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缠(19)

    唐介临怕叶缜又要硬来，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在一边站着，和叶缜中间隔了一张床。
    他蹭了蹭嘴唇，刚刚已经尝到了血腥味，他嘴唇应该是破了，你就是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好，我跟你说清楚，你不是同性恋，我是，你不该跟我做这些事情。
    就是因为没做到最后，唐介临才有叫停的机会，如果什么都做了，他和叶缜才无路可退。
    我不是叶缜重复着唐介临的话，他当然不是，但是唐介临为什么非得老是提同性恋呢？
    唐介临深吸了一口气，这样最好，叶缜自己认识到最好，对，你不是，你自己也知道。
    那又怎么样？
    唐介临一愣，他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了，叶缜再怎么幼稚，也该明白自己的意思，那就意味着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叶缜打断了唐介临的话，火冒三丈地坐回到自己的床上，没几秒钟，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好像每每说到同性恋的话题，他都显得很被动，很无力。
    你让我想想。叶缜说完，闭上眼睛躺在了床上，留唐介临怔在原地。
    想想？想什么？
    可叶缜并没有给唐介临答案。
    这晚，叶缜没有过激的反应，整整一个晚上都很安静，第二天一早也是按时起床。
    唐介临起床给叶缜做早饭，叶缜也只是安安静静吃完，不光没有动手动脚，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说，也就是临走时跟唐介临招呼了一声，随后骑着摩托车上山去了。
    听着引擎声远去，唐介临打了个哈欠，他昨晚睡得并不是好，叶缜的那一句让他想想，反倒弄得自己辗转反侧的。
    过了几天没电没水的原始生活，水电一来，生活便利度大大提升，可惜了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唐介临只能随便弄了几个菜。
    他原本担心叶缜尴尬，中午又不肯回来，没想到叶缜中午按时回家吃饭，吃完饭不光没有缠着唐介临，还自己上楼睡觉去了。
    唐介临能感觉到，叶缜并没有躲着自己，他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一些问题，不想要别人去打扰他。
    下午，楼里的人午休结束，又得上山去了，唐介临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想趁着冰柜里没东西，把冰柜给清洗一下。
    刚打算拔了电源，给冰柜解冻，小马跑来叫他，唐介临，你在忙吗？
    唐介临转头问道：怎么了？
    小马踢了踢厨房的门栏，随后跨了进来，你要是不忙的话，我们山上看看吧。
    看什么？
    修路的工程队来这里有一段日子了，男孩嘛，总对那些大型机械格外有兴趣，小马早就上去看看的，只是时间上不怎么得空。
    正好有时间，想去工地上看看，之前就想去，但是停电了，他们也停工了。
    唐介临拍了拍手，他不太能拒绝小马的要求，他这人心软，对着可怜的人心就更软了，小马十四五岁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
    现在怎么有时间了？
    唐介临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小马还答不上来，表情一顿，说话支支吾吾，就有时间了啊你去吗？
    虽然有点古怪，但是唐介临也没太放在心上，他也没去过山上，既然小马提起，他也想去看看。
    好啊。
    他俩运气不错，走到半路，遇到了上山的碎石子车，人家师傅也和善，愿意带他们俩。
    司机是当地人，热情豪迈，话比较多，认识小马，多问了一句，小马，你们是不是该开学了？我家那个，暑假作业到现在都没写完，我看他是一点都不着急，回头还得老师治治他，你写完了吗？
    小马低头抿着嘴唇，手指搓着衣角，连脚趾都紧紧抠着脚下的凉鞋，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
    唐介临也打趣道：你不会也没写完吧？
    写完啦我早就写完了
    司机跟着附和，小马肯定写完了，他多老实，他们一般大的这几个小孩中，小马成绩最好了，也就他有希望能考上大学。
    唐介临笑着摸了一下小马的脑袋，小马挺厉害的啊。
    小马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说话间，工地已经近在眼前，绕过前面的大弯，石子车停在了工地门口。
    巨大的铁门两侧挂着标语，平平安安上班，开开心心下班。
    谢谢你啊，师傅。唐介临跟小马不是在这儿上班的人，不好随便跟着进去，只在工地门口转转。
    隔着铁门不进到里面去，能看到的比较有限，灰尘又大，旁边的搅拌机在运作，噪音也特别刺耳。
    小马抬头去看唐介临，见唐介临在朝工地里张望着，你在找叶缜吗？
    唐介临有些不端正地啊了一声，他有吗？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的，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面孔。
