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温柔逦逦全文(29)

    寝室摆的用具全是年岁已久的廉价品。
    几个女孩看在眼里，彼此交换眼神笑笑，鄙夷之色近在眼中，但初来乍到，还是留了几分面子。
    大家看破不说破，默契有了共同的认知。
    江曼很穷。
    当天午饭，宿舍里的几个小姑娘在食堂窗口兜兜转转，点了色香垂涎的美食。
    只有她是馒头和最便宜的青菜。
    下午寝室联络感情，穿得最时髦漂亮的丁茜提议大家出去K歌，顺便在饭店聚个餐。
    大家都附和说好，唯独江曼不出声。
    因为她没钱。
    当她礼貌地说出自己不去的时候，丁茜再次上下打量她一番，带了丝嫌弃与不屑。
    啧，穷酸。
    但丁茜表面还是笑着，说：别扫兴啊，大家都一个宿舍，这样，我替你掏你那份，一起去吧。
    而江曼正因为穷，一块钱恨不得掰八瓣花，在听到刚见面不久的室友要替她掏钱的时候才更觉得不安。
    她诚惶诚恐的拒绝。
    可到了丁茜这里便是不识趣的固执穷酸鬼。
    另外几个女生也只是噗嗤笑笑，并不出来解围。
    就这样，在第一天的下午。
    她如履薄冰的大学生活，已经跟寝室友们划开分界线。
    无力，又真实。
    五个女生嬉笑着离开，在走廊越走越远，最终一点儿声音都传不到寝室里。
    江曼抿唇，低头坐在自己的位置。
    她手里握着刚接了热水的瓷杯。
    却仍旧觉得指尖发凉。
    好似因为缺钱，她跟同龄人，跟寝室友们格格不入。
    以前总觉得上了大学就是新的开始。
    但开始时，就已经再次经历了初高中被嘲笑孤立的感觉。
    似曾相识。
    不断重复。
    江曼闭着眼，
    食堂有招学生兼职的告示，她得去看看。调整好心态，江曼努力朝着镜子里朴素但漂亮的女孩笑了笑，然后锁上寝室门前去食堂。
    食堂阿姨看她很乖巧，干活也够手脚麻利，试用了半小时，就爽快录用了她。
    当天下午，江曼就在后厨帮忙洗菜和餐具。
    傍晚时分，黎初初的戏份排在沈明时之后。
    她坐在霍导不远处，温习着剧本，顺便抬眸观看拍摄进度，等待自己的下一场。
    即将要开拍的是沈明时和室友的对手戏。
    工作人员就位，器材全部准备好。
    伴随着导演喊开始，二楼的演员当即步入状态。
    先是由远及近的镜头。
    金融系的寝室，紧邻着校园的东侧墙壁。
    离教学楼和操场最远，空地种满蔷薇花和绿植，算是学校里最安寂不吵的了。
    顾琛住的是为数不多的二人寝室。
    寝室里多了只不停喵叫的猫，灵巧的身子活动并不方便，被捕捉器弄伤的部位已经被消毒包扎好，笨拙且怪异。
    始作俑者的顾琛却毫无愧疚感。
    相隔半间寝室。
    他手搭在栏杆后，边漫不经心望着校园后院的风景，边和旁边的寝室友笑着聊天。
    寝室友也是个富家公子，两人住在一起，倒也轻松自在。
    大约是嫌猫咪叫着烦。
    霍枫拉上隔绝的玻璃门，叼了根烟在嘴边，说：这流浪猫还真被你捉回来了啊。喜欢就得弄到自己手里，顾少爷果然牛/逼。
    顾琛笑了笑。
    他的温柔与冷漠总是在一念之间。
    这只流浪猫很软，性子也很野。
    虽然捉回来了，但他也没讨到便宜。
    被抓伤，不得不去打了蛋白和疫苗。
    旁边的霍枫吐出烟雾，好奇嗤笑问：你要是惦记上女生该怎么着啊，顾少爷，我他妈简直不敢想象啊。
    听着这个问题与评价。
    顾琛修长骨感的手指轻敲栏杆，温柔无害极了。
    蔷薇花肆意盛开，栏杆和墙壁爬满了繁茂的常青藤。
    仿若重温到那股清幽的皂角香。
    她拿着白色毛巾，偏瘦又秀美的模样浮现。
    惦记上女生啊
    他敛眸，轻轻低语呢喃着。
    再抬起来时，嘴角露出好看幽深的笑意。
    似乎理所应当，温柔悉堆眼角与唇畔，却像乍暖还寒。
