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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的桃花债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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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遗剑
    百里横秋一直追到山脚下,才看到李孤芳已经走远的身影。细雪落了良久,宿璧满山浮白,其间嶙峋着山石漆黑的角棱,白与黑都晃眼得紧,那抹消瘦的灰色影子几乎要消融入夜色中去。
    他生怕看错了,更怕错过便再无迹可寻,喊声蕴着十成气力,在幽旷的雪夜中传出很远。
    师兄!
    于是昏暗而又无限遥迢的天地之间,一粒灰顿住。
    百里横秋拔足飞奔,不顾行过处雪尘飞扬,泥泞溅上衣袍,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李孤芳最后一面。
    李孤芳听闻唤声便停在了原地,待人奔过山野的弹指之间,发上沾了一层薄雪,像一截支楞在荒原中的枯木他这样便走了,没有行李,也没带剑,拎着空荡荡两袖冷风,如一片孑然来去的影,既不可捉摸,却又飘忽,仿佛一个看不住便会被吹去无从追寻的所在。这种难以安定的感受随着跑动在百里横秋的心腔里颠倒撞动,令他奔行不久,站定时却喘息得厉害。
    那雪夜行人身似无定之影,双眼却近古井无波,回眸见得百里迢迢追来,孤身但背一把长剑,只当师弟乃是好意送行,以为自己遗忘了佩剑,便道:将七苦留给清夷罢,我已经无法再用它了。
    百里横秋的胸膛兀自起伏,一言不发,只将长剑抛去,李孤芳抬手接下,宝剑坠手沉甸,他讶然发现,那古朴刃底并无剑铭。
    这是
    这是百里横秋的剑。
    衍派世传灵剑,为历代掌门所佩,百里横秋接下前代衣钵后自然也不例外,但此间他抛来的并不是那把金尊玉贵的掌门剑,却是自己成为掌门之前使用的佩剑无名。
    无论有无归属,你仍是剑者,就不能没有剑。百里横秋坚持道,对于认定的事,他总是固执得像块石头。
    李孤芳已有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把蒙尘的宝剑,手指抚过锋利依旧的刃,眼中竟有一霎恍惚,他隔着细雪凝望师弟冷毅的面孔,曾经溪头磨剑、殿前交锋,人世年月历历在眼,却看不出无名三十年,是否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百里横秋轻轻道:给它起个名字吧,如此,它就是你的剑了。
    他低沉的声音随着雪片落下,而后弥漫在二人之间的,是良久的沉默。
    百里横秋从不是擅长等待的性子,从来他想要就争,说放便放,于是又开口道:你可以慢慢想,总归以后你的剑叫什么名字,本不必再告诉我。
    他说完,转身就走,迈步间忽然听到李孤芳启口道:横秋。
    百里横秋猛地转眼,却见李孤芳只低着头横剑而观,仿佛不是在唤他。那一瞬间倏然有羊角之风钻破浓云,天地之间竟见月明,纷纷扬扬的雪片不知何时凝成细小冰晶,在风中飞旋飘浮,将幽白夜色照成无数月光。而更令他惊动的早已不是月光,李孤芳的话音落下,无名剑竟发出金光,光芒转瞬凝聚,铸成两枚古字,突兀地浮现在寒湛铁刃之上,他口吐的二字仿佛一句言灵,就此赋予这柄凡铁与沧海桑田共生同灭的意义。
    传说仙人能够点石成金,原来他的师兄却亦身具以口赋灵的世外神通。
    不,岂止是以口,李孤芳只是平静地投来一眼,他便化作石像又被击得粉碎,迟钝的痛楚中发觉自己正从石心溢出滚烫的流金来。
    百里横秋忽然觉得心悸,不知是因为李孤芳再不忌施展出的神通,还是仅仅因为他映照月光而抬起的,瑰丽而冷的眼眸。
    漫天冰雪渐欲消散,飘摇人影却先迹无。这时百里横秋终于听清了李孤芳最后对他说的话是:保重。
    而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李孤芳。
    确实是保熟保甜的he,故事不会很长,露出渴望鱼鱼评论的目光(つヮ??)
