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长线钓大鱼

    西莱尔最近发现尤安总是心不在焉的，对他说话总是要反应个一两秒才有反应。更明显的还是他眼底下的乌青，看起来已经是比她还要虚弱的病人了。
    尤安陪着她一起去教堂祷告，在神父的祷词声中，他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倒在她肩上，呼吸绵长。
    西莱尔不动声色将他的脑袋扶正，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对上神父颇有微词的眼神时，她也只能抱歉地笑一笑。
    没办法，尤安他性格就是有点桀骜不驯，虽然在教会长大，但他不信神，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养大他的是玛丽修女，不是神。信神一点好处都没有，信祂干什么？”
    她还记得，玛丽修女听了他这番话后吓得脸色煞白，但同时又觉得感动，当场在教堂替尤安虔诚祷告了一晚上。
    其实西莱尔也觉得祷告很无聊，但这是她除了吃饭睡觉看书之外唯一能够外出的活动，所以她每周都不缺席。
    祷告结束后，会有一部分居民聚在一起聊天。因为身上长了个尤安，西莱尔暂时无法动弹，被周围的婶婶阿姨们看见，免不了被打趣一番。
    “尤安这是怎么了？都已经困到挂在西莱尔身上了。年轻真好啊！”
    “小男孩要多睡觉才能长高啊，看这黑眼圈，都快垂到下巴上去了！要是变丑了可就得不到小西莱尔的芳心了呢！”
    西莱尔也附和道：“萨拉阿姨说得对，我一定会好好督促尤安按时睡觉的。”
    阿姨们哄笑起来，闲聊的话题也从他们身上转移到镇上最近的传闻。
    “我听埃文队长说，最近西边森林里多了些魔兽出没的痕迹，让咱们镇上的普通人离森林远点。”
    “讨厌，不是有结界吗？怎么会有魔兽，它们不会跑到我们镇上来吧？”
    “自卫队的人现在天天晚上都在巡逻呢，应该没事的。咱们在这瞎担心也做不了什么，还是放宽心吧！”
    “说的也是呢……说起来，我们镇上好像有人莫名失踪了。就是海克和力斯那两个流氓，自卫队找了他们几天都没找到人，最后觉得他们应该是喝醉酒掉进海里了……”
    “那两个混蛋死得好！我家女儿都不知道被他们骚扰过多少次了！总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你收敛一点，这里可是教堂呢！”
    “哎呀，还真的是。哦嚯嚯，不好意思，小西莱尔，你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吧！我们回家做饭去了！”
    最后一波人走后，教堂回归宁静，彩色玻璃投下的薄光落在女神像上，原本洁白的石膏像也染上了人间的色彩。
    耳边是尤安轻柔的呼吸，她也忍不住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男孩渐渐转醒，揉着眼睛慢慢坐直，发觉自己竟一直靠在西莱尔身上，吓了一跳。
    “西莱尔？！抱歉，我睡着了。肩膀没事吧？”
    她笑着摇摇头：“没事，我没有那么脆弱。就是有点酸。你才是，尤安，昨晚没有睡好吗？”
    “就是……做了噩梦。”他抿抿唇，垂眼，看着可怜兮兮的，“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
    “这样啊……”西莱尔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啊，我们可以一起睡，就像以前那样。”
    尤安的表情变得奇怪：“……一起睡？”
    “对啊。”她也笑起来，“毕竟尤安还是个会因为做噩梦睡不着的孩子啊。”
    “……”
    尤安贴了上来，环住她的腰蹭了蹭，还在她脸颊边上亲了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晚我们就一起睡吧？”
    等一下，亲亲就犯规了吧？虽然只是亲脸颊但在女神大人面前也太大胆了！
    她捂着脸，小声嘟囔起来：“尤安你从哪里学来的把戏，太犯规了。”
    “原来西莱尔喜欢这样的……我记住了。”他作势掏出小本本记下。
    “别什么都写上去啊！”
    糟了，吐槽得太大声，把喉咙给扯着了。一连串的咳嗽声拉回了尤安的思绪，赶紧上前轻轻拍打她的背部顺气。
    “对不起我不该开玩笑的……好点了吗？”
    “好多了……咳咳！”
    她缓过来了点，仍然还是有点喘不过来气的沉重感。尤安也察觉到了，摸向她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但他已经见识过西莱尔明明只是打了个喷嚏最后却在床上发热了几天才好转的情况，不敢放松警惕。
    “我背你回去吧，上来。”
    教堂离教会宿舍并不远，穿过两条走廊便能到达。尤安背着她在慢慢走在走廊中间，从东边洒下的阳光在地面上滑出明暗分明的交界线，一时间，只有他的脚步声回荡其中。
    西莱尔趴在他的背上，嗅着熟悉的气味，闭着眼睛几乎快要睡着。
    “尤安。”
    “嗯？”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遇到的两个大叔吗？他们好像失踪了。”
    “……是吗？”
    “说是已经失踪了三天。”
    他们正是三天前出的门。
    “西莱尔是在怀疑我吗？”
    “不，我在担心你。”
    尤安感觉环在肩膀上的双手渐渐收紧，淡淡的，带着馨香的气息喷洒在后颈上，不热，温温凉凉的，就像她的声音，总是平缓而轻盈的。
    “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好吗？”
    尤安盖住她的手，没说话。
    他没有做危险的事，只是半夜去森林里宰了几头魔兽而已。
    魔兽是魔族的低级形态，没有理智，是只遵从本性的野兽，繁殖很快，数量很多，从无害级别到灾害级别，分布在大陆每个角落里。结界防得住普通级别以上的魔兽，但以下的却防不了，就算在结界内部的结界里，也依旧能够见到魔兽的踪迹。
    尤安现在的身体能力毕竟还是小孩，需要尽快提升实力，练习对象自然就是森林里的魔兽。
    当然，他在森林里游荡的目的不单单只是练习，还有将“诱饵”放出去，看能不能钓到大鱼——比如那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潜入结界内的魔族。
    海克和力斯，他在他们身上下了操控术，让他们每到夜晚就开始装作巡逻卫兵在森林里走动。他不需要监控，只需要在镇上走走，看看“海克和力斯”有没有回来，便知道魔族有没有上钩。
    魔族很狡猾，它们懂得伪装，一定不会放过这种伪装成人类混入其中的机会的。
    一周后，自卫队在森林入口见到浑身是伤的“海克”慌慌张张跑出来，并带着一颗魔兽晶核。
    他声称自己和力斯在森林里巡逻时被魔兽追赶，力斯惨遭不幸，而他侥幸反杀成功并逃出来。
    这段事迹被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镇上便传起了“自卫队巡逻兵力勇杀魔兽，为同伴报仇！”的大新闻，一时之间，镇上的居民对改观不少。
    尤安出门帮玛丽修女采买食材的时候也听见了，街上路过的妇女们还在为这事津津乐道：“我怎么感觉力斯从森林里回来以后长得比从前帅气多了？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
    “可能是兄弟的死对他影响很大吧？他现在有在好好工作，听说埃文队长有意要提拔他呢！”
    妇女谈笑间走远，尤安向摊主付了钱，提着一袋子蔬菜慢慢走回去。
    鱼上钩了，计划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