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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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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8节

    杨延顺和耶律休哥离了军营,回到了上京城内大于越府。武元功作为杨延顺的徒弟,自然不必再呆在葵字营,而是跟着二人回到了于越府,整日好吃好喝好睡。耶律休哥又在次日带着杨延顺秘密进了辽宫,拜见了当今的皇上,辽圣宗耶律隆绪。因为有耶律休哥的引荐,圣宗对杨延顺礼遇有加,想要将其官复原职,却被杨延顺谢绝了。

    杨延顺解释说自己身为罪人,不敢再居高官厚位,况且此时不宜抛头露面,若是被宋人知晓自己还活着,定然引起戒备,不利于军事。所以,圣宗便命其辅佐耶律休哥,专司练兵,以备将来起兵攻宋,特许其不必上朝议政之权。

    就这样,杨延顺呆在于越府,与耶律休哥重温旧时光,过了好一阵的舒服日子。情人得以重逢,实在是天下最快意的事了,二人整日饮酒作乐,情意绵绵。不过,唯一令杨延顺头疼的就是自己的徒弟武元功。

    自己作为师父,一直想教他些什么,可是他偏偏不学。九反朝阳的刀法,不学!杨家将的枪法,不学!兵法战阵之术,不学!就连耶律休哥想要教他血染乾坤的刀法,他也是不学!气得杨延顺指着他鼻子骂,天下最好最厉害的武艺你都不想学,你还想怎样?不习武那就学文吧,杨延顺自负才高八斗,教他调琴属文,楹联勘对,诗词曲赋,也绰绰有余,不过武元功十天背不下一首诗,更别说提笔写文章了。最后,气急之下,杨延顺一脚将武元功踢出了于越府,撵出门,到了军营里跟着阿里铁牙历练,整日吃苦受罪,让他学有所长。

    话说,时间飞快,日月如梭,到了年末之时,北国辽邦早已进入冬季,整日飘雪,天寒地冻。这一日,耶律休哥下朝归来,神色低沉,杨延顺见状询问:“铁筝,怎么了?有事吗?”

    耶律休哥看看他,道:“半月前,我家乡黄龙府安城县出了一件怪事,人言一日风雪大作,自空中坠下一只黄龙,浑身是血,没过多久就死了。而后被大雪覆盖,县城的官员派人去挖掘龙骨,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再后来,又听闻有人在同一地方,看见黑龙遁地,他们觉得此事蹊跷,便写了奏折呈上金殿。圣上寻人解释,太卜说,这是凶兆。你要知道,黄龙府的安城县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我大辽经济重镇,原叫扶余府,专门负责军需粮草。后来太祖平渤辽,归途至此,见黄龙,故而更名黄龙府。不曾想,是夜,太祖崩于安城行宫。所以,安城县,不是寻常的所在,圣上十分在意,便派我前去探查,将此事压住,以免生起流言,祸乱朝野。”

    杨延顺听罢此事,觉得有趣,道:“我在金陵时,也有一处地名叫伏龙谷,传闻曾有金龙葬于此谷,后来涪王便自裁在伏龙谷,果然应了此名。不过这世间真有龙不成?”

    耶律休哥:“不好说,总之我得去一趟黄龙府,处理此事。”

    杨延顺听罢,道:“不若我陪你前去。”耶律休哥欣然应允,二人商议妥当,即刻启程,奔黄龙府而去。书说简短,二人带着随从一路东去,半月之后,来到了东北黄龙府安城县。安城县乃是经济重镇,地处平原,城有四面,外方内圆,又称四面城。二人到了城下,早有本地的官员迎接,到了城中之后,安排府邸,休息一夜。次日,耶律休哥召来安城县的县丞,此人名叫耶律铁戈,乃是耶律休哥的族人。

    耶律休哥询问坠龙一事,耶律铁戈一一作答,和之前耶律休哥对杨延顺所说的差不多,唯独一处不同,耶律铁戈道:“大人,几天前咱们城中来了一个出家的道人,登门求见于我,对坠龙一事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不过我没敢信他的话,就把他留在了府中,等大人来了再做决断。”

    耶律休哥急忙道:“快把人带来见我!”

