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秘密（三）

    知道蒋云山对自己儿子做的事，沉明玉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连他对自己‘献殷勤’的时候胃里都翻腾着恶心。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父亲？把自己儿子当做获取财富与地位的踏板，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的事吗？
    凝视着蒋云山高大的背影，她心中只剩嫌恶。
    “恶心的男人。”
    她又把注意力放在蒋臣玉身上，他现在才十岁，而他杀死父母那年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她也记不太清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从十岁到十八、九岁的这几年里一直遭受着迈克的...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一个人被折磨将近十年，无论是谁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他遭遇猥亵前，在学校里也频受同学的孤立和语言霸凌...
    “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摸了摸脸，指腹停留在唇边。
    沉明玉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对他是厌恶，可如今得知他性情大变的原因，心底泛起怜悯，沉默片刻，抽出纸巾替他擦掉另一边嘴角沾上的巧克力，“擦干净了。”
    “谢谢。”
    他嘴角上扬微微歪头，笑容蔓延，与未来报纸上刊登的照片中厌世又阴郁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客气。”
    她转过头，藏起眼底的怜悯。
    时间临近下午，两家人各回各家，玩了一整个上午，沉明玉的精力早被耗得一干二净，回程的路上直接瘫在后座昏睡。
    车身轻轻颠簸摇晃，她睡得不算安稳，眉心蹙拢。
    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她睁开眼，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
    又梦到了，梦到十八岁的蒋臣玉杀害父母的画面...
    她定了定神，眼前迅速掠过的残阳还带着点温度，这让她稍稍安心。
    到了家，沉明玉睡得很早，直到第二天上学的时间点才起。
    夏天的天气阴晴不定，尤其南方还会经历一段相较漫长的梅雨季。
    短短一夜间，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雨势也不小，沉明玉揉着眼，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气味让人提不起半点劲，只想扒着枕头再好好睡一觉。
    “今天下午我和你爸都有事不能去接你，到时候我让你舅舅去接你。”
    徐丽婷给她理了理头发，说。
    “我知道了。”
    她呵欠连天，托着格外沉重的身体爬上车。
    下雨天真烦。
    学校的生活还是那样，该上课上课，该玩乐玩乐，和蒋臣玉的关系也愈加亲密，时常她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除了上厕所的时候，其余时间都像牛皮糖一样黏着她。
    “明玉，你妈妈怎么还没来接你？”
    下午放学，蒋臣玉撑着把蓝色的雨伞走到沉明玉身边，朝左右两侧张望，没有看见何家的车。
    “她有事，待会儿我舅舅来接我，对了你呢？我也没看到...”
    话说到一半，一辆陌生的轿车穿过雨幕稳稳停在她和蒋臣玉面前，车窗被人摇下来，一张她死也不想看到的脸孔映入眼帘。
    “我妈妈也有事，所以我爸爸就让迈克叔叔来接我去他那边先待着，晚点我爸妈再去接我。”
    蒋臣玉的手搭上车门把，沉明玉忽地扯住他的袖子，抬起雨伞冲迈克甜甜地一笑，脸颊两边浅浅的梨涡甜得可爱，“臣玉哥，我也想去。”
    迈克的眼神牢牢锁定在她脸上，蓝色的眼睛笑得半眯起来，对她说的话能勉强听懂，“好啊，一起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跟老师说一下，不然待会儿我舅舅找不到我会担心。”
    松开手里的袖子，她哒哒哒地跑向校门口送学生离开的班主任，踮起脚尖和班主任没说两句就回到了蒋臣玉身边。
    “走吧。”
    她收起雨伞，拉开车门率先坐进去。
    明黄色的雨伞倚在角落，蜿蜒流淌的水痕一点点地浸透、蚕食脚下干爽的脚垫。
    狭小的空间、
    幽暗的天色、
    车内后视镜里清晰映出迈克上扬着的嘴唇。
    迈克的车行驶在车流不算密集的街道，透过车窗，沉明玉不太记得住车子拐过多少个弯角与直道，只知道迈克带着她和蒋臣玉离溪城湖畔的家越来越远。
    “我们到了，下车吧孩子们。”
    迈克蹩脚的中文口音唤回沉明玉飘远的思绪，面向男人时，笑颜仍旧甜腻，“麻烦你了，叔叔。”
