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等别院的仆人都睡下后，燕燕从外墙的狗洞爬出。
    夜阑人静，浓重的夜色笼罩着大半个城池，燕燕沿着小巷快步走过，穿过几条街，静谧被打破，沿街的叫卖声络绎不绝，整条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让人忍不住惊奇，一城之中竟有如此天差地别的景象。
    燕燕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中，她冷冷的看着那些酒囊饭袋相携走进青楼，他们白天披着人皮装的辛苦，一到夜晚便迫不及待的变回畜生，发泄自己积攒一天的兽欲。
    黑夜是腐败的温床。
    燕燕忍住呕吐的欲望，转身走入黑暗。她从后门进入翠香楼，一路直奔晴姨住处，燕燕站在门口，轻声扣了几下门。
    “进来吧”
    燕燕推门而入，晴姨正独自一人坐着品茶，听见开门声，她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拿出新的茶杯放到对面，一边斟满热气腾腾的茶水，一边慢悠悠道：“坐吧，尝尝我新泡的茶。”
    燕燕关上门，干脆利落的跪下，开口道：“燕燕今日前来是想请晴姨救我一命。”
    晴姨手一顿，忙放下茶壶问道，“出什么事了，是谁要害你？”
    “晴姨应该听说过，林大人不日将娶亲，我得大人庇护，才能在这几年里不被磋磨，前不久林大人下令将我的牌子挂回大堂，我知我已不得大人喜爱，只是念着旧日的情分，大人仍让我去别院小住，大人成亲后，娇妻作伴，我恐遭厌弃，燕燕实在不想被人侮辱，这些年林大人为我砸了不少银子，我这还有些积蓄，我想借着这些钱赎回我的卖身契，还望晴姨成全。”燕燕一口气说完，跪下磕了个响头。
    晴姨听出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松了口气，缓缓道：“未必是林大人腻了你吧，我看是你自己想赎身，林大人世代为官，跟着他有什么不好？”
    “晴姨，您经营翠香楼多年，想必听说了无数男人抛妻弃子，见惯了情场女子被辜负的下场，您觉得男人的话可信吗？林大人娇妻在身，有朝一日未必不会腻了我，女人的青春易逝，欢场女子更是，就算我李燕辞好命，林大人对我情根深种，那张小姐呢，张小姐必视我为眼中钉，晴姨，我还年轻，我不想就这么磋磨一生，望您可怜可怜我，放我一条生路。”燕燕一口气说完，已是声泪俱下。
    晴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可行性，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不行，卖身契我不能给你，我看林大人对你不错，你还是多多讨他喜欢，有他护着你，日子不会难过的。”
    “为什么？我愿意付出双倍的赎费，求您答应我吧。”燕燕恳求道。
    晴姨叹了口气，回答说：“不是钱的问题，林大人世代为官，我得罪不起，如果让他知道是我放你走的，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那您就说是我偷走的卖身契，私自逃脱，把一切罪责推到我身上。”燕燕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不行。你别说了，我不会答应你的，你回去吧，就当今日你没来过。”晴姨一口回绝。
    燕燕低下头，神色不明，片刻，她抬起头来，微微笑着说：“您夜闯御史府，扳倒太子暗中经营的千味楼，面见匠心阁阁主一事，您也不想被太子知道吧。”
    当今圣上有五位皇子，大皇子叁皇子乃贵妃所出，背后有外家定国大将军的支持，二皇子是中宫嫡出，十八岁那年被封为太子，只是皇后早逝，外祖步御史家势力微弱，四皇子五皇子年纪尚小，尚不参与夺嫡，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一直是大皇子和太子，朝中也暗暗分为叁派，一为太子党，一为大皇子党，另有少数人保持中立。
    晴姨是大皇子安插在民间搜集消息的暗棋，如果被太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定逃不过一死，甚至还会连累别人。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晴姨大怒。
    燕燕跪在下方，并未答话。晴姨又问：“还有其他人知道吗？”燕燕道：“现在只有我知道，如果我今日没能平安回去，我不保证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些事。”
    “你威胁我。”晴姨气极反笑，想不到她活了叁十多年，竟然还会被一个小丫头威胁。
    “我只是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燕燕回答。
    “我可以把卖身契给你，但你要答应我叁件事。”燕燕刚刚的话也提醒了晴姨，有些人不能再呆在京城了。
    “哪叁件事？”听到晴姨松口，燕燕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完成了。
    “第一，你要随身带着这枚吊坠，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派人传信让你把这吊坠送到别人手中。”晴姨从怀中掏出一枚青色龙纹吊坠，递给燕燕。
    燕燕双手接了过来，这玉入手温热，竟是上等的暖玉。
    “我答应您。那另外两件事呢。”
    “第二，我不管你逃到哪，你要带着小翠一起走，并且你要保证小翠的安全，无论遇到任何事，绝不能抛下她不管。”
    燕燕愕然，她没想到翠香楼里最不起眼的小翠竟然对晴姨如此重要，她有些想不通晴姨与小翠究竟有什么关系。
    晴姨看清了她眼底的疑惑，并没有作答，说出最后一个条件，“第叁，这个我先不告诉你，等日后你安顿下来我再派人传信。这叁条你能做到吗”
    前两个条件都不算苛刻，小翠她本来就要带走，只有第叁条，如果晴姨让她杀人放火，抑或重操旧业，她实在恕难从命，只是现在卖身契在人家手上，不得不低头，先答应再说，办不办得到看她日后的能力吧。
    “我答应你，您放心，只要我李燕辞在世一天，定会保小翠安然无恙。”燕燕又把出逃计划告诉晴姨，询问可行性。
    晴姨听完后只说后续交给她，答应在她们逃走那日将卖身契送到燕燕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