    耶律铁戈领命下去,时间不大,带来了一个道人,杨延顺一看,呵!这个老道少说得有一百二十岁!花白的胡须散在前胸,头发也白了,根根似雪,满面的皱纹,不仔细看都找不到五官在哪,唯有一处,一双小眼睛发着精光。老道身穿一件简单的道袍,手拿浮尘,脚蹬道鞋,往那一站,满身的正气盎然。他看到耶律休哥也不跪拜,而是一摆浮尘,声音高亢,掷地有声,“无量天尊!贫道李扶生,参见于越大人!”

    耶律休哥一抬手,“仙长不必多礼,听闻你登门拜访,不知对坠龙一事可有见教?”

    李扶生微微一笑,刚想回答,忽然目光扫过杨延顺,先是一顿,随后一惊,不由得快步上前,“你你腰间的宝剑何来?”

    杨延顺被他吓得退了几步,听他一问,也心有所疑,道:“关你何事?”

    李扶生浑身抖动,“大人,刚才贫道失礼了,还望恕罪。贫道只想问一句,你腰间悬挂的可是诛龙剑?”

    杨延顺听罢此言,面色大变:“你怎知此诛龙剑?”

    李扶生长叹一声,道:“哎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贫道云游四海,来到了金陵城外的垂天山。山下有一伏龙谷,谷中埋在这把诛龙剑和一部天书密卷。我知道这两件神物不是凡人能碰的东西,便守在谷口,以防有人拿走,引祸上身。可后来呀,来了一个涪王,不听我所劝,将宝剑天书拿走,我无可奈何,只得由他而去。听闻涪王起兵叛乱,而后兵败自裁,这诛龙剑怎么会落到你手?难不成你是?”

    李扶生猛然想到什么,上下打量一番,随后笑道:“大人果然将星魁元,闻名不如见面!”

    杨延顺心知,这个老道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他也算明白事理,没有挑明。耶律休哥在旁看着,知道这事不宜再谈下去,便岔开话题道:“仙长,咱们话说回来,这坠龙一事,究竟如何解释?”

    李扶生闻言答道:“于越大人,请听我慢慢道来。咱们这东北地界,有三条龙脉,一条曰黄龙,一条曰黑龙,还有一条曰白龙。三龙聚首,同眠地底,后来,黄龙率先苏醒,离地升天,被大辽太祖平渤辽归途所见,故而此地更名为黄龙府。而这黄龙,也就是契丹的龙脉!可不久前,地下的黑龙也苏醒过来,也飞上了天,和黄龙日夜争斗。这黑龙是另一支龙脉,代表东北的一支异族。两龙争斗,黄龙胜黑龙败则大辽盛世,黑龙胜黄龙败则大辽衰落。”

    听到此处,耶律休哥惊呼道:“那黄龙已死,坠下地来,我大辽岂不是要!”

    “于越放心。”李扶生继续道:“虽然黄龙战败,但黑龙也身受重伤,遁入地底,一时间难以起势。本来此事也挺棘手,不过有诛龙剑在此,便容易的多了。”

    杨延顺问道:“仙长此话何意?”

    李扶生:“黄龙坠地之处,也是黑龙遁地之所在,只要在那建一座辽塔,将诛龙剑悬于塔顶,便可镇住受伤的黑龙,使其难以飞升!”

    “如此说来,我大辽便可国运绵长了?”耶律休哥问道。

    “不!”李扶生摇了摇头,“这诛龙剑虽然势大,但只镇得住一时,镇不住一世啊!”

    耶律休哥面沉似水,“仙长,如你所言,我大辽早晚会衰落了?”

    “朝代更迭,兴亡过首,此乃天之道,咱们凡人谁能阻挡天道?”李扶生话锋一转,“不过,却可推迟一些,将黑龙镇得久一些!”

    耶律休哥:“快快讲来,有何法子可以镇住那黑龙?”

