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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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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是昏君 作者:雅寐

    第9节

    这次羽成蘅没有再隐瞒,很痛快地把羽成珠当时对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学给司徒弘烨听,还深深向他忏悔自己对他一时的不信任。

    “……五皇兄只是妒忌我得王父疼爱才编这个谎言蒙我,我以后一定会相信王父,再也不上当了!”羽成蘅大声道,用湿润的大眼睛看着他祈求原谅。

    司徒弘烨对着他的脸说不出其他责备的话,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转过头去惩罚“造谣生事”的羽成珠,而且详细审问他,看能不能以他为突破口找出一些幕后之人的线索。

    羽成蘅间接为自己报了一箭之仇——羽成珠想借司徒悦的手伤害自己的计划,他早已心里有数,又成功加深了司徒弘烨和周凤谋之间早已存在的裂痕。

    不过他没有得意太久,一个消息让内心素来从容镇静的他瞬间变得暴跳如雷!

    ——羽成雪被司徒琅掳走了!

    ☆、41

    羽成蘅一直对羽成雪心存愧疚。

    羽成雪的性情清冷孤傲,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但因为羽成熙的托付、羽成蘅的信任,他义无反顾站了出来与司徒弘烨对抗,做了那明晃晃的靶子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把暗中操控的真正的主事者羽成蘅密密掩盖住。

    司徒弘烨用强硬的手段逼迫羽成雪去了萧家,何尝不是因为羽成雪之势已成,让他感觉到威胁?若不是羽成雪成了众矢之的,司徒弘烨又何至于借静贵妃整治他,间接导致静贵妃为保名声自尽?无论羽成雪再怎样感情淡漠,那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他的母妃……

    虽然羽成雪从来未因此责怪他,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们这些皇子在司徒弘烨手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扳倒司徒弘烨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但羽成蘅依然无法释怀。

    静贵妃死后,羽成雪马上被司徒弘烨逼去萧家。其实羽成蘅对羽成雪去萧家的事并不如他在司徒弘烨面前表现的那么无动于衷。他说动了萧皇后站在他这边。有了萧皇后的警示,萧家家主萧云必定不敢真的伤了羽成雪的性命。而且羽成蘅向司徒弘烨提了要求让羽成雪偶尔来流水小榭陪他,为的就是给羽成雪做势。有了他这个倍受司徒弘烨宠爱的皇子的看重,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对羽成雪太过分。

    但羽成雪毕竟是萧家厌恶的人之一,又有司徒弘烨的故意放纵,萧家人不可能真的把羽成雪奉为上宾,一些轻侮怠慢是必然的。羽成雪在萧家注定要受些委屈。羽成蘅每每想到纤尘不染的羽成雪要承受那些后院的不入流又不胜其扰的糟蹋人的手段,心里就不好受。

    每次羽成雪入宫见他都从未提过这些委屈一句,依然是那副清冷绝美的模样,只有对着他的时候稍稍软和。

    如今非常时期,羽成蘅所走的每一步看似简单,但事实上都经过精密的计算,惊心动魄。能有一个真正了解他,毫不迟疑支持他的兄长,是羽成蘅的幸运。

    不过羽成蘅防住了萧家,却没有防住司徒琅。司徒琅对羽成雪执念极深,一直像一只虎视眈眈的豺狼一般明里暗里盯着他。这些年羽成雪的地位日渐升高,周围多了护着他的人,宫里规矩森严又有司徒弘烨盯着,司徒琅无从下手。但羽成雪到了萧家就不一样!萧家不可能花大力气保护羽成雪,他们也阻止不了位高权重、残暴嗜血的禁卫军统领司徒琅暗地里掳人。

    买通了一个萧家的丫环在羽成雪的吃食里加了料,司徒琅翻墙进去顺利把人带走。

    羽成蘅得到消息时已经是羽成雪失踪的一个时辰后!他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司徒琅那个渣滓敢动阿絮一根指头,他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

    羽成蘅阴狠地想。

    “奉明,此事你亲去,务必救回阿絮!”确定没有了监视他的人在,羽成蘅对荀奉明道。

    一向对羽成蘅言听计从的荀奉明这次却面露不虞:“主子,您对四殿下太过在意了!四殿下背后有王家,王家绝对不会对他置之不理。此事我们不需要凑合进去!”

    羽成蘅微眯眼问:“你这是要违抗我的命令?”

    “属下不敢。”荀奉明低下头。

    “无须多言,立刻去。”羽成蘅浑身散发着说一不二的气势。上一次荀奉明同样因为羽成雪质疑他的决定,他姑且念在他初犯又护主心切没有计较。但这种事可一不可再!他要的是能立刻执行他的命令的下属!

    “是。”荀奉明被他的气势震慑,只能点头。

    看着荀奉明出去,羽成蘅对绿怡道:“大皇兄应该提及过要你们保住阿絮,我不说,你也该知道怎么做!”

    绿怡闻言诧异地抬起眼,不知道羽成蘅是从何得知。但大皇子羽成熙确实如此吩咐过。事实上羽成熙一开始意属羽成雪暂时代管他的暗部,不料羽成蘅横空出世,先一步向羽成熙“借”走暗部。即便如此,羽成熙也依然没有撤去保护羽成雪的指令。

    绿怡是越发看不透羽成蘅这个小皇子的心思。

    “奴婢明白。”她道,朝羽成蘅一福身自去安排。

    羽成蘅困在流水小榭动弹不得,默默攥着拳祈祷羽成雪不要有事。

    如果羽成雪知道素来运筹帷幄起来从容冷静的羽成蘅为他急成这样,恐怕是又动容又无奈。

    或许羽成雪在情事上是懵懂了一些,但能和在羽国的地位如日中天的司徒弘烨隐隐抗衡这么长时间,他又岂是吃素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如果他没有那个把握,他不会按着羽成蘅的意思走到明处。若不是静贵妃自尽一事把他打得措手不及,又怎会让司徒弘烨逮着机会把他放到萧家?