    那就，弄到手啊。
    懒洋洋的阴冷感。
    顾琛这个温柔脸腹黑心的美男角色，沈明时当真演得入木三分。
    英俊无害的学长脸，私下的另一面，却充斥着阴郁的危险。
    黎初初觉得很入戏。
    她倾慕之余，忍不住感慨他可塑性太强了。
    似乎任何病娇的角色在他这里可以消化的很好。
    女二丁茜是韩国女演员金泰美饰演，对顾琛学长一见钟情，且虚荣高调的类型。
    场地转到女生寝室楼的位置，拍摄继续进行。
    傍晚过后。
    学校的贴吧突然多了个热贴。
    温柔学长顾琛帮新生学妹拎行李。
    最特别的是今天新生开学，只有江曼享受了这个待遇。
    很快在贴吧和论坛传开，底下许多人好奇江曼是谁，长什么样子。
    晚上。
    几个寝室友回来。
    因为也逛了学校的贴吧和论坛，大家都重新打量江曼。
    丁茜抱着胳膊过来，问：听说是顾琛学长给你拎的行李啊，交换手机号了吗？
    餐厅的美食味道混着香水，袭入她安静淡然的小天地。
    江曼手里还握着碳素笔，预习数学的草稿已经写了满满一页。
    她抬头，微微怔了怔。
    想到帮忙拎行李的学长，温柔好看，名字是顾琛。
    招人喜欢一点儿都不意外。
    但手机号没有交换。
    她手机是新买的，最便宜的杂牌智能机，手机号也是新办的。
    那十一位陌生的数字甚至都还没背过。
    于是，江曼如实说：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丁茜却轻笑，随即翻了个白眼，吐了红艳口红的唇嘲讽弯起，道：真有意思，江曼，你装什么啊，我看你是存了不想给吧，至于吗，这么小气？
    不，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不信你可以看我手机
    哎呀，你拿开。
    丁茜不屑一顾，直接打落她递来的手机。
    啪嗒一声。
    江曼忙蹲下去捡，生怕坏掉。
    而丁茜居高临下，蔑视嗤笑：谁稀罕看你的破手机，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呗。
    然后，高傲着姿态离开她的位置。
    整个寝室都在偷笑着看江曼的狼狈。
    丁茜眼角看人，冷冷的意味很明显。
    不识抬举。
    那就别怨以后遭针对。
    两位女演员的情绪表情很到位。
    这场戏一次过。
    紧接着，就是寝室里针对江曼的各种故意排挤和不屑。
    几个女生平时会沾丁茜的光，自然是倒戈丁茜这方，恶劣心起也没少跟着起哄和嘲笑。
    相同的年纪，都是花儿一样的女孩子们。
    看似同类，却又完全不同，她处处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不冒犯别人，还是会受尽白眼和欺负。
    而顾琛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贵公子。
    他总会在她不远的地方，白衬衫干净温柔，偶尔在校园视线相对会笑得和煦，给予难得的温暖。
    食堂里，顾琛慢条斯理吃着的午餐，水果蔬菜，肉和牛奶，几乎从不重样。
    那是她从来都没有吃过的奢望。
    她面前的，只有清粥和免费供应的咸菜。
    江曼觉得，人生真的有好有坏。
    自己的那份，从贫穷出生开始就已经输给大多数的人，尽管，她拼尽全力好好读书，可依然忍受着骨子里的卑微与寒酸。
    而江曼周遭的歧视与欺凌，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她主动靠向顾琛。
    一个缺钱，缺大家尊重的姑娘。
    一个有钱，有大家仰慕的公子哥。