    他是开挖掘机的吗？
    嗯。
    虽然小马挺怕叶缜的，基本上不主动跟叶缜说话，但是每次聊到叶缜，他眼里都闪烁着羡慕之情。
    他真威风。小马感叹了一句。
    在一个十四五的少年眼里，骑摩托车，开挖掘机已经很了不起了。
    唐介临拍了拍小马的后脑勺，你要是想，等你读完书，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话音刚落，有人在背后喊了唐介临一声。
    唐师傅，你们到工地上来了？
    唐介临一回头居然是叶缅，他笑道：正好忙完了，小马说上来看看，刚好也没来过。
    叶缅想招呼两人进去，到办公室里喝杯水，被小马拒绝了。
    不麻烦了，我们就随便看看。
    叶缅有点意外，平时小马不怎么说话的，这个时候居然会开口，那也行，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拿水出来。
    借你们这儿的厕所用一下。唐介临见状，先跟叶缅进去上个厕所，小马你等等我啊。
    小马点头示意，等唐介临他们走远了，他一个人站在大门前。
    路盘旋在山上，一面靠山，一面是悬崖，小马百无聊赖地踢了踢面前的石子，石子飞出一截儿，往下一坠，顺着有坡度的悬崖一路往下滚落。
    哗啦一声，在不远处，有货车在往悬崖下倾倒东西，那些滚落的石块儿飞溅灰尘，阵仗看着特别大，特别的壮观。
    小马看着看着有点走神，踢出去石子的瞬间，他觉着脚上一轻，低头一看，他的凉鞋也跟着飞了出去。
    我的鞋！小马惊呼一声，趴到悬崖边上的石头上张望，只看到自己的鞋在碎石上跌跌撞撞，最后被埋进了灰尘之中。
    叶缜被他大哥塞了两瓶矿泉水，非得要他送到门口，也不说是送给谁，还没走出大门，老远就看到个单薄的身影趴在崖边。
    那不是小马吗？
    叶缜没敢喊，他怕吓着小马，飞快走到小马背后，一把将人拧了起来，你在看什么？你不要命了？这地上石子这么多，你这么趴着，脚下要是打滑，从这儿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马细胳膊细腿的，被叶缜一拧动弹不得，我的鞋！我的鞋掉下去了。
    呜呜，来晚了
    第32章
    从这儿往下看去，只看到滚滚灰尘，小马的鞋早就不知道被掩埋在哪块石头下了。
    那还找得到个屁啊。叶缜刚把人放到地上，小马作势就要跑，叶缜眼疾手快，一把又将人扯了回来，你干嘛去啊？
    小马一着急，说话都不太利索，我找我去找回来
    叶缜立马道：你去哪找啊？别说能不能下去，就算能下去，掉哪儿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看到了！小马挣扎不开，叶缜的手劲儿太大了。
    你知道个屁！叶缜瞥了一眼小马的脚，小马脚上只剩一只鞋，那凉鞋是泡沫材质的，一看就值不了什么钱，多少钱我给你，你自己去街上再买一双。
    说着，叶缜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百元纸币，塞到了小马的手里，小马涨红着脸，怎么都不肯接，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不要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能下去找
    这小孩怎么这么倔呢？
    叶缜可不像唐介临，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那破鞋值几个钱啊？你找个屁啊！跟你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是不是，为了找你那只破鞋，你说不定会没命。
    小马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垂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一看他这副模样，叶缜就是知道这小子还没有打消去找鞋的念头。
    我警告你啊，你别想着下去捡。
    没想到一向内敛的小马，居然回了句，你能不能别管我跟你又没关系，我去捡我的鞋
    叶缜嘶了一声，怎么跟他没关系，万一小马出了事，还是在他们工地附近，肯定是有责任的，再说了，即便是没有责任，他也不可能放任小马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你别不知好歹，你要不听我捶你了啊！叶缜懒得跟小马讲道理，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举着手做出要打人的动作。
    小马吓得一缩，抱住脑袋，眼眶红彤彤地看着叶缜。
    自己还没把他怎么样呢，哭个屁啊！就这点儿胆子，还敢下悬崖去捡鞋，也是够矛盾的。
    小马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别人见了，还以为自己欺负他，再说了，自己也不屑欺负一个十四五岁的豆芽菜。
    你说了怎么听啊！我都给你钱了，你去买双新的不就得了。
    小马咬着牙，你根本不懂
    叶缜不明白的，他有钱，所以什么事都可以用钱解决，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自己的东西要好好保管，破了要补，坏了要修，明明能看到鞋掉在哪个位置，没有说不要了，花钱买新的道理。
    自己没有钱，而且这也不只是钱的问题，回去没办法交差，父母肯定会责怪的。
