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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离开童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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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知在跟着母亲去北京之前,从小是一直跟着外婆生活的。
    她是在乡下长大的。
    西北的平原,冬天冷,夏天晒,风一吹,庄稼地里的一排细长的黄叶哗啦啦地响。
    屋后是一排白杨树,春天落絮,秋天落叶,一年年翻过去,没太多波澜。
    外婆姓李,村里人都叫她“李大姐”。
    老太太当过缝纫厂的女工,也自己创业干过公私合营的小卖部,是那种脾气很硬,背影却瘦削的小老太太。
    她把郁知一个人带大。
    不委屈她。
    ......
    小时候,郁知最爱做的事,是趴在窗玻璃上看人来人往。
    村子不大,一条土疙瘩路,下边就连着镇子,有些小孩骑着自行车在巷子里疯玩,有些则是跟着大人下地干活,放学的学生叼着糖纸经过时会喊一声“李奶奶!”
    郁知就站在门口,外婆在屋里剁玉米,锅里咕嘟咕嘟炖肉。
    她回头喊一声:“姥,我饿了。”
    外婆就说:“再等一会儿,锅再冒阵气儿就熟了。”
    郁知从不闹,真的就等。
    因为她知道,锅盖一开,是她那天最开心的事。
    可以吃上肉了。
    ......
    外婆很宠她。
    郁知的衣服从不破,有一点点小破洞救立刻补,大了就换新的;她的本子要用叁种颜色的蜡笔,小孩爱画,消耗得快,外婆就一趟趟拉架子车去镇上买。
    村子里很多人家的小孩上不起学,但郁知能,她上学第一年每次考试就能拿上奖状,还能多吃一碗糖水鸡蛋。
    村里人说她命好,说她有个“比妈还亲的姥姥”。
    郁知听了只是笑,不说话。
    ......
    有时候晚上,外婆会坐在郁知的床头,讲她妈的故事。
    “你妈跟你一样,小时候不爱哭,书念得特别好,人长得也俊,那会儿全村人都说她能考出去。”
    “姥,那我妈后来为什么没考?”
    “她早恋,跟了你爸,一个外地做生意的男人,傻啊。”
    “然后呢?”
    “就去了北京。”
    说到北京时,外婆总会顿一下。
    那是一个又远又大的词,郁知从没见过它,却在课本和信封上见过。
    她想象过很多遍:北京应该有很多人,有高楼,有一拧就会出热水的水龙头,还有她的妈妈,一个一岁的弟弟.......以及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弟弟她也没见过,外婆说她妈怀他的时候,她爸就出事了,包的工地电缆塌了,人当场就没了。
    郁知听过一遍,没问第二遍。
    外婆说得轻,但郁知懂:那不是“出事”,是“死了”。
    .......
    郁知七岁前没怎么喊过“妈”。
    准确的来说,是没什么机会。
    每年过年,母亲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
    回来时带点新衣服,几盒奶糖,很多郁知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把她抱在怀里,问:“学习咋样?”
    再看看她写的字,夸一句“写得真整齐”。
    她妈每年回来得晚,走得快,说话也不多,穿得比村里女人时髦,身上有怎么闻都不会消散的香味。
    郁知有点舍不得母亲,外婆就把她搂在怀里,说,母亲要去北京了,那有弟弟等着她照顾。
    实话说,郁知不恨她弟,当然,她也没见过对方。
    只是觉得,好像世界上有一只漏斗,专门把她的妈妈漏进去了,然后盖了盖子。
    每年就只开一次。
    “你长高了啊。”离别时,母亲说。
    郁知“嗯”一声,想抱她,可她妈已经蹲下去收拾行李。
    她还想喊一声“妈”,又咽下去了。
    她怕喊出来,那人会说:“哎哟,都这么大了,还黏人呢。”
    所以她只喊“姥”,喊得特别清楚。
    ......