    司徒弘烨为了逼迫他甚至授意萧家人在宴席上把他当琴师使唤。静贵妃因此而自尽,司徒弘烨也冷眼等着羽成雪不堪受辱了结自己的性命。但羽成雪不是静贵妃,即使他的性情清冷高傲,也不会抛下自己的责任懦弱地选择以死逃避!他是羽国的四皇子!他有信赖他的兄弟,有不惜一切跟着他对抗司徒弘烨的王家!他不能就此倒下!

    司徒琅对他的龌蹉心思向来令他厌恶。宴席上司徒琅盯着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他这禽兽必有后手。

    羽成雪在萧家事事小心谨慎,又有混进萧家的王家人暗中保护,怎么可能轻易着了一个小小的萧家丫环的道?

    不过是想到羽成蘅已经成功离间司徒弘烨和周凤谋,司徒琅作为司徒弘烨的血亲兼左右臂膀必然会受到重用。若此时除去司徒琅,必能给司徒弘烨沉重的一击!

    司徒弘烨逼死他母妃之仇,羽成雪一刻不忘!

    吃下加了料的食物后,羽成雪伪装昏迷,任司徒琅扛着他东奔西跑,入了一间偏僻的房子。

    “美人儿,你终于是我的了!”司徒琅抖着手抚摸羽成雪的脸颊,兴奋地喃喃道。

    羽成雪心里大恨,但他沉住气,闭着眼侧耳聆听。他被司徒琅放在床上,听到他用力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有猴急的脱衣服的悉悉摔摔的声音……

    司徒琅靠过来的时候,羽成雪猛地暴起,把锋利的匕首插入他的心口!快狠准,干净利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击毙命!

    “你……”司徒琅动作迟缓地低头看了看插在心口上的匕首,艰难地抬起头极度遗憾不甘地伸手试图够向羽成雪。

    羽成雪满脸寒霜,鄙视厌恶地冷眼看着他。

    司徒琅眼里一片痴迷,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倒在地上断了气,死不瞑目。

    羽成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尸首。

    少年时几次被司徒琅追赶轻薄的屈辱、羽成蘅在司徒琅的鞭下几乎丧命、皮开肉绽的宫人……这些因司徒琅而起的不堪记忆瞬间淡化。

    “四殿下?”门外响起王家死士的声音。

    羽成雪没有耽搁,打开门冰冷地扔下两字:“善后。”

    三日后,右丞相兼皇宫禁卫军统领司徒琅及其心腹下属被发现陈尸宫外一家无人空宅,死状极惨,现场留下“尽屠司徒一族”六个血淋淋的大字以及一把陈留刺客专用的匕首!

    司徒弘烨怒不可遏,当场大吼一声斩杀报信之人!

    至此,司徒弘烨摩下三将周凤谋、司徒琅、李乾,一离心一死一流放,羽翼尽剪!

    正在此时,洛阳以南五百里外的越族发生叛乱,叛军势如破竹,直逼洛阳而来,战况危急。此消息一出,羽国朝堂大乱!

    ☆、42

    战事一起,所有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司徒弘烨这个昇王殿下兼大将军身上。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激得更加多疑暴躁的司徒弘烨总算得以喘一口气。真可谓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他正等着这机会收拾朝堂里越发张狂的敢对抗他的势力!

    和平时候士族尚且连成一气排挤司徒弘烨的势力,但一遇上战乱,士族对司徒弘烨只有妥协。

    司徒弘烨没有客气,由着陆涵罗列各种罪名,发作了已成为他心头之患的王家,虽然无法赶尽杀绝,也让王家从此离了羽国的权力中心。跟着王家行事的刘谢两家也因此大受打击。

    接着司徒弘烨以陈留余孽之事斥责了当年出兵陈留的周凤谋,暂时夺了他疾风部、磐石部两部的统领之职,令他闭门思过,两部的其他将领重新听令于司徒弘烨。而十日后司徒弘烨将亲自率兵五万前往越族平叛,同行的还有正德帝羽宗仪。一皇一王亲征期间,容妃领皇后凤印暂管后宫,五皇子羽成珠、副相桓越、参赞陆涵三人代理朝政。

    此举雷厉风行,一蹴而就,所有人只能俯跪在地,磕头领旨,对一个叛军需要皇帝御驾亲征丝毫不敢多言。司徒弘烨出了一口恶气,烦躁尽消,又恢复往日的威风凛凛,举足间皆是一种更胜以往的天下尽在掌握中的慑人气势!

    羽成珠是所有人中最高兴的。虽然他知道司徒弘烨重用容妃和桓越是为了保护羽成蘅,但他作为唯一的监国皇子,重要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之前因为他设毒计害羽成蘅的事,司徒弘烨已经狠狠惩戒了他一顿,让他绝望地以为永远失去了司徒弘烨宠爱他的机会。想不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个巨大的馅饼砸下来,他终究还是得到了司徒弘烨的重视和信任!

    他是张扬热烈的,消息一出,他按捺不住跑到流水小榭求见司徒弘烨。

    因为怀疑流水小榭出了内鬼,司徒弘烨开始对流水小榭的人秘密进行审查清洗。他对羽成蘅的安危十分重视,甚至要把燕棠调到他身边保护他,被羽成蘅坚决拒绝。

    “燕大人很厉害,王父出征在即,有他在王父身边保护您,阿蘅才放心。”羽成蘅揪着司徒弘烨的衣袖认真道,“阿蘅会好好保护自己,等王父大胜归来!”

