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曲水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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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日,苏清方和卫漪收到安乐公主差人送来的曲江宴请帖,鲜红的。
    曲江亭上巳宴实则每年都会举行,不过只有碰上科举才会大肆操办,请柬也会从杏花粉变成状元红,内页还写有上届榜首的一首题诗。
    苏清方正在低头看请柬上的状元诗,头皮一紧,被揪得抬起头来,不由“啊”了一声,连忙向身后梳头的岁寒求饶:“轻点。”
    岁寒嬉笑,一边帮苏清方打理妆发,一边问:“姑娘,这个请帖是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吧?”
    苏清方缓缓把请帖放到了一旁,专心让岁寒捣鼓头发,漫不经心道:“你管是谁送来的。”
    “肯定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岁寒十分笃定,帮苏清方簪好珠钗,“姑娘一说,太子殿下就送请帖来了。太子殿下……是不是喜欢姑娘啊?”
    苏清方定睛,凝视着镜中的岁寒,“乱说话,小心被拔舌头。”
    “我才不是乱说呢,”岁寒嗔道,“哪有好人家的郎君随便牵姑娘手的。太子又不是个登徒子。”
    二月二那天,就在旁边的岁寒也被太子吓一跳呢,二话不说就把她家姑娘牵走了。
    岁寒凑到苏清方耳边悄声问:“姑娘也陪太子殿下出去两叁回了。姑娘喜欢太子殿下吗?”
    苏清方对着镜中的自己和岁寒挑了挑唇角。铜镜反射出的影子不甚清晰,也看不出笑容几许,“恐怕除你以外,没人会这么问我了。”
    话音刚落,苏清方派出去的丫头回来禀报:已经看过,杏榜上有“柳淮安”的名字,名列第叁十四名。
    “嗯,”苏清方又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柳公子的住处,再以母亲的名义送一份礼过去。”
    旁听的岁寒惊奇,“是那个书室记柳先生吗?”
    苏清方被拽着头发,点头也不能大动作,“你现在得改称他为柳大人了。”
    岁寒瘪嘴,不甚满意,“当年大人对他也算不薄,他都没来给夫人见礼,姑娘怎么还给他送礼?”
    苏清方指正道:“他现在是新科进士,前途无量。不要胡言。人家来不来是人家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事。或许以后他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还能帮衬一二。”
    岁寒闻言歪了歪头,“姑娘,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以前绝对不会讲这种左右逢源的话。
    “这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人?”说着,苏清方揉了揉脖子,哀怨催促,“咱们能不能快点?都弄大半个时辰了,我脖子要僵了。”
    ***
    京都城内,有沟渠五道以给水排洪,却只有一条天然河流,曲折萦绕,故名曲江。江边有亭,名曲江亭。登亭而望,可见水域千顷,杏花万里。
    粉杏疏影里,一串猩红人流,帽上簪花者,正是本届及第的进士,正在游园探花,意气风发。
    卫漪同苏清方在隔江的广场上遥遥看见,低声打趣道:“听说今年的状元公叁十多岁了,胡子都蓄到脖子了。来看的人都少了呢。”
    苏清方四下张望了一眼,对岸沿途乌压压的一片,怕是要挤下曲江去,干笑,“这还人少?”
    卫漪挑眉,一脸嫌弃的表情,道:“那是你没见过。当年安乐公主的驸马单不器,状元及第,那真是万人空巷呢。状元郎和探花郎是同一个人,大家都挤到街上看状元游街。我当时也去看了,人山人海的,就想着要嫁给这种人,后来听说他娶了安乐公主,还伤心了好久。”
    本朝习俗,进士及第后,会择最年少俊朗者两人,为探花使,游遍芳园。一榜进士,除去状元,就属探花最惹人注目。而那一年,最年轻、最俊朗、最有才的,都是一个人。难怪大家抢着看了。
    苏清方抿嘴憋笑,谑道:“你那时候才十岁吧?怎么就不嫌人家年纪大了?”
    “十岁,”卫漪一本正经道,“可我已经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
    苏清方没憋住,捂脸笑出了声。
    正说笑着,一个舒朗的声音悠悠响起:“苏姑娘,近安?”
    苏清方寻声展望,正见一身红服乌帽的柳淮安,帽翅边还别着一支杏花。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柳淮安平素简朴谦逊,今天一身,也衬出一股轩昂英挺。
    苏清方欠身道:“柳公子,大喜。”
    柳淮安亦还礼,“托姑娘的福。”
    “是公子德才出众,”苏清方微笑道,“我一早听说公子高中了,差人送了贺礼到公子落脚的客栈。公子回去可以看看,用不用得上。”
    柳淮安心中不可谓不惊喜,想她还特意关心了他是否高中,抿了抿唇,抬手请问:“苏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
    曲江亭上,无限春光尽收眼底。
    李羡同宴会负责的人员交代了几句,闲步至此,看到单不器在亭中,上前打了个招呼:“怎么在这儿?”
    单不器掐着碧玉盏,眼底尽是谈笑风生的俊秀才子,淡淡似有哀凄,“安乐同朋友去看探花郎了。留臣在这里。”
    说至此处,单不器叹了一口气,惋惜摇头,“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李羡愣了一下,“你说这话?”
    他可听说,上届单不器赋诗的曲江宴请帖叫价百金呢,甚至都不是他的墨宝,就为了挂在家里讨个彩头。
    这一身绯色官服,和新科进士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哪怕再过十年,世人也还会记得骑马游街的十七岁状元郎。
    单不器笑笑没说话,蓦然望见一道浅绿的身影,状似无意问道:“那好像是苏姑娘吧?”
    顺着单不器的目光,李羡也看到江边的苏清方,不晓得要往哪里去,旁边还跟着个红衣男子。青年狭眸促起,确认没看错,明知表字却没有称呼:“柳淮安?”
    那样醒目的红衫,自然是今年的杏榜进士之一,还十分体贴风度地帮佳人拂开低垂的树枝。单不器听到名字瞬间想到,“今年的第叁十四名?”
    “果然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公,过目不忘。”连数字也记得清清楚楚。李羡揶揄。
    单不器微微一笑,像是在炫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臣还记得,他好像也是吴州籍贯。淮安,名字也挺相称。”
    “是啊,”李羡面无表情,似是赞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兄妹呢。”
    话音刚落,李羡已迈开阔步离开。
    单不器优哉游哉举杯啜了一口,感叹:“好茶。”
    ***
    自从上次和柳淮安一番对话,李羡心中一直梗着个疑团,每每想起,甚至不得安枕——苏清方不会真像秋猎月夜对他一样,对过柳淮安吧?
    危机时刻救人,自是顾不得许多,昨日之日也不可留。问来其实没有多少意义,还显得小肚鸡肠。
    可眼下他们两凑一块干什么?
    李羡找到苏、柳二人,正将欲上前,却听柳淮安问话,脚步直接怔在原地:“苏姑娘,淮安不才,想娶你为妻。”
    苏清方背对着李羡而站,李羡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感觉到了一阵良久、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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