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出行草原

    转眼间，一个月悄然过去，少年们的训练也顺利结束了。
    昔日青涩的少年穿上了体面的绸缎长袍，仪态端正，眉眼间洋溢着自信，如今的他们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贵族，但是在普通人中已经算得上见多识广，有了一定的底蕴与气度。
    终于，在谷雨这一日，他们到了踏上草原之路的时候。
    今天下起了小雨。谷雨，顾名思义，雨生百谷的意思。早在很久以前的先人便发现，在四月下旬这段时日若雨水充足，那么今年的庄稼长势一定不错，于是乎，聪明的先人把四月二十这日称之为谷雨。此时此刻，正直谷雨时节，哪怕缺水的边关都下起雨来，此番天象是百姓眼中的祥瑞，似乎上天也昭示着少年们此行顺利。
    叶流觞和柳无依早早起身收拾行囊，临行之际，秋华与叔嫂们与她们饯别。
    “等等，我自己来。”柳无依少见的不自然，她们临行在即，张嫂非要帮她穿衣衫，此时张嫂给她系腰带。
    “让我们来，愿观音能够保佑你们，此去草原安然归来。”张嫂仔细的整理好柳无依的腰带，一脸诚恳，似乎只要祈求观音，便真的会得到保佑一般。
    柳无依抿了抿唇，眼眶却有点发酸了。真好，这么多在意她的人在等她，她一定会平安回来。
    帮柳无依整理好衣服，张嫂又给叶流觞整理衣衫。看着两位整装待发的后生，她既欣慰又担心。两人都不足双十，却已经扛起了影响大龙的任务，柳无依还是坤泽，她自然会更担心。不过这也是喜事，代表了将军对二人的器重，如果任务顺利应该又要加官了，这可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机遇。
    “张嫂莫要太担心了，此行虽说有一定风险，但毕竟不是去打仗，我们只是去卖东西而已。”柳无依宽慰道，叶流觞也附和着说：“对呀，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定然凯旋归来。”
    “既然你们这么说，嫂子我可就放心了。”
    和叔嫂们依次相拥道别，来到秋华面前时，秋华已经红着眼，牵着还懵懂的孩子。
    “小姐叶姑娘，你们路上要注意安全呀，我和孩子在家等你们回来。”秋华哽咽道。
    “嗯，你也是，我们留了银子，如果有什么需求或者遇上什么麻烦，找叔嫂们，还可以找李叔，还有给你留的银子也莫要苛责自己了。”柳无依上前抱住秋华，叮嘱道。
    “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小姐放心罢。”秋华眼眶湿润，此去分别至少需要分开好几个月，且不一定回得来。先人都说每次分别要称之为拜别。拜别，重在拜字，因着每一次分开，很可能便是真正的告别，没有再见。这次离别不仅是她们首次分别，也可能是最后一别。
    “没事的，我会保护好她，也会带她回来。”叶流觞张开双臂，和两人抱在一起。
    “嗯，我相信叶姑娘。”秋华点点头。
    “小姐我你不信，这个战场上被射中两次的家伙你倒是信的五体投地。”柳无依挖苦道，信叶流觞，还不如信她。如今的她可不是以前的她，今非昔比。
    “那是意外，不算。”叶流觞讪笑。
    三人相拥一会儿，叶流觞蹲下来抱着孩子。
    “娘~”
    “娘出去办事，你在家要听姨姨的话哟。”
    “嗯，我听话，娘要回来。”天赐努力组织着语言，如今她两岁多，会说话也懂了许多事情，只是不会说比较长的语句。
    “等娘回来便给你带礼物，只不过到时要考你认了几个字。”叶流觞亲了亲她，十分不舍。
    相识即是缘分，平日她很用心教导孩子，希望以后孩子能好好的经营她留下的家业。虽然她不看重子嗣，可在这个国度若她后继无人，一旦她死了或者发生了意外，她的财产立刻就会因着无人继承充公。私心也好，善心也罢，她确实需要一个继承人，这样即便她死了，或许柳无依用不着，秋华和周小丫也能安然无恙。
    “三字经，我背给娘听。”天赐懵懂的点点头，现在每日秋华都在教她读三字经，其实她不理解，但是她知道背了娘就开心，娘开心了就会奖励她玩具。
    “好，真乖。”叶流觞满足一笑。
    “我说流觞，你这教的完全看不出林宇还是朱氏的样子，反倒越发像我们，好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柳无依在一旁打趣道，虽然孩子不是她们亲生的，但神态举止都越来越像她们。
    “我亲自教的以后定然是人中龙凤。”叶流觞十分骄傲。
    “瞧把你美的。”柳无依笑笑。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出发了，秋华还有孩子便拜托叔嫂们照看了。”叶流觞拱了拱手，再作一拜。
    “你们放心罢。”
    有了叔嫂们的保证，叶流觞和柳无依拿着自己的行囊与叔嫂们依依惜别。
    来到校场，校场上已经停着一个车队，两辆马车和好几辆驴车，驴车上码放着一批盐，一批瓷器还有干粮水囊。这般看来将军准备的还挺周道的。
    叶流觞仔细检查过车上的东西，少年们依次过来，让人意外的是将军也过来了。
    “将军。”
    “嗯，谷雨至是个好兆头。”镇西将军看了眼漫天细雨，对叶流觞道：“上一次交战期间你说你身为什长，得时刻为你的兵负责，如今你还这么觉得吗？”
    “自然。”
    “既然如此，此去草原便好好完成你的任务，届时无论你打探到什么，只要全员归来本将军都会有赏。”
    “谢谢将军。”
    叶流觞再次拱了拱手，随后钻到后头的马车内，少年们则依次坐上驴车，负责赶马。
