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

    孟远和宋绵约的是下午五点在商场门口碰面。
    他早早的等在那里，看到宋绵撑着伞朝他走过来。
    宋绵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她难受了一天，原本想和孟远说下改天再约的，不过她临时又放弃了。
    孟远应了声便一直盯着她。
    她戴着围巾把脸挡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而她的眼睛很红布满了红血丝，她的声音也听起来有点闷。
    他着急问“你怎么了？没睡好还是生病了？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难受。”宋绵避开他的视线主动往前走边嘀咕道“我们快进去吧，尽量抓紧时间快点买，天气预报一会儿会有冰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见宋绵不想细说，孟远也不再逼问，他沉默的跟着宋绵后面。
    等两人出商场时天早已经黑透了，外面不仅下起了冰雹还下起了暴雨。
    宋绵给寨子里最小的几个孩子买了一身新衣服，给大一点的买了玩具和书。重物都是孟远主动提着，宋绵只提着几个衣服袋子。
    他们在路边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等到一辆空的出租车。
    眼看雨越下越大，宋绵扭过头对孟远说“要不你今晚先在我家将就一晚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还要回学校。”孟远道。
    宋绵没再说话，倒是司机主动道“小伙子，我看你还是听女朋友的话乖乖在家待着吧，你们没听这气象台的广播已经发出黄色雷电预警了吗？没啥事就别出来瞎逛了，好好在家呆着吧。”
    孟远听到出租车师傅说的一声“女朋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下意识看向宋绵，脑子一片空白，后来师傅说的什么他都没能听到。
    宋绵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微笑着看着后视镜里的师傅道“您说的是，天这么黑还下这么大的雨，小远你拿这么多东西回去确实不方便，还是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吧。”
    孟远看着宋绵一张一合的唇愣愣的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秒他就冷的好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冰水。
    宋绵不知哪里来的闲情和师傅闲聊，她说“不过师傅，您误会了，这是我弟弟，今年刚考上大学，他学习可好了，是我们那里的状元。”
    宋绵一直微笑着，满脸的骄傲，看起来真的像一个为弟弟骄傲的好姐姐。
    师傅听到她的话也连连道歉说他们看起来不像才多嘴了，宋绵则微笑着说他们不是亲姐弟却胜似亲姐弟。
    孟远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盯着宋绵。
    宋绵察觉到他的视线并不躲闪的回望他，温柔，又莫名的有一丝洞察万物的包容。
    事已至此，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孟远眼眶泛酸主动避开宋绵的视线。
    他的指甲陷入掌心，心脏一阵一阵抽搐的疼。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当初在孟寨在开学的那一天他怎么悄悄对她生出的不该有的情愫到最后就该怎么被他自己亲手的再悄悄掐灭。
    所有的不该肖想且不为人知的一切，从此都悄无声息的湮没在这个雨夜。
    车子在小区楼下停下，下车的时候宋绵下意识朝那个路灯的位置望去，那里没人。
    孟远在她身后问她看什么，她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说没什么就提着一大堆东西上楼了。
    宋绵的家是一室一厅，她给孟远拿了一床厚被子让他在客厅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是早八，所以两人一起出了门。
    两人刚走到楼下，宋绵正和孟远说着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随便吃点的时候回过头突然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奥迪。
    宋绵的脚步猛地停住僵立在原地，她的视线随着摇下的车窗往里望去。
    陆清淮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身后的孟远。
    完了，她彻底完了。
    她真的要死了。
    陆清淮下了车，撑着伞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
    宋绵如坠冰窟，全身的血逆着往头上涌，她害怕的牙关都在打颤，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陆清淮越来越近身体却沉重的无法动弹。
    眼泪涌出眼眶，她低声道“孟远，你快跑，快跑。”
    孟远也察觉到陆清淮周身恐怖的低气压，他深深看一眼宋绵然后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陆清淮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
    他连看都未看宋绵一眼，直接扔掉了手中的伞然后拽着孟远的领子把他往居民楼后面废弃的烂尾楼拖。
    “不要，陆清淮不要......你不要这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宋绵竭力的拽着陆清淮的胳膊颤着声求他。
    陆清淮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一把甩开她，拽着孟远的领子继续往后面走。
    孟远被陆清淮拖到了一棵大树旁，他被他推宋绵的动作激怒，猛地一拳挥到陆清淮的脸上，把他打的脸颊发麻嘴角流了血。
    陆清淮一时不防身体晃了下，他顶了下腮帮子冷淡的睨着孟远然后开始慢条斯理的挽袖子。
    宋绵连忙挡在孟远身前，不住地冲着陆清淮摇头，“陆清淮不要，求你不要......”
    雨下的不大，但视线还是有点模糊。
    陆清淮笑容虚伪又冰冷，宋绵随着他的动作看到了他手背上输液过后留下的淤青，他应该还在发烧。
    宋绵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打断，他微笑着没什么情绪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他顿了顿又问:
    “宋绵，你们做了吗？你想报复我是吗？”
    “不，不是......陆清淮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昨晚只是因为雨下的太大了我才会......”