    李扶生目光在耶律休哥身上转来转去,随后答道:“只需于越大人百年之后,将遗骨置于塔顶,以于越贵胄之躯,王者之魂,定能镇住黑龙二百年!在这之前,诛龙剑足以应对。”

    杨延顺却突然问道:“那白龙又当如何处置?”

    李扶生:“大人放心,那白龙不碍事的,没有个五六百年,醒不过来的。”

    耶律休哥听得此言,与杨延顺对视一眼,思虑良久,开口道:“也罢,只要镇得住这头黑龙,续我大辽国运,我便生生世世留在塔上,也无怨言。”说罢,又召来耶律铁戈,嘱咐道:“将来我死之后,你便上奏朝廷,将我的遗骨送至塔顶,千万牢记!”

    耶律铁戈点头答应,李扶生则一摆浮尘,“如此甚好,只等来年开春,将辽塔建好即可。不过,在塔建好之前,于越大人切不能离开此地,否则黑龙随时可能起势升天,到那时就不可挽回了!”

    “也就是说,我得在此镇守安城县咯?直到把辽塔建好,把诛龙剑悬上,我才能离开?”耶律休哥问道。

    李扶生点头,“不错,确实如此!贫道也会留下来,直到来年开春,协助于越建塔。”

    耶律休哥:“先谢过仙长了,事成之后,定然不会亏待了你。铁戈,带仙长下去休息吧。”说完一摆手,耶律铁戈带着李扶生退了出去。而后,杨延顺上前问道:“铁筝,你真的相信那老道所说的话吗?”

    耶律休哥手扶额头,惆怅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杨延顺沉思片刻,将腰间宝剑摘下,“既然如此,这诛龙剑便交与你了。”

    耶律休哥一把接过,拿剑在手看了半天,果然不同与寻常宝剑,“八郎,我代表大辽上下,谢过你了。”

    “不必,”杨延顺一摆手,随后道:“铁筝,你便在此镇守,准备来年开春建塔,我则先走一步。”

    耶律休哥:“你要去哪?”

    “遍访大辽山水,寻能人良才,组建靠旗军!”

    ☆、钱逍遥

    春天萌芽出土,夏天荷花飘飘,秋天树叶被风摇,冬天百草穿孝。暑去寒来杀人刀,斩尽世上的男女老少!

    话说,杨延顺别了耶律休哥,骑着一匹宝马名叫玉狐追,马上挂着两件兵刃,一枪一刀,皆是杨延顺所长。此次寻找能人良才,需要八人统帅八百靠旗军,故而杨延顺还带着另外八匹宝马,赠与愿意跟着自己的人。其余的八匹马分别叫做碧云霞、奔虹赤、飒露紫、白蹄乌、特勒骠、龙媒、惊帆、挟翼。一人九骏,浩浩荡荡,沿着东京道,离了安城县。

    且说这一日,杨延顺来到了辽东怀德镇地界,镇前有一道土岭,土岭有九峰,号称九凤朝阳!九峰之下,流淌一条辽河,蜿蜒向东,一家酒肆背倚土岭中峰,面朝辽河。时维朔九隆冬,大雪纷飞,杨延顺在风雪之中遥望酒肆,赶到近前一看,名为太平酒肆。酒肆方正,院子很大,门前高挑着灯笼串儿,晦明晦暗。杨延顺来到门前,九匹宝马鸣声阵阵,引出酒肆的伙计,“哟,这位大人,风雪这么大,您还赶去卖马啊?快快请进,院中有马棚,咱们还有上等的草料,定然为您照顾好宝马!”

    杨延顺将马鞭交付给小伙子,嘱咐道:“好生照料着,若是丢了任意一匹,你这酒肆都赔不起!”说完,大步迈进酒肆,屋子里坐满了人,热气腾腾,人生鼎沸。不过杨延顺一进来,众人都闭上了嘴,看着他,充满了好奇,能同时拥有九匹宝马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马贩子,定然大有来头!

