨疲倦得连转下眼珠都觉得累。
    事到如今,他的心脏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内脏终于都被全部剖开,一一碾碎,而后那些血淋淋的肉糜被一件件地摊开挂在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任由他唯一的观众品鉴观摩评头论足。他理应觉得恐慌,却早已失了恐慌的力气。
    我困了。他最后说:你看完就出去吧。
    他是真的困,像是这辈子没睡过觉一样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后仍旧很困,想要做题都看不清卷子上的字迹,趴在桌子上想眯会儿转头又睡了过去,被周景敲了几遍门才想起下楼吃东西,游魂一样睡不清醒楼梯都踩空一格。
    六月七日那天他带上昨晚准备好的文具袋出了门,本以为不会有人记得他高考这件事,走出院子却发现王叔开着车等在门口。实验中学这两天被用作高考考场,除了考试的全校师生都在放假,周景不用上课,有人专门接送让梁晨受宠若惊。王叔十分爽朗解释道是小少爷昨天特意提醒他的,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啊!梁晨几乎是立刻感到了坐立不安,按捺住夺门而出的冲动捏紧文具袋。这个点街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了不少车辆,考点附近有往常三倍数量的交警疏导道路,他看着窗外,喃喃地答,是啊。
    考试的两天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很快就过去了。考完后周启天顺口问了一句也没有再提,而梁晨自己已经回忆不起考了些什么题,要了估分的答案看着却都觉得陌生。自己很有可能考砸了,梁晨坐在床角盯着一张路上发的各类专职学校招生广告发呆,但没有关系,只要能离开A市,读个专科也可以。
    高考后的同龄人都跟雀鸟出笼一样,特别是成绩分数线出来前的这几天,管他妈的先玩个过瘾。各种理由的毕业聚餐、谢师宴层出不穷,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喝得烂醉跑大街上拼舞的,小情侣一半欢喜一半愁。暗恋的明恋的恋人未满的都借着高三最后的尾巴疯一把,KTV点得最多的就是《同桌的你》,离别前最是表白高峰,谁都舍不得散场,谁都不想留遗憾,青春三年在今天有一个圆满的结束。
    但这些和梁晨都没有关系。
    他联系了梁莉所在的专科医院,去商场买了不少营养补品又订了张去B镇的硬卧。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周末,梁晨给周启天发了个短信就背上包准备坐地铁去火车站。他有些笨拙地提着几盒营养品下楼,然后看到周景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他的弟弟一言不发地望过来,旁边也放着一只行李包。实验中学的准高三在考后第二天就被招回校补课,但有保送资格的竞赛生显然没把补习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在本该上课的时间等在这里,兜里还揣了一张同班次的火车票。
    我去看看妈。周景这么说。
    梁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弟弟看望母亲,而梁莉也应该十分想见周景。他将手里的补品袋子换了只手,无言地越过客厅推开门。
    周景愣了一下,背上包跟了上去。
    毕业啦
    第24章
    24
    两年半前,从B镇坐火车到A市最快要十七小时四十五分钟。中间提了一次速,现在的硬卧票只需要十二个小时。他们在傍晚六点过检票上车,周景的下铺跟他不在一个厢,然而等梁晨把包和袋子提上上铺的行李架就发现他的弟弟不声不响地爬上了他正对面的床板。下铺比上铺贵上一点,又更舒适,有的是人愿意跟他换,梁晨只是不理解,连带着这些天的周景他统统不理解。除了被弟弟否认的亲缘关系,他们之间就只有性,而梁晨甚至不确定周景是否对他的肉体满意,操他操得高不高兴。所以那些仿佛试探的接触,看似无意的靠近,比起欣慰他更觉得茫然,以及不知高悬于顶那柄利剑将在何时斩落的惶惶。
    十二个小时兄弟俩基本没有对话,只中途毫无长途经验的周景没有带水嘴唇干得起皮,梁晨给他递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下了火车又是一小时的中巴,他们在车站附近的小吃摊坐下打算先解决早餐。梁晨没什么胃口,给自己要了碗豆浆给弟弟点了煎饼油条粥,然后就端着碗看街上稀稀拉拉的来往商贩出神。周景两三口把早饭吞了,直觉不喜欢他哥最近这种总是神情恍惚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正酝酿着说点什么把对方注意力拉回来。
    妈她梁晨忽然开口,望着街上的方向嗫嚅着: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周景停下筷子,他更觉得窘迫:她病得更严重了,如果,如果你不要怪她。
    如果什么呢?
