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人征服指南 第73节

    哼！
    兰希有一点得意，又有一些说不上来的紧张，但她还是虚张声势冷静道：“我手头那本很全的指南上说了，人生路上总是面临选择，有时候懂得适时放弃也是一种智慧……”
    可惜这次谢承的声音不冷静稳重了，他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兰希的话：“我不知道你看的指南是什么破东西，但刚才你描述的对谢云飞的感觉，绝不是喜欢。因为如果只有一种平和情绪的感情，甚至谈不上暧昧，更别提喜欢。因为在乎一个人，自然而然情绪就会跟着她涌动，绝不可能平和到没有波澜。”
    兰希觉得有点混乱，那种紧张忐忑不安的情绪又来了，她慌慌张张地想要否认，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可是指南上说……”
    “你那破指南上说的不对！你从哪里买的什么垃圾地摊指南？别看了！”
    “你怎么知道不对！”兰希的情绪变得难以形容，像是让她无法掌控，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害怕而想反驳，“难道你能找到更权威的讲‘喜欢’的书吗？！”
    谢承的眼神仍旧看向别处，留给兰希一个侧脸，他的声音有点干巴巴的，但又很肯定——
    “不需要更权威的书。我说的就是对的。”
    “不需要？那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兰希的思维很混乱，她的心跳快到错失了正常的节拍，她的体温上升，她变得口干舌燥，明明只是安全的环境，但兰希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的逼近，让她有想逃跑的冲动。
    然而谢承没有给她机会，在她下意识想要胡乱辩驳转移话题之际，谢承打断了她。
    他的声音不自然，脸色也带了一种行将就义被逼无奈之感，像是原本想忍着，但最终忍无可忍了，而也是这一次，谢承终于把视线移了回来，看向了兰希。
    然后兰希听到了他一字一顿的声音，带了微微的紧张和不自在——
    “因为我喜欢你。”
    谢承说完这句，终于松了口气，像是跨出了最难的第一步，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还有些紧张，带了种想要矜持又无法矜持的不自然。
    他像是豁出去了——
    “因为喜欢你，所以不自觉总是看向你；因为喜欢你，觉得你很可爱；因为喜欢你，希望你不受伤害；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帮助你。但是，也因为喜欢你，看到你无缝衔接地去追求谢云飞，我很生气；你和他天天在一起，让我很烦躁；你向他求婚，我只想搞破坏，你和别人亲密，我一点不想祝福……”
    “喜欢到让我体验了很正面的感情，让我无私地愿意挤出私人时间去陪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出现在你身边，但喜欢也让我体会了更多以往从没有过的阴暗的情绪。”
    “阴暗的情绪？”
    兰希的心跳杂乱又无序，原本直视着谢承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所适从，这是《指南》里从没有写过的场景，她毫无应对经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呼吸变得急促。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是下意识想避开和谢承的眼神接触。
    她好奇答案，又害怕答案。
    有太多的未知，让兰希手足无措。她像是刚被扔进丛林的外来客，将面对全新的环境和危险围剿，而她甚至浑身僵硬地抬不起腿逃跑，只定定地站在原地，像个自动走入陷阱的傻子，仿佛自己的配合能换来对方的怜悯。
    好在谢承也是一样想的，他的目光越过兰希，看向她身后的绿植，脸色挣扎，但像是最终避无可避，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视死如归的干涩声音回答了兰希的问题——
    “比如希望没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觊觎你的容貌，没有那么多人发现你的优点，没有那么多人围着你，希望你遇到困难时，我是你第一个想到来求助的人。”