    下了车，她才发现车停在一栋溪城为数不多的大楼前。
    “雨下得太大了，快上去躲雨吧。”
    迈克主动牵过沉明玉的手，她的视线停留在对方无名指的钻戒上，心中冷哼，面上却依然带着笑，“谢谢你。”
    手部肌肤接触的瞬间，一股黏腻、恶心的感觉顺着脚底攀升至全身，仿佛有无数条滑腻的虫子在皮肤上爬行。
    触感令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瞬间布满手臂，连细胞都在抵触他的触碰和靠近。
    极力忍耐心里的不适，沉明玉跟迈克踏进大楼电梯，目视斜上角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不安的预感袭满全身。
    反观蒋臣玉，他对迈克没有半点的防备心，大大方方地和对方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聊天，他这样，显然没把她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
    叮——
    电梯显示在第十叁层停下，厢门应声开启，迈克拿钥匙开了面前紧闭的棕红色大门。
    还是vip客房。
    她跟着走进去，一整层的vip套房有着这个年代特有的老旧氛围。
    “你们可以先看会儿电视。”
    迈克的中文真的非常蹩脚磕巴，和他人一样都令人不适。
    “好的。”
    沉明玉牵着蒋臣玉在沙发坐下，余光中瞥见迈克走进了浴室，没多会儿，淅淅沥沥的水声透过浴室门的缝隙传到她的耳朵里。
    预感不妙。
    视线环顾四周，她的注意力落在入户门旁的壁挂式电话上，趁那个狗东西在洗澡，赶紧给舅舅徐涛打去电话。
    说来也巧，徐涛工作的警察局离这里很近，大概有叁四公里的样子，这通电话打过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到。
    “喂？舅舅，你能来xxx酒店十叁楼来接我吗？蒋叔叔的儿子也在，对，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迈克也刚好洗完澡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浑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简单扫了一眼，她恨不能当场戳瞎眼睛。
    茂密的胸毛、腹毛，以及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完全勃起的下半身。
    她的灵魂是成年人，自然明白那是一个成年男性身体起了反应的现象。
    后槽牙轻轻咬了下腮帮肉，微微的刺痛感传至感官，她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走过去，将蒋臣玉挤到沙发角落，摸来抱枕放在腿边，以此隔开与迈克的身体距离。
    蒸腾的水汽混着沐浴露的香味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沉明玉暗暗计算着徐涛还有多久到。
    旁边，迈克的手已经不老实地伸向她的腿。
    今天怎么就穿了裙子！
    属于男人的体温在慢慢逼近，迈克的手指绕过靠枕贴近她的小腿，试图从裙摆钻进更隐秘的地方。
    舅舅，你怎么还没来？
    “小女孩，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可爱吗？”
    迈克倾身靠向她，那种黏腻恶心的感觉强烈到她的胃在翻江倒海，口腔也泛起酸水，徐涛要是再不来，她怕自己吐迈克一身。
    “当然。”
    她暗暗捏紧蒋臣玉的袖口，身体已完全贴上他的胳膊。
    “怎么了明玉？”
    蒋臣玉察觉她的靠近，低头问道。
    “没什么。”
    此时，迈克的手已经伸进她的裙摆...
    “好香的味道...”
    迈克的母语脱口而出，他以为沉明玉听不懂，口中吐出的词汇也越加地污秽不堪。
    沉明玉咬紧牙关，在她快要忍不住呕吐的关键几秒，门外响起叩门声。
    她眸光发亮，避开迈克，一把拽起状态之外的蒋臣玉跑向入户门，用力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还没来得及脱掉警服的徐涛。
    门内的叁人表情各异，尤其迈克，他的笑僵在那里，抓着浴巾的边缘问：“你是谁？”
    徐涛蹙眉，接过沉明玉和蒋臣玉的书包，声调严肃，“我是这个小女孩的舅舅，来接她和这个小男孩回家。”
    迈克逆光站立，看不清表情，不过沉明玉能从他的嗓音分辨出，他现在很不开心。
    “原来是这样，那你就带他们回家吧。”
    “再见，小朋友们。”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眼迈克，恰好撞上他阴恻恻的眼神。
    想来他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盯上很久的猎物的...
    沉明玉抓紧徐涛干燥而温暖的手，一个计划在心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