    第2章 别客赠春
    人间三月,宿璧山已遍染青绿,山深处却犹然春音稀冷。这日一早,轮值弟子正打着哈欠打扫石阶,只一晃眼的功夫,却仿佛看见一抹粉云闪过。
    他疑是瞌睡没醒,忙定睛去望,紧接着转过山阶拾级而来的行者风尘仆仆,手擎一枝艳粉桃花,远远瞧见他,浅笑宛若山外春风。
    你、你是
    轮值弟子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扫帚滑脱了手,顺着台阶蓬蓬地滚落下去,林丛中栖雀惊飞,几串鸟鸣洒落,碰破了这清修门派百年如一的宁静清晨。
    伏雪做完早课,便去剑坪督促弟子习剑,他继承掌门之位已有半年,照理说这些活儿本已不用亲自来做,身为衍派历来最年轻的掌门人,他却非但没有半点架子,凡事亲力亲为,皆一如往常。
    早春清寒,他从山顶下来,微风含露,已吹得襟袖湿冷,深青武袍受了潮愈发贴身,亦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如松。
    青年如常般冷肃寡言,只是背着手站在一边,偶尔走到某个弟子跟前纠正动作,弟子们却似还没习惯监课的二师兄一朝变成了掌门,往日爱与这名俊朗师兄套近乎的,如今也战战兢兢起来,每回伏雪到来,剑坪上的空气都分外凝重。
    是以平时叽叽喳喳好似养鸟坪的剑坪,这半年来,竟却往往沉浸在鸦雀无声的怪异氛围里。
    伏雪倒是不被旁人的态度转变所扰,他与这一众外门弟子原本就谈不上亲近,只板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毫不客气地用剑鞘敲在偷懒弟子肩上。
    不过剑坪宽旷,外门弟子足足百名有余,掌门监课再认真,也总有弟子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嘀咕小话。
    我说,总感觉打那时候起,二呃,掌门师兄就再没变过表情,好像换了张铁打的脸一样。哎,从前没觉得这么可怕呀。
    确是越来越有先掌门的样子了,不过只会板脸可没用,比起百里掌门,嗯还是单薄多了。
    毕竟二师兄今年才二十二岁,也算是年少有为啦
    旁地便有其他弟子道:不如就是不如,百里掌门当年接过定苍剑,也不过二十几岁啊。
    先掌门天生剑骨,百年不遇的天才,怎地也能拿来做寻常比较了?
    接话那弟子虽被抬了杠,一时却竟不知这话是向着谁,反驳正哽在喉中,又听方才直呼可怕的弟子惘然道:先掌门与二师兄师徒都是少年英才呢,只盼二师兄不要如先掌门那般
    阿季,说什么呢!
    这话如何能够说得,其他弟子慌忙扬声打断,却随即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偷着说小话呢,登时暗道糟糕:惨了,被逮住又要受罚!
    待紧张地朝监课方向一看,却发现这边闹腾的动静并未引起伏雪注意,年轻冷峻的掌门人正侧着身,专注与另一人说话。
    是五师兄啊,及时雨!大救星!
    几个弟子不由都偷偷松了口气,然而再看去时,竟见掌门倏然变色,把着来者肩膀急问了句什么,接着二人一前一后,却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先前那弟子因惊吓睁圆的眼还没收敛,呆然只道:阿季,你说没见过二师兄变化表情刚才,看见了没有?
    看是看见了名叫阿季的弟子迟缓地说,不过五师兄手里那是哪来的桃花?
