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2018前尘往事篇（5） 山雨欲来

    夏晴洲的人生，总共有三个转捩点。
    第一个，是在夏雪域的帮助下，和她一起去欧洲游学。
    第二个，是在爱上弗兰克·德里斯之后，决定跟他私奔。
    听完夏晴洲的描述，x小姐挑眉，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说夏雪域年轻气盛，干出点常人无法理解的事也就算了，夏晴洲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从x小姐见她到现在，脸上一直掛着淡淡的微笑，举止雍容得体，说话语气温柔。x小姐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养在深闺，听话又守规矩的千金小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说私奔就私奔。她想过夏雪域和老太太吗？
    她就这样一走了之，相当于在国外失踪，老太太不得急死？
    就算当年x小姐爱纯君爱得死去活来，也没想过要私奔。
    何况那时夏晴洲才十六岁，还没成年，德里斯也才二十出头。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无所有，从零开始，他们真的有为以后考虑过吗？
    x小姐捏着茶杯，默默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只能感叹：“你们还真是……叛逆啊。”
    夏晴洲苦笑着叹气：“被束缚久了，难免会有想挣脱一切的衝动。”
    “雪域带我离开了家，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自由。而弗兰，他让我知道到了心动是什么感觉。”
    “或许二十六岁的我会更慎重一点，但当时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你们有计划吗？比如私奔的目的地，还有以后的生活？”x小姐问。
    “有。”夏晴洲点头，“因为害怕被找到，我们不敢留在义大利，就往法国的方向走。最后我们到了布列塔尼，那里有弗兰的一个朋友。”
    布列塔尼是法国西北部的沿海区域，穿过英吉利海峡就是英国，算是跑得相当远了。
    这时，坐在x小姐身边的林维亚突然开口：“夏雪域女士发现您不见了，一定很着急。”
    他一直在旁边静静聆听，因为从头到尾没出声，x小姐都快把他忘了。此时突然发表意见，x小姐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看到他的眼神也注视着自己，才想起自己也曾干过差不多的事。
    在德国，为了认识爱丽丝，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去酒吧，没有跟林维亚打招呼。
    她还记得那是林维亚少有的几次对她生气。
    这半斤八两胡闹的性格，看来她也没什么资格说夏晴洲叛逆。
    顺着林维亚的话，x小姐转头看向夏晴洲：“老太太是不是也知道了？她派人把您抓回来了？”
    “国外找人哪有那么容易。”夏晴洲道：“雪域发现我不见了，和陆回，还有吴媛，在义大利到处找我，但都徒劳无功，最后实在没办法，就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当然也很着急，停掉了所有的工作，亲自飞来义大利找我。当然，也没有找到。”说到这里，夏晴洲眼中的温柔被愧疚取代，语气充满自责。“因为弗兰跟我一起失踪，老太太还特地找了弗兰的家人，希望可以借助他们的人脉寻找我们。但对方非常冷漠，认为是我怂恿了弗兰离家出走，所以对老太太态度很不好。两家人唯一的一次见面弄得不欢而散，老太太后来再也没找过他们。”
    “弗兰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出了这种事，他们家都觉得是丑闻，不愿意公开，也不愿意找人。”
    “最后，老太太因为生意，不得不回国。她在回国前报了警，希望义大利警方能找到我的下落。”
    “另一方面，虽然不是故意没照看好我，但我的走失，陆回和吴媛也有很大的责任，于是老太太在回国的时候带走了吴媛，只留下陆回陪雪域继续游学。”
    夏晴洲：“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雪域只安排一个男助理给你了吧。”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x小姐明白了，但是，“等一下，有一个问题。”
    “其实德里斯喜欢的并不是您，而是夏雪域吧？”x小姐忍不住道：“他在下课后找您搭訕，对您感兴趣，也是因为夏雪域吸引了他，而您只不过恰好在他鼓起勇气搭訕的那一天代替了夏雪域。”
    夏晴洲笑了笑，“你跟雪域真的很像，很会抓重点。”
    “确实，吸引他的是雪域，而我只不过恰巧代替了她。”
    “这样您也接受？”x小姐蹙起眉头。
    “至少当时的我接受了。”夏晴洲坦然地说。
    其实这件事的问题在于德里斯根本不知道夏雪域和夏晴洲是双胞胎，他认错了人，夏晴洲也没有告诉他实情。这和x小姐的恋爱观是有出入的——虽然她花心，但至少她没有欺骗任何人。
