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谈判

    临近中午，一溜车队出现在200号公路。
    这里连接着墨西哥多个沿海城市，但其大部分路段正在建设，整体并不全封闭、全立交，以至于道路略显空旷。
    陆地巡洋舰里，确定没有警车跟来，江屿将无线耳麦连接，“怎样了。”
    对讲机那头是阿斌，负责电子远程监控，“货物来不及处理，但莱奥和奇亚已经完事，等你们到地方就发送定位过去。”
    言下之意，警方的注意力全在港口，暂时不会追踪至此。
    江屿问：“国内情况如何？”
    “九州派来的警察已经抵达曼城，里头的人透露现在正进行交接手续。”
    此刻墨西哥时间为早上八点半，逻国则是晚上七点左右。
    两件事撞在了一起，江屿冷笑，这还真是赶巧了。
    “查下巴图和这边是否有联系。”他吩咐道，“通知罗纳，进入视线直接解决。”
    “是。”
    切断通讯，周强已跟着前方车辆拐入岔路。
    树林里涌来潮湿雾气，渐渐吞没了围栏最后一片褪色的禁入告示，最后停在一处废弃的饲料加工厂。
    第一眼看去，大型谷仓的铁皮屋顶蜷缩成皱巴巴的锡纸，北侧山墙坍出黑黢黢的缺口，几根扭曲的木梁斜插在废墟里。
    见前车的女人下了车，江屿等人跟了上去。
    谷仓里灰尘堆积，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只有些报废的大型加工机器。
    而见阿维拉手中攥着两把车钥匙，先是点了根细烟，然后让手下将衣服铺在凳子上，这才坐下说话。
    “Sin，你要知道，在墨西哥，警察一半归政府管一半归毒贩，我的人里不可能有鬼。”
    “既然如此，”江屿走到她面前，反问道：“叁个月前蒂华纳的突击行动，DEA为什么会收到消息。”
    矛点推了回来，阿维拉弹烟灰的手停在半空，“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
    明显，她之前错信旁人导致被警方清理，那么现在即便出现状况，问题也不可能在江屿这方，否则他的船一入境就会被拦截。
    江屿见人变了脸色，没再嘲讽。
    “谈正事。”他靠在加工机上，言语还算客气：“未按最初约定时间交易，扣除百分之八违约金无可争议。至于今天的事，谁也不想发生，想必之后整个北美也没有供应商敢和你合作，但我们可以。”
    “你们？”阿维拉不屑地轻笑一声，“我可没有和胆小的黄皮猴子做长远生意打算。”
    言及此处，气氛忽然变得紧绷起来。
    有人攥起了枪管，但见阿维拉忽然双腿交迭，仰起脸说：“不过你可以。”
    香水味混着烟雾撞上男人冷硬的下颚线，她唇角勾起暧昧的弧度，“比起你现在的身份，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Sin。”
    听到最后这句，江屿目光微凝。
    然他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只定定看着对方。
    “别这么看着我，Sin，这里不是战场。”阿维拉收敛了那抹笑，说回正事：“我要比原先再低2%。”
    “运输成本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再者。”江屿瞥了眼她手中的钥匙，“这次的损失我不比你少，价格没得商讨。”
    听着他像是打算放弃这次尾款，阿维拉态度缓和了下来，“那以后只能用支票了。”
    “我不收支票。”
    “必须是支票。”阿维拉态度强硬，“否则也不必谈了。”
    现场安静了下来。
    江屿很快想到，阿维拉大概做好最坏的打算——被整个北美地区通缉。
    如此一来，她只能先离开墨西哥躲避追查，之后也只能使用现金活动。
    “要我收支票也行，前提是有我们共同的熟人作保。”江屿看着她，“阿维拉女士。”
    阿维拉了然，“还是亚洲人有脑筋，不会只拿枪谈判。”
    说完，她甩出一把车钥匙。
    江屿利落地接住。
    “和我做生意，自然不能让你吃了亏。”阿维拉小指勾着另一把车钥匙，伸了过去，“合作愉快。”
    这钥匙像是一份诚意，江屿不再过多言语，应声与之握手。
    二十分钟后。
    周强驾车离开监管区域，他原认为以这俩人极其相似的性格，免不了起口舌纷争，最后火拼厮杀一场。
    没想到各自退让了一大步。
    不过一边是过江龙，一边是地头蛇，真打起来谁都落不着好处。可眼下只拿到一半的钱，老爷子那儿怕又是一顿训斥，还有作保人……
    想到这，周强问：“屿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先回国，准备一艘到俄罗斯的船。”
    事情还没处理完就回去，周强不免有些疑惑，余光看见男人摸出台小灵通，瞬间明了。
    差点儿忘了，还有个“留守儿童”在岛上。
    于是周强不再多问，正好放松两天，自己也帮屿哥好好想想，回去之后怎么给老爷子一个说法。
    手机尚未开机，通讯电台里传来阿斌的声音。
    “线人目前联系不上，但我查了墨西哥所有警局近日的通讯，没发现异常。不过有一个曼城的号码和联邦局联系了两回，打过去已经是空号。巴图这次可能是和联邦局的官员联络，现在还不清楚是谁向他透露——”
    阿斌顿了顿，接着说：“巴图对这次日本前往墨西哥的途径路线，几乎了如指掌。”
    周强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却瞧见身旁男人的眼神愈发地阴沉。
    “等警署完成交接立刻把人扣下。”江屿转动着手里的小灵通，语气没什么波动，“你现在联系李凯文，交代他去做两件事——”
    交代完任务，耳麦里发出滋滋两声，江屿切换通讯频道。
    “老大，我和莱奥在对面，你看到我们没？”说话的人嘴里含了东西，一听就知道是奇亚那小子。
    江屿看了眼后视镜。
    对面车道上，有一辆无牌照的吉普越野，其它车窗紧闭，唯有副驾的车窗敞开了一点，一只手臂伸在外头挥舞。
    那边奇亚嚼着糖废话一堆：“已经完事了吗？你有没有受伤？先别走啊……”
    “Sin。”通讯里传来另一道声音，将其打断，“来的时候有武装车，车牌联邦局的，不要走原路。”
    这台频道车里的人都能收听，周强立刻踩刹车，后面跟着的车也都停了下来。
    前方就是通往200号公路的分叉口。
    奇亚虽不满莱奥打断他的话，但分得清轻重，他老实把手收了回去。
    “先汇合，还是分开走？”莱奥问。
    通讯里安静下来，没有江屿的下一步指令。
    他在后视镜里，看见老鬼摇下皮卡车窗，眼神警惕地摇了摇头。
    或许联邦局并非冲他而来，而是阿维拉那边也出了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以免将麻烦引到自己身上。
    偏偏，阿斌的信息在前。
    权衡利弊后，江屿把那台小灵通放回原位。
    “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