    初高中时，江曼虽然穿得寒酸，但学习成绩优异，在老师同学的眼里是难得的优等生，从没受到过如此恶意强烈明显的排挤和孤立。
    大学里，没人愿意跟她一起。
    甚至，连雨伞都被同宿舍的女生故意弄坏了。
    大一大二合并的公开课，雨下得很大。
    她站在寝室楼下的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发愁该怎么去上课才能淋少一些雨。
    犹豫半晌，只得用裹上塑料袋的书包顶着挡雨，跑进雨幕。
    最后到教室时浑身湿哒哒的，所有人都用怪异嫌弃的眼光看过来时，江曼真的觉得，自己像一条淋雨的流浪狗。
    她低着脑袋，努力装作浑然不觉，找了最近的空位坐下。
    翻开课本，想赶走脑袋里觉得自己狼狈的现状，可她视线落在在那些蚂蚁小字上，密密麻麻，拽扯着自尊心，已经看不进去内容。
    江曼的身子因为寒冷，微微颤抖。
    那么可怜，伶仃。
    旁边的两个女生在她坐下之后，窃窃私语了几句，就很快起身换到后面的位置。
    没人在意她的感受。
    只将漂亮的她视作眼中钉。
    随着上课时间越来越近，大教室人渐渐更多，空闲的位置越来越少。
    江曼周边的那排，始终空着。
    直到上课前两分钟，从门口走进两个高挑英俊的男生，吸引了教室聒噪女生们的目光，瞬间安静小声花痴交谈起来。
    江曼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在看到顾琛在其中时，她不免愣了下，对方不仅生得好看，身材也是腿长肩宽，窄腰，他的短袖和外面的白衬衫很干净，和她以前穿过的白裙子粗糙材质不同，而是看起来质感就是昂贵细致的那种。
    果然，老天是偏爱的。
    所以才会有这种有钱又好看的小哥哥存在。
    江曼犹自晃神想着。
    那边的顾琛已经漫不经心扫过一眼。
    他似是注意到江曼的目光，微微勾唇，温柔笑着走过来。
    几秒的靠近间，江曼呼吸滞住，就连心也像被提到嗓子眼。
    跟顾琛一起的另个男生，看到她湿漉漉的脚下，略一皱眉，没过来，转身坐到过道那边的位置。
    而顾琛则丝毫不嫌弃，就坐在她的旁边。
    他温润如玉，还朝她轻轻打了声招呼：好巧。
    学长好。
    她牵强笑笑，垂眸，自卑看着书本不敢看他。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递来一包纸巾。
    江曼的发梢还依稀滴着水，睫毛也湿漉漉的，抬眸看他。
    顾琛眼神温柔干净，不见丝毫阴沉暗色：擦擦吧，会着凉的。
    没询问她原因。
    没令她难堪。
    带有不可捉摸的吸引力与亲和感。
    谢谢。江曼嗓间涌起干涩，她勉强笑了下，抬手接纸的时候，看到他白净偏瘦的手腕，腕上的手表很简单雅致。
    她想起寝室的女生们谈论起他。
    不仅人好看出挑，性格温柔。
    还说过他家世很不一般，普通的手表就是大几万起步。
    她湿透的裙边紧紧贴在纤细大腿侧。
    隔着过道的好几个男生，在偷瞄着窃窃私语。
    顾琛轻淡瞥过，温柔敛去是瞬间的冷漠，他脱掉白衬衫，只穿白色的短袖，将衣服善意递到她的胳膊搭上。
    没有越矩，没有轻佻。
    窘迫的江曼略微拘谨，抿唇看他。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她便懂了，盖住腿的同时也隐约发现温和的好脾气是他的教养。
    与那些男生不同。
    不浮不躁。
    安静细致。
    内心自卑到极致的江曼，在此时此刻，没有抵抗得了这种温暖又怜爱的男友力。
    心里忍不住微微悸动。
    而顾琛温柔亲近她的这些举动，落在后排的丁茜眼里，则又为嫉妒的怒火添了一把柴。
    丁茜对江曼的仇视，无形中在加深。
    第四十二章
    公共课结束后, 天空的雨还没停，窗外的枝叶汇集成水线，断断续续浇落。
