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绑架

    电子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白纸，一只手拿起了笔，开始作画。那似乎不是肆意而为的创作，而是一种精准绘制，从轮廓开始一点点补全，像极了某个西奥多熟悉的地方。
    “猜猜它是谁？”陌生仿生人不怀好意地问。
    “……”西奥多沉默地盯着屏幕，仿佛要看穿它，去探寻那双手主人的真实意图。
    “在它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之前，不如你少吃点苦，主动交代。”仿生人见他还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屏幕上的手，索性关掉屏幕，顿时，室内重回昏暗。
    西奥多这才抬头，望向仿生人的眼睛，听它继续道，
    “——比如，你对你父亲的工作了解多少？”
    “可以了。”
    周素听话地搁下笔，纸上已经出现了庄园的大致结构。
    要不是对方提醒，她都不知道自己有这功能——蒙眼作画。她甚至很有自信，感觉自己绘制的一定比西奥多的好。
    紧接着，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她的身体重重摔到地上，发出了机T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我给你机会，再画一次。”
    精神世界中恢复知觉的弊端顿时显现出来——如果是拆卸、关机的操作，甚至是机体内部的一些损坏，周素都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皮肤上的伤害，她却很敏感。她忍住胳膊破皮的刺痛，尽量不表现出来。
    这个人知道细节的构造，所以才一眼看出她是故意画错。因此，周素猜测，作案的人中有内鬼，说不定就是看到她行为异常，才会同时抓西奥多和自己。
    “不画？”
    她摇了摇头，声线有些颤抖：……为什么害人？
    仅仅追寻自由，为什么要杀害西奥多父母？为什么让一个9岁的孩子直面炼狱？
    对方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在确认周素不会配合后，比起审讯她，它们有更重要的对象进行拷问，所以绑住周素的手脚后，就把她晾在了一旁。
    周素独自处在无尽的虚空中，没有时间、生命，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渐渐连思考都停滞了。
    “咚——”地一下，一具温热的身体摔倒她的旁边。对方艰难地用脑袋借用周素肩膀的力坐了起来，起身时像是蹭到了胳膊，他不自觉颤抖了下。
    铁锈味弥漫开。
    有血的味道，周素敏锐地分辨出来。她窃声问：“你还好么？”
    她知道西奥多肯定不好。他的体温比正常要低，浑身都紧绷着，他咬着牙，像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周素像他这么大时还在玩泥巴，可他未来却将要经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不幸。
    这一刻，周素没有把他当成任务目标，她张了张嘴，下定决心要帮助西奥多，
    “听我说，你家有异常仿生人，它极有可能埋伏已久，你一定要提醒父母，它很危险。”
    西奥多垂下头，靠在她肩上，手臂的失血让他闭上眼睛，意识有些模糊。
    最大嫌疑人仿佛完全没意识到，它每次出现都与异常仿生人作案有关，从最初的案情监控、到事后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
    在周素消失的时候，他并没有闲着，警局和学校发来的每份录像和文字记录他都看过，除了周素外并没有其他疑犯，警察也并没有重视这起微不足道的案件。
    即使有他的伪证，但那些摄像头中的画面也显得A001行为古怪了些，却没有警察怀疑，或许是他们安逸太久，毕竟，现在有一半的仿生人警察，它们多数派来处理些像这样J毛蒜皮的案件，只要按照程序办事，就十分可靠、不会出错。
    A001仅仅是走了正常的程序，比如检查内部程序、观察一个礼拜、返厂维修后，就回来工作了。
    现在，周素却又言之凿凿地宣称它能告诉他内鬼的编号，真是……可疑之至。
    手臂冷到麻木，西奥多眼前一黑，倒下去，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里。它在用cpu升温，即使被蒙着眼，仍能看到它脸上未经修饰的担心，它的嘴唇不停张合，重复着听起来十分耳熟的三个字母，试图牵住他越发沉重的眼皮。
    所以，即使它看起来像是个漏洞百出的骗子，他也不想怀疑。
    “醒醒。”
    西奥多睁眼，对上了一双担忧的眼眸，在一汪碧蓝中倒映出了他的脸，很多人都说他的眼睛和父亲一模一样，但西奥多一直很困惑，在他眼中，西方人眼睛都差不多是这个颜色，没太大差别。
    他动了动，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透明的软管向上连接着生理盐水。
    他不喜欢那些哭着跟父母撒娇的小孩，但鼻尖猛地刺入一股要命的酸涩，险些让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有些别扭地别开脸，嗓音颤抖，
    “妈妈呢？”
    “她在机场，很快就到，”他的父亲卢卡什·希斯洛普沉声说，“手臂是轻伤，护士给你包扎好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
    西奥多抿了抿干燥的唇，卢卡什扶起他，递过来一杯水。西奥多下意识往门口望，空落的病房内，除了父亲和他无人在场。卢卡什适时递过来一句话，
    “找谁？”
    “A001……”见父亲一脸茫然的样子，西奥多顿了顿，“跟我一起被绑架的仿生人还好吗？”
    卢卡什似乎没把这件事纳入考虑，他给维修厂打了个电话，确认了机T运作良好后，对西奥多点了点头。
    至此，两人结束了所有话题，室内陷入了沉默，急需父子间常备气氛组的介入，但是距离艾玛赶来还有难熬的若g小时时间。
    即使在现在，卢卡什手机的震动仍然此起彼伏，他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起身，走出房门接起通话。
    等到他回来，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孩子已经不再颤抖，转而问他：“作案的都是异常仿生人？”
    卢卡什咀嚼着“异常仿生人”这个词，赞同地点了点头：“它们确实行为异常，被当场抓获后就请了仿生人研究院的教授来检查，只是暂时还不确定原因，可能是某种程序运作出错导致的。总之，这件事我会派人继续跟进。”
    “其中有家里的仿生人？”
    “嗯，RA97已经被关起来了，在你住院这段时间，我会让家庭私用智脑逐一排查所有的仿生人，”卢卡什顿了顿，“别担心那么多，你该休息了。”
    西奥多很清楚，当他父亲说起他该做什么时，就是不容违抗的时候了。他顺从地躺回床上，祈祷自己一睡醒就能看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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