    再说杨延顺,寻一张桌子坐下,叫小二烫一壶热酒,备上两三道小菜,酒足饭饱之后,身子才暖和过来,提着酒杯,开始打量屋内其余的酒客。只见一人胖大的身材,酒糟鼻子蛤蟆眼,四方海口招风耳,一口参差不齐的板牙,咧着嘴,坐在杨延顺的对面,此时也正打量着自己。二人对视,那人突然发笑,而后摇晃着身躯,来到了杨延顺跟前,也不客气,坐在了杨延顺桌前。杨延顺看得更仔细些,这人十指胖乎乎的,每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有金的,有银的,有玉的,有琥珀的,还有铜的。看这人穿着金黄色的大衣,杨延顺以为这是个商人,可瞥见他身后还背着一根丈长的铁棍,鹅卵粗细,看样子是个练家子。

    那人率先开口,声若洪钟,“小兄弟你好呀,我叫钱逍遥,有钱就逍遥的意思。我想和你做个生意,你那几匹马端的是令人眼馋,不若卖我一匹如何?”

    杨延顺:“钱兄,不是小弟拂你的面子,只不过我不是马贩子,不做生意。”

    “哦?那你是做什么的?你可要知道,独自一人带着这么多的宝马,可不安全啊!”钱逍遥提醒道。

    杨延顺不屑一笑,“钱兄多虑了,杨某人在大辽闭着眼睛横着走,都没人敢动我。”

    钱逍遥一听,也来了兴趣,“看来小兄弟藏龙卧虎,不是简单的人呀,在下想跟你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杨延顺看着他背后的铁棍,道:“想和我做朋友可以,不过嘛,我这人有个毛病,看见会武艺的人就想比试一番。不如你我较量一场,你若赢了我,我不但和你做朋友,还送你一匹马如何?”

    钱逍遥咧开大嘴,止不住笑:“小兄弟果然非常人,你可说准了,只要我赢了你,你便送我一匹宝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哈哈,好呀,在座的各位都听见了,替我钱逍遥做个证明,只要我赢了他,他就得送我一匹宝马!来吧,咱们这就动手!”“等一下,咱们到外面去动手,别打坏人家的桌椅。”说完,杨延顺跳到屋外院中,从玉狐追上摘下一杆八宝驼龙阴风枪,执枪在手,转等来攻。

    再说钱逍遥,在屋内众人的催促下,也扛着铁棍跳了出来,二人话不多讲,打在一处。简短接说,一百五十回合之后,杨延顺枪挑黄金衣,连扎三个透明窟窿。钱逍遥吓得冷汗直流,连连摆手,“罢了,我输了,看来我和那宝马是无缘咯。”

    杨延顺却低声道:“钱逍遥,你若真想要一匹宝马,不如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送你一匹!”

    钱逍遥眼睛一亮,“什么事?尽管说来,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

    杨延顺:“你可愿入军营,替我领一支队伍?做大辽的将军,如何?”

    “咦?”钱逍遥奇道:“你到底是何人?竟然能教我当将军?”

    “我叫杨延顺,你或许听过也或许没听过,不过这都不重要,你就说愿不愿意吧?”杨延顺问道。

    钱逍遥一拱手,“我钱某人没服过谁,不过我服你,可话又说回来,去给你当将军,有赏钱吗?”

    “万两黄金,立功即可领赏,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哈哈,我钱逍遥一身的本事都是为了拿赏钱的,我愿意去!” “好,院中那八匹宝马,你随便选一匹,我送你了!”“送我两匹行不行?”“哈哈,果然贪婪之徒,不行!”“为什么?”“我还要再找七个像你这样的人,也要赠他们一人一匹宝马。”“再找七个像个我这样贪的人?”“非也,乃是七个像你这么有本事的人!”“那好吧,我选这匹特勒骠!”

