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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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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朝的另类史 作者:梅毅/赫连勃勃大王

    第 101 章

    讣闻,南明朝廷震悼,赠太傅、宁夏王,谥忠烈。

    值得交待的,还有李成栋养子李元胤。李元胤,字元伯,河南南阳人,原本是儒家子弟。李成栋为盗时掠良家子,就养以为子。自少年时代起,李元胤一直跟随李成栋出生入死,但他稍读书,知大义。由于读过书,他心计密赡,饶有器量。李成栋降清时,李元胤怏怏不乐。日后李成栋反正,李元胤绝对是劝成首功之人。佟养甲被胁迫降南明后,这位汉奸一直郁郁寡欢,暗中与清廷联络,准备内应反攻明军。佟养甲的信使为李成栋所获,恨得李成栋想马上杀掉这位老上司。李元胤劝李成栋说,一定要先禀永历帝后再杀佟养甲,不可专杀这么高级别的降将。李元胤自到佟养甲处,假意告知说朝廷派他屯军梧州。佟养甲大喜,本来他一直装病,听说有命派他外镇,觉得终盼蛟龙入海之日,忙带亲兵上船,沿河而下。李元胤奉永历帝手谕,于半路邀击,遍杀佟养甲及其亲丁数百。

    李成栋战死后,永历帝仍旧信任李元胤。明将杨大甫屯居梧州,常常劫掠行舟,杀戮往来军使抢夺贡物。李元胤上疏,请永历帝召杨大甫入见,趁机诛杀这个跋扈将领。于是,君臣饮酒之间,永历帝诘责杨大甫。这位桀骜的武将竟想趁势劫持永历帝。一旁侍饮的马吉翔等人立刻趁乱跑掉。李元胤不慌不忙,他在后一脚把杨大甫踹个大马趴,把这位爷逮住并缢杀于船外。

    永历四年,清军攻梅岭,明将罗成耀弃南雄逃跑。见南明时势已去,罗成耀暗中约降清军,想攻取肇庆先立个功。永历帝知悉此情,忙派李元胤乘间杀掉这个国贼。李元胤平时和罗成耀关系不错,就相约游船饮酒。舟泛中流,李元胤忽然把正在绳床上忽悠的罗成耀掀翻在地,以利刃一刀结果了这个叛贼。众人大惊,李元胤不慌不忙,以皇帝手敕示众人:“有诏斩罗成耀。”然后,他“移尸涤血,行酒歌吹如故。”可见,李元胤三斩叛将,决机俄顷,有忠有智有勇,确是一个人才。

    不久,永历帝逃跑,李元胤孤军守肇庆,领独军于西南驿击败清军。由于永历帝及一帮臣下各自鼠窜,李元胤最终孤军不支,被清军重围于郁林。绝望之下,李元胤穿上大明朝服,登城四拜,哭叹道:“陛下负臣,臣不负陛下”,言毕自刎而死。从此,广东重又尽陷于清军之手。

    至此,诸师沦亡,南明昙花一现的大好时光终于过去。

    1650年年底,桂林城陷,瞿式耜殉国。

    永历帝逃至南宁后,受制于权臣孙可望。而后,虽有李定国等忠臣义士相拥,仍南明因朝中奸臣当道,四面交困。

    苟延残喘了十二年之久,历尽艰辛,逃过百死,永历帝最终为缅甸人出卖,交给了大汉奸吴三桂。

    永历十六年阴历四月十五日(康熙元年,公元1662年),永历帝朱由榔被吴三桂以弓弦绞死于昆明箅子坡,时年四十岁。南明灭亡。

    明末清初的大名士吴伟业有《圆圆曲》一诗,其中妙笔生花,极力铺陈,把“白皙通侯最少年”的青年将军吴三桂和“前身合是采莲人”的美貌歌姬陈圆圆的情事婉婉道来。但是,笔者估计真能看完全篇长诗的人不多,其中流传最广的也只有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前因后果,当时现在没有多少有心人真正琢磨。