    这厢弟子们因着监课难得早退,兴冲冲炸开了锅,而那厢伏雪只若无闻,疾步跃下台阶,几乎持不住沉稳姿态。五师弟承钧跟在后面,追至稍远了剑坪才一叠声儿叫唤起来:二师兄,掌门大人等等啊!大师兄给你带的花,好歹你先拿着
    伏雪的脚步倏然一顿,承钧哎哟一声撞在他背上,虽一手已无比小心地举着那枝桃花,仍在碰撞间不慎叫这远行而来的花枝抖落了几片粉白花瓣。
    前者伸手,将那边缘已显干枯的花瓣接在掌心,垂眼去看时,表情却有些难以言喻。
    你你再说一遍,大师兄回来时
    承钧趁机将花枝横在他掌中,依言如流地重复了第三遍:大师兄今晨归来,什么行囊都没带,只背着七苦剑、拿着一枝桃花,他对守山弟子说:劳你将这花枝捎给二师弟吧啊、如今他应当已是掌门了?便径自前往青暝堂向长老们请罪去了。
    请罪。只见严谨稳重的小掌门手掌自顾珍而重之地收拢起来,牙齿却已咬得咯咯作响,他剑眉一挑,口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怒意,他也知道请罪?
    承钧忙道:这不是知道回来了,回来就好,二师兄,你可别生大师兄的气,不然长老们剥他的皮,你还要跟着剔他的肉不成?
    伏雪看起来确实正想狠狠啃谁一口,深深提一口气再要开口,两肩一滞,却忽然泄下气来,年少老成的青年这时才显露出几分与岁数相适的青涩气,眸光闪烁,神情竟有些茫然。
    六年了啊,他叹道,清夷师兄总算回来了。
    第3章 共议青暝
    伏雪与承钧匆匆赶到青暝堂,还没进院子,就看见一道背影跪在堂前,直挺挺如一杆竹扎在青石里。
    堂内大门敞开,亦能隐约看到其中本门长老环坐的身形。青暝堂是长老议事的场所,承钧不能进入,只在院中停步,而伏雪不敢逗留,径自越过那人进屋,只努力想从背后的一眼看出他变化几许,可六年分别如何能够一眼看尽,他努力未果,心绪却无端烦躁起来,入得堂中,略显沉闷地躬身行礼。
    伏雪见过诸位长老。
    青暝堂中亦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至他进来,才稍带起一阵松活的风。居次的长老名叫苏容易,衍派为锻体的习剑门派,他却是一位心宽体胖的中年修者,见得伏雪进入,和悦道:松君,你来了。
    闲话少说!出言者位居上首,虬须虎目,不怒而威,乃是大长老孙辕,伏雪,你应当已经知道,今日我们几个老家伙火急火燎地赶来青暝堂,所为何事。
    伏雪顿了顿,再拱手答:是。
    孙辕冷道:既然如此,我只问,我要将这不肖徒逐出师门,你同不同意?
    此话一出,伏雪登时凝紧眉头,未待发言,门外承钧已扑通一声跟着跪了下来,高声道:孙长老,使不得!
    伏雪向外微微侧目,堂下跪着的那人却只垂首不动,屋内所言,宛若与他全不相关。他定了定神,稳声开口道:孙长老,伏雪以为不宜。
    孙辕两道浓眉灰白参半,狠狠拧结,厉喝声在宁静林院之中宛若霹雳。
    你以为不宜?你以为他在外这六年,百里过世不知归来,你掌门大典不知归来都做了些什么事?不肖徒!将我们衍派的脸都丢尽了!
    旁边便有一人适时笑道:松君你竟不曾听说么?清夷在外名声广得很,据说他呀,走到哪儿去都有女子竞相抛花,被人叫做是簪花道长呢。说话者身材矮瘦,枯黄短发垂肩,声音亦尖细似蝉,正是行四的姜蝉子。
    闻言孙辕更被引燃怒火,拍案喝道:这逆徒、逆徒!在外放浪形骸,旁人向他抛花,他不知避嫌,还朝人家抛媚眼,传言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不知天下要如何看待我衍派弟子!
    孙长老,怎么能这么说,大师兄他只是爱笑承钧又在堂外大叫。
    住口!凌承钧,这青暝堂虽能允许伏雪站进来,却还没有你说话的位置!
