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结局

    人间动荡，罗刹之乱将要复起。
    妖魔横行，人间渐乱。
    慧明不是普通的和尚，芙华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每次和他周旋都能安稳脱身。如今局面混乱，那和尚除魔卫道，主要精力并不在她身上。
    慧明有几次趁芙华不在，来到荀宅，看似劝告实则暗示荀子遇芙华是妖，暗示荀子遇放弃她保全自己。
    荀子遇大怒。让人把慧明赶了出去。并在县里提醒各位邻里，有个戴斗笠的疯和尚胡言乱语，让大家小心，千万别被他骗了去。
    他娘子究竟是什么不重要，他与她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不是常人。
    她不与他说她的身世，他就不问，尽自己所能为她做些什么。
    他一个普通人什么也不是，神仙妖魔斗法，他也只是灰尘一粒。
    他的娘子这样好，决不能被人无故害了。
    可是阻碍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是一个和尚慧明。
    芙华有预感，分别的日子即将来临。那天晚上后，她将自己化形后自带的莲纹玦放到了女儿身上。玉玦自带灵力，遇到危险会保护女儿。
    人间不平静，生存已是问题，人人都想着保命，药铺生意一日日衰败下去。
    外头天阴阴，风渐起，又要下雨了。
    她看着熟睡的女儿，呆呆的落下泪来。
    这样小的孩子，还不会叫娘亲。
    她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坚定为人的信念。
    她不明白，她没有害人没有扰乱人间，为什么不能一家相守。
    可是天意如此。
    天意，天意，难以违抗的天意。
    肩头温暖手心熨帖，“娘子。”
    荀子遇揽着芙华，手指轻碰女儿脸颊。
    “不用难过，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我陪着你。”
    淅淅沥沥雨声起。
    芙华靠在荀子遇身上，“我要是不在了，你和囡囡好好活着。”
    荀子遇手上一紧，“说什么胡话。你好好的，怎么会不在。”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止不住的难过。风雨相依容易，一生相守难。
    罗刹重新现世，人间大乱。
    人神妖魔混沌，所有人在这场大乱中惶惶。
    天庭动用一切能用的力量来应对这场浩劫。
    散落在人间的散仙也好，灵物化形也好，都会被强行召回加入这场战争。
    三界已经没有分界线，混乱的世间，需要拯救。
    今日天晴，大街上难得的没有骚乱。大概是死去的人太多，阳岭县已好久见不到曾经的邻里街坊。
    船无风自动，载着芙华一家不知去往何处。
    囡囡又睡着了，荀子遇把女儿安置在船舱里，出来见到芙华站在船头上仰头看什么。
    他走到她身边也抬头看，什么也没有。
    “娘子，看什么呢？”
    “今天没有云。”
    “晴天嘛。
    “子遇，离开阳岭县，去哪里都好。这里会成为战场的中心。”
    荀子遇听不明白什么战场，但是娘子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好，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家。”
    芙华垂下眼眸。
    荀子遇做了一桌子菜，拉着芙华坐下。
    “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芙华认真想了想，今日不是囡囡生日也不是他的生日，摇了摇头。
    “今天是我们两个初见的日子。”
    他倒上两杯酒，低着头，难掩哀伤惆怅。
    虽然嘴上总是不愿提别离，如今局势，他再蠢笨再不懂也知道永远相守是不可能的了。
    “娘子，这几天我总是在想，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美梦来的这样快，又去的这样快。”
    “我是个普通人，没有你们那么厉害，还能得到你的垂怜。虽然这三年过得快，但是也知足了。”
    他艰难开口，已经开始哽咽，“娘子，如果你要离开的话，还会回来吗？  ”
    芙华不说话，站起身，抱住荀子遇。荀子遇已经红了眼睛。
    “别难过。和囡囡好好生活。”她这样说着，流下了眼泪。
    乌云遮日，方才还晴朗的天转瞬阴沉。东侧云聚集，形成一个漩涡。
    狂风起。
    船舱里传来囡囡响亮的哭声。
    荀子遇抱紧芙华，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上飞。
    “娘子……别走……”
    船上东西被吹乱吹下水，大风迷眼，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子遇，放手吧……”
    “娘子……”他力量微小。她脱离他的怀抱。
    荀子遇站不住，栽一个跟头，手却紧紧不肯松开，攥紧芙华的手腕。
    雷声起，闪电过。船在河上起起伏伏，伴着女婴的哭声。
    “子遇，放手吧，要降雷了，你受不住的……”
    他满面是泪摇头，“娘子……”
    雷声霹雳，一道电光直劈荀子遇手臂。
    手臂疼痛剧烈，荀子遇手臂快要使不上力。
    “娘子……”
    芙华最后看荀子遇一眼，挣开他的手——
    “娘子——！”
    他的娘子永远消失在天边漩涡中。
    这世上再也没有芙华。
    雷电乌云褪去。
    孤零零的一条船停在河中。
    女婴哭声无人安抚，男人如枯木失力趴在船上，任由手臂流着血，心死如灰。
    临安寺，蓬头垢面的男人伫立，遥望着和山一样高的台阶。
    “弟子荀子遇，愿以性命为代价，与我娘子芙华再续前缘。”
    他一步一叩首，一步一祈祷。
    长阶一眼望不到头，载不住所有人的期愿。
    他知道，他和芙华不是良缘，违背天理。