    杨延顺又从怀中掏出一支令牌,交给钱逍遥,道:“执此靠旗令,去上京都城找北院大王阿里铁牙,他会安排你入军营,然后等我回来。”“你就不怕我骑着特勒骠跑了,不去那军营报道?”“不怕。”“为何?”“像你这么贪的人,一定还惦记着那赏钱万千,怎么可能不去呢?”“哈哈,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杨兄也!对了,杨兄弟,你刚才扎坏了我的衣袍,此去上京千里,又天寒地冻的,你得给我点钱财买件新衣服呀?”“哼,好一个钱逍遥呀,世间贪婪之人,无出你之右!”

    钱逍遥丝毫不以为耻,而是笑道:“世人结交需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路人心。杨兄弟,我说的可有道理?”

    “不错,有些道理”,说着,杨延顺拿出黄金五十两,“钱逍遥,这五十两黄金算是给你的第一份赏钱,你若嫌不够,就去军营里等我吧!”

    钱逍遥一把接过,而后翻身上马,对着杨延顺一拱手,打马而去,耳间只听他高唱:钱去钱来钱又空,钱如雨来钱如风,只为钱来把身弓,钱到手时天可通

    杨延顺阵阵冷笑,暗自思忖,此人一生可归结为一个字,贪!

    等到钱逍遥身影看不见了,杨延顺才转身回到屋内,刚刚坐下,面前来了一个女子,一身红衣,看着自己不说话。杨延顺抬头看了看她,只见她身后还有一个男子,杨延顺便开口问道:“二位,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女子满面笑容,十分兴奋的样子,先是用手指了指杨延顺,随后又指了指那男子背后的单戟月牙枪,再后来又指了指院中的宝马。杨延顺这才明白,笑了笑,问道:“怎么,你们也想和我比试一番,要一匹宝马?”

    女子兴奋地点了点头,那男子却开口道,“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不要。红拂,咱们走。”说完就要离去,却被那叫红拂的女子一把拉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男子,双手在胸前握紧了拳头,满面的期盼。

    杨延顺见状,知道这其中定有故事,便起身道:“二位,想必是找我有些事情,不若坐下来谈一谈,在下杨延顺,不知阁下怎样称呼?”

    那男子一听得此名,惊呼道:“你你是杨八郎?”

    杨延顺示意其低声,不要声张,见无人注意,低声道:“不错,我就是杨八郎。”

    再看那男子,单膝跪拜,“在下宵蓝,拜见八将军!”

    杨延顺扶起他,“兄弟快快起身。”三人落座,宵蓝甚为拘谨,倒是杨延顺率先开口道:“宵蓝兄弟,不知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呀?”

    宵蓝拉着红拂的手,道:“这是我妻,名为红拂,口不能言,八将军勿要怪罪。”

    “哪里的话,”杨延顺摆了摆手,又问道:“方才她是何意?”

    宵蓝看了看红拂,叹息一声,这才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爱痴悲怨

    宵蓝是个懂武艺的人,曾随高人隐于深山学习兵法,天资聪慧,练就了一身的本领。他最为敬佩的人就是杨延顺,曾听人说杨八郎官拜大辽常衮,他便想投到他门下,做一个偏将,帐前听令。不过事与愿违,等他学成下山,杨延顺被耶律休哥献出,囚在了大宋。他心灰意冷,便没有投军,而是来到黄龙府,在一户地主家做工。

    地主老爷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段飞是嫡出,年纪二十,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深得地主老爷的宠爱。女儿名叫红拂,是庶出,虽然长得不错,但口不能言,遭人厌恶。不但与段飞的身份天差地别,还经常受人欺负,连下人都瞧不起她。不过,唯独宵蓝对她一见倾心。有这么一天,哥哥段飞心起歹念,见红拂长得漂亮,便将其带到柴房,想要奸污,正被宵蓝撞得正着。宵蓝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抄起柴刀,刀劈段飞。鲜血溅到红拂脸上,吓得她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宵蓝见杀了人,也就不再含蓄,将自己满心的爱意吐露出来,而后问道:“你可愿意随我而去,离开你这肮脏的家?”

