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娅篇-第十四章

    佐娅跟着莱伯尼兹去到他的营帐，他在沿途遇到了别的军官，汇合后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
    佐娅跟在他身后偷听了一路，也只大致了解了这个梦的背景。
    他们正在参与神战。
    什么神，为什么而战一概不知，梦中唯一清晰的就是莱伯尼兹的信仰，还有遍布战场的异族尸体。
    细节有清晰有模糊，佐娅在营房外的巡逻队里见到不少熟脸，日所见夜所梦，这并不奇怪。
    只是……
    她突然停在原地，盯着莱伯尼兹的营帐出神。
    “我可以不是我吗？”
    她突兀的发问，她漆黑的旅伴却听懂了。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但是……？”
    【没有但是，他不会记得。】
    佐娅点了点头，思索片刻说：“那么……我就先是一个物品吧。”
    裂伤张开，漆黑的泉水涌出，包裹住她的全身，她感到肌肉在燃烧，骨骼咯咯作响着拉长升高，浑身的脏器都在移位。
    她找到一个血坑揽血自照，水面上映出她的新面孔，美神的色彩笼罩在她的身躯上，梦又给它增光添色，让那张脸从各个角度看都美得不可思议，又无法记忆。
    她将自己化作了一个“尤物。”
    她很满意这个礼物的包装纸，夸赞了她的旅伴一番，趁着巡逻的空隙溜向莱伯尼兹的帐篷。
    他的营帐和其他士官的没有区别，只是格外香而已。
    看了一眼上方色彩鲜明的旗帜，佐娅躲在下风口，朝边上扔了块尸碎引开防务兵，闪身进入。
    现在是兵休期，帐内光线昏暗，四处用魔法悬着几球萤火，照明度还不如躺在一侧的焰火长枪。
    年轻的军官卸了重甲，穿着软甲化成原形，蜷缩着躺在营帐后方一堆软垫里休息，神情比老年的自己少去些忧愁。
    佐娅朝他走去半步，懒躺着的长枪突然赤焰大盛，火在空中挽了个啸叫的花，直冲她的头颅飞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枪后的猎犬。
    瞬间化作半兽型的军官跟随自己的枪飞跃长桌，攥住枪尾停在她面前，金眸中映着烈火，披肩的黑发带起温暖的香气。
    火顶在佐娅前额，烧得她头发微微打卷，而她既不说话，也没有退缩。
    对视了一秒，她对莱伯尼兹笑了一下。
    她的美貌比双日更耀眼，锐利的美仿佛一记利箭，射向他的喉咙，贯穿他的呼吸。
    一时之间他呆在那里，忘记了一切，只能呆望着她。
    淡薄的香气迅速变浓。
    佐娅眼中的笑意变深。
    她伸手推开枪尖，焰火温驯地退开，不曾烧灼她的皮肤。
    “你好。”她说。
    “……你是谁？”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近乎呢喃。
    她回过身在帐中转悠打量。
    “佐娅。”
    “佐娅*——谁？”他在她身后问。
    “佐娅*谁也不是。”她转过来靠在桌边，双手撑在背后。“当然了，我也可以是佐娅*亚厉克斯，如果你愿意的话。”
    浑身的血微微翻涌着发烫，她似乎从内到外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她是如此擅长此道。
    听到自己的姓从她的双唇中吐出，莱伯尼兹犯迷糊的神情逐渐清醒过来，双眸中的金火转做灰烬，滑过一瞬苍老。
    “你是个幻身灵。”
    佐娅歪头笑了一下：“也许是，也许不是。”
    他的声音微微泛冷，长枪却焰火炽烈：“恐怕你来错了阵营，Changeling  Traits*.”
    “是吗？你会怎么做？”她侧头取了一颗桌上的果子吃掉，一边慢条斯理地吐出果核，一边解开衣衫，露出雪白的胸乳与腹部。
    “你会在这杀死我吗？”她挤出几滴可怜兮兮的眼泪：“美丽的女性异灵，衣衫不整的惨死在副官营帐里，别的军官会怎么说呢？尤其是这还是位以正直闻名遐迩的副官。”
    回答她的是一闪而过的赤火，以及他温和平静的声音。
    “他们会说，我杀了一只格外美丽的幻身灵。”
    剧痛袭来，血溅满地。
    *
    “操！”
    被旅伴从黑暗中拖拽出来，佐娅睁开眼吐出的第一个饱含情感的词就是——
    “操！！！”
    她双手无能狂怒地乱拍身旁的尸堆。
    她的双臂上都有绑缚带来的紫痕，双腿有大片擦伤，似乎莱伯尼兹怕有人会使用她温热的尸体，特意把她串猪一样绑起来，拖到了抛尸坑。
    五脏六腑随着苏醒恢复功能，跳动的脏器将血液挤出她腹腔的伤口，那是莱伯尼兹的功绩。
    把流淌出来的肠子堆好塞回身体里，她喘着粗气在原地躺了一会，看着伤口缓缓合拢长死，五官紧缩着，万千种情绪汇聚在嘴边，最后还是只能骂骂咧咧地躺回去。
    “我虽然有预感，但没想到你真能把我带回来。”
    【死亡畏惧我们。】
    “是因为这是在别人的梦里？还是我天生不死。你在现实中也能把我带回来吗？”
    她的旅伴重新陷入沉默。
    “所以我确实是个什么神什么的是吧？那个金毛没认错人。”
    她的旅伴不言语。
    顿了顿，她突然抬头说：“停。”
    【……】
    看着已经合拢长死，渐渐要消失的疤痕，她摸了摸那道贯穿伤。
    “停在这就行。”
    又问：“可以的吧？我感觉不到它对身体有什么负面影响。”
    她的旅伴仍旧不言，她就只做它默认同意。
    返生的消耗是巨大的，即使这是在别人的梦里。她的腹中饥饿无比，胃液蠢蠢欲动，试图向主人宣战，消化胃壁。
    佐娅不明白为啥自己隔三差五还得向她自己的脏器宣示主权，动用意志压制造反后，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万犬坑边缘，找了具新鲜的尸体盖在身上挡风，开始等待。
    梦的流逝在不注视时格外迅速，一眨眼，一瞬间，或者几百个呼吸，下一场战争到来又过去，嘶吼，啸叫，连天轰鸣让大地都震荡，坑洞中又抛下数百具尸体。
    坑慢慢被填高，变成一个肉堆的金字塔。
    又一个兵休期，长黄昏的暖阳照射进来，佐娅终于开始行动。
    她把看中的尸体拖到坑壁边，贴着墙一层层码上去，搭出一个血肉交织的台阶来。
    而她踩着这个台阶，慢慢爬出了坑底。
    自由的风中带着挥之不去的腥味，但希望的香气仍旧引人食欲。
    “走吧。”她再次一看向远处色彩鲜明的营帐，笑容可掬，露在风中的犬齿雪白锐利。
    “‘做人要有实验精神，一件事不试上十次不值得放弃。’——忘了哪个混蛋说的。”
    【《派蒙经典》】
    她的旅伴沉沉作答。
    “多谢他。”
    【Changeling  Traits】：幻身灵，擅长欺瞒，洞悉，威吓，表演与游说。某种上古的变形生物，它们通常没有性别，可以改变外表和声音，但这需要遵循一定的法则以及刻苦修习。除了被它们选为伴侣的个体，很少有人能看到幻身灵的真面目，他们多数都被玩弄致死，或者直接吓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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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没话找话说】：小比是否是一只幻身灵呢？不，小比只是一只小小狗而已。
    但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