    其实,吴伟业这首长诗,极尽揶揄挖苦之能事,特别是后面四句:“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诛心之句:吴三桂因一貌美年轻歌妓背父弃君。这样,石河大战之后,气急败坏的李自成在秦皇岛范家店当即虐杀了一直押在军营当人质的吴三桂之父吴襄。可以想象,刚刚损失数十万精兵的大顺军会怎样怀着刻骨仇恨“伺候”这位吴老爷!逃回北京后,李自成仍旧笼罩在自身败怒狂极的情绪中,把吴三桂全家三十八口寸磔而死。吴三桂以剃发背国、全家成灰的代价,换来“一代红妆照汗青”,字里行间,刀笔戳入心肺骨髓,吴伟业已把吴三桂一生事业盖棺论定。

    从明末清初这段历史,可以见出有三个爷们拍案而起跟“红颜”有关:首先是心机叵测的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其次是董御史强索宠爱歌妓而按捺不住的王得仁,冲冠一怒“惜”红颜;最后就是本文的主人公李成栋,冲冠一怒“报”红颜。而且后两位始终如一,先前是卖身投靠,为清廷鹰犬。但是,他们起事反正后,一心一意为明朝忠臣,孤忠可鉴,死而后已,确实不辜负“红颜”。这两个人,于家于国,于忠于义,可谓忠直不移,令人扼呃嗟叹。他们的兴兵,真正是个堂堂正正的爷们儿所为!

    为了使本文层层剥茧,给永历帝和那位先与“红颜”搭上干系的吴三桂一个交待,我们再回溯至那凄风苦雨的1662年,即清康熙元年,南明永历十六年。

    十六年来,艰难苦恨繁双鬓,南逃北亡一游龙,刚届不惑之年的永历帝朱由榔已经落入吴三桂之手。他对这位昔日的大明良将,仍抱怀有一丝天真的幻想。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永历帝满怀凄怆,提笔作书,字字血泪,在纸上写道:

    将军本朝之勋臣,新朝之雄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烈皇帝(崇祯)之于将军可谓甚厚。……朕自登极以来,一战而楚失,再战而西粤亡。朕披星戴月,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朕于贵州,奉朕于南(宁)、安(隆),自谓与人无患,与国无争矣。

    乃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勋,督师入滇,犯我天阙,致滇南寸地曾不得孑然而处焉。将军之功大矣!将军之心忍乎?不忍乎?朕用是遗弃中国,旋渡沙河,聊借缅国以固吾圉。出险入深,既失世守之江山,复延先泽于外服,亦自幸矣。迩来将军不避艰险,亲至沙漠,提数十万之众,追茕茕羁旅之君,何视天下太隘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竟不能容朕一人哉!岂封王锡爵之后,犹必以歼朕邀功哉!第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朕不能身受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能。将军既毁宗室,今又欲破我父子,感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恻耶?将军犹是中华之人,犹是世禄之裔也。即不为朕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己身之祖若父乎?

    不知新王何亲何厚于将军,孤客何仇何怨于将军?彼则尽忠竭力,此则除草绝根,若此者是将军自以为智,而不知适成其愚。将军于清朝自以为厚,而不知厚其所薄,万祀而下,史书记载,且谓将军为何如人也。朕今日兵单力微,卧榻边虽暂容鼾睡,父子之命悬于将军之手也明矣。若必欲得朕之首领,血溅月日,封函报命,固不敢辞。倘能转祸为福,反危就安,以南方片席,俾朕备位共主,惟将军命。是将军虽臣清朝,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厚恩矣。惟冀裁择焉。

    没落帝王,流离龙子,低首乞哀,字字有血,笔笔带泪,言中辛酸委屈,铁石心肠之人也会有所触动。不仅仅是哀求一己之生,永历帝也从吴三桂自身着想,一针见血指出:“将军自以为智,而不知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不知厚其所薄!”试想,连对家门世受其恩禄的旧主都肯斩尽杀绝、不留一丝情面的人,新主子满清统治者在“赞叹”之余,内心深处真的不会起疑心吗?而且,万世千秋,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吴三桂为何如人也!

