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祭坛

    凯琳迟钝地眨眨眼睛。明亮的火光刺入她的眼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先前他们为了躲避蠕虫魔兽的袭击，紧急之下跳入了一口形似井的入口，然后便在黑暗中昏迷，跌入被操纵的梦的回忆。不知道现在距离那次袭击过去了多久。
    凯琳的胸口很闷，像被压了千斤的巨石，空气艰难地进入流出。她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趴在名为纳夫达的肉垫子上，身上还有乔恩这座大山。她想要掀开乔恩，但是由于姿势角度的问题，难以施力。
    她只能努力抬起头，查看周围的情况。照亮周围环境的，不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探照灯，也不是能够点亮环境的魔法萤火。光源位于四面八方，是环绕这块区域，仍在燃烧的古怪石质火炬。
    精灵昏迷在不远处，应该是在下落时保留了一丝神智。在落地前，他或许像灵巧的像猫一样平稳落地并向一旁滚动了一段距离——身为德鲁伊的他能够获得豹子的弹跳能力。
    凯琳注意到，他的手中有些灰色的晶状碎屑，在火光下闪烁——他使用了魔石，将他的清醒时间延长了几秒。这便是他能清醒落地的原因。而现在，魔石已经崩溃碎裂，精灵也陷入了昏迷。
    尽管他落地后靠着最后一丝意识，唤来了风和藤蔓作为缓冲，但随着他的意识陷入昏迷，未成形的魔法随之崩溃。凯琳他们还是摔得不轻。
    自己的肉体无法脱困，凯琳决定先解救身上身下队友的精神。她努力伸手贴上他们裸露的肌肤，然后开始呼唤他们的神智。
    余光中，昏睡在一旁的精灵似乎动了几下。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茫然站起身。
    “这里，阿尔瑟斯，快过来帮忙！”看样子之前她施下的法术起到了效果，凯琳松了一口气，“过来帮忙把乔恩挪开，我快不能呼吸了！”
    忙了好一会儿，乔恩和纳夫达才缓慢转醒。
    之后的敌人很可能更加棘手，也更擅长精神攻击，凯琳对每个队友都施下了精神防御的法术，再尽可能多地迭加精神抗性加护。纳夫达从魔法口袋里掏出了一些灰色的魔石，作为缓冲和后备手段。
    阿尔瑟斯先前的那块便是在与蠕虫魔兽对战时纳夫达给他的，当时凯琳正在寻找逃生路径。多年冒险的经验教训让他们习惯做好备用方案。后来，纳夫达与乔恩的魔石因为抵挡攻击而碎裂，只有弹跳躲开的精灵保留下魔石，并在坠落时被消耗。
    凯琳他们下落的位置是一个石质的巨大圆盘，就好像专门用来盛放下落的某种东西。周围高大的石柱直插穹顶，没入高处的黑暗之中。而石柱的下方，立着一排燃烧着的火炬，照亮了整片空间。
    从建筑风格来看，这里的建筑、上方蠕虫所在的建筑，甚至是地表的建筑群，都同属于一个文明，那个古怪、诡异、从未被外人了解过的文明。
    凯琳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
    石盘上刻有奇怪的图案，应该是这个文明的文字。远方的石柱上隐约可见怪异的壁画，似乎在讲述这个文明的神话与故事。如果誊抄记录下来，绝对可以作为一手文献，让他们在外面世界大赚一笔。
    但是哪怕是爱财的乔恩都没有这个心思了。因为顺着石盘前的小路望过去，就能看到一座一半隐没在黑暗中的巨大的阶梯金字塔型建筑。在建筑的最上方，有一个平台，似乎是这片建筑区域重要的中心地带。
    距离太远了，凯琳只能隐约看到上面有影子在舞动。有人在那里？还是怪物？火炬是他点燃的吗？他在做什么？疑惑一个接一个冒出，又被她压在心底。
    乔恩不建议凯琳单独飞上去查看情况。在这样怪异的环境里，落单的队友很容易遭遇不测。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他们，但是打退堂鼓也不合时宜。建筑外围可能存在更大的危险，不如直接去中心地带碰碰运气。
    乔恩表情严肃地看了大家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一言不发。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示意大家跟上。
