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36 章

    梅山貂影 作者:卫子夫

    第 36 章

    柳菲偷偷地看着这个男孩，眼里闪烁着似有似无的泪花，心里想着：“时间就这样听着，多好。若他这一刻是真心的牵着我，我这一生也无憾了。”

    青宛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对洛晨说了很多秘密。其中有一件，就是从梅山通往玉龙山的入口。

    青宛说，狐皮店里的小餐馆中间的那棵大树，树的根部有个树洞，那就是入口。那棵树被玉华施了极乐咒，只有携带着夜麟和妹羽的灵魂的人，才能进入。若是外人想要从这个地方私闯进来，是人类的话，便会被击得元神出窍，变成植物人，若是妖类，就会显出原形，法力尽失。

    玉华一向对小宁有所忌惮，并没有告诉她这些，只告诉了青宛，青宛也知道了另一条找到玉华的办法，就是攀爬雪山，等雪崩将自己淹没。因为每一个被雪崩淹没的人，都在玉华的视线内，玉华看见了青宛，就会将她收进来。

    此时洛晨心里断定柳菲一定是虞姝派来用妹羽的容貌迷惑自己的狐女，下定决心要带她闯进树洞，让她露出原型。

    他牵着柳菲，缓缓地走近那棵承载着千年生命的大树。这一幕，他在脑中构想了几千遍，他幻想牵着惜熙的手，走进他们曾经的天堂，他幻想这一片冰封的雪山的笼罩之下，是繁花满地，遍野青葱的玉龙山。

    而今他终于牵着一个人的手走到了近在咫尺的天堂，却是为了报复，为了仇恨。他觉得这一切多么讽刺，但又无法放下心中的孽障。

    梅山（九）

    “洛晨，这是什么地方？”柳菲问他。

    洛晨笑着说：“跟我来吧。”

    洛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蹲下去，另一只手摸索着树根下的洞，然后伸进去。突然间一道耀眼的蓝光从洞中射出，整个空间都染成了这天一般的蓝色。

    柳菲开始感觉都身体不适，试图挣脱洛晨的手，洛晨嘴角扬起一丝得意而满足的笑，死死地抓住她。

    一瞬间，他们两人转移到了树洞通往了另一片天地，洛晨终于看见了它，玉龙山，眼前的一切那么熟悉，千万种情愫涌上，他此刻后悔得不行，恨自己为什么不坚持把惜熙带到这里来。

    正当他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回忆中事，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将他的心从前世的画面中拉回现实。他转头过来看身边的柳菲，这一看，吓得他连忙甩开了柳菲的手，拔腿跑开了几米远。

    他从未曾见到过如此血腥可怖的画面，柳菲就在他的眼前，慢慢地变形，整张脸、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逐渐地吸干了汁水的果子，而鲜血就从发丝、七窍中慢慢地渗出来，加上她痛苦的叫声和表情，样子可怕极了。

    洛晨，不管是作为人的洛晨还是作为獒王的夜麟，他被这从未见过、从未想象过的可怕的画面，吓得毛骨悚然，冷汗淋漓，浑身颤抖。

    “你是什么妖怪！”洛晨大叫着。

    这时，柳菲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副空空的皮囊，皱巴巴地瘫在地上，皮内还略有些血酱在渗出。洛晨看见这幅皮囊内，有个小东西还在蠕动，发出吱吱的叫声，很是微弱，很是凄惨。他壮着胆子走过去，正要伸手进去探，突然间，山上传来一阵叫声：“不要！不要啊！”

    洛晨又是一惊，忙缩回手，退回一米来远的地方，盯着山上声音传来的地方，几近崩溃地叫道：“你到底是谁！”

    这是他看见树林中冲出来一个人，原来是青宛。

    “她是小宁，她是小宁！”

    青宛拼命地喊着，却来晚了一步，只看到了那副皮囊已经空空如也。

    她呆站在离小宁不远的地方，整个身体如同被冰冻死了一般。过了很久，她慢慢移动步伐，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推动千斤重的大石。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小宁的面前，声嘶力竭地一声大叫。她颤抖的手轻轻地揭开那副皮囊，从自己长长的尾巴上拔下了许多毛，包裹住血肉模糊的小宁的真身，此刻的小宁已经完全断了气，青宛放声痛哭，死死地抱着她。