    司徒弘烨不禁动容。他见羽成蘅如此明理,后宫朝堂又有容妃和桓越主持大局,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伤害羽成蘅,便没有继续坚持。

    “好!等王父大胜归来,便封你为王,带你上朝接受大臣的叩拜!”司徒弘烨豪迈道。

    两人正说着话,侍卫通报五皇子羽成珠求见。

    听到是羽成珠,羽成蘅不自觉脸露不安之色。他对羽成珠骗他出宫耍着他玩一事一直心里不愉,后又得了告诫知道羽成珠对他不怀好意,要离他远远的,羽成蘅便对羽成珠十分忌惮。

    “……王父,阿蘅不想见五皇兄。”羽成蘅小小声道。

    所谓无毒不丈夫,司徒弘烨对羽成珠的狠辣手段其实并无恶感。只是羽成珠设计的是他宠爱的羽成蘅,才把他严厉惩戒了一顿。但羽成珠一直以来的表现都非常好,而且他对司徒弘烨的感情露骨热烈,没有半点虚假,司徒弘烨心里对他也信了几分,态度比较宽和。

    如今他将要出征,还带走了羽宗仪这个羽国皇帝,留下来主政的人中必须有一个是皇室皇子。但羽成蘅在朝堂上毫无作为,性情又单纯无争,即使让他监国也必然弹压不住那些成精的老狐狸,还有可能反被利用,因此得了司徒弘烨几分认可的羽成珠才成为能让人接受的选择。

    而且这次出征司徒弘烨弃用对周凤谋死忠的骁勇善战的疾风部,选择以稳著称的磐石部。羽成珠的小舅舅冯安硕正是磐石部的代主将之一。把羽成珠推上去,授以一定权柄以安冯家人之心,也是司徒弘烨选择羽成珠的原因之一。

    羽成珠的身份非常有用。

    司徒弘烨想锻炼羽成蘅,正好可以拿羽成珠做磨刀石,自然不容他因为害怕羽成珠而逃避。

    因而羽成珠得到司徒弘烨的接见,满心欢喜地走进流水小榭,就看到司徒弘烨以及他身边揪着他的衣袖的有些闪躲怯懦的小尾巴羽成蘅。羽成珠艳丽的脸上飞扬的笑容顿时淡了淡。

    ——司徒弘烨最宠爱的皇子始终不是他。

    “阿殊参见王父!”羽成珠紧了紧折扇,恭敬地见礼。

    “起吧。”司徒弘烨道。

    “见过五皇兄。”羽成蘅不甘不愿道。

    羽成珠又想起他在含玉殿居高临下的傲慢态度,但在司徒弘烨面前,他只能忍下不悦,假笑着颔首:“十一皇弟安。见皇弟身体大好,为兄心里很是快慰。”

    “多亏王父照料。”羽成蘅软软道。说罢依恋地蹭了蹭司徒弘烨。

    司徒弘烨勾起唇角,摸摸他的头。

    这父慈子孝的画面刺痛了羽成珠的双眼。

    他道:“阿殊这次来正是要多谢王父的赏识!王父放心,阿殊必不负您所托,为您守好流水小榭!”他直挺挺跪下,上挑的眼眸直直看着司徒弘烨,里面的情意诚恳一览无遗。

    司徒弘烨一怔。羽成珠看着他的目光从来不加掩饰。一日两日他还没有当一回事,但日积月累下来,他心里也留下了印象。但这一次羽成珠的目光却和以前的有些不同,这不是看一个父亲一个长辈的目光,而是赤裸裸的看意中人的目光,恋慕而魅惑,像一团燃烧的妖火。

    司徒弘烨玩味一笑:“阿殊,王父期待你的表现。”

    “王父可否答应阿殊一个请求?”羽成珠殷切地看着他。

    “你说。”

    羽成珠的双颊浮上动人的红晕,他闭上眼羞耻又大声道:“请王父许我一夜!”说完,红着眼睛希冀地凝视司徒弘烨。

    此话一出,司徒弘烨和羽成蘅齐齐露出愕然的神色。尤其是羽成蘅,他觉得羽成珠脑子进水了!即使是争权夺利,有必要自甘下贱到这个地步吗?他利用周凤谋时虽然也会和他亲热,但动真格儿的从来没有。

    但羽成珠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热情让羽成蘅失神。

    很不可思议的,然而羽成珠是认真的、真心的。他爱慕司徒弘烨爱慕到愿意自荐枕席。他说出这一个要求是为了成全自己。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司徒弘烨沉声问。

    “阿殊知道!”没有得到拒绝的回复,羽成珠精神大振,“为什么父皇可以,八皇弟可以,阿殊不可以?阿殊心悦王父,只求一夜!此后,阿殊必为王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铿锵有力!

    ——心悦王父,只求一夜!

    这样全心全意的奉献,谁会拒绝?谁能拒绝?

    羽成蘅心里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向司徒弘烨。

    司徒弘烨已经放开搁在他头上的手,一瞬不瞬看着跪着的羽成珠。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深沉,一个热烈。

    “你肯定?”司徒弘烨慢慢走向他。

    羽成珠双眼明亮,毫不犹豫点头:“绝不后悔!”

    司徒弘烨猛地把他拦腰抱起,羽成珠嘤咛一声,红着脸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仿佛这一刻,司徒弘烨就是他的全部。

    “阿蘅,你回去。”司徒弘烨留下一句,抱着羽成珠转向寝室。

    羽成蘅一愣,不自觉瞪大眼!

    所谓的回去,是回清华宫吗?这是第一次,司徒弘烨把他驱逐出流水小榭!