    孙辕斥罢,行三的长老这才终于出声,却是先冷哼一声,方淡淡道:承钧,退下。
    是,师父。承钧在外担忧地望了伏雪一眼,只得拱手行礼,掌门、各位长老,承钧告退。
    孙辕怒目一转,向侧里道:凌山云,你又有什么意见?
    三长老凌山云端坐在侧,一袭白袍凛然胜雪,神色高峻,出言亦毫不客气:孙师兄,我也以为不宜。
    有何不宜?
    凌山云却将目光转向堂下,道:剑魔劫将至,李清夷不是为此回来的么?
    堂下那人依言拜下身子,却并不应答。
    孙辕怪笑两声:剑魔劫?嘿嘿,老祖宗留下那不着边儿的只言片语,你倒是愿意揣着传家,拿它给这逆徒开脱,可笑至极!
    凌山云不落下风,反唇冷冷讥道:好,算是老祖宗多余留这不着边儿的只言片语,待到剑魔真出现了,且看你我的老骨头谁能顶住衍派的天。
    行了行了!师兄,还没让清夷进来说话呢,现在便下决策未免不妥啊。夹在中间的二长老苏容易圆脸冒汗,又转向凌山云劝道,亦白,你也少说两句。
    姜蝉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嘻嘻笑道:清夷呀,还不进来。
    那人慢慢站起来,或因跪得久了,起身时摇晃了一下,伏雪看在眼里,手指微动,仿佛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搀,脚底却只牢牢定在原地,直看着人垂首踏进堂中,再次撩起衣袍跪下,错身之时竟悄然转眼向他,眼睫下滑过的笑意如拂面的毛毛雨,轻近于无。
    伏雪好似眼珠子被扎了一下,飞快移开了目光。
    清夷,你且说说,这六年你都在外干什么去了,门内那么些重要的事,怎么也竟不回来?堂中长老心思各异,自无人注意到二人间短暂的目光相接,仍是苏容易叹了口气,率先开口问道。
    李清夷这才抬起头来,青年无愧于抛花传闻,容貌清俊出尘,双目澹澹似秋水,六载风霜竟丝毫未染,分明正罚跪于众目睽睽之下,其恬静清癯之姿,却任然不惊。
    回苏长老,弟子不肖,无可自辩。
    孙辕余怒未消,重重哼了一声。姜蝉子又拖长尖细声音在旁笑道:苏师兄,这有什么好问的,有其师必有其徒嘛。
    苏容易面上亦现愁容,暗道这圆场若能打下来,自家该改名叫苏不容易。然而腹诽罢了,仍需努力再问:这那你这时回来
    李清夷再拜:弟子回来,为掌门师弟掌剑。
    凌山云忽然出口问道:不是剑魔劫?
    别惦记你那八字没一撇的剑魔劫了!孙辕又一掌拍下,几乎震碎杯盏,李清夷,你还记得自己该给伏雪掌剑,掌门大典之时,你人在哪里?
    李清夷静静垂着眼,只叩首不言,苏容易忙道:师兄师兄,别急啊,清夷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准是有什么隐情在身,你看他这不是记着回来了嘛。
    半年了才记着回来,我告诉他不用回来了,掌剑改由我徒儿方招继任!
    严厉余音回响未绝,屋内已是一片哗然,伏雪单膝跪下,抱拳呼道:孙长老,不可轻率!姜蝉子噗一声喷出了口中的茶,被呛得连声咳嗽,苏容易哎哟一拍脑门,无奈道:师兄,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松君做掌门,清夷来做掌剑,早在横秋掌门在时不就定下了
    衍派每代仅收七名亲传弟子,择一为掌门、一为掌剑,其余五名入青暝堂为长老,乃是世传的规矩。掌剑者名曰位居掌门之下,实则不仅不能参与青暝堂议事,还得日日耗费心神养护镇派道剑定苍,以备掌门使用,且不论荣耀几何,实打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听闻孙辕主动为自己的弟子争取,众长老无不露出诧异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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