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听墙角

    一阵风吹过，金黄色树叶被卷入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不远处是吵杂热闹的人群交谈声。
    那片区有好几家国营厂子，每到下班的点，总是人流熙攘、人声鼎沸，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相比之下，这片小树林静谧得有些过分，除树叶摩擦声外，唯有几许昆虫低低鸣叫的声响，宛若闹市中的一片净土。
    一个绑着麻花辫的少女正坐在大石头上，双颊粉扑扑的，眼底含春，不住往某个方向张望着。
    少女心思全写在脸上，一看便知是在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没等多久，另一道高大人影从远处小跑着靠近，黝黑方正的脸孔上，是和少女如出一辙的羞怯腼腆。
    见着心心念念的人，来人高声喊道：“小莲。”
    少女赶紧起身，迎了上去，眼睛一眨一眨的，嗓音似含了蜜般甜，“建国哥。”
    王建国伸手拉住少女的手指，略微粗糙的指腹擦在白嫩指肉上，引起阵阵酥麻，将两人闹了个大红脸。
    他俩坐在原先那块大石头上，肩捱着肩，手拉着手，秋风拂过，吹起男人额间的碎发，也刮得两条麻花辫晃悠悠的。
    年轻男女难得见一面，过了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后，两人理所当然地诉说起相思之情。
    从人生理想，说到星星月亮。
    声音不大，传不出小树林外，但却一字不漏地入了蹲在草丛中人的耳里。
    谢盼蹲在有自己半身高的杂草丛中，两手抱着膝盖，脑后马尾高高竖起，发尾在颈后一扫一扫的，有点痒，她却不敢抬手去挠。
    她盯着鞋尖，目光呆滞，从外表看像在发呆，实际脑中早和系统聊了一麻袋瓜子的天。
    谢盼：“小渣，你说这回我能入帐多少猹气值？”
    喀嚓喀嚓，一阵嗑瓜子声过后，有道平板到近乎呆板的机械声响起。
    “老样子，10猹气值顶天了。”
    谢盼撇嘴，“这只够兑一分钱的，小渣你也太抠搜了。”
    系统：“程序规定，无法更改，要不你现在跳出去，吓吓他们，顺带唠嗑几句，猹气值估计能翻倍。”
    谢盼捏了把酸疼发麻的小腿肚，一股麻劲从脚底板蹿上来，她表情立刻切换成痛苦面具，紧咬着牙关，死命忍住不发出痛嚎。
    好半晌，她才在脑海接上系统的话，“少来，那两人都是纺织厂的，我今天敢暴露听墙角的事，我以后就不用在厂里做人了。”
    系统还在嗑瓜子，对于谢盼的控诉，表现得十分冷淡，“那咋办？凉拌呗。”
    不远处是年轻男女互诉衷肠的交谈声，这年代人大多是含蓄朴素的，心中想着爱，说出口的却是共同进步。
    谢盼一开始还会好奇，忍不住多听两耳朵，现在，差不多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感兴趣。
    甚至，她感觉系统制造出的噪音，都比谈话的声音更大。
    听得她也想嗑瓜子了。
    谢盼和系统打起商量，“小渣，匀我一把瓜子行不？”
    系统：“诚惠10猹气值一把，现猹气值230，确认交易？”
    “不！”谢盼忙不迭拒绝。
    开玩笑，瓜子这东西，还是免费的吃得香，好容易攒出的猹气值，哪能轻易霍霍。
    她继续抱着自己的膝盖，装自闭去了。
    另一头，年轻男女的短暂一叙也到了结尾，在依依不舍，泪眼汪汪的三推三拒之下，两人相偕着离开。
    又过了几分钟，确认两人走远，谢盼才艰难站起，捶着腰，捏着腿的，嘴里不停嘶着气，脑中疯狂敲系统。
    “这回多少猹气值？”
    系统几乎是秒回，“10猹气值。”
    谢盼轻叹口气，摇着头离开草丛堆，跟着两人离开的步伐，踏上回家的路。
    谢盼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有一人从不远处的树上爬下，几步走到谢盼原先蹲着的地方。
    黑色鞋尖在地上碾了碾，脚上反馈的触感十分结实，没有近期内刨开过的迹象。
    确认之后，那人果断收回脚，重新站直身子，面朝三人离开的方向张望。
    夕阳光斜斜照下，打在那人的脸上，轮廓深邃的眉眼在此时一览无余，男人身着一件寻常的深色制服，看起来也比一般人精神。
    长年严肃的面孔，难得地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那姑娘，还真是单纯来听墙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