    叶缜听到这句话就烦，唐介临嫌他不懂，小马这个黄毛小子也敢嫌他不懂？
    你别管我了，我自己下去捡。
    行行行，我不管你！叶缜也是个暴脾气，但是见到小马光着一只脚，跌跌撞撞地往前，他又没办法狠心坐视不理，站住！
    小马定在原地，憋着呼吸，嗓子里发出轻微的促音，又听见叶缜在问，你怎么去捡？从这儿跳下去啊？
    小马抹了把脸，从下面绕过去。
    在这儿等我。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小马就傻痴痴地定在原地，他不知道叶缜要干什么，直到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
    叶缜将车停在小马身边，故作不耐烦道：上来啊。
    小马犹豫了一下，他有点不敢相信，叶缜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他不敢奢望叶缜会陪着他一起去找。
    上不上啊？别等我反悔了，那你就自己走下去慢慢找。
    小马一听，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麻利地爬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开到了半山腰，小马大声叫停，指着绵延到山地的那条羊肠小道，可以从这儿走下去！
    叶缜顺着小马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条山路有够陡峭的，从小路下到山脚，还得走好长一段路，才能到底工地地下的山崖。
    叶缜能载这一段路也是仁至义尽了，小马也不想太麻烦人家，我自己下去就行了谢谢你
    叶缜默不作声地停好车，揣上车钥匙，先小马一步往小路上走去。
    叶
    不等小马开口说话，叶缜硬邦邦地打断，你再磨磨唧唧的，等天黑了就不好找了。
    小马闭上嘴，紧跟在了叶缜的身后。
    毕竟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对于这条小路，小马轻车熟路，哪怕不穿鞋，比叶缜还要麻溜。
    下到山脚后，路变得稍微好走了一些，两人没有耽搁，继续朝前走，直到看到工地外的悬崖，小马整个人很兴奋，兴冲冲地就要往前跑。
    叶缜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这个时候才想起小马只有一只鞋，他看着小马光着的那只脚脏兮兮的，那些石头尖锐锋利，说不定会划着脚。
    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帮你去找。
    已经够麻烦叶缜的了，小马不肯什么都不做，我没事。
    另一只鞋就近在咫尺，小马现在处于一个亢奋的状态，叶缜也没有多劝。
    那布满碎石子的斜坡并不是那么好走，脚一踩上去，石子哗哗往下泄，踩不稳不说，大点的滚石掉下来砸到人是很危险的。
    叶缜把面前的石头杂物一件件翻开，是不是在这儿啊？别找半天你记错了位置。
    是的！小马很肯定，他对他的记忆力很有把握，就是这附近，只是从上往下看，对距离的目测肯定是有点差距的。
    好在上面倒垃圾也不是在这个位置，是在靠近隧道口的那边，叶缜脚边的石沙不停往下流，他抬头一看，小马居然已经爬到了他上面去了。
    真够心急的
    下面的石沙流失太多，上面也支撑不住了，哗的一声，几块儿大石头擦着小马身边滚了下去，在最顶上的那块儿石头也看着摇摇欲坠。
    叶缜忙开口，不行不行，我怕那石头掉下来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悬在最上面的石头压块了下面的石沙，飞溅起来的石子到处都是，叶缜拉了小马一把，两人一起滚到了左侧，大石头从小马原本站着的地方一路滚到了山脚。
    眼前一片灰扑扑的，小马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胳膊被叶缜捏得很疼，又听到叶缜骂了句脏话。
    妈的，老子要是为了找只破鞋挂了，真你妈不值。
    小马刚想说话，视线越过叶缜的肩头，他的鞋卡在石头缝里，我的鞋！我看到了！
    拿到鞋后，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下斜坡，鞋上全是灰尘，因为是泡沫的比较轻，没有被压坏的痕迹。
    小马蹬了蹬鞋底，高兴坏了，谢谢你啊。
    叶缜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前走，说出去都没人信，他会为了找一只泡沫凉鞋差点命丧崖底。
    鞋的事情解决了，小马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笑着跟在叶缜身后，走了没多久，他喊了一声糟了。
    又怎么了？叶缜真想揍他了。
    小马跑到叶缜跟前，我是跟唐介临一起上来的，他去上厕所了，找不到我，他肯定会着急的。
    难怪大哥叫自己拿两瓶水出来，原来是给唐介临和小马的。
    他刚想说打个电话给唐介临，兜里的电话就响了，一看是唐介临的名字，叶缜把手机塞到小马手里，你自己跟他说。
    小马觉着叶缜听到唐介临的名字反应有点古怪，他没有多问，先接通了电话，跟唐介临解释了一番，才挂断将手机还给叶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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