    然而,刚狠凶戾、心机叵测的吴三桂,为了向清廷表现他的“一腔忠勇”,断然要把永历和他年仅十二岁的太子斩成两段,使他们身首分离。

    最后,连和他一起作战的满族人爱星阿和宗室贝子卓越罗都心中不忍,劝说“永历(帝)亦曾为君,全其首领留个全尸总该不过分。”这两个满人的话,才保全永历帝有个全尸而死的下场。

    绞死永历及其太子后,吴三桂为向满清表忠心,仍下令把永历父子焚尸扬灰。即使有杀父杀子之仇,也不会做出如此绝情寡义之事。这样一个奸贼,难以让人相信他曾“冲冠一怒为红颜”。温情脉脉的情怀是否真有,肯定让人疑窦从生。

    康熙十二年(1673年),老贼吴三桂竟也厚颜以“为明报仇”为名起兵,虽然他前前后后折腾了八年,但在他起兵之日起,就已注定了他败亡的命运!

    如此相较,人品顿分高下。比起一生叛君叛父叛友叛国的吴三桂,李成栋将军那发自内心深处、满怀深情、蹈死不顾的为“红颜”而激的“冲冠一怒”,确有让人激奋、让人信服、让人敬佩的一面!

    细思明朝历史,八旗满洲在入关时只六万兵丁,到顺治五年才不过十万余丁。而竟以区区十多万丁,满洲竟然能趁明朝内乱之机,最终灭亡有二百七十多年历史的、拥兵数百万、人口近二亿的大明朝,着实发人深省!

    在大明王朝摇摇欲坠之时,“数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反而是被圣人归为“难养”之类的女子,她们义薄霄汉,挺身而出,出现了赵氏姑娘(或张玉乔)以及众位反清英雄烈母贤妻的动人场面。她们或以义激,或以身殉,令中国历史的壮阔画卷中平添了奇丽的动人风景。

    封建史家们,对女子总是吝于笔墨。他们对这样一个忍辱偷生、义激枭雄乃至最后舍身成仁的刚烈红颜,很少有人出于好奇心仔细分析她的身世、思想、起因,而对她愤激的原因和过程更乏深入细致的剖析。

    扼腕叹息之余,使人想起美国作家米勒对历史中那些德义妇女的评价:“女人看似柔弱、沉默,其实她们比男人更加坚韧,道德和良知更加坚定,能够面对人生巨大的变迁和伴侣的兴衰浮沉,并能在关键时刻比男人更果决、更富有远见……”

    拾伍

    “圣朝”不留旧皇脉―――满清对崇祯三子及明宗室的杀戮

    崇祯自杀后,李自成入京,对其三个儿子太子朱慈烺(周皇后生)以及朱慈焕(田贵妃生)、朱慈灿(周皇后生)均未加以杀害。自山海关败后,李自成败逃出北京,明太子绯衣乘马随乱军之后,虽然颠沛,却仍旧活得好好的。

    乱离之中,兄弟三人运气还算不差,凤子龙孙,金枝玉叶,沦为街边巷口厮养仆役,搬砖乞食,总能弄口饭吃。太子朱慈烺兵荒马乱中生存下来后,回到北京,投往其外祖父周奎处。

    周奎这个老坏蛋,国亡前不肯出银子饷军,李自成入京后,他由于及时献媚,竟免于处死的命运,连刘宗敏的大夹板也没能把他夹到。太子朱慈烺先是找到宦官常进节,细诉因由。太子他本人虽出生在北京,一直生养深宫,只去常家玩过,记得他府门的特征,故而寻摸着找到了这位前明太监。常公公不敢怠慢,但当时已是大清天下,也不敢留他,就对太子说他姐姐长平公主(被其父亲崇祯帝杀之未死的那位)在姥爷周家。兄妹情深,又是血亲,太子便让常公公带自己去见周奎。

