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血脉

    血缘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不论是美好的品质还是肮脏的污秽都能被继承下来
    齐湘脸上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她为自己不值，居然被这样一个人恶心了半辈子
    “他还真是趁着自己要死了，就什么都跟你说啊，”她在更早的时候就认定了程建那边的基因就是有问题
    坐在沙发那头的人仍在飞快地翻找着什么
    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程雪松找到了目标，迟迟没有按下去，他熄掉屏幕看着电视里的内容出神
    “实际说的比你想象中还要多，他把他的人生对我合盘托出，开始我也不明白，现在我大概懂了”
    电视剧正好演到主角找到了能让真凶落马的关键证据，此时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表明了胜利的天平开始倒向主角团一方，快要分成胜负了
    剧情卡在精彩部分，齐湘按了暂停，她在这个早上刷新了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认知“你懂了？你也学他要给坏人最后一击吗”
    不过程雪松却答非所问“我比他更勇敢，更爱，更豁得出去，所以我才是赢家，”那个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你真能为了小迎做到这个地步，”齐湘很难相信拥有这么恶劣血缘，还和程建是同性别的儿子
    他只是细细解释“妈妈，今天这个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奶奶是明牌抛弃了我们这边的，只能趁她刚回老家这几天时间，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抖出来，还得赶在老家亲戚和她又还被熟络起来的时候，不然就难办了”
    “你才多大？”齐湘再次确定了她的判断，这对父子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个顶个的绝情，“他十几年不回家，你要奶奶众叛亲离，况且你觉得老家那边的人会听你的吗”
    他一脸灿烂，小虎牙也露出来“爸爸给我留下的可不止聊天记录，看来他对奶奶的意见也不小”
    齐湘被他这副样子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遥控器都险些握不住，今早和谐的氛围她都有些忘了，自己对这个儿子藏在内心里的惧怕，不好的回忆涌入脑海，让她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两个人之间始终有道看不见的墙
    “妈妈，”程雪松及时打断她的回忆，他妈妈真是很姐姐一个样子，把想说的话都刻在脸上了
    “姐姐在我都没个人形的时候就惦记我了，出生后我又几乎是顺着她的心意长大的，她怎么能不喜欢我。”
    反过来亦然
    齐湘在沙发上都要坐不稳了，声音艰难地挤出来“你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决定生下你…”
    “我不在乎，这话说的没意义了，”他甚至流露出无奈的表情“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恶毒，妈妈，我也是你的孩子，而且我比姐姐更像你”
    没有例外，齐湘每次和程雪松单独相处后都心悸的厉害，他某种意义上说的没错，自己的某些特征在他身上体现得确实比女儿明显
    是同类
    程雪松也借机提出了他长久以来的困惑“你要是没有嫁给程建会更厉害，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他，还为了他甘愿守在家里好几年”
    为了什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年少初识肯定有过几分真心，后来的事谁由会朝坏处想呢
    “我给了你爸爸太多次机会，他就是改不了，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她认输了，选择放过自己，“我没办法像姐姐教你一样教会他，我没这个能力，光是想明白这个道理我就花了好几年，你觉得厉害吗？”
    她讲完这些已经精疲力竭，好些头发都披散在肩头，全然没有平时一丝不苟的作派，扔了遥控器起身回房间“早饭就别等我了，我得去睡一觉”
    齐湘离开后客厅空下来了，电视剧不知不觉中结束了，正在滚放演员表名单，程雪松点开手机，已经十点多了
    他给程雪迎发消息
    “你到哪儿了，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我在楼下，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我下来吧，妈妈太累休息去了”
    程雪迎坐在石头凳子上，冲阳台上的弟弟挥手，买个早饭花不了多少时间，她先前只能在小区里到处闲逛，遇上认识的人还主动攀谈，主打一个勇敢面对风暴，对方看她一脸坦荡又有问必答，反过来安慰她
