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情深

    “小椿，外面有个小帅哥找你！”
    女生的声音极具贯穿力，她就这么站在正门口朝着教室里面喊，稳稳当当地落在每一个趴在课桌上补觉的同学的耳朵里。
    安静的环境下，个别几个同学抬起头好奇地往外面看了几眼然后又继续倒下，竹羽椿睡得更死，或许她听到了，但她懒得起来。
    最后还是好心的黄瑶拍了拍她的肩膀，重重地把她推醒。
    竹羽椿单手撑着桌子，手指勾着眼镜，耷拉着眼皮往外走。
    昨晚她妈妈问她成绩，她也没正面回答她，一反常态地坐在书桌前上起了物理一对一网课，沉默和低落成了她的保护色，无论妈妈怎么唠叨她也没反驳，妈妈自然也不忍心和她吵架，于是叹了口气叫她下次好好努力。
    谁知道竹羽椿看了没十分钟就犯困了，为了让自己提神，她又是敷面膜又是给加湿器换水，最后还剪了个指甲，等她好不容易重新再次打开平板又玩起了麻将。
    所以妈妈第二次过来看她的时候，两个人又因为竹羽椿玩手机的事吵了起来。
    吵不过，她就哭。
    早上黄瑶还问她眼睛怎么肿了，竹羽椿就打哈哈说被虫子咬了。
    站着读书本就耗体力，竹羽椿读到后面都没力气了，她张着嘴没发声，靠眼睛阅读，旁边的黄瑶还一直找话题和她聊天。
    她不想说闲话但又不知道怎么让她闭嘴，于是嗯嗯啊啊试图让她知难而退。
    “柏预沅坐在我前面好烦啊，他挡着我看黑板了。”黄瑶痛恨朱晓芳把男的安排在教室视野最好的地方的这个决策，她这次数学没考好，还被朱晓芳内涵了一顿。“长这么高还坐前面，太不公平了。”
    竹羽椿也这么觉得，因为苏霏也坐在她前面。
    “嗯。”
    “欸你觉不觉得柏预沅和苏霏两个人好好磕，你觉得他俩谁上谁下？”
    竹羽椿有些不耐烦：“看到两个男的就磕？”
    “哎呀，我无聊嘛，我也知道他俩是直男，但他俩长得很势均力敌……啊不好意思！我忘记柏预沅是你……”
    黄瑶幡然醒悟，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合手像竹羽椿表示歉意。
    “呵呵没事，你开心就好。”竹羽椿干笑了几声，就算要道歉也不是和她道歉。
    “不过，要不是知道你和他之前……光看柏预沅那张脸，我还以为他喜欢男的呢。”
    竹羽椿对她的口无遮拦逐渐免疫，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面开始怀疑，她是真的耿直还是单纯的没情商。
    随便揣测被人性取向这件事，竹羽椿很反感。
    竹羽椿被她搞得连书都看不下去，她不打算和她深度挖掘，只是敷衍地说：“对，我一开始也怀疑过。”
    “对吧对吧。”两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书看，嘴却一直在聊闲话，不过竹羽椿貌似忘记提醒黄瑶了。
    前桌说话后桌听不见。
    但后桌说话肯定能被前桌听见。
    还是在正主身后大肆密谋。
    听不听得见，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竹羽椿：“反正苏霏肯定喜欢女的，因为他喜欢我。”
    本该在读书的苏霏，凳子突然碰了下竹羽椿的课桌，恶意的，报复性的撞了俩下。
    竹羽椿勾了勾嘴角。
    在黄瑶还想继续说话的时候，柏预沅从前面将黄瑶立在空中的书按下，弯着眼睛礼貌地希望她认真读书别聊天了，并快速地看了竹羽椿一眼，水汪汪的眼眸中流转些许看不懂的情绪。
    看上去很委屈。
    于是黄瑶就笑嘻嘻地用书挡着脸说：“磕到了磕到了，你俩好甜。”
    “呵呵。”微笑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警告，竹羽椿不明白，她又磕到了什么？
    也是够无聊的。
    竹羽椿深深吐了口气，她一出门就看到裴集将玻璃饭盒递给她，她上一秒还在发呆，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玻璃饭盒里摆着水果，带有小巧思的摆盘，光是看一眼就感觉口腔中已然炸开了浓郁香甜的果酱味。