    红拂口不能言,眼望宵蓝,终是懵懂地点了点头。宵蓝大喜,就想要带着红拂走,不过转念又是一想,平日这个家里的人没少欺负她,我既然要带她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何必让这些恶人好过!想罢,宵蓝寻来一块红布,缠在红拂头上,挡住双眼,而后拉着她的手,提着单戟月牙枪,杀尽一家老少,共五十八人。

    红拂虽然眼不能视,但双耳尚可闻,不过,在宵蓝斩尽一家老少之时,她却从未阻止。后来,二人逃离黄龙府,浪荡东北多年,宵蓝多次对红拂讲过自己想要投军之事,可奈何一直没有机会。正巧今日与杨延顺偶遇在太平酒肆,见钱逍遥得了宝马,还被招为大将,红拂便拉着宵蓝前来,也想试一试。

    杨延顺听着宵蓝讲完,叹道:“为爱至此,极致也!兄弟,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我不必比试,若你愿意到我军中效力,尽管去挑一匹宝马,去上京等我!”说完,又掏出一支靠旗令,摆在桌前。

    宵蓝身躯一震,挣扎良久,还是将靠旗令缓缓推回。杨延顺和红拂皆是不解,宵蓝苦笑一声,拉着红拂的手,道:“她选择跟着我,我便不能抛弃她。军营,容不得女人,我,离不开她。大不了,我另谋生路,八将军,恕我不能为你效力了。”

    红拂听罢,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杨延顺最看不得有情人受苦,开口问道:“如是我准许你带她入军,你可愿意?”

    宵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八将军,你说我可以带她入军?”

    杨延顺轻轻一笑,又将靠旗令塞进宵蓝的手里,“去吧,选一匹你们爱的宝马,速去上京,不要耽搁。”

    宵蓝带着红拂跪谢杨延顺,被杨延顺一一扶起,而后三人来到院中,红拂替宵蓝选了宝马碧云霞。二人临走之前,宵蓝对杨延顺说道:“八将军,我方才听你对钱逍遥所言,你要找八个人,是吗?”“的确如此,现已经找到了两个,还差六个。”“将军,此去东南百里,沿辽河而行,有一滴水湖。湖畔有一草庐,居一隐士,名为于怀。其人早年间颇负盛名,后因所爱之人弃之而去,心性大变,久居湖畔,不问尘世。将军若能将他请出,想必如虎添翼,多一臂膀也!”

    “哦?世间竟有此痴人?好,我明日便去寻访,务必将他请出来。”杨延顺说罢,与二人作别。是夜,杨延顺留宿太平酒肆,次日天晴,早早结了账,一人七骏,按着宵蓝的指示,沿着辽河往东南方向奔去。

    且说他刚刚走了三十里路,就听前头有人打架的声音。继续往前走,面前闪出一道河滩,白雪皑皑,雪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英俊的男人。左边这个男人倒提一双金装锏,口吟诗句:烟雨濛濛楚舟横,高屋古树,犹记乌蓬。石山斜径,月门深处三十尺。十八年后,西子游西湖,手执花伞。逢人问:“郎在何处?”拟无疆,你听我为颖妹写的这首词如何?当年我和她同游西湖,双宿双飞,何其快活!只可惜后来她被人害死,独留我在世间苟活,哎每当念及到此,我都难以自控。”说着,他落下两行泪,悲从心来,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想必的的确确深爱着那早亡的颖妹。

    再说另一头,被叫做拟无疆的男人手拿浑天钩,声带愁怨,气愤道:“花恋水,你颖妹已经死七年了,你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我从江南追你到辽东,竟然还不如一个只和你相恋三个月的女子。好啊,今天你我就做个了断,要么我杀了你送你去见你的颖妹,要么你杀了我,省得我每日独自心痛!”

