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

    到十一月，管文蓁改了主意，劝陆呈锦别回来，她忙疯了，真的没时间理他。
    陆呈锦：“你比我忙？”
    陆道在美国失去政府订单，形势会越来越坏，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陆呈锦一天可以开十个会，从西八区开到东八区，穿插商务接待与活动。
    他一向是这样忙，习惯成自然般游刃有余，下班尚有精力经营感情。
    管文蓁不敢说自己比小陆总忙，听起来太荒谬，也显得她的工作太没性价比。
    然而这个月就是如此糟糕，一面年终总结一面筹备开门红，她白天不是开会就是在抓人，催资料催培训催活动，日均与各部门机构叁方对打百个来回。
    同僚开玩笑：看见管老师消息就害怕。
    管文蓁看见他们更害怕，个人能量捉襟见肘，与人多应付半句话都嫌累，周末只想自闭，也只有自闭时间才能静心写材料。
    原以为十二月能闲些，但还是忙。
    平安夜前头是周末，陆呈锦周日到，完整观察她一周回家时间。
    周一周二管文蓁七点进门，已经感觉哥哥关怀备至，累不累，困不困，平时都这么晚回来？
    “不算晚吧？”她拿不准“晚”的定义。
    “我们有些同事就算没事儿也待在办公室，吃完饭加会儿班，七点半八点再走，不堵车。”
    “所以七点回来算早？”
    “…也不是。”
    管文蓁顾左右而言他，说自己周末要主持活动，是a行针对高净值客户的年末投资者大会既答谢晚宴。
    陆呈锦：“我能去吗？”
    还真可以，刚好有客户不来，管文蓁正要找支行补人。陆呈锦已经达标，她跟高新说一声就成。
    “但那大会没什么好听，现在合规越抓越严，能放台面讲的，都是被客户录音录像也挑不出一丝错的东西。你肯定觉得没意思。”
    陆呈锦说没关系，哥哥是去看你。
    管文蓁：“你得跟我装作不认识。”
    黄经理那边早解释过了，说陆呈锦是她同学的亲戚，和她本人没什么关系。
    黄经理人精似的，一句话没往外传，但在达标奖励下来之后，提了袋进口饼干送她，彩纸包着。
    管文蓁拿回家才发现里面是ipad，惊得从沙发跳起来，之后再不敢乱收礼。
    活动开始前，大屏幕滚动播放a行广告和宣传片，管文蓁在指导长辈用手机银行，管文蓁创业申请银行贷款，管文蓁和同事们共创美好未来。
    陆呈锦用手机录了一段，晚上回家问她有没有原视频。
    管文蓁挺不好意思，她上镜又胖又扁，不好看。
    “好看。”陆呈锦盲目夸赞她外貌，“我第一次去找你，你们同事说你是明星。”
    管文蓁笑两声：“乱叫呢。”
    过一会儿道：“但行里确实挺多人认识我的。”
    她只在他面前才露出些许得意表情：“因为岳总时常叫我表现，这周全行大会也让我发言，我有时候觉得，她如果一直在这个部门当领导，我可能嗖嗖嗖就升上去了。”
    陆呈锦觉得未必，但承认她是领导喜欢的那类员工。执行力强，忠诚度高，给她一些口头肯定，她可以为你卖命。他的公主怎么可以为别人卖命。
    显然岳总是她新偶像，一张嘴总在说岳总的事情。他抱着知己知彼的心思认真听。
    岳总是学院派领导，单亲母亲，女儿在海外读书，自己一门心思扑在工作，每晚恨不得在办公室坐到十点，严于律己，严于待人，属下叫苦连天。
    已婚已育的需要职场家庭平衡，未婚未育的需要私人时间，打一份工而已，工资又没有高到让人肝脑涂地的程度，职业前景也有限。
    银行晋升对年龄要求严格，叁十五岁升不上去基本到头，想升上去，需先入选后备干部。整个部门的女员工中，只有谷主管入选。
    谷芝兰已经叁十四了，如果领导给力，她今年应该鱼跃龙门，偏偏岳总与她不对付，她恨岳总也就山高海深，每周小团体出去吃饭，固定话题就是骂领导：
    “岳总自己离婚，恨不得我们也离婚。”
    “岳总竟然要我给她买卫生巾。我来上班还是当奴才？居然要帮领导买卫生巾。”
    “她怎么还没绝经，她再不绝经我们都要绝经。“
    “岳总上下班让陈平接送，晚上让陈平到她家里，不知道陈平老婆怎么想。”
    ”岳总居然用蓝色眼影，妈呀，我都不敢用蓝色眼影。”
    管文蓁私以为用什么色眼影关我们屁事，但这话不能当着谷芝兰的面说。
    若谷芝兰是个烂人也罢，偏偏她也称得上楷模。
    谷芝兰盘靓条顺，一线营销出身，是整个部门最懂业务的人，虽然每天急着下班带孩子，回消息不甚及时，但工作未曾有过拖延，办事快准狠。
    ……
    “我喜欢和谷芝兰共事，她对我也友善，一次不落邀请我和小团体一起吃饭，但是……”
    洗完澡管文蓁还在念叨，眉头皱起来，陆呈锦伸手抚平。
    都是小事，不值得她花心思烦恼。她不该有烦恼。他工作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让她没有烦恼。
    “不开心就辞职。”
    “没有不开心，我只是……”
    娇嫩的嘴唇一开一合，陆呈锦吻上去，她暂时安静，松开她，她发出声音：“哥哥，我怀疑我不适合和人打交道。可是什么工作能够不和人打交道？肯定不是金融。哥哥以前建议我选其他专业，我没有听，现在来不及了。”
    “来得及。”他捋着她缎子似的头发，“你想学什么就去学，你喜欢的专业，任何专业，不用考虑实用性。”
    “要是学完发现还是不喜欢呢？”
    “再学下一个。”
    他总是这样宽容的态度，像他从前说没关系。
    管文蓁哧哧地笑，靠着他肩膀闭上眼睛：“那我会很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