    周景咀嚼着这背后的意思。他离开B镇六年了,或许是天性感情匮乏,他对那个身为自己生母的女人没有特别强烈的情感,但梁晨一直都留在这里对了,他还从来没问过他的哥哥是怎么一个人在患有精神疾病母亲身边长大的,梁莉应该很早就不能上班了吧?家里的收入来源呢?她还会打他吗?
    走吧。看他吃完,梁晨背过包站起来先一步去门口付了钱。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鼓鼓攘攘的旧帆布背包全挂在他哥身上,清晨的光斜斜映进来,勾勒出一个格外瘦削的逆光背影。周景一阵心烦意乱,赶紧拿上包追了出去。
    梁莉所在的精神专科医院是一家跟当地政府有合作的指定合作收容疗养机构,收治的基本是一些躁狂、有伤人倾向的重症患者,以及当地监狱送来保外就医的精神病犯人,每月有两天的家属探望日,除此之外都不允许非工作人员进出。梁晨早早了解过了这里的规划结构和探视规则,早上十点就带着周景等在北门外。工作人员检查了他们带入的物品,又复述了一遍注意事项就将他们交由一位护工带上了楼。相比起综合性普通医院的人来人往,专科医院的病区阴森得有些瘆人,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声发狂患者的嚎叫,又或者一些金属门被撼动时哐哐的声响。除此之外,院区的环境倒是不坏,周启天也算舍得花钱,给梁莉住的是尽头单间。
    梁晨小心地屏着呼吸,透过走廊的检视窗他看到好几个状若癫狂的发作患者,披头散发砸东西被束缚带捆住的,对着探视亲人又叫又跳又撕又咬被护工按住打镇定的,越看越是心惊。梁莉自从那次因为幻象伤人的事件之后精神就一直没正常过,这一年来他想和母亲通个电话都被医师告知对方不愿配合。离开A市前母亲的状态他是见过的,不用药根本安静不了一秒,而且已经不认识自己儿子了,对着任何人都是疯狂的咒骂。这么想着,越是接近他越是害怕和母亲的再次相见。
    走廊尽头的房门被打开了。梁晨紧了紧手上的袋子走了进去,令人松口气的是单人房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播放着厨具广告的声音。他们的母亲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旁的病房椅上,乌黑油亮的长发也梳得规规整整。在疾病和生活的压榨之后,梁莉依旧是美的,此时靠坐在一侧认真看电视也显得端庄且优雅,加上背景飘起的蓝色窗帘和窗外盈盈绿意,像是清丽脱俗的一幅写意。但敞开的窗框上焊着铁栏,房间内所有的硬物都包着海绵,病号服下是苍白皮肤和红肿的针眼,当你对上她的眼睛,你会发现她的眼神也是空茫的无知的,是病态的麻木的。
    妈梁晨忍不住快步跑过去,在靠近前又放慢了脚步:你,你看起来好多了。
    梁莉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盯着电视广告。
    那一眼是全然空白和陌生的,大概又把他看成了什么不相关的人,但好歹没再像之前那样要打要骂,梁晨踟蹰了一会儿:对不起我太久没来看妈了,上周刚高考完啊,还有这些东西一会儿我给护工说一下要怎么吃,每天弄一点就可以了。吃完了就打电话跟我说,我再买。他打开袋子背包把城市里买的各类补品一样样拿出来放进床头柜里,整个病房就听到他在絮絮叨叨,梁莉两眼盯着屏幕仿佛身边根本没这个人。梁晨拽紧了背包的拉链,努力赔着笑:对了,妈这次,弟弟也
    小景!去了趟洗手间的周景这时候才刚踏进房门,梁莉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气沉沉的人忽然喜悦得整个人都在发光,因为服用过药物的关系,她身体有些无力不方便起身,却挡不住这股蓬勃的喜悦,连音调都欢快极了:小景!是小景吗?小景来了!