    “希望你向谢云飞求婚失败，希望你被他拒绝，甚至会希望你伤心难过。”
    为什么！
    征服谢云飞是自己最重要的任务！谢承竟然内心这么阴暗地希望自己任务失败！
    兰希有点生气了还有点隐隐的怨气：“为什么希望我伤心难过啊！”
    谢承像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然而憋了半天，他还是没好气地做了回答——
    “为什么？因为这样，我可以等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你，让你知道谢云飞有多烂，而我有多好，让你对比之下看清楚，谁才是应该喜欢的那个人。”
    谢承说到这里，顿了顿，继而补充道：“我这辈子没这么讨厌谢云飞过。”他看了兰希一眼，“因为喜欢你，所以讨厌他。”
    “你和谢云飞在一起，我觉得烦躁愤怒，我甚至没办法好好入睡，也没办法好好工作，已经严重扰乱了我的正常生活，这就是喜欢带来的负面情绪。”
    明明知道了答案，然而兰希却一点没比刚才更好，她整个人好像变得更奇怪了，她有疑惑有紧张也有雀跃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得意，她觉得自己掌握了地球上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是《地球人征服指南》里从没有人探索过的领域，而全宇宙只有她知道。
    只是她被各种情绪袭击的同时也充满了疑问：“既然喜欢有这么多副作用，那不喜欢是不是反而更好？”
    作为首位发现地球人这一秘密的木乙星人，又贵为皇族，兰希觉得自己有义务记录地球人关于喜欢的细节情况，并在《指南》里进行更新，以便未来让更多的木乙星人能走捷径快速征服地球人。因此，即便自己内心的情绪像是一个小行星爆炸般杂乱，兰希还是忍着复杂的悸动，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跳，敬职地做着研究。
    谢承看起来有点无奈：“我倒是想。”
    兰希掏出了笔记本：“还可以治吗？”
    谢承愣了愣：“你干什么？”
    “我想记下来。”
    “我这是在表白！兰希！”谢承觉得自己没有被气死，此刻还健在，真是一个医学奇迹。
    怎么有这样的女人！她的情商是和她的美貌成反比吗？
    谢承觉得一切都乱套了，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能表白，然而兰希茫然的表情和短短几句问话，就让谢承完全抛弃了已经制定的计划，气急败坏一股脑把什么都说了出口。
    生平第一次，熟知一切人类社会规则的谢承变得笨拙而狼狈，反倒是兰希淡定而正常，两个人仿佛对调了——
    兰希的声音理所当然：“嗯，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被人表白，所以，我要全部记录下来！”
    “所以，你的情况应该怎么治呢？还有救吗？”兰希认真道，“我想知道治疗方法。”她解释道，“这样未来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不需要你帮助更多的人，你帮助我就行了。”谢承看向兰希，他鬼使神差道，“治是能治的，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怎么配合？”
    谢承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不自然：“如果你和谢云飞分开，和我在一起，一直陪在我身边，应该慢慢就好了。”
    他不等兰希回答，很快补充道：“毕竟我也没试过，这是我第一次产生这种副作用，所以也在摸索中，但根据别人的经验，应该这样就差不多了。”
    谢承看起来很诚恳，兰希很想帮助他，毕竟他曾经多次无私地帮助了自己，而且他还说喜欢自己！
    但就在兰希思索答应下来之前，谢承再次开了口——
    “喜欢可以是单方面的，但在一起却需要双方彼此的喜欢，我虽然喜欢你，希望和你在一起，可是我需要提醒你的是，成为男女朋友谈恋爱，是需要你也喜欢我的。”
    “我知道分辨这种感情对你来说可能有一点难，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更多的摸索，但我愿意等。”
    “我也知道你因为对社交人际以及感情关系的处理都异于常人，如果我想哄骗你，会很容易，但我不想。”
    “我只是觉得谢云飞很烂，他配不上你。”
    谢承顿了顿，有些不情愿道：“当然，他就算很优秀，我也不希望他和你在一起。”
