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号角

    近来我的心情一直处于低压状态下；即使我们最大的敌人法蒂拉已经不在了，我还是无法感到轻松。
    三天前，我亲手斩了法蒂拉，为上一代的恩怨画下了句点；但我方也损失了一员大将……闇神使在那之后就没有回来过了。
    破魔之光能驱散魔力在自己之下的魔法，换句话说，法蒂拉的破魔之光能够驱散世上所有的魔法；但世上却有着能够破解这招的方式……也就是将魔力灌注于武器的攻击。
    出发前闇神使给了我一颗玻璃珠，里头有着一幅意义不明的立体图腾，当时他只说：「把这带着，会帮上忙的。」
    之后他又提醒我，只要找到我认为最好的时机全力攻击就对了，其他什么都别管……
    我照做了，施放出我这辈子曾感受过最强大的攻击；我完全能感受到自己那刀破除了法蒂拉身上的所有防御、毫无滞碍地将他腰斩……但是，被我收在腰带中的玻璃珠破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明白，自己能破除法蒂拉的防御是因为那颗玻璃珠的关係。
    之后水神使告诉我，那颗珠子被称为魔魂，只有闇神使那种高等法师有办法将其凝结成实体；那小小的珠子掌管了魔法师的一切……当魔魂的魔力被抽乾，魔法师所拥有的魔力也会开始散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废人。
    也就是说，闇神使一开始就打算和法蒂拉同归于尽……凭我自己根本就杀不了法蒂拉的。
    虽然女王性格的水神使大姐难得耐下性子告诉我，闇神使也算是死得其所、为他的老友报了仇，完成最后一桩心愿；还是无法让我释怀。
    原以为自己还会继续在失落的乌云下躲藏一段时间……但另外一则更大的消息传来了。
    「总司令被刺杀了！」緹纱一面叫一面跑进我房间；此时我正坐在床边沉思着。
    「什么？」这段时间我们没有发出什么攻击指令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
    「啊？」
    「刚刚听到消息，说总司令被人杀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总司令变成雷克夏了……」緹纱有些迟疑地说道；就连她自己也有些疑惑的样子。
    「消息？谁说的？」
    「不知道；不过大家都在传……」
    「雷克夏……有谈和的机会吗？」如果是曾经和我们一起战斗、玩闹这么多年的雷克夏……
    「你脑子坏了吗？你都宰了他老爸还想和他谈和啊？」师傅走进门随口骂道，并且直接驳回了我的想法。
    「……」我承认在闇神使牺牲后我的想法就出现了动摇……既然上一代都死光了，为什么我们还非要战斗不可呢？
    「去你的，少给我装忧鬱了。」师傅也不管我低落的情绪，一脚就踹在我的脸上；要是平常，就算师傅的动作再快我也没这么容易被击中，但现在却被一脚踹回床上、差点一头撞上床边的墙壁。
    「我……！」
    「少囉唆，如果我是刺客你的脑袋早就分家啦；搞什么啊？真是……」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打断了话，而我也无法否认师傅说的事实。
    「……」
    「别在这碍眼，给我滚到禁闭室去待着，想通了再给我滚出来。」师傅所说的禁闭室其实就是家中的地下室储物间；以前我恶作剧都会被扔到那去关着。
    我轻叹了口气后自己走出房间，往地下室走去；我知道自己在这节骨眼上退缩实在很不应该，但一想到先是泰奥、接着是闇神使……除此之外，这么长的时间一点戴欧的消息都没有，他的情况也很难乐观看待……
    眾多坏消息一步步削弱我原先那种只要把敌人打败就能回到从前那种生活的信心，甚至让我怀疑是不是只要投降了，大家就能再一次和乐相处……
    以前我只是个小孩，不需要懂这些事；接着我是个小队长，我只需要负责几个小队员；后来阴错阳差，也不知怎么的爬到了赤狼的位置，不过那时我上头还是有个总司令顶着，我只需要一边抱怨一边出任务就行了。
    但现在自己却是最终决策者之一，自己的决定很可能会害死前一天还在和自己嘻闹谈天的朋友……
    在黑暗杂乱的储藏室中，我像小时候一样抱膝蹲坐在角落；还记得以前我还怕黑的时候总会想着怎么对师傅恶作剧来转移注意力，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每当我醒来时总是会看到师傅在我面前笑骂道：「都不知道是处罚你还是叫你来补眠的。」
    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我慢慢将自己的意识投入沉稳的黑暗中……
    ……
    ……
    不知道过了几天了……我的生理时鐘一向不准，因此我从来不冀望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闇神使过世那天起我就没感受到飢饿过了；因此到现在虽然感觉已经有很多天不吃不喝了，但身体完全没出现异常……
