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

    “手上的伤口还没有好，便去和人家打架，一点也不怜惜自己的身体。”林友利帮我重新包扎伤口，一边担心地说。
    这几日虽住在友利家，但我们之间却像两条平行线，时间上错开，空间上也刻意保持距离，这种诡异的平衡在今天终于被打破。
    一点皮肉伤而已。我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应。
    说得轻松，都发炎了！友利拿出温度计，盯着上面跳动的数字，眉头皱得更紧。你看，38.2度！
    休息一下就好。我依然不冷不热地答着，目光固执地盯着墙角。
    我明天买只鸡，给你炖汤喝。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友利。我突然拉住她的手。她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药物，在我身边坐下。我深吸一口气，谢谢你。
    她扯出一抹微笑，不用客气。
    这些年，你为我做了太多。在我们的感情里，一直都是你在付出。
    这些不值得感谢，我只是在争取我想要的。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动物。
    但有些事还是要顺其自然，不是吗？有时候即使拼尽全力，得到的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语气骤然警惕。
    我闭上眼，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你在我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从校园里的青涩感情开始，一路相伴到各自在职场上有所成就。我们有争吵的时候，但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可是当两个人的理念不同，任何小事都会变成互相较劲的砝码。渐渐地，感受不到爱了。这不是不爱，而是这种爱太容易被生活击溃。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她猛地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空间。
    我快步上前拦住她，你明明知道我们不适合，为什么要强求？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追求更好的人生，好吗？
    我不觉得我们不适合，我们很互补！她激动地说，是你被鬼迷了心窍，不给自己机会的人是你！
    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过两天就会搬走。我找借口说着。
    你搬走，我就发布海鸥宝贝的检测报告。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海鸥宝贝已经和我没关系了，萱萱也和我没关系了。
    既然没关系，你就不用管了。你搬你的家，我发我的报告。
    你疯了吗？你不要让我对你最后一点好感都消失！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还有吗？
    她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我气急败坏地回到卧室，重重地摔在床上。闭着眼，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涌上心头：废物就废物吧，海鸥宝贝倒闭就倒闭吧，让林友利去发报告好了，反正她也别想在这行混下去，大家一起完蛋！
    突然，一个想法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我猛地坐起身，如果海鸥宝贝先发制人，主动承认检测报告是虚假的，等林友利再想公开，就为时已晚了。到时候大家只会认为她是在蹭热度！
    正当我为自己的机智得意时，手机响了。是陈可。
    阿晴，好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她温柔的声音传来。
    还...还行吧，说好也不好。我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
    好啊，明天要不要见面？
    当然好，明天晚上喝一杯？
    到了第二天晚上，我推开Bubble  Jazz酒吧的门，暖黄的灯光像层薄纱笼罩着空间。陈可已在角落等我，穿着米色针织衫，发丝微卷地搭在肩上。这让我不由自主想起萱萱，她也爱穿这样柔软的针织衫。我强迫自己收回思绪，走向卡座。
    你脸色很差！陈可关切地说。
    是吗？我下意识摸了摸脸，可能在发烧。
    那我们改天约吧，我给你点杯橙汁。她招手叫来服务生。
    小事而已，别紧张。我耸耸肩，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一阵沉默，我们都像在等对方先开口。
    上次去海鸥宝贝没看到你。随着橙汁端上来，陈可终于说道。
    我辞职了。
    这么突然？！她惊讶地看着我，你还好吗？
    嗯，最近事情有点多。我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橙汁，目光游离。
    需要帮忙一定要说，我在这行做很久了，应该能帮上忙。
    听到这话，我想起昨晚的计划，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真的吗？我可能真的需要你帮忙。
    当然，你说。
    我想找资深的材料鉴定所，对海鸥宝贝的产线做全面检测报告。
    为什么要做鉴定？她疑惑地问。
    现在还不能说。我停顿片刻，这行业盘根错节，消息走漏对海鸥宝贝不利。
    明白了，要偷偷进行是吧。
    对！
    交给我，保证让你满意。
    离开酒吧后，我回到友利家。在事情尘埃落定前，我不能搬走，那样会引起她的怀疑，现在任何改变都可能让计划偏离轨道。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第一次对自己的计划如此笃定，突然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可发来的消息：已经联系到了本地最资深的鉴定所，明天会交接相关的检测事宜。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这场局，到底是我在设计别人，还是被别人设计？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人生就像一局棋，走错一步，满盘皆输。现在的我，还能分清对错吗？
    我干脆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某一盏灯光下，或许就是萱萱现在的位置。我突然有种冲动，想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一切。但最终，我只是默默地关上了窗帘。
    明天，就是新的开始。而这个夜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