    但他的心里没有太多恼怒。他想不通羽成珠能从这件事中得到多大的好处。羽成珠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件事名声尽毁。为了一个世人眼中冷酷无情的男人心甘情愿奉献雌伏,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说为了欲望似乎不尽然,但为了所谓的……爱情?

    羽成珠只要一夜,但司徒弘烨给他的不止一夜。

    一连五日,司徒弘烨和羽成珠都待在流水小榭厮混,没有出来处理任何事务。靡靡的丝竹之音自流水小榭传出,不绝于耳。羽成蘅只去过流水小榭一次,向司徒弘烨请安,但没有见着司徒弘烨的脸便被请出。

    离开时不经意一瞥,只见羽成珠穿着宽大的红衣,衣衫不整地露出白皙的肩膊胸膛,踮起赤足在旋转舞动。他的笑容明媚艳丽,眼神飞扬,专注地定在司徒弘烨身上,仿佛除了司徒弘烨,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人……

    羽成蘅想不到自己第一次看不透的人,居然是羽成珠。

    羽成珠给他一种很强烈的不安的感觉。羽成蘅觉得如果他敢在羽成珠面前伤害司徒弘烨,这个五皇兄一定会毫不留情把他碎尸万段……

    暂时离开流水小榭的另一个收获则是周凤谋。

    多日不见,素来意气风发的周凤谋脸上有了疲累灰心,可见他近来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的糟糕。司徒弘烨褫夺他的权力把这个天之骄子瞬间打落地面。

    但即使再艰难,他始终对羽成蘅念念不忘。得知羽成蘅被司徒弘烨赶出流水小榭,他第一时间找到他,然后,紧紧抱住他……

    ☆、43

    感觉到周凤谋的激动,羽成蘅放软身子,温顺地伸手揽上他的脖子,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吻住。这个吻激烈而眷恋,带着浓浓的怜惜珍爱之情,仿佛想把他融到他的体内。

    羽成蘅是个会享乐的。周凤谋对他的感情让他舒服窝心,他闭着眼小小地回应着,放任自己沦陷沉迷。欺人的前提,是自欺。

    ——即使是假的,也是确实存在的温情。

    周凤谋对羽成蘅是真的怜惜。明明欲火已经焚身,还是在最后关头停住,自羽成蘅身上拔起来,粗喘着压抑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潮。

    羽成蘅衣衫不整地躺在他身下,小小的唇瓣红艳艳的,双颊酌红,大眼睛含媚,水润迷离。

    两人无言对望着,目光交缠,难分难解。

    “阿谋哥哥……”羽成蘅糯糯地叫。

    周凤谋看着他,一遍一遍抚着他光洁的脸颊。他已经听说羽成珠受了司徒弘烨的宠幸得了司徒弘烨的宠爱,而羽成蘅被驱逐出流水小榭,只以为羽成蘅终于遭了司徒弘烨的厌弃。他不敢想羽成蘅之前在流水小榭的遭遇,失而复得的惊喜已经占据他的思绪。

    “阿蘅,你没事就好……”周凤谋忍不住吻着他的额头,“没事就好……”

    羽成蘅小大人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阿谋哥哥放心,阿蘅很好,只是很想念你!你一切都好吗?”

    周凤谋想到这段时日以来所受的煎熬,眉宇间闪过一抹黯然。

    “……不好。”他肃着脸,“没有阿蘅,阿谋哥哥一点也不好……”蹭着羽成蘅的脸喃喃抱怨道。

    这是……撒娇?

    羽成蘅被他蹭得痒痒的,抱住他咯咯直笑道:“阿蘅在的,一直都在呀!”

    只是在他无法企及的地方。彼此不能见面,周凤谋才惊觉他对羽成蘅的眷恋有多深。那一封一封写满关怀情意的信,更是催化着他心里的感情。

    “阿蘅,跟我走,好不好?”周凤谋捧着羽成蘅的脸,一字一顿道。

    司徒弘烨嫌弃了他,他在羽国失去立锥之地,也没有了继续效忠的意义。如果他继续留下去,恐怕会性命不保。羽成蘅是他在羽国剩下的唯一的想念。羽成蘅虽然贵为皇子,处境却岌岌可危,生死荣辱全握在司徒弘烨手里,只能仰人鼻息过活。如今羽成珠得宠,他和羽成蘅素来不睦,又是唯一的监国皇子,很可能会在司徒弘烨出征期间对失了宠的羽成蘅不利。到了这个境地,不若由他带了羽成蘅离开皇宫,两个人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日子。羽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便去梁国,去陈国,甚至更遥远的塞外、海外……

    羽成蘅愣愣看着他,周凤谋认真郑重的眼睛倒映在他的大眼里,没有半点虚假。他是真心的想带他离开这个囚笼,远走高飞,为此,他甚至忍痛把他原本打算忠诚到死的主子司徒弘烨放下……

    羽成蘅顿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如果周凤谋能在他清醒的最初走进他的心,让他只看到他……可是已经没有如果。

    但这一刻,羽成蘅不想对他说谎。

    他以额抵住周凤谋的额,柔柔道:“阿谋哥哥,抱歉,我不能跟你走。”

    周凤谋心里一震,苦涩道:“你不愿意?”