    这段时间里我只要醒着就会开始回想往事；和师傅互相陷害玩闹、和村子里的朋友到处恶作剧、和罗奇以及那伙乐天的傢伙一起出任务、和緹纱一起大闹、被凡恩追着四处跑、捉弄泰奥和戴欧、取笑雷克夏……拉着总是面无表情却十分温和的路维亚融入人群。
    一张又一张露出笑容的脸庞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而我总是不自觉地回应那些笑容；感觉就像是从过去获得了救赎……
    这时，我却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咚咚咚……
    咚咚咚……
    碰！
    便宜的合成门被一脚踹开；背着光的身影出现在眼帘中。
    「……阿辛？」我叫出了那女孩的名字。
    「迪瑟你为什么不快点出来啦……阿绍、书婷姐……」仔细一看我才发现，阿辛的眼泪不断自脸颊滑落；我从来没看过她露出这种表情。
    「你说阿绍他们怎么了？」
    「快、快上去啦！」阿辛完全没解释，自顾自地尖声大吼，眼角的泪水还滴个不停。
    看到阿辛如此失常，我也不敢再多问；当下一个箭步衝出仓库，途中感觉像是穿过了什么东西一样……但现在似乎不适合停下来多想。
    不过我马上就知道那是什么了；因为一穿过那东西，各种声音马上充斥在我的耳边……为什么要把我隔离起来？
    虽然脑袋里浮现出了疑问，但我听见的声音并不容许我继续思考……发生战斗了！
    衝出门外，却见到了难以置信的光景；到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四周仅剩我走出的这小屋还算完好；有些甚至让我难以判断出是我年幼时就多年与之为邻的建筑物。
    转头一看，远处却是一团乱战；身穿制服的地球联盟士兵、赵扬和温森等人与我所熟悉的眾人战成一团；身穿强化鎧甲的路维亚则被师傅和凡恩缠住无法脱身，但师傅身上已经多处负伤，看上去岌岌可危。
    面对温森和赵扬，緹纱带领着莫书婷等人浴血奋战，不远处却是里恩特鲁和绿攸被成群士兵围攻；我一看便发现那些人身上的制服是隶属于总司令亲卫的最精锐改造人……说改造人还算客气，那些傢伙根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死士，就算我遇上了也无法轻易言胜。
    为什么不告诉我？在这个问题闪过脑海的瞬间答案就同时浮现了……心有疑惑之人无法下最好的判断，不只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其他人；师傅肯定是知道这点才把我隔绝在仓库外……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愤恨交加地大吼，但我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人听？何况就算我军肯停手，对方可能罢手吗？
    但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却是路维亚率先退了老远，虽然无法透过包覆全身的强化装甲看到她的脸，但我却知道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就像过去一样。
    路维亚这一撤，本来正慢慢倾向一边的局势立刻崩盘；见状赵扬与温森也退了回去，并且下令士兵后撤。
    我看不出赵扬等人的表情代表着什么，但马上就听见了对面传来的喊声：「投降吧，你们是不可能战胜的……这次我们将不计一切代价将地球上的叛军剷除！」
    那是赵扬的声音，但总觉得好像有点言不由衷……
    我站前了几步，扯着嗓子叫道：「你们要的是什么？」既然局势已经被对方掌握，那根本不可能只是点头答应投降就能解决的事态了。
    「……你，迪瑟.亚克雷斯顿的命以及凡恩.苛提亚……」对方这么说着，但说到后来声音却越来越小。
    「我的命？那就派人上来拿吧！别动我的家人！」我拔出长刀再朝他们逼近了几步；此举让对方的人马全将武器对准了我，而我方也像是要再衝上去应战般地摆出架式。
    「你们别出手！真的不行……就投降好吗？我不想再有任何人死去了……」我喝住背后随时要发起攻击的同伴。
    却见到了对面的路维亚缓缓朝我走来；一面走，身上的强化装甲便一片片解体落下，让我再一次见到那张失去表情的脸庞。
    我懂她的意思，因此我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我们再一次决胜负会在这种情况下……若你赢了，这条命就拿去吧；多希望我们能……算了，我们开始吧。」我止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一次扯开嘴角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