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的凡人（2）

    正对着投影仪的，是张大床。
    一进门，魔女就盘了个顺眼的位置。
    关青月眼神平静，扫过整片空间检查。锁好门，随手脱下厚重的保暖外套，给她倒水。
    遥控器到了他手里。这人边调试，边低声问她想看什么。
    虽然约人的是他，但他却没有特别想看的电影。
    她说看什么，他就看什么。
    魔女瞥向床另一边的凡人。后者去掉外衣后，里面穿得简约日常。
    一件杏色针织开衫马甲，斯斯文文地迭穿棉质条纹衬衫。整个人色调清淡而协调，带着点学生的书卷气，香香的。
    看起来很好说话、很好摸的样子。
    开口时，嗓音轻柔而细腻，让人感到无比舒服。
    这是魔女今晚第一次陷入犹豫。
    她觉得她单薄的后背，她瘦弱的肩膀，需要靠着什么才安逸。
    比如，这个睫毛长长的人类年上优等生，就很合适。
    屏幕上精心设计的电影海报失去了诱惑力。魔女脸上闪过纠结，有些寂寞地跟抱枕互相依偎。
    既然靠着软糯糯的抱枕了，就够了吧。难道她还想要更多？
    魔女耳边好像出现了催促的声音，要赶她去男孩怀里。
    既然，是情侣。
    既然，都待在同一张床上了。
    魔女盯着屏幕，很想冲动一回，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大环境抽走了边界与隐私，反而让她戒心重重，内心自动竖起屏障。
    狭小的封闭空间里，除了影片的背景音，再没有响起别的动静。
    不是因为胆怯，也不是后悔谈了这个恋爱。
    只是，无法顺势而为。
    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顺其自然，也从来都不是顺理成章。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曾在镜子前驻足良久。关青月也从未听天由命，而是不止一次不辞辛苦来到她面前。
    诸如互相依靠等亲密行为，也许会发生。但理由绝不会是一句恶俗的‘气氛到了’。
    那样的话，就不是她真心想要了。而是被外界操控的结果。
    就好像她那样做，只是因为很需要靠着谁。而这个谁，是谁都可以。
    于是，魔女仿佛又回到了电竞馆，跟她那个人类男朋友客气，但不熟，各自退守安全区。
    一夜过去，她认认真真、味同嚼蜡地看了叁四部电影。
    跟凡人的距离，并没有因此拉近分毫。
    能轻易拉近的玩意儿，她也不需要。
    早上困得不行，魔女决定睡会儿。
    凡人帮她放好床帘，让她先睡，还说时间到了他会叫醒她。
    就这样结束了？
    连手都没有牵一个。
    魔女带着无限遗憾，一头倒在枕头里。
    刚闭上眼，疯狂的大脑失去控制，弹出颠覆性的妄想：她被这个凡人按在昏暗的走廊里，靠着墙强吻调教。
    “别怪我没警告你，”魔女睁开眼：“敢趁我睡着动手动脚，你就死定了。”
    关青月：“……不至于。”
    然而等魔女彻底睡着了之后，他还是凑了过去。
    **
    每天他都注视着她入睡，所以很清楚她究竟怎样才算真的睡着了。
    以前都是远远地偷看，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打量。
    一切都变得温馨，而且触手可及。直到今天，他还是感觉在做梦。
    魔女表面警告了他一番，实际上却非常信任他，跟他待在这个小房间里，在他面前像这样熟睡。
    那不行，他要给她上一课。
    回过神来时，凡人非常轻地亲了亲魔女紧闭的红唇。
    这不能不说是非常僭越的行为，因为他还连脸都不敢亲一个。
    贸然亲上去，结合之前几次被拒绝的经历，总觉得会被训斥得很惨。
    窃取到一个吻，凡人精神海一震，像是触了电。陌生的画面闪过脑海。
    那是一个小女孩，仔细辨认的话，倒像是魔女小时候的模样。
    小家伙用非常可怜、而且依赖他的眼神望着他。
    这是光彩夺目的画面，在撞见的瞬间，竟让他感到窒息。
    但是她何曾这般看过他。
    为什么他能够看到小时候的魔女？
    幻觉？
    正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幻觉转瞬即逝。
    **
    醒来之后，魔女愁眉不展。
    一整晚就这样过去了，现在回寝的话，室友看她的眼神估计会很诡异猥琐。她有种名节不保的预感。
    但是她真的只是在外面看了一通宵电影，没有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就这样被误会，感觉也太冤枉了。
    所以她警告了一番关青月，跟他说以后她再也不会跟他在外面过夜。并让他今明两天都不要再来找自己，她很忙。
    受到明晃晃的冷落与排斥，关青月难掩失望。
    不见面也可以，但是主人需要平摊昨晚的费用。他说。
    “……”
    魔女陷入了沉默。并且久违地，正眼看了一下面前冷着脸的男子。
    她的第一反应是后悔。早知道要自己出钱，她就不跟他出去玩了。本来也没有觉得多有意思。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接触AA这个概念。原来出去玩不应该男仆出所有钱？之前不都是他包了？
    但是，她又想到，她好歹是魔王，怎么可以这样斤斤计较，什么都让凡人承担。
    所以魔女闷闷不乐地转了账，承担了玩乐的费用。
    凡人看起来，似乎更加不高兴了。
    **
    忍着情绪回寝，一想到这凡人竟敢给自己脸色看，还要自己出钱，魔女就变得怒不可遏，非常想要分手。
    但是又意识到她绝对不可能在今天提。
    别叫那个凡人以为她是舍不得这点钱，所以跑路了。虽然她确实有点舍不得这点钱。
    所以她忍了又忍，努力打消了分手的念头。
    同时决定再也不跟他出去玩了。
    ——因为她确实没什么钱。
    这一天他找她说话，她还是像平常一样搭理了他，只是消息回得稍微慢了点。
    她不打算让他看出自己心情不快，以免他真的以为她是不愿意跟他AA。虽然她确实不愿意。
    隔着遥远的空间，凡人睁开不可见的眼睛偷偷窥探，看到魔女一脸不高兴地回消息，说的内容却既正常又礼貌，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拒绝自己，他就有点控制不住地恼火，想要使点打压的手段。
    明明他似乎并不是这样偏执计较的人。
    扣她钱，会让她气成这样？
    这条记下了。说不定以后还会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