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狼狈为奸

    六点是星炬正常放学时间，大部分学生都报了社团或者自修班，只有一小部分陆陆续续从大门出来。
    殷韵没参加社团也不想自修，一个人慢慢吞吞跟随人流往前走。
    刚踏出大门，就被人给堵住了。
    一辆深酒红色涂装的幻影停在殷韵跟前，后排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女人戴着墨镜，红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笔直。
    气场强大，却面色不佳。
    殷韵看见了，不在意她墨镜下的双眼是否蕴藏怒火，绷得平直的嘴角下一秒是否会原地开骂。
    她只是笑得人畜无害，甜甜地冲她喊：“二姐姐。”
    “上车。”
    女人的声音冷得像冰。
    上了车后殷韵也没第一时间搭理她，而是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见一个朋友，得晚些回来。
    妈妈叮嘱了她几句注意安全，没再过多询问。
    聊完，她才转头分给身边的女人一点关注。
    丁薇把胳膊搭在扶手上，拇指按揉起发胀的太阳穴，闭着眼恨不得隔绝掉外界的一切。
    见她这副样子，殷韵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但她不说，假装无辜，问她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想到那个家伙她就头疼，缓缓睁开眼瞥向另一边，和殷韵接上视线，“Astron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又闹起来了，谁都管不住他，吵得我都没法干活。”
    “我等着拿他的画送人情呢，幸好发现得及时，不然全得被他毁了。”
    说得好听叫送人情，直白点讲就是洗钱。
    不过丁薇到底没那个胆子去做真正的法外狂徒，要是碰上想认识想结交的人，或者需要稳固合作关系，她就帮他们用画来洗钱。
    艺术品的价格是人定的，可以一文不值，也可以是无价之宝。它们的独特属性使其成为洗钱活动的理想工具，可操作的空间很大，动作又隐蔽，丁薇这边并没有形成大规模的产业链，只偶尔解决下他人的燃眉之急。
    只要不自投罗网，还真没人会想到其中有问题。
    Astron的画本身就值钱，以前都是走正规拍卖流程的。后来殷韵出现，他的产能提上来了，想扩充势力、抢夺家产的丁薇就动了点歪心思。
    她需要殷韵帮助Astron养好心态，不停产出优质作品，方便她更轻松自如地在上流阶层活动、进行商业布局，殷韵则需要钱。
    但她不要洗钱的赃款，她要正经出售的合法资金，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把Astron当摇钱树使。
    Astron也不在意他那些画的去向，他要的是画画的过程。这幅画完就开工下一幅，笔耕不缀，也不管有没有灵感。
    他没有生活的驱动力，画画更像是个安插在他脑子里的人物设定。麻木地重复着这一项作业，不见得有多喜欢，这只是记录世界的方式。
    不过殷韵来了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开始想要主动感知天地间的一草一木、享受作画。对自己的作品倾注热情、表达对万物的见解，希望得到殷韵对他画中世界的理解和认可。
    以前的画是没有内涵和意义的，他眼中有图像，于是下笔临摹。现在不同了，现在的画包含了他很多情感，一笔一划都是藏在笔触里对殷韵爱的告白。
    叙事变得饱满，内容变得丰富，每一个细节都更生动。
    不单单只是男女之情的旖旎情欲，更像是对老师的模仿、学习、触类旁通。
    殷韵就是他的老师，让他在这个世界里第二次诞生的神明。
    丁薇一直很好奇殷韵到底是怎么把那个精神病缠身的神经质弟弟驯得服服帖帖的。
    那么多有名有姓的心理咨询都解决不了的烫手山芋，殷韵一出现，他就好转了。
    但她要是离开了，他会比以前病得更厉害，但凡受点刺激，就跟犯了躁郁症似的，闹个不停。
    还寻死觅活玩自杀。
    真有他的。
    凑合活了十八年没见他要抛下这个不健全的壳子重新投胎，现在倒是叁天两头就找机会自虐，只为了宣泄情绪博关注。
    他学人割腕，美工刀被收了，颜料刮刀又没开刃，再用力都划不破。他不得劲，干脆把自己沉进浴缸里，想感受一下死亡将至的极致窒息感。
    被人捞起来后照旧不安分。把画室一通乱砸，也不骂人，闷不吭声纯搞破坏，哭得满脸是泪，情绪上来的莫名其妙。
    真稀奇，患了情感缺失症、一天到晚面无表情的家伙，居然会哭了。
    丁薇知道后想从Astron一天的行动轨迹中寻找原因，佣人说他今天就没出过画室，她就开始查他的手机。
    然后便看见了他给殷韵发的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消息。
    别说回复了，人家根本就没看，他一个人在那儿跟个小丑一样演独角戏。
    她真是快烦死这个神经病弟弟了。
    要不是他还算有点用，她也会跟其他人一样，丢下他不管，任其自生自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