    他诚心求愿，求愿与芙华再续前缘。
    “弟子荀子遇，愿以性命为代价，与我娘子芙华再续前缘。”
    血印点一道红在白阶，如石板开花。
    血色浸染眼睛，他眼前模糊。
    “弟子荀子遇，愿以性命为代价，与我娘子芙华再续前缘……”
    人间胡乱，各自逃亡。
    偌大的庙宇没有一个香客，连洒扫的和尚也没有。
    荀子遇踉踉跄跄地进到大堂。
    只有一个僧人盘身打坐。
    荀子遇认得他，慧明。
    他听见有人来，并未起身，仍闭着目一颗一颗拨佛珠。
    荀子遇上前一步，“大师，我的夙愿佛祖有听到吗？”
    “世间一切诚心祝愿佛都会听到。”
    “包括我和我娘子相守吗？”
    慧明睁开眼，荀子遇看清他的脸。
    他看起来更苍老疲惫。不过自己也不遑多让。
    “回头吧。”
    荀子遇苍白一笑，缓缓跪下来。
    “大师，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娘子也不是。我今日来想求一个成全，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慧明复闭目，不再言语。
    荀子遇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他。
    “  和尚，我问你，你这一生得到过什么，失去过什么？”
    “无得无失，来去空空。”
    “出家人不打诳语。”
    慧明睁开眼，“此话怎讲。”
    “你当初逼我娘子自行了断只为纠正自己的错误，以此求得心安，便是得。你没有看护好我娘子放走她，擅离职守，便是失。”
    “你自诩除魔卫道，杀心重。你早就破了出家人的戒。”
    慧明眉眼凝重。
    “大师，你其实知道我娘子没有害过人，但你还是在执着的执行天意下的刻板规则。即便没有你，我娘子也躲不过这场浩劫。这，才是天意。”
    “我请求你，成全我。”
    慧明不再拨动佛珠。
    他这一生为修行，确实杀了不少生。在这场浩劫下，他原以为自己至少能为这世间做些什么，到头来，未曾纠正什么，自己命不久矣。
    这一生云游见识太多，以为自己勘破红尘。世人愚昧执着，其实自己何尝不是。
    慧明无声叹息。
    “痴男。”
    荀子遇抬起眼，风动，他瞥见慧明下半身袈裟下空空。
    “斜过崖下，百魂纠缠。你想要的，和付出的代价不会平等。”
    “多谢。”
    斜过崖风猎猎。
    荀子遇站在崖前喃喃，“娘子……我们初见也是在这样一个崖下……“
    呼啸的风将他的声音带走掩埋。
    “现在，你走了，我来找你了……“
    他望着崖底，纵身，一跃而下。
    而谁也无法料到，这场感情的纠缠最终是，一世相爱，七世怨侣。
    问世间情为何物？千百年来无数男男女女来来往往验证这句话，却始终未有真正答案。无数人为情迷，为情死，循环往复，乐此不疲，无有尽时。
    今犹在，情不灭。
    天可鉴，人永恒。
    医院里，荣容躺在病床上泪流满面。
    大雨敲打窗面，电光闪烁间，她看到了前世，记起了所有。
    所有的一切明朗。
    莲纹玉玦在这一世兜兜转转回到她手里的那刻，与玉玦感应，她知晓了自己的前世。而这一世她的女儿却跳楼自杀。
    她将所有能力注入到玉玦中，将玉玦所有灵力释放，改变了时间线，将时间回溯到棠高阳还活着的时期，改变了那天本该发生的事情。玉玦同时也碎裂成两瓣，一边还在她身边，另一半因能量释放不知飞去了哪里。
    而她同样，因灵力用尽，损失了部分记忆，混乱模糊。
    改变时间带来的连锁效应，同时改变了很多人原本的生死结局。
    边远小镇的一座工厂，一对夫妻捡到半块玉玦，却因突如其来的爆炸失去性命。
    棠越楼趴在床边等待荣容打完药，忽觉不对，查看荣容状态，却见她满脸是泪。
    棠越楼有些着急，站起来，“怎么了，针打痛你了？我去叫护士。”
    荣容摇摇头，抓住他的手腕，“再陪我一会吧。”
    棠越楼怔住。
    她很久很久没有主动与他说话，更遑论他陪她。
    他愣愣的坐下，低下头，红了眼睛，拉住她微凉的手，“好。”
    荣容化疗效果良好，复查后病灶小了很多。棠老爷子高龄无病无痛去世，也是喜丧。棠高月生下女儿一年后和肖迟离婚。棠高阳获得父母的股份加上自己的已经是棠氏最大的股东。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前行。
    棠高阳约了边迹晚上看海。
    边迹到她家时，她还在化妆，把钥匙给他让他开到门口，先去车里等。
    边迹一上车，就看到控制台上胶带粘着一枚男士戒指，边上用口红写着“Marry  me”。
    未及他回神，棠高阳也上了车，带上车门。
    他看着她，棠高阳手扶着方向盘，“先不要急着回答，我还有话要说。”
    她缓缓转头看住他的眼睛。
    时间静止。
    指针滴答。
    无人知秒针时针走过多少圈。
    她缓缓开口。
    “在你再次出现在我身边之前，我一直认为，婚姻是一件可有可无明码标价的东西。可是有了你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想，它可以恢复成人类社会最初设置它赋予它的美好意义。我很爱自己，但我，也爱你。”
    漫天烟花陡然炸开。
    边迹闻声抬头隔着车窗看向天空，璀璨烟火映照他的眼睛。
    满天星火下。
    她对他说。
    我爱你。
    棠高阳取下戒指，“要试试吗？”
    他把手交到她手里。
    晚间的风柔软，载着两个人一起奔赴未来。
    前世今生注定的姻缘，兜兜转转，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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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刹之乱是我另一篇文情动里的沉舟侧畔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