    羽成蘅摇摇头,咬着牙认真道:“我的身子不好,只会拖累你。”

    这是大实话。他的身体自司徒悦那一推便落下病根,之后接二连三地出事,几次徘徊在死亡边缘受了惊吓,又恸于母兄的离世心脉受损。后来他又用了荀奉明的药装作得了疫症才得以封宫,那药对他的身体也有所损伤,只是当年没有第二个选择。这三年来他为了暗中谋划之事殚精竭虑,一直陆陆续续地生病,没有彻底根治。

    他没有办法收买太医院的所有人为他作假,他的病弱是确确实实的。如今得了司徒弘烨的宠爱重视,可以用最好的人和药医治,又有了条件能适时静养。但如果要他走到宫外奔波劳累,恐怕不过三日,他便要熬不住病倒。

    他这具身体已经是林妹妹的体质。幸而他心性阔达,又是个惜命的,所以还不至于到那种走几步吐口血的地步。

    这辈子他注定要过富贵荣华、奴仆成群的生活。离了这种生活,他活不久。

    羽成蘅的体弱多病经过这几年的表现已经深入周凤谋的心。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可以自傲地说只要羽成蘅给他时间,他可以为他闯出一片天,假以时日能让他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但羽成蘅的身体根本等不到,他甚至很可能熬不过最初来自司徒弘烨对他们的追杀。

    周凤谋失神地看着他,突然觉得束手无策。

    羽成蘅偎在他的肩窝,轻轻道:“阿谋哥哥,阿蘅会护着你,不让王父对你不好……你留下来护着阿蘅,好不好?好不好?”

    司徒弘烨专宠羽成珠五日后,羽成蘅又被迎回流水小榭。

    他走进去向司徒弘烨请安时,羽成珠一身鲜艳的红衣,满身柔媚地趴在司徒弘烨的膝上,像一只被喂饱的春情盎然的猫儿,姿态慵懒,一心对主人的依恋。

    司徒弘烨随意披了件宽大的黑色外袍,露出古铜色的胸膛,威严地坐在主位上,心情似乎不错。

    “阿蘅参见王父,见过五皇兄。”羽成蘅行礼道。

    “回来就好。”司徒弘烨拍拍羽成珠,“阿殊,本王出征后,阿蘅便交给你,你好好照顾他。”

    “王父,阿殊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办好。”羽成珠信誓旦旦。

    司徒弘烨颔首:“王父没有白疼你。”

    羽成珠脸上浮上红晕,迷恋地看着司徒弘烨。

    “你回去整饬整饬。”司徒弘烨抬起他的下巴,毫不忌讳吻了吻他的唇,“封王的旨意会在明日颁下,封你为睿王,嗯?”

    除了昇王这个标新立异彰显不凡的异姓王封号,“睿”这个封号是羽国最尊贵的同姓亲王的封号。此封号一出,马上把六皇子羽成慕封的顺王,十四皇子封的福王比了下去。

    羽成珠一直为司徒弘烨心里最重要的人的位置努力。能被司徒弘烨亲口封为睿王,他是又惊喜又满足。

    “阿殊一切都听王父的!”羽成珠难掩激动道。

    “下去吧。”司徒弘烨勾起唇角,粗糙的指尖摩挲了一下他的唇,便松开道。

    羽成珠膝行在地,对着司徒弘烨重重磕头。得到司徒弘烨的一声“不必多礼,回去吧”,他站起来,昂首挺胸走出流水小榭。越过羽成蘅身边时,他用眼角余光隐秘地瞄了羽成蘅一眼,那一闪即逝的得意蔑视,并没有逃过羽成蘅的眼睛。

    想起被驱逐出流水小榭,五日来甚至无法入内向司徒弘烨请安,羽成蘅偷偷看了司徒弘烨一眼,有些害怕和生疏。

    “过来。”司徒弘烨皱起眉道。

    羽成蘅低着头顺从地走到司徒弘烨身边。

    离得近了,羽成蘅还闻到司徒弘烨身上情事过后的气味。

    ——真是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分离前还要来一场。

    羽成珠也是个奇葩。刚刚他昂首阔步走出去的背影可没有什么异状!难道是天赋凛然?羽成蘅腹诽。

    司徒弘烨捉起他的双臂,把他抱到自己的膝上,两人面对面对视。羽成蘅不敢对上司徒弘烨的目光,眼珠移开,不自在地在司徒弘烨的膝上小小挪动了一下。

    “不要动,抬起头。”司徒弘烨不悦道。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羽成蘅的眼珠立刻不敢再动,应声抬头对上司徒弘烨的眼!

    “见过周凤谋了?”司徒弘烨冷不丁问。

    羽成蘅顿时僵住,大眼睛里闪过一抹心虚。司徒弘烨可是有言在先,只准他和周凤谋通信,不准他见周凤谋的。

    司徒弘烨重重哼了一声。

    羽成蘅缩缩脖子,求饶道:“王父不要生气……阿谋哥哥只是担心我……”

    “还敢狡辩?王父不让你见他是为了你好。”司徒弘烨面无表情道。

    “……”羽成蘅抿起唇,脸上闪过一抹倔强。

    周凤谋急着见羽成蘅,估计是以为羽成蘅被赶出流水小榭是失了司徒弘烨的宠爱,担心他出事儿。

    他这个天纵奇才的得力下属被羽成蘅吃得死死的。如果是别人,司徒弘烨必定把人牢牢控制在手里,让周凤谋从此不敢有贰心。但这个别人是他宠爱的羽成蘅,他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他是知道很难分开他们两个了。他固然可以用强硬的手段插手,甚至直接杀了周凤谋。但周凤谋和羽成蘅都在他心里有一席之位。如果杀了周凤谋,以羽成蘅重情的性子恐怕会一辈子郁郁寡欢,加重他的病情。而周凤谋的背叛疑点重重,司徒弘烨到底不愿就此杀了他,但暂时夺了他的权是必须的。陆涵说得不错,久离必疏,他不能再放任周凤谋继续在他的军队里坐大。这于他于周凤谋都不利。

    既然他对羽成蘅有情,便留下他看顾羽成蘅。待他大胜归来,重拾羽国军神之名再彻查这一切,到时也给周凤谋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处置。

    “王父出征前,把周凤谋调给你做侍卫吧。”司徒弘烨道。

    正低着头等待训斥的羽成蘅霍地抬起头,惊讶得小嘴圆张。

    司徒弘烨不禁笑了,冷硬的轮廓多了一丝柔和:“我说过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羽成蘅先是大喜,喜到一半两条清秀的眉毛便撇下来,带了点委屈道:“王父赶我出流水小榭……不让我见您……”

    “羽成珠嫉恨你甚深,偏偏身份极有用处。他想要本王的宠爱,本王便给他宠爱。”司徒弘烨冷笑道,“他好好受着吧!”