    郁知六岁那年夏天,村子里暴雨连天那阵,母亲急匆匆回来过一次,只待了一晚就要走。
    郁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半天。
    母亲走得很早,要赶第一班客车。
    屋里静得很。
    外婆起来在灶上烧水,灶膛咕哝着冒白汽,屋子里飘进来一股潮乎乎的柴火味。
    郁知躺在床上没动,眼睛悄悄睁了一条缝。
    她假装睡觉,把自己缩在被窝里,手指头揪着枕头边角,侧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
    她妈在收拾东西。
    拎包、系扣、拉拉链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她听得一清二楚。
    外婆坐在她妈对面,手上拿着一本刚翻出来,卷着边的存折。
    “你真不多待两天?娃都还没醒。”
    “妈,我这回真得急,后天就要交定金,不给就没名额了。”母亲声音低下来,“我是真没办法,晚一天都不行。”
    “用多少?”外婆没多问。
    还没等她妈开口,外婆就说:“算了,全给你拿上吧吧。”
    老太太把存折塞进塑料袋,又用旧毛巾裹了一层才递过去:“家里现钱还有千八百,妈给你拿上。”
    屋里静了一会。
    过了会,郁知听见她妈说:“妈,这孩子......我迟早得接走。”
    “我不可能全给你扔下。”
    老太太没吭气。
    郁知的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
    她没听太懂,但她知道那是她妈在说她。
    “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回来。”
    “妈,我不是不想——”
    “你有你的日子,在北京一个人带着娃,过得不容易,我知道。”外婆打断她,“妈这辈子养你,没觉得难过。”
    “现在多养个,还是自己亲外孙,妈不觉得苦,有知知,妈心里高兴着呢。”
    屋里没人再说话。
    郁知听见开水灌进壶内的水流声响。
    忽然,外婆低声又问了句:“你真想接知知走?”
    “当然想。”她妈说得有些不耐烦,“我自己孩子,我还能不要?”
    “你是真得快点接她了。”
    “现在这丫头记事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前几年你回来,哪怕晚点,她还高兴得围着灶台转。现在你一回来,她就背着人坐一下午,一句话不说。”
    “我说她想你,她还嘴硬,说自己牙疼不想说话。”
    母亲笑了声,小声说:“一个小娃娃还学会伪装情绪了?”
    外婆瞪她一眼:“她装啥?”
    “知知这丫头可不是装懂事,是太早明白了。”
    “孩子打小眼睛亮,现在呢?这一天天眼看着亮劲儿要没了。”
    “我知道你忙,”外婆慢吞吞地说,“可这孩子啊,是会记事的。”
    “她没哭没闹,不等于她心里不难过。”
    “知知心里明白着呢。”
    她妈没接话。
    郁知听见门口响了一声。
    “咔哒”。
    母亲提着布包走出去了。
    走得很轻,像怕吵醒谁。
    但她醒着。
    郁知一直都醒着。
    那天中午雨就停了,风刮着窗纸板响,郁知跟着外婆在屋后剥未成熟的核桃。
    青的皮,很涩,她的手被染成一片黑。
    郁知在想她妈说的那句“迟早”。
    “迟早”,是要多久。
    郁知不知道。
    但她清楚,她是那个“迟。”
    弟弟一定是先走的那个。
    她知道的是,那些都是另一个世界。
    她在这边,安稳,暖和,屋檐下有小燕子,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田地。
    那边呢?北京呢?
    郁知想象北京是大城市,是陌生,是她去了可能就被忽略的地方。
    就算这样,郁知也想去。
    她想看看母亲为什么留在那不回来,想看看她弟弟长什么样,想吃街上卖的裱花蛋糕和冰棍,不用等集会的日子才有。
    郁知有点想哭,但哭也没用。
    .......
    郁知七岁的初春,外婆的脚扭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她一个人去镇上买猪肉,还去地里妄想做农活,但失败了,最后把自己搞得几乎晒脱了皮,一身的薄皮肉都成了艳红色。
    回来外婆骂她,郁知只是扒拉着米粥,一口口喝完。
    “你咋不说不舒服?”
    “说了也没用。”郁知低头说。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直接砸在了老太太心上。
    她怔了半天,最后一把把郁知抱过来,抱得紧紧的:“知知,姥怎么舍得让你长大成这样啊?”
    从那天起,老太太就变得爱发呆。
    常常在烧饭时看着郁知的背影,不出声。
    一个七岁的孩子,背影怎么能看起来像是活了叁十年?
    老太太想不通。
    明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怎么就越长越沉默,眼睛也不亮了?
    晚上翻身时,老太太摸到郁知的手,软软的,小小的,热得厉害,她摸着摸着就哭了。
    在梦里的郁知被泪水烫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来,轻声问:“姥,你怎么了?”
    老太太一个劲的抹泪,说没事,又搂着她,喃喃地说:“知知,你咋就长成这样了呢?”
    郁知不是很明白,她只记得外婆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你长得太快了,慢点就好了,慢点长,姥还能多疼你几年。”
    “你再长大一点,就回不来了。”
    ......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太太就起来了。
    她穿了件藏蓝色棉布外套,把头巾缠到耳朵上,塞了封信进兜里,一拐一拐地走去了镇邮局。
    信封是老早前剩下的,皱巴巴的,上面写着:“北京市——”
    后面的地址写得歪曲八扭的,老太太写得时候,手在抖。
    ......