    周景看了一眼僵在床前的梁晨又看了看满脸期盼的梁莉,不明所以地走了进来犹豫着叫了声妈。梁莉开心极了,拼命招手让他过去,拉着周景左看右看嘘寒问暖。顺着母亲应了几句,周景也发现了问题即使是在B镇那段时间,梁莉也从没有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过。梁莉半搂着周景嘴里说个不停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自顾自地前言不搭后语,她说起美好的校园生活说起那个温柔帅气的周学长说起和学长的婚礼说起周家如何喜欢她这个儿媳说起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住在带花园的小别墅。她带着不自然地狂热一遍遍地跟她亲爱的儿子描述别墅多么宽敞明亮,以及丈夫还在餐厅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等许久未见的母子俩聊够了天就来请他们过去。他们的母亲已经完全疯了,日复一日地活在以自己幻想编织的理想乡:她有富裕优渥的生活,一个爱她的丈夫,和一个引以为傲的儿子。没有恨之入骨的背叛、没有日积月累的不甘,没有一块钱掰成两半花的窘迫难堪,一切的一切都是温柔甜美令人羡慕的。而那个卖掉了弟弟,被丈夫嫌弃,又让她痛苦又愧疚,代表所有苦难现实开端的长子,不该出现在这样幸福的美梦里。
    在之后的探视中,梁晨都没有再说话。他像一块敬业的背景板死物般立在原地,呼吸被压抑得微不可闻,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墙壁里。
    这周忙翻文档都没开几次。周末一天加班一天24小时总值班打工人太惨了打工人!天地良心我也好想快点写到火葬场爽一爽啊!!【?】
    第25章
    25
    病院和梁莉母子以前那套二十几平的厂区小房子隔了小半个乡镇的距离,穷乡僻壤的地方交通不太方便,除了一小时一趟的大巴就是野摩托。梁晨这次回B镇其实本打算就住在家里,顺便收拾点今后用得着的东西带走,结果周景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他不好带着弟弟成天奔波,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招待所。
    小地方的招待所基本就是两张窄床,一个铁质的毛巾架子,一台放不出几个频道的电视机和一间转身都困难的盥洗间。他们在病房呆了整天,梁莉一句话都没跟大儿子说过。梁晨一到房间就冲进盥洗间,周景听到里面水龙头开到最大的冲刷声,有些犹豫地敲了下门。
    我,我洗个脸。他哥的声音被掩在水流声中断断续续:你累了就先休息吧。
    不累。周景隔着房门停顿了一会儿:太闷了,我出去转转。
    哦好。街上,街上车多,小心一点。
    然后是房门打开合上的声音。这声音仿佛一个开关抽走了他最后的力气,梁晨顺着洗手池滑坐在地。池子里的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水,他背脊贴着湿冷泛黄的瓷砖把脸埋进手心里。最开始只是小声地压抑地抽泣,不敢惊扰他人地将哭声闷在胸膛里。很快掌心也盛装不下那些滚烫的透明液体,它们无穷无尽地从身体里涌出,就像他无穷无尽的苦和眼前无穷无尽看不到半点希望的路。
    凭什么。他又想起这三个字。
    凭什么他的父亲要抛弃他们凭什么抛弃后又忽然出现带走弟弟凭什么他的母亲患有精神疾病凭什么他不能像个普通小孩一样正常长大凭什么就他是个天生的变态爱上自己的胞弟凭什么只有弟弟那么正常那么优秀还什么都有凭什么就连一直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母亲也只认得出弟弟。
    凭什么啊。
    他找不出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快被逼疯了也不敢将这些混合了愤恨、嫉妒和扭曲爱意的自私质问宣诸于口,唯有廉价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代替它们源源不断,源源不断,在无人的狭小盥洗室里放声大哭。
    周景在盥洗室紧闭的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记忆中他的哥哥几乎没有怎么哭过,只有几次很小时候为他挡母亲的鸡毛掸子和他抱在一起哇哇大哭过。再长大一点梁晨就仿佛切了泪腺,在任何时候都是自己面前一堵可靠的墙,不怕痛也不会哭,倒是自己闯了祸挨了打常常要窝在哥哥怀里泪汪汪地撒娇。之前也是,无论自己在床上把他折腾得有多狠骂他骂得有多不堪,梁晨也没有哭,有几次被逼出了哭腔,也顶着绯红的眼角将示弱的泪意统统憋了回去。
    他从没见过哥哥这么崩溃,把自己关在盥洗室哭得撕心裂肺。周景的手指在门把手上蜷了蜷,又收起放回身侧。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终于慢慢消失了。
    梁晨到底也没有回一趟石板巷的老房子。他们在B镇呆了两天,白天去病房陪着母亲,晚上吃完饭就在房间里待着。周景本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梁晨更是大部分时间都习惯了生活在被忽视的沉默环境中,于是两个人的房间只有老旧电视机时断时续的沙沙播音,似乎达成某种安静的默契,在不得不跟对方相处的时间里尽量相安无事。周景看到他哥在用手机查学校,话在喉间翻滚了几次,还是开口问了他打算学什么专业。梁晨反应慢半拍地抬头,认真想了很久才说无所谓,什么好找工作就学什么吧。
    周景垂头拿手指抠着招待所洗得发白的床单:你不是喜欢绘画?这句话带着显而易见的试探,无法自控地问了出口。而出口之后他又有些后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补充:实中隔壁就有一家美院,但是是个三本,排名也不太好。学艺术还是A大吧。但梁晨只是微微一顿,越过手机屏幕看了他一眼,然后下床关了灯:睡了,明天一早还要赶火车。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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