    “江南烟雨路,你我陌路人。拟无疆,我早就说过,咱们俩不可能的,你为何还要苦苦纠缠?”花恋水问道。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少说废话,接招吧你!”说着,拟无疆浑天钩一扬,二人斗在一处。杨延顺在旁看着,心中觉得好笑,这二人一悲一怨,实乃天生一对,我何不促成他俩。想到此处,杨延顺摘下银环苍云刀,一拍座下玉狐追,挺着大刀冲上跟前。原本打斗在一处的二人被杨延顺冲散,尽皆惊慌失措,杨延顺却不管许多,对着花恋水搂头便剁。花恋水急忙抬起一双金装锏来挡,拟无疆在一旁也不闲着,手中浑天钩直奔杨延顺扫来,三人就此打到一处。且说过了二百回合,尚未分胜负,不过花恋水和拟无疆二人由原来的各自为战变成了同仇敌忾,一同来战杨延顺。杨延顺心中暗笑,目的已然达到,手中大刀猛然变快,对着拟无疆一刀劈下,后者来不及闪躲,眼看就要惨死,突然花恋水窜上前来,一把抱住拟无疆,将自己的后背对着杨延顺的大刀,舍身来救。杨延顺早有预料,手中大刀一横,猛然收回,看着抱在一处的二人哈哈大笑,“两位兄台,怎么打着打着,抱到一块儿去了?”

    此话一出,二人才反应过来,急忙推开对方,只见花恋水骂道:“你这贼子太过可恶,为何突然偷袭我俩?”

    杨延顺跳下马来,道:“我途经此处,看你们二人相爱相杀,觉得太过可怜,这才出手帮你们了一了【情】事!花兄,你若嫌这拟无疆纠缠,你便闪开些,叫我一刀劈了他,帮你除去这个麻烦。拟兄,你若觉得这花恋水无情无义,你也闪开些,我帮你一刀结果他性命,免得你再为他伤心,如何?”

    此话一出,花、拟二人相互对望,尽皆沉默不语。杨延顺看得明白,二人都不愿对方真的离去,“罢了,不参与你们的事了。此处有两支令牌,二位先请收下,我想请你们到我手下做将军,领一支劲旅,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你们可愿意?”

    “愿意!”“不愿意!”二人对望一眼,急忙改口道:“不愿意!”“愿意!”

    “哈哈,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二人是愿意的。”说着,杨延顺牵来六匹宝马:“二位可挑一匹自己喜欢的,就当我送你们俩的见面礼。”

    二人见到宝马,尽皆神情激动,也顾不得其他了,花恋水选了惊帆,拟无疆选了挟翼。二人欢喜之余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延顺摆了摆手,已经翻身上了玉狐追,“想要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就赶去上京城,执令牌找北院大王阿里铁牙,他会告诉你们的。”

    “阿里铁牙?”拟无疆带着几分疑惑,“喂,咱们俩要不要去”

    花恋水收好自己的金装锏,道:“我不管你,我是要去的。这个人来头不小,或许能帮我报了颖妹之仇!”说完,花恋水翻身上马,往上京的方向奔去,拟无疆则咬了咬牙,“总想着你颖妹,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也翻身上马,紧紧跟在起身后。

    单说杨延顺,继续往前走,又过了七十里雪路,终于看见宵蓝所说的滴水湖。沿着湖畔走了一圈,找到了那间草庐。草庐上盖着雪,屋内不时有青烟飘出,看得出,里面有人生火取暖。杨延顺到了草庐前,尚未敲门,就听庐内有人吟诗道:“梦里有时命里无,清风马鸣几沉浮。晨风莲动池边雾,烟魂散尽滴水湖。”

    ☆、耿耿于怀

    草庐之前,杨延顺细细品味着刚听见的那首诗,心道,这果真是个痴人!

    刚想抬手敲门,房门突然自己打开。仔细一看,屋内出来一人,他看到杨延顺先是一愣,随后悠悠道:“想不到朔九隆冬之时,还有人来到此处,不知阁下是偶然路过,还是专程来寻我的?”