    此去草原，她们不是士兵，而是一个商队，她是家主，少年们是她的马夫兼家仆，而柳无依则是她带在身边用于消遣的“小妾”。如此安排让叶流觞不止一次窃喜，天道轮回呀。
    稍做准备，在叶流觞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车队北上出发了。
    草原位于边城以北，这里大多是平原，准确来说是高原，这里比大龙朝最养人的江南在海拔上高出不少。而且河流稀少，降水稀少，气候更是寒冷，可以说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也没法种植农作物，于是匈奴便形成了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习俗。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逐水草而居就是生存准则，这和大龙朝百姓世代死守一片土地是完全不一样的。匈奴占地面积十分广阔，但是大部分地区都是白雪皑皑，没有人烟，资源匮乏，这也难怪匈奴为何总是频频进攻大龙，剑指西域。若是生活安居乐业，谁会喜欢战争，可惜就如同天生吃草和吃肉的野兽，吃草的生来就是被吃的，匈奴生在这片土地，就只有掠夺这条路可走。
    行走两日后，车队顺利离开了大龙国界。原野上绿油油一片，如今四月多，春雨连绵，已然临近插秧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柳无依看着旷野上的一片绿，情不自禁念道。
    “或许并不会雨雪霏霏，而是硕果累累呢。”叶流觞顷刻间便明白柳无依的意思，她笑着回了一句。若是她们此行顺利，估摸着秋季就能回来，可不就是‘硕果’累累。
    “借你吉言。”柳无依故作正经的拱了拱手。
    “老不正经。”叶流觞摸了摸柳无依的头。
    “什长，你们也太有兴致了，这么冷还在这里吟诗。”张三打了个哆嗦，他们已经离开大龙地界，正行走在草原的最南端，也就是沿着河西走廊的外围向西走，打算从西南方向进入草原。这里毗邻山脉，山涧地带，本就湿气重，而草原海拔高，她们越往上走气温越低，阴风吹来，众人便觉得骨头都在发酸。
    “唉，都还没进入草原呢，若继续北上会更冷。草原准确来说并没有四季，只有夏冬两季。”叶流觞从马车里钻出来，往南边看去。目光越过山脉的间隙，可以见到远处天际拔地而起一座山脉，从这处看去那片高原绿绿葱葱，十分好看。
    “什长，那是祁连山吗？”李安顺着叶流觞的目光看去，现在她们正沿着河西走廊的向西北的方向走，她知道河西走廊的以南是祁连山，遂问叶流觞。
    “不是。”叶流觞摇了摇头：“那是焉支山。”
    “焉支山？”
    “我们如今地处河西走廊中部以北，在河西走廊中部正好有一座山脉，叫焉支山。之前李叔不是说过吗？‘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匈奴人便是如此看待焉支山的。”叶流觞说。
    “原来如此。”李安点点头，遂和叶流觞拉开了距离。如今她已经从上回的失落打击中渐渐走出来，虽然面对叶流觞还是有点不自在，但至少是往好的方向走。她很清楚强扭的瓜不甜，更别说这是她一厢情愿。
    “阿嚏！你们还是别说焉支山了，不管匈奴有没有失焉支山，这里山涧的阴寒已然冻的我无颜色了。”柳无依拿出帕子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作为坤泽，她更怕寒气，在这里都快冻僵了。
    “你冷了？不早说。”叶流觞迅速从车厢底下翻出来一条厚毯子，二话不说把柳无依包裹起来。
    “你给我裹这么厚，又不能抵阴寒。”柳无依还是瑟瑟发抖，她觉得越往北越来越冷，而且都是湿冷，这让她的体温流逝非常快，而且舟车劳顿得不到休息，不过出发两日她脸上便有了无法忽视的疲态。
    正瑟瑟发抖时，突然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身体的颤抖一下子便停住了。
    “流觞？”
    “我抱着你，没那么冷。不然怕没被匈奴人杀掉，我们就冻坏了。”叶流觞也吸了吸鼻子，大龙人本就不如匈奴御寒，她们真的很怕冷。
    “净瞎说。”有了温暖的怀抱，柳无依渐渐放松下来。只不过，依旧盯着远处的焉支山。
    “流觞，焉支山戒备森严，我们往北走一点，莫要惊动探子了。”
    “好。”
    车队继续斜着北上，在此过程中，小两口在车厢内搂搂抱抱，少年们皆摸不着头脑。这段时日下来，他们都觉得什长和课长是一对，不过如今他们是行商身份，课长作为什长的‘娇妻’，他们又理所应当的认为那是在抓紧‘演练‘，想不明白的他们便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心照不宣。
    因特意放缓了北上进度，在缓慢北上半月后，他们终于接近将军给她们的地址。
    这一带的部落因地理位置靠近大龙，历史上也经常有大龙的商队过来兜售一些商品，所以匈奴王建立政权的时候选择了草原北面的腹地。现在这些部落正好夹在两个政权之间，地位十分尴尬，简称摇摆部落。
    见天色不早，叶流觞命人在一处洼地休息，养精蓄锐，第二日再前往部落打探。
    晚上简单的吃了点干粮和肉干，大伙便扎营休息了。
    只是在睡到深夜时，叶流觞似乎听到不远处隐约传来了什么异动。
    “什长！”
    “怎么了？”
    “不远处有异动。”叶流觞拉开帐篷，是涞水站在外面，压低声音与她说，叶流觞闻言连忙把柳无依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