    真正宠爱的,又怎么会让他侍寝,让他名声尽毁?睿王的晋封,落在王公大臣眼里,不过是媚上所得,没有人会再把这个为了权位自甘堕落为男宠的皇子放在眼里。

    “……王父不喜欢五皇兄?”羽成蘅低声道,“五皇兄他……对王父似乎是真心的……”

    ☆、44

    “不过是送上门的玩物,谈何喜欢?”司徒弘烨嗤笑一声,“而且他真正喜欢的,又岂是本王?”

    司徒弘烨不相信羽成珠的喜欢。因为这种喜欢总是伴随着利益。而羽成珠的这份喜欢已经为他自己争得很多例外。

    但羽成蘅总有一种感觉,羽成珠是真心的。如果他不是真心,堂堂一个皇子怎么会愿意把自己放得这么低,低到尘埃里?“以身伺仇雠”不是一句玩笑话。明知不可能而为之,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羽成珠也知道艰难,所以只求一夜,不求长久。

    司徒弘烨给予他的,在他眼里只是司徒弘烨在意看重他的表现,而不是单纯的利益交易。正是因为这些出乎意料的给予,让羽成珠陷得更深。

    司徒弘烨要利用一个人,可以非常冷酷无情。

    羽成蘅看着司徒弘烨,眼里有一丝惶恐:“那王父……喜欢阿蘅吗?”

    “不用和羽成珠比,阿蘅是不同的。”司徒弘烨虚虚地抚着羽成蘅的轮廓,“王父……我希望你一生遂愿。”

    羽成蘅脸上动容,心里却不禁微微叹息。

    ——如果当年司徒弘烨是这么和羽成灏相处的,也难怪他的太子哥哥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言听计从……

    司徒弘烨对一个人狠起来是极致的狠,但对一个人好起来也是极致的好。

    “我出征在外,你一切小心。”司徒弘烨嘱咐,“小心羽成珠。至于周凤谋,如果你能保住本心,不妨把他牢牢抓在掌中,任你驱使。”

    羽成蘅乖巧地点头应了,伏在司徒弘烨的肩头上揽住他的脖子,掩去眼里的复杂之色。

    月朗星稀,太华夜碧。

    恢弘庄严的承乾宫在月光的照拂下仿佛蒙上了一袭轻纱。

    寝殿里燃着安神的熏香,羽宗仪斜斜靠在明黄色的宽大软榻上,脸容平静地任大宫女为他的脸抹上保养的霜膏。

    他的长相在羽国皇族之中算是上佳,浓淡相宜,清丽秀致又不含女气,面无表情时没有那股子文弱懦怯之气便只见温文腼腆。他的后宫佳丽无数,每一个都容貌上乘,因而他的皇子皇女都长得赏心悦目,没有一个是难看的。羽宗仪曾经为这一点沾沾自喜。在那些颠簸流离的日子里,他的儿女们是他苦中作乐的源泉。因为他的后宫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在战后存活下来,他曾非常感激司徒弘烨,一度对他宠信过度,却不想他宠信的是一匹会反咬主人一口的狼。

    从他第一次被司徒弘烨压在身下,他的天地便塌了下来。

    他昏庸无能,贪生怕死,枉为人君,还总自以为尚有利用价值,以此为由和司徒弘烨讨价还价,以为只要顺从妥协便能尽力保住他想要保住的人,直到事实给了他一记又一记狠狠的耳光!

    ——最终他不但是一个无能的皇帝,还是一个无能的父亲。

    他的八子羽成凝被司徒弘烨奸污后他竭斯底里闹了一次,要用药才能安静下来,到他的五子羽成珠向司徒弘烨自荐枕席而获得封王的待遇时,他已经恨到麻木了。

    他没有再自暴自弃地消瘦憔悴,他的情绪平静下来,他仿佛已经决定认命,安安分分地当司徒弘烨的后宫中一名等待临幸的男宠。

    羽宗仪摸着自己光滑的脸,觉得自己还是有优势的。他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多时,但宫中最极品的保养的方子一直在用,多年来的居移气,养移体,容貌身段还是保持在极盛之年的状态,又有一具天赋凛然的柔韧身子已经习惯承宠。而且他最大的优势是他的身份——他是羽国的至尊,任谁把他压在身下都能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征服的快感。无论司徒弘烨宠爱多少人都对他丢不开手,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昇王殿下到!”太监尖利的声音突兀响起。

    羽宗仪对着铜镜无声勾起唇。

    看吧!他的五子羽成珠多么年轻动人艳若桃李,留了司徒弘烨五日还不是留不住人?司徒弘烨最终还是回到他的身边……

    高大壮硕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他身后。大宫女见状,知机地福福身退下。

    “出行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吗?”司徒弘烨的大手搭在羽宗仪肩上,低沉问。

    “昇王交代的事,没有人敢不尽心。”羽宗仪含笑道。

    “还在恼我让你随行的事?”司徒弘烨弯下身看着他。羽宗仪该知道恼也没用的。他多年没有离开皇宫,带上羽宗仪这个羽国皇帝可以让人投鼠忌器,多一重保障。至于羽宗仪的意愿,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我哪敢?”羽宗仪的笑容淡了淡,“你爱如何便如何,我何时阻得了你?”