    夏晴洲骗了他，可想而知，如果德里斯知道真相……
    “难道你们最后分手是因为他发现您不是夏雪域？”
    夏晴洲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否认，面对这样的质问，依旧表现得很淡然。
    再次给面前的两位客人续上新茶，夏晴洲说道：“我和雪域，外表相似，性格却完全不一样。”
    “她开朗，张扬，思维跳跃，有自己的主见，为了一个观点，能和教授争得面红耳赤，而我和她恰恰相反。”
    “人在陷入热恋的时候往往会忽略很多细节，弗兰也是。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我和雪域是两个人，他以为我是因为害羞，才那么靦腆，直到我们定居在布列塔尼，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才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可那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了，他没有把自己的疑虑说出口。”
    “真正导致我们感情出现危机的，是在我们的女儿出生后不久，他从以前的一个大学同学那儿听来的消息。”
    夏晴洲停下来，出了一会儿神，似乎回忆起了遥远的事情，半天没有说话。
    x小姐也不打断她，安静地等着，直到夏晴洲自己回神，叹气的次数又增多了。
    “那个同学来法国玩，去了布列塔尼，两个人无意中遇见，弗兰约他喝酒叙旧。”
    “他们聊了会儿天，同学就说起了雪域，说那个喜欢跟教授争辩的中国留学生，他前一阵子在里昂见到了。”
    “对他同学来说，这可能只是聊天中一带而过的小事，但听在弗兰耳朵里，不亚于晴天霹靂，令他震惊。”
    夏晴洲笑容悲伤，“我知道迟早会有这天，也做好了跟他坦白一切的打算。我跟他说了所有的事，包括雪域，包括我们出生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他听完后，说要时间好好想一想，那晚他去朋友家过夜，没有回来。我抱着一岁不到的女儿，坐在床上，一夜未眠。”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喜欢的，也许从来就不是我。从头到尾，他爱的都是雪域，而我只是个冒充者。”
    “于是我离开了布列塔尼，第二天，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走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当时能那么冷静。我把女儿哄睡着，写了封信放在桌子上，就这样不辞而别。”
    夏晴洲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x小姐也沉默了，似乎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把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消化掉。
    茶壶里的水早已煮开，正咕嚕咕嚕地冒着热气。
    x小姐看了一眼窗外，路上看到的那片乌云已然如大军压过，黑漆漆地逼近头顶。
    ……
    夏晴洲的人生，总共有三个转捩点。
    第一个，是夏雪域带她离开了家。
    第二个，是跟德里斯一起私奔。
    第三个，是她主动离开了德里斯。
    连女儿都没有带走。
    前两个决定都有外力的推动，如果没有夏雪域和德里斯，她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跨出那一步。但最后一个决定，无关任何人，是她自己选择的。
    对于弗兰克·德里斯，夏晴洲不后悔遇见，也不后悔离开。
    ……
    此刻，窗外零零星星开始落下雨水，不过转眼瞬间，雨势就大了起来，劈里啪啦像子弹一样，密集地打在植物和土地上，哗哗响成一片。
    x小姐感觉视线变模糊了。起初她以为是雨水冲刷玻璃导致眼中的景象变得扭曲，可她收回视线，看着对面的夏晴洲，也看不清她的脸。
    喂喂，不会吧。
    她甩了甩头，却越来越晕。
    她撑住额头，儘量使自己保持清醒。外面的雨已经大到看不清来时的小路，她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赶回城里。
    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幸好她走之前给纪延泽留了电话号码……
    支撑她最后一丝意识的手臂慢慢垂下，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她好像听到林维亚焦急的声音。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akiii：夏晴洲，该狠心的时候比谁都狠心，不愧是夏家人。（一个小剧透：德里斯是表面boss，夏晴洲才是隐藏bo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