    顾琛将自己的那把黑色雨伞塞到了江曼手里, 不等她接受或拒绝，他已经和室友从教室出来, 两个大男生撑一把雨伞, 肩膀都被雨水淋到略湿，回往寝室楼。
    路上遇到上届的学生会主.席郭聪, 原本还在跟旁人说笑，看到顾琛后, 立刻噤了声。
    能竞选成为学生会主.席, 在这所学校里, 都是自己有手段，以及家里有势力。
    竞选演变成个人较量，和家里的势力对抗，是常有的事。
    顾琛大一刚来这里, 在学生会待了不过半天，就完全适应了这种不良风气，第一天便报名竞选主.席的职位。
    郭聪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放下了狠话，当晚就找人收拾他。
    结果，第二天怂得像只落败的雄鸡，立刻就让贤了。
    没人知道新人学生会主.席顾琛到底什么来头, 但郭聪已经害怕到见他就绕道走了。
    其实，顾琛根本对这个头衔没什么兴趣。
    只是大学时光对于他而言太无聊, 才随便找点事情给自己。
    霍枫边走, 边刷着学校论坛, 因为昨晚和匿名贴主对骂，弄得心里憋着火不服气：我论坛骂太凶，ID被封了，你论坛账号呢？借来用一下？
    顾琛把伞往自己这边靠了些：不行。
    霍枫问出口其实就觉得他不会借，因为从大一开始，顾琛就从没透露过自己的论坛信息。至于为什么，霍枫不好问，而且，也有自知之明，就算问了顾琛也不见得会回答。
    被拒绝有些尴尬，霍枫叹口气，于是生硬地将话题转向另一个：你是不是对今天那个淋雨的女生感兴趣啊？第一次见你这么主动。
    闻言，顾琛没说话，倒是唇角露出一抹笑。
    当晚，他坐在电脑前。
    浏览着帖子里叙述他今天对江曼的温柔照顾。
    底下的回复里，丁茜自拍做头像的账号留言最嚣张：【这贫穷女根本配不上顾琛学长，完全就是个心机婊，装纯情，装无辜，看得人想吐，真的很欠收拾了。】
    字里行间明晃晃都是对江曼的不满与鄙夷。
    顾琛看在眼里，唇角有无声的笑。
    并未干涉。
    第二天，蒙蒙细雨未停。
    江曼上午有体育课，下雨天不能在操场，就只能在体育馆进行了。顾琛看着手表，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快下课的自由活动时间，他抽了根烟，拿了把新雨伞从宿舍出来，被风一吹，身上烟草味就消散了大半。
    到了体育馆换鞋区，雨伞随意仍在旁边，就听到丁茜一众女生说笑声渐远，似乎是从走廊回了馆区，他脚步未停，向走廊过去，一个纤瘦的身影，江曼半跪在地上。
    看样子像被人绊倒，膝盖磕在楼梯。
    顾琛目光下垂，看她的后背在运动服包裹下，勾勒出背脊大致的形状，腰部露着些许皮肤，只有窄窄的一片，却很莹白，犹如可怜的小猫。
    小猫现在正需要救助呢。
    顾琛眉梢愉悦微挑，而后走近。
    江曼还没用察觉。
    思维沉浸在火辣辣的疼感中，她微皱着眉，好一会儿没起来。
    直到听见背后有脚步靠近的声音传来，她转头，一眼就看到了顾琛。
    外面的连绵小雨还在下着，走廊窗玻璃上蒙了层浅浅水珠。
    顾琛像是从天而降的理想型，他蹲下身子，对她温柔笑着关心：没事吧？
    他指尖修长干净，为她擦拭伤口，还附赠一个创可贴。
    江曼虽然不富裕，但还是出于礼貌，象征性地道谢询问：学长，我请你吃饺子吧？
    她内心猜测着顾琛大概率是会拒绝，他的饭菜实在比饺子可口许多，但没想到，他居然微笑点头说了：好，谢谢。
    中午饭，两人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引起了周围同学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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