    这时，玉华才慢慢从山林中走出，她冷冷的表情中，也闪过一丝同情和哀悯。

    这一切的恐怖和惨烈，在她的眼里看来，却只是报应而已。她走到洛晨面前，拍了拍洛晨的肩头，洛晨尚未从刚才目睹的一切中缓过来，被这一拍吓了一跳。看见是玉华，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住，语无伦次地说道：“玉华，玉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玉华冷静地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对他说了。

    人们正在调查的那宗无皮尸案，是小宁干的。夜麟休了小宁之后，小宁一直怀恨在心，寻机会报复，决心要让夜麟和妹羽不得安宁。当她从青宛那里得知，夜麟投生为洛晨，往梅山来寻妹羽转世，恨意肆起，一怒之下取了一张人皮，用从《狐仙心经》上学到的画皮法，想在那张人皮上画上妹羽的样子，迷惑洛晨，让他永远都寻不到妹羽。

    梅山（十）

    这件事青宛不知道，但猜测到了一些。而玉华却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她想不到小宁竟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对她一直冷眼相看。

    可小宁后悔了，她看到自己惹出来的事引起了人类的恐慌，又害怕这件事暴露会遭到天神的惩罚。天神是绝不容许仙界的人去伤害地界的人类的，这是他们必须遵守的唯一一条“法律”。

    害怕，令小宁迟迟不敢下手，她一次偷偷地从这张人皮画成了洛晨的样子，差点害惜熙出了车祸，心里多少有些得意，想起却十分后怕。于是后来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件事，她想把这个秘密永远地藏下去。

    直到那天，洛晨的执着和痴心再次触怒了她。不为别的，只为青宛。为了夜麟，青宛可以连命都不要，而那个女人，她做过什么？小宁想，她无非就是靠着那一张脸，得到了夜麟的万千宠爱。

    洛晨终究抛弃了青宛，小宁的愤怒，致使她再次想起了那张人皮。她每日换皮，都要忍受着凌迟般的痛苦，而在换皮之前和之后，都需要她的法力支撑，一旦法力供给有所不足，她就会有生命危险。

    洛晨将她带进树洞，极乐咒令她瞬间被打回了原型，可她那个时候的“原型”，是一个没有皮毛遮覆的肉体，这无异于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剥下了她的皮。

    洛晨不知道这一切，他带柳菲来，只是为了报复虞姝，他不知道那是小宁，不知道会把小宁置于死地，何况是如此残忍的死法。

    他听了玉华说出原委，一丝抱怨小宁的心思都没有，他反倒觉得，是自己的自私和复仇的心害了她。

    玉华道：“她当初将人剥皮致死，今日遭此一劫，是她应得的报应。你不必自责难过，该要珍惜的人，就好好珍惜，失去了那个人，才是你难过的时候。”

    此时洛晨的心里，回想起小宁的种种，她的刁钻，狠毒，她的蛮横，任性，都在这一刻被永远封锁在过去的时光。

    以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存在这样一个女子，为自己痴怨，为自己发狂。

    然而这个结局对于她而言，正如玉华所说，是个应得的报应。幸好她在天神知道之前就已经死了，否则，天神的震怒会使她以比这样痛苦一万倍的方式死去。

    列车飞驰在青藏铁路上，洛晨独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玻璃上若有若无的自己的影子发呆。

    青宛和玉华不愿离开梅山，她们说，她们除了梅山，已无其他地方可去，若是梅山注定有此一劫，她们甘愿与之同尽。

    洛晨没有办法，只能踏上回藏的路，希望祈求天神帮他保住梅山。列车的轰鸣声吵闹得让他听不见周围的嘈杂，他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如在梦中一般。

    他猛然回头，才发现自己的一生所经历的一切坎坷，竟都是他自找的。尊者总说，一切皆是徒劳，一切皆因缘法，他听在耳中，却没有记在心上，他总认为只要他足够强大，自己就可以掌控天下，掌控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其实不然。总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把他离经叛道的行动朝一个固定的轨道上拉，就像现在做的这一列火车，任它如何呼啸，最终还是会在该停的时候停，该走的地方走。

    格桑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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