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脚步声渐远，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燕燕没想到计划进行的这么顺利，林清石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的请求。成败在此一举，这么多年来只等到这一次出逃的机会，她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燕燕为了让林清石对她彻底放心，接连几日闭门不出，一直待在别院中缝制嫁衣，这段时间一直是小翠在跟贺许一联络，即便小翠做事细心，如此大事全盘交给她燕燕也不放心，叁日后林清石又来了一次，他看着燕燕手中的嫁衣，神色温柔的全然不像他，这种从骨子里透漏出来的温和跟他平日在外人面前戴的面具完全不同，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
    “红色很衬你...”
    燕燕手一顿，本国规定正红嫁衣只有正室夫人可穿，不知林清石是不是故意的，给她送来的布匹全是正红，自己原本就穿不上，何必费心秀的如此精细，燕燕正觉手腕酸疼，林清石在旁，她不敢停下，燕燕眼睛一转，想到一个好办法。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举了举拿着绣花针的那只手，夹着嗓音撒娇，“爷，奴家好累，你帮我缝一会好不好？”
    林清石含笑把那根绣花针插到喜服上，双手握着燕燕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累了？只可惜爷不会缝，只能帮我们燕燕揉揉手了。”
    林清石单手把燕燕抱到自己怀里，双手不老实的把玩燕燕的手，时不时轻啄一下燕燕的鬓发和耳垂，眼看事情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燕燕脑中迅速想着对策。
    在林清石要亲到燕燕唇角时，燕燕终于开口：“爷，以前听我娘讲，新婚妻子的嫁衣若是由夫妻二人共同完成，那他们此生必然会白头偕老，即便日后有再多险阻，都能携手克服，不离不弃。”
    林清石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燕燕嫣红的唇，等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终于含住那抹嫣红，两人接了个绵长的吻。
    燕燕靠在他怀里喘气，大脑因为缺氧变得不那么清醒，她看着林清石从桌子上拿来的喜服，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林清石看着双唇红肿的燕燕呆呆的看着自己，没忍住又亲了一口。
    “不是要夫妻共同完成吗，我没学过，娘子愿意教我吗？”
    燕燕听见这个称呼僵直了身子，没再接话，她接过喜服一针一线的讲给林清石听，不愧是新科状元，即便是从没学过的绣花，看着燕燕秀了几针后，他也能像模像样的缝上几针。
    一下午便在二人你一针我一针的绣花中溜过去，眼见日头将落，林清石停下手里的绣活，他埋在燕燕的脖颈中深吸了几口气，闷闷的说：“与张氏的婚期将近，我最近不能来看你了，你有什么需求都跟文竹说，他会给你送来，等婚事成了，我会想办法接你回府。”
    “不必劳烦文竹，这里的仆人就够我使唤了，文竹是你身边的人，我怕被人发现端倪，日后传到主母耳朵里，主母会不高兴。”
    林清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给燕燕留下了不少银子后踏着落日离开了。
    果真如他所言，燕燕接连几日听不到他的消息，傍晚小翠来了，燕燕拉着她走进内饰，交给她一包东西让她转交给贺许一。
    “记住，一定要让他放到城外白玉兰树下。”
    小翠小心的把包裹揣进怀里，她摸着像是些银票。
    “小姐，贺公子那我已经打点好了，林少爷大婚当日贺公子去拿着银票找晴姨要卖身契，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只是....晴姨那怕是不容易，晴姨平日虽待我们不错，赎卖身契毕竟不是小事，我怕她不会轻易给我们。”小翠满脸担忧的说。
    燕燕眉毛紧皱，她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出去，如果拿不到卖身契，那就摒弃这个身份，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燕燕这个人，我们想办法逃去邻国，即便毁掉这张脸我也要逃出去。”
    小翠原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在实地，她的内心燃起了熊熊烈火，即便前路再多荆棘，即便有再多不确定性，她也要把这些阻碍全烧成灰烬，即使玉石俱焚，随风而去，也要走出这压抑的做不得自己的地方。
    “林清石还有两日就要大婚，今晚我想法子去一趟翠香楼，你先把银票交给贺许一，然后去翠香楼外等我，如果晴姨不答应，我们今晚就走。”
    时间有限，出逃计划并不缜密，燕燕也不确定能否成功，满打满算她今年不过十七，小翠比她还小几岁，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对于未知的，可能会失去性命的事，燕燕的内心也会害怕，她也想过这次会不会过于冒险，要不要等日后更好的机会，但午夜梦回，每次犹豫之时，她都会想起翠香楼死去的姐妹，那些女子不过双十年华，最小的甚至比燕燕还小，楼里的客人鱼龙混搭，王二爷在床事上喜欢虐待别人，在他床上抬出去的不下十数人，低等的姐妹们什么客人都要接，不过几年便得了花柳病，仔细想想这楼里还真是公平，不论生前如何风光，死法都同样低贱，像一团最腥臭的烂泥，世人避之不及，看一眼都要吐口唾沫星子。
    能被林清石看上，燕燕心里其实是庆幸的，甚至于她对林清石有些感激之情，因着林清石的庇佑，这些年燕燕总共接过两个客人，一个是林清石另一个便是贺许一，总算没有死于花柳病。
    只是男人的心思变化莫测，不知何时他们就会变成另一个人，露出另一幅嘴脸，这些她爹早就教过她了，有她娘的前车之鉴，燕燕不敢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口中的真心，更何况林清石也没多喜欢她，等哪日腻了她这幅身子，只怕自己也会成为新的烂泥，现如今林清石大婚，娶了新的夫人，被抛弃的风险更大，错过这次机会，燕燕不敢赌后面老天还会不会再拉她一把，毕竟从她活了十七年的经验来看，好运从来不肯靠近她。这次行动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