    “你奶奶那个人我们都知道的，她对你妈妈确实…唉，你爸爸常年不回家，平时电话都不怎么联系，她挂念得很，结果去世了才通知她，她怎么能想得通嘛，”老人家说个没完，她只是安静听着，直到对方聊了个尽兴
    “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别怨你奶奶，她也不容易”
    她的关注点不太一样，大家？这是和多少人说了？她拉住老人家的手，说的很诚恳
    “爸爸去世了我们都很难过，他们工作太忙没时间联系，奶奶生闷气我们都有错，我和弟弟以后一定会跟奶奶多打电话，”
    她轻轻一笑，转化话题“但是我们毕竟说话不如你们成熟得体，好多事情考虑不到那么深，希望以后婆婆可以帮忙…”
    老人微微张大了眼睛，也把自己的手放在程雪迎手上
    “唉！我就说嘛，你和你弟弟怎么会…你从小听话懂事，我们会多劝劝她的，你们家就你们两个孩子了还说些有的没的。”
    老人家太能聊了，程雪迎后面已经唇干舌燥，直到打麻将缺人的电话来了她才罢休
    坐在凳子上缓了好久，程雪迎才等到她弟弟的消息
    油条豆浆早凉了，她不在意这个，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抓了一个油条就开啃，程雪松下来就看到她面无表情在吃干巴巴的油条，见人来了，她提起口袋晃晃“没事，只是有点凉，吃不死人”
    “你们这是聊了多久啊，早饭都凉透了”
    程雪松蹲下来，夺过她嘴里的食物，“上去热一下再吃，这个吃了肚子会痛”
    他固执地盯着程雪迎的眼睛，忽然开口“我今天就走，你和妈妈在家里等我好吗？”
    “什么意思，你要一个人回去，妈妈同意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单手固定住程雪迎的脸，侧头在她的脸颊上啵了一口就被躲开了
    “你疯了，你看看这是在哪里”
    “程雪迎，你以前在这里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又是惯用的伎俩，程雪松睁着可怜巴巴眨巴眨巴“姐姐，你相信我吗，最多一周我就回来好吗，而且妈妈也同意了”
    搬出妈妈果然有用，她怔住片刻，随即就去踢程雪松“你小心眼耍的还少吗，我多少次被你骗得团团转，你现在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自己去问”
    边说就去翻手机
    他反应不小，蹦起来差点磕到程雪迎的下巴“我哪有骗你，不都是我求着你多喜欢我一点吗，你不信就去问妈妈好了，我被你伤害到了”
    这个幼稚鬼的反应还有些可信度，程雪迎拉着他的手道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我们不回去，老家那边的人真的是要骂死我们了，我刚刚语气不好，你原谅我吧”
    就算这种马上生气马上道歉的模式上演了无数遍了，他依旧乐此不疲，牵着程雪迎走到了楼道接吻
    “就这一次，我保证，你乖乖在家等我好吗”
    他很快就打车离开了，晚上餐桌上只有程雪迎和齐湘
    齐湘看着心不在焉的女儿肚肠都在发痒“你不吃就别折磨这块鸡肉了好吗，它都被你剁成泥了”
    “啊！我…只是觉得”她的脖子和耳朵瞬间染上了红晕，脸上还是白白静静的
    “你别操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除了在你面前乖得跟条小狗似的，对别人嘛，”齐湘啧了一声“算了，说了你也想象不到，你爸混账羔子那样儿你怕是忘了吧”
    她没有忘记，机械地把饭塞进嘴里，程建冷漠的眼神和无所谓的态度是她的噩梦，说起来，程雪松气质真的和爸爸很像，她一直都知道周围人对程雪松的评价，为人冷淡不好相处
    但只要和她在一起，一直都是撒娇喊姐姐，不然就是求她要再喜欢自己一些，程雪松这两年说的最多就是“不够，你喜欢我的程度还不够”
    程雪松的话就像毒药，一点一点侵蚀了她的心和大脑，让她丧失理智，做了突破自己理智的事情，她时常反省，即使她很早就做好准备迎接早就完蛋了的自己
    她放下碗筷，认真地说“妈妈，我见过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都不在乎嘛，”齐湘看开了，她晚上才吃上第一顿饭，现在胃口很好，“反正事已至此只能等他了，我本来也不想回去，他既然想挑这个担子，我给他这个机会，就当是一个测试了”
    “对不起”
    齐湘立马止住这个话题，“别说这种话了，你弟弟说了，现在讲这个没意义了，你们都是我生的，生了又塞不回去，我们都往前看吧”
    程雪松已经回老家一个星期了，他特意打电话回来让她这几天不要接陌生的电话，有人给她发乱七八糟的短信也不要理会
    “你那边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我马上过来”
    “没事，快要解决了，你别哭呀，我可能还要再等几天，你把手机给妈妈，我再让她帮我多请几天假，没事的”
    电话递给齐湘，果然只是聊关于请假的事，她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几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程雪松还没回来，她要被逼疯了，但妈妈交代过千万不要打电话过去，这会让她弟弟分心
    她只能等，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