    太子时年十六七,他之所以如此胆大露面,也与满清在北京的政治大气候有关。多尔衮入京后装模作样殡葬崇祯皇帝、皇后,追谥崇祯为“怀宗端皇帝”,陵号为“思陵”,明白表示天下是取于“贼”,而不是取于明,宣扬清军是为明朝“复仇”。这种政治秀,使得明太子误认为他可以以“真身”示人。他可能这样想,伪大顺政权不仅会让他活着,还给他个“宋王”封号。那么,“仁义”的大清,应该不会比李自成差吧。太子,毕竟是年轻人,就是这样天真!

    周奎初见太子外孙,非常惊讶,即时引长平公主来见。兄妹二人相持痛哭。

    初见时候,周奎与其侄周绎待太子非常客气,行坐宴饮间均待之以君臣之礼。到了晚间,长平公主持一锦袍送给太子,嘱咐他不要再来。兄妹依依不舍地告别。

    太子在外冻饿数日,思念妹妹,更思念外祖父家锦衣玉食的温暖,隔了几日,他忍耐不住,再次登门。

    此次,周奎的侄子周绎负责接待,老东西本人没再露面。周绎戒嘱太子说:“千万别说你自己是太子,有人问你,你就说姓刘,说书为生,如此可以免祸。”

    太子皇家脾性,非常固执,坚决不肯。这种偏执,颇类其父。周绎很生气,就把这位表弟逐于门外。太子吵嚷,双方隔门大骂,周绎本人还冲出去对太子拳打脚踢。

    恰巧,清兵巡逻队经过,见前明皇丈门前喧哗,事出可疑,就把太子与周绎一同抓起,送往刑部审问。

    官府中堂之上,清朝一般是有满汉两名官员共审。汉官是刑部主事钱凤览。他问明情由后,怒从心起,撩衣下堂,冲着周绎脑袋上猛击一拳,大骂他“背主负恩”。从人情上讲,周绎如此对待明朝太子爷,确实说不过去,且钱凤览本人也是儒家思想教育出来的汉人,尤觉不容忍。在堂的满人刑部尚书定不了案,此事关系重大,只能下令把各人先收监再说。

    老坏蛋周奎急了,他深知此事关涉自身性命,连夜奋笔疾书,具疏上表,直递多尔衮。他坚称被逮的不是真太子。

    多尔衮听说崇祯太子落案,非常紧张,马上派人押崇祯的太子到宫,进行廷勘。同时,他召集昔日太子的锦衣卫扈从以及明朝宗室晋王前来认人。

    十人一见太子,立即下跪敬拜,异口同声说:“此真太子!”至于明藩宗室晋王,支吾不语。

    太子激愤,恨外祖父家寡情,切齿道:“我来周家,只为看望我公主妹妹,没别的想法。现为周奎叔侄出卖,无论真假,大概逃不出一个‘死’字,也不用再审,给我一刀就好!”话虽这样说,少年人实际求生愿望很强。

    多尔衮弄清楚堂上所立玉面少年真的是崇祯帝太子,立即下令,把做证的太子十名锦衣卫官兵及前明宦官常进节关入牢狱。

    刑部主事钱凤览不知多尔衮阴毒心事,他上疏道:“观周奎疏中所言,他已明说是自己要大义灭亲,以真为伪,为大清除害,请朝廷以仁义为重,认真对待此事。”

    多尔衮自有主张。经过安排后,满清又进行审讯,在刑部会集更多官员听审,并派明宗皇晋王和前明大学士谢升来当廷质认。晋王下死口说不是真太子;谢升看了一眼少年人,也摇头称不是。

    太子高声对谢升说:“谢先生,您在东宫给我讲课,城陷前还给我讲‘临危授命’一题,不知您还记得吗?”

    谢升大惭,一揖而退,仍旧默不作声。

    第 101 章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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