    叁种莓果点缀在白奶油上，剥好的龙眼和石榴籽放在另一宫格，切好片的奇异果和火龙果，无不透露出对方的贴心。
    “第一次切，刀工不算太好，希望你不要嫌弃。”裴集顿了顿，“我这么贸然来找你，你不会嫌我给你丢脸吧？”
    指尖按压着盒盖，竹羽椿面色升温，她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爱心便当”，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应对。
    裴集的姿态放得很低，低到竹羽椿的脑海里根本没有考虑过拒绝他。
    或许从下意识接住的动作开始，就意味着她开始慢慢接受裴集的示好。
    “谢谢。不过以后还是别做了，这很耽误你的时间。”
    她喜欢水果！
    裴集内心松了口气，愉悦地说：“一点也不麻烦，我前一天晚上就切好了放在冰箱里了。”他继续说道：“我最近就是喜欢做这些，而且我也为自己准备了！”
    骗她的，其实他给竹羽椿的都是完美的成品，至于那些切坏的了，他看也没看就扔了。
    他妈妈看到他做些，第一反应就是为哪个女孩子做的。
    妈妈看他一个人在厨房里捯饬了一个多小时，还贴心地让他早点休息，她可以帮他弄，比他一个人弄得好。
    裴集却坚持，第一次，一定要是本人亲自做的。
    第二次，干脆直接让阿姨准备就好了。
    他要报复竹羽椿的始乱终弃，报复她单方面中断的字母游戏，报复她撩拨完他就翻脸不认人，报复她的铁石心肠。
    他选了一个最笨的方法。
    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追到她。
    然后……要她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
    烦死她！
    让她尝尽婚姻的苦头！
    “昨天的烟花，还喜欢吗？我知道你们高叁刚考完试，我知道你心情不太好，特意来给你解解闷。”
    裴集溢于言表，求夸夸的眼神太难让竹羽椿视而不见了，老实说，她昨天并没有认真看。
    风吹得她眼睛很干，镜片也糊得她看不清视线。
    她又不是没见过比这更盛大更壮观更美的烟花。
    那照他这么说，天天考试，岂不是天天要放烟花庆祝吗？
    “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是林付星告诉他的吗？
    竹羽椿其实心里有些不舒服，没想到裴集和林付星私底下会聊天。
    不过，一想到他是靠竹羽椿这个“共友”攀附上林付星的，竹羽椿那一丝丝恶意瞬间消散了。
    没有人会比她和林付星玩得更好。
    竹羽椿讨厌两个因为她产生交集的人玩得比跟她要好，这会让她错生被背叛的感觉，她会质疑叁个人之间的感情，最后选择冷漠远离。
    只有她和林付星的关系的绝对不会被第叁者撼动的。
    自己吓自己。
    “……”林付星联系上的职业代购恰好是他妈手下的员工，再加上裴集也前几日也有购买需求，机缘巧合下得知她要买奢侈品的要求，那条手链本就供不应求，本来是要等几个月才能订到的，裴集主动联系林付星说他有办法。
    于是他含泪赚了10%的代购费后找黄牛花了叁倍的价格硬买了下来空运给林付星。
    林付星心安理得，收到后回复了个“谢谢妹夫”，把裴集哄得直咧嘴。
    至少他知道了，竹羽椿喜欢什么牌子，这样他以后就可以按照她喜好送礼物了。
    “我猜的，对自己要求高的人考完多多少少都有些落差嘛。”裴集瞥了眼竹羽椿手上的手链，喟叹道。
    竹羽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那……我回教室了？”她竖着大拇指反指着教室，朝他挤了挤眼，吃人嘴短，她该有的礼貌不能少。
    “欸你等一下！”裴集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珍珠手链，手串被他的手撑开，他握住竹羽椿冰凉的手，竹羽椿还没反应过来，洁白的珠链就从两个人指尖穿梭到竹羽椿的手腕上。
