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泰山没有错”

    霹雳算是京阳动物园的老人儿，今年去世，也为她举办了一场不小的葬礼。
    现场倒是没有那么正规，一头老狮子也没有粉丝，只有路过的游人偶尔驻足看上两眼，之后有离开。
    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到狮子馆的玻璃窗前，趴着看了一会，转身问身边的大人，
    “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一直趴在狮子的旁边啊。”
    她们的妈妈朝里面看看，又看了眼边上的告示牌，俯身小声的告诉女儿们，
    “这头狮子年纪大去世了，那个应该是她的饲养员在告别吧，我们别打扰了，去别的馆吧。”
    游人渐渐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唐前还趴在霹雳的尸体前，抬手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软毛。
    一人一狮相对很久，周围的冰块散发出来的寒气都已经钻进了她的骨头里，唐前才僵着腰起身，看着工作人员彻底将霹雳推走了。
    狮子馆里的工作人员已经换了几波，和她相熟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今年也要退休的老饲养员韩越带着唐前往内舍走，走到一个小铁笼的旁边，一只小小的狮子幼崽趴在栏杆边，可怜巴巴的朝外面看。
    “这是霹雳的最后一胎，刚五个月，也是女孩，之前给她起了个名，叫泰山。”
    唐前蹲下去，用手指尖轻轻的摸了下小狮子头顶柔软的细毛，小姑娘也像是认识她一样，抬起小小的头，轻轻的歪了一下，蹭在了她的手心，暖呼呼的。
    “我要认养她。”
    在里面抱着泰山一下午睡了好几觉，唐前从动物园离开时天都快黑了，天边还剩下最后一抹夕阳，浓橘色的。
    五年过去她都有些不太适应京阳的天气了，被闷热得头昏脑涨，直接低头弯腰钻进了她爸派来的深绿色车牌的车子里。
    毫无形象得瘫在了后排，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她妈那通没接起来的未接电话拨了回去。
    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岳宫的声音听着十分欢快，好像从天上洒下来，
    “小云子，跑哪玩去了，你老妈的电话都不接。”
    “妈……”唐前的声音闷闷的，她抄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翻身过去脸对着靠背，
    “霹雳去世了。”
    “啊？她才多大啊，那你，你现在回国了？”
    “嗯，今天早上到的，学校那边还有最后一点事，让淼淼帮我弄了。”
    母女相对有一瞬间的沉默，紧接着岳宫就听见了女儿一声仰起来的惊呼，吓得她赶紧攥着手机问，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唐前把自己掉下去的上半身用力抬了上来，支着手臂坐起，看着司机死死的踩着刹车。
    京阳的路况越来越复杂了，如今还是旅游旺季，满大街的车子和人，这一群人也真是不怕热。
    唐前把自己摔回去躺下，打断了岳宫的女高音。
    “没事，一下刹车太突然了。”
    “诶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不过妈妈跟你说啊，这霹雳啊，其实也到年龄了，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没有，我也没特别难受，有准备，但我以为我能回来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的，可惜啊，这动物园真是，她都快死了，还要她生孩子。”
    “又有小狮子了？多大了？”
    “才五个月，瘦瘦小小的，就自己趴在铁栏杆里，我已经把她也认养下来了，等明天，还是哪天，从我爸那找个助理去办一下手续。”
    “也行，正好你回来，和她玩玩也好。”
    “妈，你也别满世界的巡演了，回来陪陪我和我爸嘛。”
    “你爸可不用陪，他一天忙得很。”
    “那你回来陪我，陪我嘛。”
    “你就留在国内了？”
    “嗯。”
    “真想结婚了？”
    “什么呀，我才二十结什么婚。”
    “也不错啊，你妈我就是二十结的婚，你看你现在都二十了，我也才四十一岁，年轻活力得很。”
    “我要搞事业，在国外呆了这五年，我发现，我还是喜欢所有人都看着我的目光，真的很爽。”
    “那你自己的事都解决好了吗，我怎么听说国外还有人追你啊，那个宋董的儿子？”
    “我和他说明白了，我们不可能的，他就之前回国一阵，现在已经走了，又出国了。”
    “那你现在没事了？”
    “谁说我没什么事的，我已经让瞳姐联系了，最晚两个月，我就要复出了。”
    “你自己跟杜衡说了吗？”
    “我和他说什么，我都说了很多遍了我们俩没有那种关系，很纯洁的，从小天天见的人长大了怎么可能有那种感情啊，这不是扯呢吗，你们别乱来，而且人家挺忙的吧，别去打扰人家。”
    “诶呦我的祖宗啊，我这才说了一句话，你就这么多话等着回我，心里是不好受了吧。”
    “我有什么不好受的，我……怎么了？”
    “我闺女想什么，我这个当妈的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俩都闹了多少年的别扭了。”
    车子顺着熟悉的长京大道一路回家，时光也跟着跑回了从前，一样的夕阳，跨越了大半个国家，又看到了那个小学毕业时走过巷子的背影。
    “没有，只是当年的我觉得，对一个人好，就是要完全的好，完全的站在她身边，但其实，除了爸妈，没有人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的。”
    当年和杜衡闹别扭的事情，他们倒是默契得都没和别人提起过，唐前当时觉得这是耻辱，现在觉得曾经的自己太幼稚了，至于杜衡，他可能觉得这件事太小了，没必要吧。
    唐前摇摇头，也不想了，换了话题，
    “妈，我哥他们家搬走了啊。”
    “那边那个哥啊，对，柳家搬走了，你那个个哥哥，柳临君，被从职位上拿下来了，他爸是想让他认个错，他倒好，把周围一圈人都得罪了之后直接带着他那小情人出国了，上周走的。”
    “真有魄力。”
    “缺心眼的魄力吗，他这辈子还能不回来。”
    “那就等着看热闹呗，反正他们柳家一天到晚的折腾。”
    岳宫像个小孩子一样，什么事情都只是提一句，也不深说，她和唐前约定好回家的日期后，又招呼着让她回家后多屯点零食饮料，先陪她潇洒几天。
    车子停在了唐家院子里，有佣人小跑着上前开门，好久不见这古香古色的大宅子，她还真的有些想了。
    院子里最后一丝亮光被黑夜收走，暗黄色的灯串接着点起，被夏季夜晚特有的热风一吹，萤火虫般在空中飞舞。
    看来她也要在这里，给天地换个新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