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丧钟为谁而鸣（1987）

    这是周素第一次走到商场顶层，俯瞰灯火通明的城，久违的宁静为疲惫不堪的心灵留了处避风港。
    以往到开车这一步时，她不是被撞死，就是被拦截时直接启动自毁程序，但好在，一切苦难都有了完美的结果。
    她转过头，看着打电话的卢卡什和安静等待的西奥多，感觉肩上沉重的胆子一下子被卸了下来。
    “很美的景色。”艾玛走到她身边，喃喃。
    月光照在她柔和的侧脸，显得分外美丽。
    不同于A001的精雕细琢，精致得毫无瑕疵，艾玛的脸有种自然动人的故事感，每一寸肌肤都带着人类特有的温度与风情，是仿生人所无法比拟的。
    艾玛望向周素：“谢谢你。”
    头一次被大美人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周素脑子空白了一瞬，隔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不、不用谢，我也是第一次打到这里。”
    她“噗”地笑了笑，用手捂住了唇：“失礼了。”
    周素捏了捏裙角，感觉自己像个不解风情的直男，在美女面前丢脸。
    艾玛没有在意她的笨拙，或者说，周素这种像是人类的表现，更容易进行交流，
    “昨天的事，也谢谢你。”
    周素困惑地眨了眨眼：“……昨天？”
    昨天是她在飙车时，眼睁睁看着艾玛被卡车碾成肉饼……
    “嗯，昨天是你劝了西奥多吧，”艾玛狡黠地笑了笑，“当然，是我猜的。”
    “……”
    “他第一次跟卢卡什单独谈话，还那么久。虽然卢卡什不肯跟我透露谈话内容，只说西奥多为他电话中发火的事情道了歉，但能看得出，他们对结果都非常满意。”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我想，一定是有谁改变了他。”
    周素翻出了那段回忆，有些心虚：“我好像没做什么吧……？”
    “但是，你缓和了他们多年以来紧绷的父子关系，我替他们谢谢你。”艾玛说完，低下头优雅行礼。
    周素连连摆手，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痛骂了他一顿，比较狗血淋头的那种。”
    艾玛抬起头，温和地握住周素摆动的手，表情恳切真诚，目光能把周素融化，
    “那你以后，可以替我骂他吗？”
    “假如我不在了，请你替我陪在他身边，骂他、教育他，还有……照顾他，对不起，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通过今天的事，我知道你也很关心西奥多，也有足够的能力帮助他。”
    周素愣住了：“我……”
    “请别急着拒绝，”艾玛顿了顿，“他很依赖你，请认真考虑下这件事，好么？”
    周素叹了口气，有些好笑又无奈：“具T的我不能多说，但我可以保证，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他，也会尽我所能。但是……”
    “你作为母亲，才是更应该陪伴他的啊，托付给我就不用了。”她认真地看着艾玛。
    艾玛闻言，露出一个哀伤而美丽的微笑。
    周素看得感觉怪怪的。就像是，艾玛出于某种预感，并不相信自己能够幸存。
    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周素用力晃动着双手，内心的喜悦让她想哭。
    终于！她用实际行动证明，沉锚效应是可以打破的！西奥多也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周素回忆起多少次重启的心酸，泪水不自觉地盈满眼眶，螺旋桨带起的风一吹，就顺着脸颊饱满地流下。
    她从来都是游戏手残，但靠着一次次的背板，也能够打出真结局。
    “咚——咚——”
    12点的钟声响起，在静谧的夜幕中凄怆悠长，一下接着一下，仿佛预示着一切都将落下帷幕，让周素的cpu因不安而加速运转。
    直升机开始降落，周素看到座舱窗户上涂满了血迹。
    它的速度过于惊人，很快机T就开始旋转，直直地往周素所在的方位坠落。
    “周素，小心——！”
    周素感到有谁在拼命把她往后拉，试图让她远离源头，但很快连那双手都湮灭在了爆炸中。
    周素从长椅上翻起来，冲着形势的车辆招手，很快，一辆出租就停在她面前。
    只差一点了……！
    她给自己鼓劲，也在跟命运较劲，再一次投入了紧张刺激的战斗中去。
    她又一次失败了。
    屡战屡败，那就屡败屡战。
    或许逃生之路不止一条，周素尝试着各种不同的方法，但每一次的结局，都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了。
    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在新的一天来临之前，西奥多的父母总会死在西奥多面前，被撞死、被杀害……甚至离奇的，还有明明都逃出生天了，还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劫匪，抢夺了财物后还要再杀人灭口。
    “……”
    周素躺在长椅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得很久很沉，直到仿生人警察逮捕了它。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熟悉的面孔，耸了耸肩，任由它把自己领向兰开斯特庄园。
    反正这次已经废了，回头再重启呗。
    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困多久，或许凭她的能力，永远也无法打破定律，只能一遍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
    再一次见到躲在柜中的西奥多，她已经心无波澜，甚至看到他的脸感到有些烦躁。
    她知道再过20分钟，仿生人就会搜寻到这里，发现他们俩，带去RA31那儿，跟第一次轮回同样的展开。
    但至少现在，周素可以躺上这张柔软的双人床，稍作休息。
    好困……干脆睡完午觉就直接激活自毁程序吧。她懒懒地翻了个身。
    西奥多并不催她，大概因为这时候的周素与昨天相比，像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沧桑，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与绝望将她笼罩，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行尸走肉般活着。
    你看起来很累。
    周素没理他，反正她已经把这次当成休息点了，等一切重来，他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没必要费劲搭理这次的西奥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