    “因为你就是没喜欢他。”谢承瞪着兰希，“只要你用心感受，你会发现谁更适合成为谈恋爱的对象。”
    虽然谢承点到为止，但就连对地球人沟通潜台词非常迟钝的兰希都感受到了，“适合你的人是我”这句话，就差没挂在谢承脑门上了。
    是这样吗？
    “可指南……”
    “你那破指南你哪来的？早过时了吧？都是几几年出版的？”谢承沉着脸，“你把它拿出来，都是什么人出这种鬼东西来迫害人？我一条一条给你反驳。”
    如今社会信息庞杂，确实是各种各样的教程都有人在出版，除了教人做饭烘焙的，甚至还有教人如何谈恋爱如何维系婚姻的。兰希张口闭口指南指南，恐怕也是什么黑心商家针对自闭症或是社交障碍患者割韭菜的所谓社交教程。
    ……
    兰希以往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突然被问住了。
    《地球人征服指南》……还是03年的版本，确实是二十年前出版的东西……难道真的记载的东西都过时了？所以靠这个征服不了地球和地球人？
    可……
    “至于你说的承安比承新发展更好更有钱，这并不存在，承安原本也是我父母创办的企业，现在被谢敬把持，但他并不懂运营，承安看着规模很大，但你要是看到财务报表，你就知道是呈亏损趋势的，并没有盈利空间；反而是我们承新，在发布新的气象分析软件后，会有重大利好。”
    谢承抿唇道：“所以我会比谢云飞更有钱。”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我和谢云飞，谁长得好看？”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兰希飞快地指了指谢承：“你！”
    “我和谢云飞，谁身材好？”
    “你！”
    “我和谢云飞，谁更有钱？”
    “你！”
    “那我和谢云飞，你更想选谁当男朋友？”
    兰希想也没想，几乎是惯性回答道：“你！”
    兰希回答完，意识到上当，赶紧闭上了嘴，警惕地盯着谢承，谢承却终于放松了下来，有点想笑。
    或许对付兰希这样的社交迟钝人士，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
    谢承像是重新找回了主场，从刚才的气愤和烦躁里脱离了出来，语气也变得更加冷静镇定——
    “你现在很紧张？心跳很快是不是？”
    “有点讨厌我，但又觉得我挺好。”
    “常常会对我生气，但又不想和我绝交。”
    “一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一有好事发生，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也是我。”
    ……
    兰希一开始有些愣神，继而微微瞪大的眼睛，露出不可置信被猜中的表情，已经让一切呼之欲出。
    谢承没想到，光是这个反应，就让自己刚才的愤怒烦躁和不甘心怨恨都消失无踪了。
    他看着兰希的眼睛：“兰希，这就是喜欢。”
    谢承一字一顿道：“你也喜欢我。”
    ……
    《地球人征服指南》里，详尽地用几大章的篇章描述了征服办法，但完全没有提及征服的前提是什么。
    谢承说两个人在一起，必须彼此喜欢。
    喜欢？
    兰希在谢承的目光里觉得无所遁形，她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胸口，像是为了防止那颗快速跳动的心脏逃逸出胸腔。
    会紧张会忐忑会恐惧会烦躁会怨恨会嫉妒，所以这也是喜欢才会带来的一部分副作用吗？
    兰希不敢肯定，她懂得木乙星的一切，学习了所有木乙星的知识，也确信自己掌握了《指南》，然而在地球人复杂的感情面前，她好像只是个懵懂的小学生。
    她喜欢谢承？谢承也喜欢她？
    “可我……我和你完全不同。”她抬头看向谢承，内心是真实的疑惑和困扰，“我们的兴趣爱好不同，行为习惯不同，光是我的食量和你就完全不同，而我也比你强壮很多，我们的身份更是千差万别。你看起来对社交游刃有余，但我却完全摸不到入门的邀请卡，我也听不懂潜台词，我甚至就是外星……就像是外星来的……”
    “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之间，能产生彼此喜欢的感情吗？”兰希咳了咳，补充道，“你不觉得我们像来自两个星球的吗？”
    “何况，在地球上，大家不都更喜欢温柔漂亮善解人意聪明长袖善舞的女生吗？但我好像……好像有时候会变得和大家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