    冒险界有一个共识：任何有退缩含义的言论都可能动摇整个队伍的决心与毅力。在险境探索时，坚持前进或许才是更好的方案。
    乔恩，纳夫达，阿尔瑟斯和凯琳，他们都是冒险者。他们的队伍承担着“勇者”之名。因此，他们选择前进。
    随着乔恩他们靠近那座巨大的金字塔式建筑，他们看清了其中的细节。金字塔表面的台阶由下到上宽度逐渐减小，每个都有半人高，台阶上面刻画着生动的景象，有生活场景，也有战斗场景。画的风格有些抽象，隐约能看出人的轮廓，但是依靠他们四人的知识，难以分辨其中的细节是真实还是夸张。类人而非人的种族并不少见。比如精灵，比如魅魔。还有被归入野兽类群、缺少智慧、无法交流的哥布林。
    还有一些壁画描述了将人剖腹取心一类的血腥场景。红色的颜料如同刚刚绘上去，鲜艳得刺眼。画中有着数量众多、痛苦垂死的人祭，而围绕他们的，是面带怪异狂笑、手舞足蹈、头带礼冠的人，以及身着华丽、疑似贵族阶级的人群。
    凯琳突然意识到，这里是这个诡异文明的祭祀场。
    除了半人高的壁画台阶，建筑上还有一条似乎是供普通人行走的普通台阶。这个文明的缔造者体型或许与人类相近。
    乔恩带着他们拾级而上，同时观赏壁画试图得到一些信息。
    在以祭祀为主题的画面上方，都会有一个庞大而又怪诞的图案，光是看着便叫人本能心生厌恶。有的画里，它有数不清的眼睛与四散蔓延的触须；有的画里，它头生四角身背七翼。
    这是代表他们不同的统治者？抑或是信仰的诸位神灵？又或者……它并没有固定的形体？凯琳的面色沉了下来。
    在百年前，发疯的火焰领主导致众多恶魔失去故乡，魅魔也流离失所。
    据说在发疯前夕，祂曾得到了一份可以增强力量的古老卷轴。当时魔君之间的战况愈演愈烈，以凶残暴虐闻名的火焰领主为了扩张自己的地盘，毫不犹豫地献祭了自己领土内近半数的恶魔，召唤来了一个无名无体无形、疯狂而又古老的神灵。古神实现了祂的愿望，但代价是祂永远失去理智。之后，古神便观赏着发疯的火焰领主肆意破坏深渊，直至将其变为魔火永远不会熄灭的炼狱，享尽乐趣才离开。
    “塔奇拉·维斯古达西。”纳夫达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发疯的火焰领主的名字。他和凯琳想到了一块儿。壁画上方的存在形象多变，很可能是因为祂本身就没有固定的形体。
    当走到金字塔一半高度时，血腥味钻入凯琳的鼻子。她抬起头，看到顺着台阶逐渐蔓延滴落的血。
    流动的鲜血。惨案发生在不久之前。恐怖的出血量，受伤遇难的不止一人。
    乔恩四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凝重。
    再行几步，就能看清高台上的情景了。
    平台四周火炬熊熊燃烧，让祭祀台亮如白昼。一个浑身鲜血的人疯癫地挥舞着匕首。他神智痴呆，胡乱舞动，口中不知呢喃什么话语。在他身前的台子上，刻有复杂图案的中央，放着数颗心脏。他的身旁堆着数具身穿仆从服饰的尸体，流淌的血在溢出高台之前，先填满了地上走势复杂的沟渠。
    那人的面相有一丝眼熟。凯琳掏出委托附带画像，发现正是他们要找的子爵继承人。
    “看样子，他是误入了此处遗迹，迷失了心智，将仆从杀了献祭。”乔恩看了一圈周围的痕迹，低声说道。借着尸堆影子的遮蔽，他们躲在下方，不敢贸然上去。
    纳夫达披上隐藏身影气息的斗篷，小心观察地上的图案，带回不好的消息：“那是召唤法阵，只要满足条件就能发动。我已经能感受到魔力在空间上的扭曲了。”
    这意味着召唤快要完成，即将降临的很可能是古神级别的敌人，即使是领主级的强者也无法抵抗祂的蛊惑。
    凯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凶险的情况。
    队长乔恩沉思片刻，下达指令：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稳住这个疯子，尽快打断召唤，使古神的降临失败。然后，他们要将他带回地面，交付完成委托。
    如果失败，或者选择逃避，他们乃至地面上的人都可能要面临无法挽救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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