    一次夜里,郁知醒来,看见外婆在炕头坐着,就着煤油灯一个人拿毛线钩娃娃。
    郁知说:“姥,你怎么不睡觉?”
    外婆说:“我给你留个东西。”
    郁知不懂:“我在你身边,要什么要留的呀?”
    外婆笑了:“那以后你要不在了呢?”
    郁知似懂非懂。
    那一晚,郁知梦见了北京。
    梦里她在一个很高很高的楼下,楼上有人在喊她。
    她跑啊跑,却总也跑不到那门前。
    她站在风里,突然听见有人喊:“知知——知知——你吃饭了吗?”
    郁知猛地一回头。
    看见的,是她姥站在田埂上,围着围裙,皱巴巴的手上端着碗。
    喊她回去。
    郁知再次惊醒时,天还没亮。
    .......
    那年秋天,母亲回来了。
    没像前几年那样“回来一晚”,更不开口说“忙完再说”的话,这一次,她带着行李箱,还有张已经买好的火车票,蹲在郁知身前,拉着她的手说,“知知,我们该走了,妈接你去北京。”
    母亲在家待了叁天。
    外婆从第一天就开始准备。
    这几天里,老太太给郁知做了蒸鸡蒸鱼,每天喝的搪瓷缸里兑了糖水,鸡蛋煮得正正好,专门去镇上买了点水果糖。
    “给你带上。”外婆说,“火车路长,要是不舒服,就吃点。”
    郁知点点头,把糖接过来放进书包最底下。
    她看着外婆从柜子里翻出她喜欢穿的小裙子,一件一件迭整齐了,又放下去,换上几件新棉布的外套。
    “这个天,早上晚上都冷,你妈那儿也顾不过来,自己别感冒。”
    郁知点头,还是没说话。
    外婆没跟郁知说些什么“别走”之类的话。
    老太太仍旧像平时一样坐在门槛边晒着太阳,跟邻居家扯闲话。
    她说:“这娃啊,该飞的时候,我就不能拽着不放。”
    第叁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屋外刮着冷风。
    外婆起来给郁知装吃的。馒头、鸡蛋、还有前几天酱好的咸菜,全裹在油纸里。
    她弯腰把那包东西塞进蛇皮袋,絮絮叨叨地开口:“知知。到了北京照顾好自己,要吃热饭,不准喝冷水,别饿着,火车上饭贵,你妈又舍不得买......”
    郁知背上书包,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家里。
    母亲在屋里翻行李箱,嘴里喊着:“票拿了没?围巾系紧点。”
    郁知突然回过头:“姥,要不我不走了。”
    小老太太一愣,抬头看她。
    “我不想去北京了,我想留下来陪你。”
    外婆笑了。
    “别说傻话了。”她把郁知的小手握在掌心里,“知知。你要走的那条路,比这儿宽。”
    .......
    母亲牵着郁知出了村口,坐上长途大巴。
    那是郁知第一次坐大巴。
    车里有股汽油味儿,有几个男人半躺在车座上打呼噜,郁知坐在靠窗的位置,抱着书包,一路看着窗外的田埂,土坡,一个个往后退。
    两个小时后,她们转了一次车,又坐了叁小时的大巴,终于抵达县城车站。
    母亲带郁知在候车大厅里等了两个小时,领她上了绿皮火车。
    车厢里人很多,抽烟的,闲聊的,孩子哭声不断,行李堆得像小山一样。
    母亲让郁知靠窗坐,叮嘱她:“别乱跑。”
    郁知抱着书包,乖乖点头。
    火车哐当哐当地动了,车厢缓缓驶出站台。
    一路上郁知都没哭,也没怎么开口说过话,静静坐着,看着宽阔无垠的平原越拉越远。
    窗外是电线杆,苞谷地,郁知看见穿着破棉衣赶羊的人。
    这是郁知第一次出远门。
    她没见过北京真正的模样,她只知道那是个“该去的地方”。
    ——去上学,跟妈一起生活,见那个从来没见过,却早就占据她生活一部分的弟弟,郁瓒。
    郁知有点紧张,也有点好奇。
    可更多的是——一种她说不清的,胀胀的、空空的东西。
    这种情绪,应该是叫做难过。
    七岁的郁知坐在绿皮火车的角落,抱一个大大的书包,嘴唇抿得紧紧的。
    一个小兵,静悄悄地出征了。
    郁知眼睛有点干涩,她用力地眨了眨。
    一分钟后,郁知动了。
    她慢慢贴上车窗玻璃,小声地说了一句:“姥,我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只喜欢我弟。”
    没人听见。
    火车发出一声声长鸣,一路北去,把郁知的童年,一节节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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