    “送你了，拜拜！”
    送完就跑，裴集跑到俩教学楼连接的隧道时还不忘回头朝她挥手，他笑的时候露了一半虎牙，炽热的阳光在他脸上都显得黯淡些。
    这就是活人的感觉吗？
    竹羽椿看着俩串同一个品牌的手链，觉得迭带着还挺好看的。
    她是想还给他，但她要是追过去，裴集又不一定要，两个人要是在班级门口上演“还给你”“我不要，我就是送你的”“你拿走”这种戏码，竹羽椿是不乐意的。
    算了，那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大不了下次也给他回礼。
    于是竹羽椿胳膊横在林付星面前，晃了晃：“这个珍珠的，大概多少米？”
    林付星瞥了一眼：“也是联名款。”她报了个数。
    十二万？
    只是加了个克罗心的配饰就值这么多？
    竹羽椿顿时对它刮目相看，突然觉得它好像变好看了。
    “那我要一直戴着。”
    林付星听了她的话轻笑了声：“你确定？”
    竹羽椿每天连书包上的挂件都要换着带，眼镜框也是隔几天换一个，她还买了很多项链，但因为她的脖子比较敏感不喜欢异物，所以她几乎不怎么带。
    竹羽椿的手链也是，指不定几个星期后就摘下来了。
    竹羽椿知道林付星要说什么。
    “之前那个镯子是因为总是和桌子碰出声音，我嫌烦才摘下来的。”
    “嗯嗯，我信你。”那镯子可不比这手链便宜，竹羽椿穿的用的哪样便宜过？这会到开始装模做样心疼钱了。
    实际上花钱大手大脚，就因为平时是林付星帮她打理零花钱，竹羽椿根本不知道她花销有多大，虽然她也不敢细数。
    钱在她眼里不过是数字。
    好歹林付星平时会跟钱打交道，知道钱是需要用时间来交换的。
    好在竹羽椿也不需要知道这些，她只要赌博，钱一辈子都花不完。
    只要不赌博。
    “手链，别人送你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嘛？”
    “你买怎么可能不给我买，裴集送的吧？”
    “嘿嘿。”
    -
    终于还是来了。
    竹羽椿考了班级倒二的物理课。
    物理老师板着脸，虽然五班考了强化班第一，但他似乎一点也不满意。
    “这样，所有人站起来。”
    “我来统计一下，低于叁……考到叁十分的同学继续站着，其他同学坐下，好，考到四十分的同学站着，课代表帮我数一下人数，考到五十分的同学站着……”
    竹羽椿是第二批坐下的，她羞愧地低着头抠弄着试卷一角，等大部分人坐下后，只剩林付星，柏预沅，苏霏，顾彬，陈疆等人十个人站着。
    “很好，这些是考到八十五分以上的同学。”
    “都坐下。”
    物理老师深深叹了口气，蹙眉缓缓说道：“这套卷子，非常简单，连六十分……不对，五十五分都没考到的同学，你们再加把劲。”
    “我真是高看你们强化班了，我没想到……我是真的没想到，我以为平均分起码七十分的……原来只是我以为。”物理老师絮絮叨叨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我们先来讲题。”
    “我刚好五十六分！”黄瑶笑嘻嘻地和竹羽椿分享，竹羽椿一看她嬉皮笑脸地就一股无名火。
    “嗯嗯。”拜托你能不能分点场合，没看我只考了38分吗？竹羽椿垂眸深深吐了口气。
    “第一题，匀变速，太简单了，我们不讲，第二题，自由落体，我们来画个图……”
    教室安静地可怕，竹羽椿认真地抄着他在黑板上画的内容，不知道物理老师是不是转头看到那些成绩好的男生不为所动，心生怒火，他对着底下的同学喊道：“动笔啊，把我刚刚说的题型写在试卷上。”
    “你这次考得好不代表以后会一直考得好，考得差的同学也不要因此气馁，我们要明白它这套卷子要涉及到哪些知识点，这样才方便我们以后的教学。”
    他说完，教室依旧是一片寂静。
    过了几秒，他让班长开投影，让同学们把他试卷上写得内容先抄下来。
    “写完同桌间讨论一下。”
    交代完，他自己走出了教室，直到下一节课铃响了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