    宋绵努力和他解释，可他根本不在乎。
    全是废话，他连听下去的耐心都没有。
    他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并且挡开了她。
    他噙着一抹笑看了眼怒视他的孟远然后弯着腰从树坑周围的一圈水泥台上捡起一块儿砖头。
    宋绵呼吸窒住，不敢相信他打算做什么，身后的孟远也有些震惊，但是他很快就变得冷静。
    因为上次在他家的时候，他就捡起地上的瓷器碎片从他的额头到喉咙，一点一点的向下划折磨他。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陆清淮，“陆清淮，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孟远你别说了。”眼泪不住的往下掉着，宋绵偏着头低吼了一声。
    她按着陆清淮的手腕红着眼眶看他近乎乞求道“陆清淮不要，不要……我跟你走，我跟你回去，你放过他好不好？”
    “可是我不稀罕了。”陆清淮嫌恶的甩开她的手讽笑着无所谓道:“宋绵，你以为你是谁？”
    “我早告诉过你的，别人碰过的东西就是垃圾，我不会再要，我嫌脏。”
    陆清淮冰冷的指腹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宋绵，你脏透了，别再碰我了，我嫌脏。”
    宋绵愣愣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她松了手，后退一步喃喃道“我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孟远看不得宋绵被人这样欺负，他猛的冲上前揪着陆清淮的衣领一拳狠狠地砸过去“陆清淮，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陆清淮摊着手舔唇笑了下，神情逐渐变得凶狠嗜血，但他仍是偏头看着宋绵，他平淡的笑着道:
    “宋绵，你总觉得我对你狠，可你根本不知道我真的狠起来是什么样的。  ”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陆清淮就已经反拽住孟远的领子将他用力顶在树上然后一砖头凶狠的砸向他的脑袋。
    一瞬间头破血流，鲜血如注。
    孟远眼神惊愕但是又疼又晕的没了力气被抵在树上又是连续的几砖砸下来。
    孟远彻底瘫软在地上，雨越下越大，他的脸上全是血，雨和血混在一起，视线已经模糊不清。
    他隐约好像看到宋绵在拼命的想要把陆清淮从他身上拉开，再渐渐的脑袋中满是嗡嗡的声音连耳边宋绵爆发出的的尖锐的哭声都听不见了。
    孟远已经没了意识，但陆清淮仍未停。
    他好像疯了一样，面无表情的冷静且疯狂的施暴，砸碎了一块儿砖头就换一块儿继续砸。
    他不再掩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暴虐和残忍。
    他本性就如此。
    孟远的脑袋被按在树坑里，他的血和污浊的泥水混在一起。
    除了大一篮球场那次，宋绵是第二次见陆清淮宛如疯子一般的失控的把人往死里打。
    满地的血水，宋绵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血。
    她满眼只剩下红色，她甚至出现幻觉陆清淮面目狰狞的好像厉鬼一般朝她扑过来。
    她的精神崩溃到了极致，头疼欲裂，尖叫的哭泣着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暴雨，惊雷，尖叫还有哭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这片废墟，可唯独没有人来救救他们，没有人能来阻止陆清淮的暴行。
    她一边害怕的哭泣尖叫一边扑上去拼命地抱着陆清淮的腰把他往后拉。
    她跪在他身后厉声哀求着“阿砚别打了，求你别打了，他流了好多血，他会死的……”
    “他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要真死了那不也是他命贱活该吗？”
    陆清淮转过身将砖头丢进泥坑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他身前的宋绵，敛去了一身的戾气冷淡道。
    泥坑里的水溅到了宋绵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也溅到了她的眼睛里，她难受的一直掉眼泪。
    她和孟远两个人就像被丢进泥坑里自生自灭的可怜虫。
    根本没有人会救他们，命运专挑苦命人捉弄，上天就由着他们被面前的人踩在脚下碾碎骨头肆意折磨且毫无反抗之力。
    宋绵爬到孟远的身边，他满脸的血她根本不敢去触碰。
    她哭着拍他的脸求着“小远，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要吓我……”
    宋绵绝望的哭着，她突然想起来“救护车，对要找救护车……”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想要拨打120，可是雨太大了，屏幕积水根本打不成，但她不放弃，一遍又一遍的尝试。
    陆清淮走过来直接抢过她的手机狠狠砸向远处，宋绵愣了下然后发疯的捶打他的腿部，边绝望的哭泣:
    “陆清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他快坚持不住了……陆清淮你真要逼死我你才会开心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清淮眉宇一片阴翳，他在宋绵身前蹲下冷血且残忍的握着她的后颈把她往孟远满是血的脸前按。
    宋绵受不了那种冲击尖叫着想要往后躲，可陆清淮的手好像铁钳一般按着她的头和孟远的脸贴在一起让她将一切都看的清楚。
    “宋绵，睁开你的眼给我好好看着，我这样对一个人的时候才是真的狠。”
    “你以为高二运动会后李月为什么会突然受了刺激退学进了精神病院？你以为大一时在篮球场嘴贱骚扰你的那群狗杂种为什么一个个都再也说不成话了？”
    “宋绵，从以前到现在，欺负你的人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他们怎么对你我会用同样的方式百倍的还回去让他们生死不如这才叫狠，而你呢，宋绵？我什么时候这么对过你？”
    “至于这个废物……”陆清淮发狠的抓着孟远的头发将他抓起来又重重的砸在坭坑里，血和泥溅的到处都是他也不在乎，“我已经心慈手软的放过他一次了，可他就是非要找死来招惹你……”
    他拖长了尾音停顿着，用修长的手指拍了拍宋绵的脸蛋，半晌才扯出一个笑乖戾的一字一顿道:“宋绵，你们两个……”
    “你看我会放过你们谁。”
    他说完就直接把宋绵打横抱起来往回走。
    宋绵剧烈的挣扎，她捶打着陆清淮一边哭一边哀求着他救救孟远。
    陆清淮恍若未闻面无表情的将她塞进车里然后直接开车朝着一个未知的地方驶去。
    等陆清淮的车消失后，苏承才从自己的车里下来。
    他朝居民楼后面走去，弯腰拾起了宋绵已经破碎的手机装进了一个干净的密封袋然后装进了口袋，最后朝着昏迷在原地的孟远走去。
    他撑着伞，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报了地址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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