    司徒弘烨道:“我会让人护着你的。”

    羽宗仪笑而不语,眼里根本没有多少信任。

    司徒弘烨也不在意,他来承乾宫不是要和羽宗仪商量政务的。

    “我们早些安歇吧。急行军时没有太多安稳就寝的机会。”

    羽宗仪似笑非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司徒弘烨爱极他这副阴阳怪气偏偏反抗不得的模样,觉得十分新鲜,干脆直接在软榻上压着他,吻上他的唇。

    羽宗仪僵了僵,闭上眼婉转相就。

    夜,极漫长。

    顺王羽成慕夜半惊醒,听着身旁顺王妃司徒悦的轻鼾声突然觉得心里发寒。

    他仅着单衣,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打开门往外走。

    因为司徒悦的妒性极重,羽成慕身边伺候的人都换成男子。夜里守在他们房门外值夜的也只有侍卫。若司徒悦需要人伺候,羽成慕只能代劳。

    见羽成慕单独走出来,侍卫现身向他一礼又退回阴影处。

    羽成慕素来是个重礼的,此时却只是潦草点点头,失神地往花园那边走去。

    没有挂起宫灯,花园一片漆黑,白天里弥漫满园的血腥味已经消散,但羽成慕仿佛还闻到那令人作恶的味道,他也真的弯下身干呕起来。

    ——那是个没有任何丽色的圆胖脸的小妇人,爱笑、无害,她的夫婿是王府里的一个小管事,很少有机会出现在顺王与王妃夫妇面前。他们不像权力大的那些管事那般,伺候着气性大的王妃,如履薄冰,他们只负责一些琐碎零散的事儿,生活过得忙碌又安稳。两人组成的小家即将迎来一个新生的孩儿,充满了欢笑和希望。

    但司徒悦一鞭子打碎了他们的平安和乐,只因早已破身但久未有孕的她荒唐地怀疑那小妇人腹中的孩儿是羽成慕的……她不舍得伤羽成慕,便满脸暴戾地把小妇人鞭笞至死,当场一尸两命!她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警告他这就是背叛她的下场!

    这样一个毒妇!这样一个毒妇!还能浑然当做没一回事那般睡着他的身边……如此的残暴不仁、嚣张跋扈,不过是仗着她有个窃国篡权昇王生父!

    一次、两次、三次……

    羽成慕双手握拳,牙关咬得咯咯直响,眼里突然射出毅然决然的光芒。

    同一时间,皇宫偏僻的一角,一只信鸽飞出宫墙,向着梁国的方向而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45

    司徒弘烨率兵出征当日,睿王羽成珠带领满朝文武百官跪送,场面庄严宏大。

    “……愿吾皇陛下、昇王殿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昇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司徒弘烨和羽宗仪站在御辇上接受跪拜,居高临下俯视伏跪着的黑压压的一片王公大臣,司徒弘烨发出一声踌躇满志的长笑。

    接着他和羽宗仪一起和列阵的军队喝酒壮行,他洪亮豪迈的发言引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起行!”司徒弘烨高举双臂大喝一声,沉重肃杀的号角声响起,三军开拨。

    羽成珠悄悄抬起头,望着御辇上英姿勃发的司徒弘烨,眼里闪过狂热的仰慕爱恋。

    羽成蘅和周凤谋没有跟着送行,他们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开洛阳城。

    周凤谋眼神复杂,以往他是出征大军的一员,而且还是行军的最高将领。他的骨子里已经刻上武将的烙印,沙场征战,马甲裹尸才是他真正想过的日子。但一朝遭贬,只能落寞地成为旁观者,听到熟悉的号角声而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

    羽成蘅挨着他,感觉到他的低落,伸出小手握了握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阿谋哥哥,你终有一日会回到战场上的。”

    周凤谋回握他的手,五指交缠,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他没有把羽成蘅的话当真,只当他是安慰他,但很是领情。

    “能护着你也好。”他道。

    司徒弘烨没有要了他的命,反而让他成了羽成蘅的贴身侍卫,想也知道是谁求的情。羽成蘅一点也没有约束他的意思,但能名正言顺保护羽成蘅,周凤谋也略感安慰。

    羽成蘅亲昵地蹭了蹭他。

    周凤谋不禁勾了勾唇,弯身在亲了亲他的发顶。

    “我们回去吧……”

    越族叛军的人数统共三万,叛乱的原因是当地官员的横征暴敛,最后甚至强占了越族圣女,终于激起族人的激烈反抗。

    这些异族在司徒弘烨眼里只是乌合之众,他所率的五万士兵对付三万叛军绰绰有余。但这一战是他几年来第一次亲征,他不但要胜,还要一场大胜,重新收拢军心民心!

    五万大军离开洛阳城十里后开始急行军。

    磐石部代主将冯安硕、戚无回分别成为司徒弘烨的副将及先锋将军。戚无回年少英武,虽然有鞑靼血统但身材没有一般鞑靼人那么粗壮沉重,反而是结实精瘦,行动敏捷。司徒弘烨拿着十数名探子舍生忘死送回来的战报,令戚无回率领一千轻骑绕道偷袭叛军的二千先遣军。这批先遣军奉命突袭洛阳城,虽然这命令在司徒弘烨眼里不过是以卵击石,但为了给叛军一个强而有力的震慑,司徒弘烨决定先给其一个迎头痛击!

    戚无回在戈阳遭遇叛军。经过一番苦战后,以死一百六十八人、伤二百九十人的代价歼敌一千三百人,俘虏七百人,拿下一场大胜!

    司徒弘烨收到战报时拍案而起,抚掌大笑!他赏了戚无回一件金甲,同时传令斩杀七百俘虏!

