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月球上的人

    第二天陈榆醒来的时候，宋池已经离开。
    她昏昏沉沉地走出房间，脑子里缓慢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客厅的每个角落都被宋池打扫过，一尘不染的回到了最初的模样，连同陈榆挂上去的那些生日装饰都被他收纳到了一边，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
    陈榆站在中间环顾了一周，正在疑惑宋池什么时候离开时，余光瞥见了宋池为她准备好的早餐。
    不过她没什么胃口。
    睡意并没有完全从陈榆身体消失，她打了个哈欠，躺倒在了沙发上，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陈榆半眯着眼翻了个身，忽然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小小的丝绒礼盒，品牌的名字陈榆并不陌生，拆开缎带，里面躺着一条手链。
    陈榆看着手链，一时有些愣神。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这是宋池带给她的生日礼物，却不知为何没有当面送给她，而是放在这样的角落。
    陈榆知道这个牌子的大概价位，也知道这条手链的价格对于宋池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回过神，她将手链放在一边，拿着手机起身去了窗前，隔着玻璃，干燥的阳光落在陈榆脸上，她垂眸翻找联系列表，手指落在宋池的名字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通话键。
    她该问些什么呢？
    问宋池为什么自己明明钱不多却要买这条手链，问他为什么带来了礼物却放在角落，没有当面给她。
    良久，久到陈榆都闻到了落地窗前漂浮的尘埃味道，她还是没有拨出那个电话，因为这些问题她不必问，答案早就知道。
    前者的答案是在有关她的事情上，宋池不懂权衡也不取舍，后者的答案是他觉得不够。
    阳光晒得陈榆脸庞发烫，她闭上眼，第一次拿宋池有些没办法。
    同样的时间，城市另一边的徐蕾刚取完电影票，掐着时间进场。
    在选择繁多的院线电影里，徐蕾选的那部纪录片因为题材的原因算不上热门，排片也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场次，卖出去的坐席只在个位数徘徊。
    购票的时候徐蕾发现自己想要的座位已经售出，她只好间隔一个位子，买了旁边的座位，加上她，这次场次就卖出去了两张票。
    徐蕾找到自己座位后，特意看了一眼旁边，发现另一个人还没有到，她将自己的爆米花和饮料放好，拿出手机给男朋友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记得等会儿来接她。
    徐蕾的男朋友林思衡，比她从前的那些前任多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算是她的青梅竹马，前十八年，徐蕾一直把他当不算亲近但熟悉的妈妈朋友家的儿子看待。
    直到上个月，她对叁中的那个男生没了新鲜感后，果断提了分手。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依旧时不时收到男生的消息，内容无非是各种请求和再给他次机会，连续几次下来，徐蕾被那些消息烦到头痛。
    那天恰好林思衡在她家做客，徐蕾脑子一热直接拉着林思衡进了她房间，开门见山，“帮我个忙。”
    林思衡被徐蕾猛地拉进房间，背一下子撞到了墙上，隐约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
    “什么忙？”他垂眸看着比自己低半个头的徐蕾，那张天生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疑惑。
    “假装一下我的新男朋友。”
    “假装？”
    林思衡眸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不动声色地将头低得更低，快要能数清徐蕾睫毛根数的距离，轻声问，“怎么假装？”
    听见林思衡并没有立即拒绝她，徐蕾意识到他可能愿意帮这个忙，一边松了口气，一边诚恳道，“我教你。”
    后来因为林思衡的存在，那个叁中的男生的确消失在了徐蕾的生活中，但林思衡却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
    想到这里，入口处传来动静，打断了徐蕾的思绪，她转过头，猜测大概是除了她之外的另一个观众，只是等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徐蕾却觉得越来越熟悉。
    偌大的电影厅，来人走到她身边，开口说了一句，“借过。”
    “许牧？”徐蕾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四目相对，许牧也有一瞬间怔愣，随后很快恢复平静，重复了一遍，“麻烦借过一下。”
    饶是让徐蕾想破脑袋，她都想不出眼下这样的偶遇，更何况偶遇的人还是许牧，一时间她的脸上说不上是生气还是茫然，下意识为许牧让出了通过的空间。
    电影在此刻开始，徐蕾找不到开口的机会，许牧同样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个位子安静坐着，彼此心事重重，脸上变换着银幕投来的光影，徐蕾又想起了跟许牧的不欢而散，顺带想起了他的混蛋。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中，许牧的耳边响起一声嗤笑，徐蕾模仿着他平日说话的腔调问，“许同学这种人，原来也会对电影感兴趣？”
    过了几秒，电影旁白里出现许牧的反问，“所以在徐同学眼里，我是哪种人？”
    “十级混蛋。”她不假思索。
    许牧知道徐蕾意有所指，话里多了一丝不屑，“徐蕾，我这个混蛋也是你主动靠近的。怎么，让你不如意了就恶人先告状？”
    “恶人？”徐蕾倒吸一口气，“你好意思说我是恶人。”
    光影交错里，许牧笑出声，语气变得更加恶劣，偏过头看向她，“徐同学甩过的人可不少，新鲜感过了就提分手，硬要算起来，到底是谁更恶？”
    “我可没甩过你，是你甩了我。”
    “那不叫甩，徐同学，我不认为我们在一起过。”
    “……”徐蕾忽然觉得许牧说得对，他们的确没在一起过。
    见徐蕾不再出声，许牧收回视线，继续看电影。
    “许牧，”徐蕾想起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这种人，有真心喜欢过别人吗？”
    许牧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徐蕾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追问。于是他干脆反问，“那你呢，你交往过的男朋友难道每个你都真心喜欢过？”
    “当然。”徐蕾回答得坦荡。
    这下轮到许牧哑口无言。
    徐蕾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得逞般地冷哼一声，“连喜欢别人都不会，怪不得这么混蛋。”
    面对徐蕾的咄咄逼人，许牧头一次觉得自己也会嘴笨，面上没办法再维持云淡风轻的模样，停顿许久后回了徐蕾两个字，“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