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祁昭因为身上那些痕迹和裴叙怄气了一天，周一才见上面，他一上来就要把祁昭拉走，有好几个同学侧目，祁昭甩开他的手，“少动手动脚，我抽你啊。”
    裴叙向前一步把脸伸过来，“这里不好抽，我们去其他地方你再抽？”
    祁昭脸一热瞪他，“脸皮越来越厚了。”
    裴叙只是笑，眼神盯着她。
    远处响起沉寂深冬已久的虫鸣，季节变换流动，时间从指间逝去，青春悄然无声随波而去。
    祁昭趁裴叙不注意抬腿往教室跑，一句话没留，头也不回地离开。
    气温回升，冬季外套彻底脱掉，身上轻松了不少，稀薄的光线透过树叶洒下，祁昭伸长了手挡住折射进来的阳光，任思绪随意飘散……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突然猛的抬起头，把宋青吓了一跳，“有鬼抓你啊。”
    她想起来要和妈妈说自己要留在国内的事了。
    晚上，她计算着美国的时间，掐着12点妈妈下班后才打电话过去。
    她扬起脸，很开心的喊，比往常热情了不少。
    那边怔了下，慢悠悠的问，“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不愧是她妈妈，情绪变化了几分都清楚。
    “我怎么会呢，就是想和你说件事儿。”
    “所以专挑我下班的时候？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祁昭走到阳台，眉骨抬了抬望向天边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声音正经起来，“妈…我想留在国内。”
    “嗯？”
    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声音突然就凌厉起来，“祁昭……”她妈妈深呼吸了几下，问，“为什么呢？”
    她不该先生气的，压下了情绪问清楚原因。
    “我不想去，国内国外没差的。”
    “就这样？”她妈妈眼睛闭了闭，张口，“恐怕不是吧。”
    “祁昭，我知道你谈恋爱了，老师早就告诉我了，我没管你只是因为确实不想束缚你，如果是因为这件事那没得商量。”
    祁昭眉头紧蹙，“为什么？”她没有恋爱被揭穿的尴尬，反正在大人看来都是打打闹闹，哪里会知道他们已经发生了关系。
    “反正你让我去美国还不是一样一个人呆家里上下学，我一样无聊。”
    妈妈声音淡淡的，“你哥哥也在这边，我也会陪你。”
    “根本就不是，无论是以前在国外读书还是回国了你们根本就没有陪过我，没时间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强我好不好。”
    那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无奈无法反驳，最终问出了最根本的原因，“所以是因为有男朋友了就不想来了是吗？”
    祁昭一下就被质问住了，妈妈轻而易举在这场谈论里占上风，说不是也不对，说是也不完全对，怎么开口她都像一个因为别人冷落家人的孩子。
    她不想不愿意这样的，没有人会比家人重要，嘴唇张合嗫嚅着无法辩驳。
    妈妈声音缓和下来，“下个月祁江回国，到时候你和他一起来美国，如果你还要任性那就我回去。”
    没有商量余地的口吻。
    “妈……”
    祁昭还想说什么，但电话被挂断，忽的感觉浑身俱疲，走回房间，手机一扔摔进床上，脸朝下把自己闷起来，等实在喘不上来后才翻身仰面躺。
    盯着天花板细细的思考了这件事，好久好久，头开始疼得厉害，懒得起床去关阳台的门，闭上眼，心乱如麻地睡了过去。
    到半夜是被冷醒的，阴晴不定的春天又开始降温，祁昭爬起来，晕头转向地走向门边，整个人软绵无力，拉上门走回去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阿姨站在旁边很焦急的模样，一见她睁眼就忍不住问，“昭昭，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摔着碰着？”
    祁昭早上没起来，她一进房间就被吓到，穿着单薄的睡衣躺地上，脸烫得不行。
    讲话声也听不真切，她摇摇头喃喃开口，阿姨要凑过来才能听清。
    “生病不要告诉妈妈。”
    好累，说完眼睛又闭了起来，中间隐隐约约听到阿姨和医生说话的声音，然后是漫长的安静时间。
    直到咚的一声打破这寂静，祁昭缓缓睁眼，比刚才清醒了许多，只是头还有点胀痛。
    冷风往里刮了一阵又消失，祁昭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视线里有一个人关了阳台门走过来，那张脸逐渐清晰。
    要说话才发觉口干舌燥，嗓音变哑了些，“你爬上来的？”
    裴叙蹲在床边握住她搭在被子上的手，“外面有一棵树，我就上来了。”
    他上前，脸上尽是忧虑，抬手拨开祁昭脸上的碎发，“见你没来学校，你同桌说你生病了。”
    祁昭刚想开口就敏锐的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推他，“阿姨来了，你躲起来。”
    裴叙看了眼门口，起身拉开旁边的窗帘藏进去，两秒后阿姨就推门进来。
    “昭昭醒啦，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她视线不自觉往裴叙藏起来的地方瞟，牙齿咬住下唇控制自己不笑出来。
    “看起来气色好多了。”阿姨随口说。
    “嗯，放在这里吧，我一会吃。”她催促着，希望阿姨快走。
    “不行，医生嘱咐我了醒来后要吃药。”
    祁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妥协，“好吧。”
    阿姨先把做好的早餐递给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她吃完。
    祁昭用余光瞄了眼窗边，加快速度吃起来。
    “慢点，别噎着。”阿姨又提醒。
    “好。”
    吃完后端起水一口把药吞下，眨着眼睛拉起被子，“阿姨，我想睡觉。”
    “好，你睡，一会想吃什么？”
    她随口报了几个菜名，阿姨才满意离开，门啪嗒关上裴叙慢悠悠拉开窗帘走出来。
    祁昭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一半脸，眼睛笑成了月牙弧度。
    裴叙忍不住上手摸了把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还难受吗？”
    “有点。”
    “怎么生病了？”他又蹲回床边，祁昭唇抿在一起没说话。
    只定定的看着裴叙那张脸，思绪从最初回荡，过往画面一帧一帧毫无征兆地浮现，她思考这段感情的来源。
    喜欢裴叙的听话，喜欢做错题时他板着脸把题又讲一遍的模样，其实特别可爱，喜欢他笑起来时显现的梨涡，喜欢他带给自己的感觉，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喜欢和裴叙相处的状态……
    那他呢。
    “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不是第一次问，她不太相信一见钟情这么个说法，漂亮的、有趣的、聪明的、善良的人等等等太多了，爱上总要有一个理由，不能是一眼就确定了终生。
    裴叙蹲在床边，同样看她，手被他握着亲了又亲，眼眶有些润，柔得像一池春水，闭上眼又坠入秋雨潮湿的夜晚，或许是在一个特定的时刻，有的人就像天使降临，不可控的爱上是不需要理由的。
    解释起来太过麻烦，怎么说都不太正确，爱这种东西有时候很狭窄，一句话就能概括，有时候又广泛得要掏心剖肺才能诉尽。
    “因为你是祁昭，无论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祁昭张着嘴愣了愣，拉上被子完全盖住自己，“不想说算了。”
    好一会她又伸出手去拉他，因生病而沙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我睡一觉，你不要走。”
    “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