    首战告捷的消息传回洛阳,大小官员都暗松了一口气。这些官员有不少经历过长安破城的惨剧,已经被吓破了胆,因而听到叛军直逼洛阳而来都慌了手脚,任司徒弘烨为所欲为。

    如今司徒弘烨一出手,果然立刻解了洛阳之危,朝堂还来不及高兴,又被司徒弘烨杀俘的举动堵了一口气。

    越族叛乱有朝廷的失察在前,本该以安抚为主。但司徒弘烨杀俘这一举,却是断绝了越人的后路。他这是要把越族灭族吗?

    “……他是在告诉天下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羽成蘅想起手上最新的战报,喃喃道。他有预感,越族此事恐怕无法善了。

    羽成雪站在他的身后,和他一同看向不远处闹热的宴会。

    羽成珠以昇王立下大功为由,联合副相桓越、参赞陆涵一起发诏昭告天下,对司徒弘烨的赏赐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波接一波地送到司徒弘烨军中。

    同时,他在宫里办起庆功宴会,邀请了一众大臣和皇子。羽成雪和羽成蘅都在受邀之列。

    羽成珠不敢动羽成蘅。即使曾有过小心思也在看到周凤谋以保护的姿态站在羽成蘅身边时不甘不愿打消掉。虽然周凤谋被司徒弘烨撤职,眼下似乎失了宠,但他司徒弘烨座下第一人的余威仍在。如今司徒弘烨又把周凤谋放到他最宠爱的皇子身边,不知是什么心思,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种诸事不明的形势下招惹周凤谋。羽成珠想到自己多次试图拉拢周凤谋未果,尽拿自己的热脸贴周凤谋的冷颜,心里就一阵憋屈,对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司徒弘烨这么多宠爱和周凤谋呵护的羽成蘅自然更加嫉恨。

    羽成珠动不了羽成蘅,便把主意打到羽成雪身上。谁不知道羽成雪与羽成蘅交好?静贵妃自尽时若不是羽成蘅及时出现拦住羽成雪,恐怕羽成雪的下场就不是下放到萧家这么简单!当时的羽成蘅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司徒弘烨看中,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去阻止羽成雪动手的!

    如今羽成雪以及他背后的王家已经失势,羽成雪这个羽成熙之下最尊贵的皇子身份名实存亡。羽成珠素来不喜欢绝美高贵的羽成雪,自然乐得上前踩一脚,顺便膈应一下羽成蘅。

    宴席开始,送到羽成雪那桌的吃食都是最次的,酒酿都是最劣的。羽成珠摆出兄长的架势热情地招呼皇弟们,独独把羽成雪晾到一边。大臣们知道羽成雪遭了昇王司徒弘烨和睿王羽成珠的双重嫌弃,自不会为一个已失势的皇子触他们的霉头,皆顺着羽成珠的意思对羽成雪视而不见,即使有极少数的一、两个大臣正好碰上羽成雪,出于礼仪想向羽成雪敬一杯,都被羽成珠借故拉走。很快,羽成雪所在的位置便成为全场最冷清的地儿。

    王家失势,羽成雪在萧家的日子越发不好过,经常有人在他面前借故讽刺王家的下场。羽成雪能在萧家人一无所觉之中杀掉司徒琅无声无息脱身,自是不把这些跳梁小丑看在眼里。只是王家的境况不好,渐渐式微,羽成雪的清冷淡漠比以前更甚。

    羽成珠这些手段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他不在乎,羽成蘅却在乎。如今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不会得罪羽成珠引起其他的变数,既然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所以羽成蘅直接拉上羽成雪的手离席。不想羽成雪微微闪躲了一下,没有让他拉住他的手。

    羽成蘅自然不会认为这是羽成雪嫌弃了他。他心里存疑,但没有强求,拉着他的衣袖央他和他一起离开。不用拉手,羽成雪不发一语跟着他走。

    见羽成蘅和羽成雪一起离开,羽成珠得意一笑,自觉扳回一城。

    周凤谋心情不好,一直面无表情跟在羽成蘅身边,见他拉走羽成雪,脸上闪过一抹自家宝贝被抢的护食表情。羽成蘅为了安抚他,大胆地当着羽成雪的面亲了亲他的脸颊才成功把他哄走。不过周凤谋没有走远,倚在树杆上眼睛一瞬不瞬地随着羽成蘅动。

    为了显示正式和格调,羽成珠把宴席设在御花园。御花园的百步开外穿过一个小树林便是一面湖。

    羽成蘅和羽成雪走到湖边,借机说了一句深沉的引走羽成雪的目光,便伸手飞快扣了他的手一眼看过去。相比于已成定局的战况,他更关心羽成雪刚才避开他的原因。

    借着月光看到他雪色的手背有两道刺目的细长的紫痕,羽成蘅几乎要气炸肺:“谁干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羽成雪知道瞒不过,淡淡道:“没事。我没让他们好过。”

    “他们?”还“们”!

    羽成雪摸摸他的头,眼底泛柔,却是不会再多说的意思。

    “……阿絮你回宫吧。”羽成蘅低声道。他受不了有人敢伤害羽成雪!

    羽成雪捏捏他的小耳朵,摇摇头。

    现在绝不是适合的时机,必须等。

    羽成蘅也知道他是对的,必须耐心等着,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

    有周凤谋看着,他不能和羽成雪说太多,只能塌下肩膊丧气地小小蹭着他的手,无声道歉。

    “……你和周凤谋?”羽成雪想起刚才羽成蘅和周凤谋的亲昵,心里闪过一抹怪异。关于两人的传言他从来都是不信的。但羽成蘅在他面前和周凤谋这么亲近,羽成雪脸上无甚异状,内里却极为震惊。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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