    杨延顺抬眼观瞧,出来这人中等身材,穿一件冬衣,目光和煦,面带微笑。随他开门的一瞬,屋内的热浪涌出,打在身上,倍感温暖许多,让人错觉是这人身上散发的温热。再仔细看看,这人长大不错,唇红齿白,浓眉大眼,只不过,发丝中掺着些许的白发,似霜如雪,惹人注目。

    “阁下为何盯着我看?难不成我欠了你的银两,你来讨债不成?”那人打趣道。

    杨延顺急忙道:“在下乃是路嗯,我是来找于怀的。”

    那人又是一笑,“既然是专程来找我的,就请进屋吧。”说完一闪身,邀请杨延顺进屋。杨延顺拴好五匹宝马,而后进到屋内,于怀看了看那五匹马,没说什么,也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请坐,草庐简陋,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于怀端着一壶热茶,亲自倒了一盏,左手食指与中指轻轻一推杯身,稳稳当当送至杨延顺跟前。杨延顺拿起茶杯,吹了一下,抿了一口热茶,“多谢于兄招待,风雪漫天,有一草庐,一壶热茶,足以暖人心。”

    “暖得了汝心,却暖不了吾心。哦,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于怀总是如此有礼,杨延顺也只得装一回君子,忙道:“瞧我这记性,茶都喝了,居然还没通禀姓名。我姓杨,叫杨延顺。”

    “杨延顺?略有耳闻,但不知阁下来寻我,所为何事?”于怀淡淡问道,一脸的平和,未见波澜。

    杨延顺答道:“我开门见山地说,此番前来,是经人指点,得知于兄隐居在此。我想请你出山,到大辽军营中,领一支劲旅,北战南征!”

    于怀也抿了一口茶,随后道:“阁下有所不知,我虽是契丹人,但心中无那报国之志,更没有安邦之意。”

    杨延顺早料到他会拒绝,便岔开话题,道:“于兄,我听闻你隐居是因为一个女子?”

    于怀眼皮一抬,神情微动,“不错,自佳人离去,我已经在此快十年了。”

    杨延顺:“十年,还使你忘不掉一个人吗?”

    “呵呵”,于怀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早就忘了她的模样,不过那份情,却始终忘不掉。”

    “情?”杨延顺摇了摇头,“我看不是情,是痴!于兄,痴者,不慧也。”

    于怀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么多年来,找我出山的人也不少,不过如阁下这般有礼雅怀、善解人心的却不曾得见。你为我奔波一遭,我总不能泼你冷水。这样吧,屋外滴水湖中生有白莲花,虽是寒冬腊月,依旧绽开,世间少有。白莲之下,有一千年老蚌,每当月圆之时,便张其壳,吐其珠。那颗珍珠吸收千年的日精月华,早已不是凡物。想当初佳人尚在之时,我便想取出珍珠赠予,以表我心。奈何我水性不佳,始终潜不下去。不若这样,你帮我把那珍珠取来,了我一桩心愿,我便跟你征南战北,火海刀山!”

    杨延顺一听,心中略有迟疑,此时天寒地冻,还要我潜水下去取珠,冷就能冷死我!如果不小心再被那老蚌夹住,我岂不是要做水下冤魂?如此冒险,还不如算了,再找旁人也就是了。不过转念又是一想,宵蓝推荐我来找他,他定然不是常人,所谓可怕之人定有可敬之处,这个于怀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若得了他效力,事半功倍矣!罢了,我已经在生死边缘不知闯荡了多少回,也不差一次了!杨延顺想到这,便欣然答应。

    到了夜半之时,杨延顺和于怀走出草庐,来到滴水湖前。月光冷清,照在湖面上,升腾起薄雾。薄雾当中,可见一朵白莲,时隐时现,果不其然,世间少有,美得沁人心脾。抬头看看,月圆如轮,想必正是那老蚌吐珠之时。杨延顺便道:“于兄,来时听你吟诗,所谓晨风莲动池边雾,烟魂散尽滴水湖。如果我下去之后再也上不来了,那散尽魂魄的,可就是杨某人了!哈哈。”说着,杨延顺来到湖边,三下两下,脱了个干净,北风一刮,冻得他浑身发青。“那个那个于于兄啊,我下去了,如如果我上不来,你你也不,不要自责!”杨延顺冻得口齿不清,交代完之后,纵身跳进滴水湖。

    一瞬间,冰冷之感如同利剑,透过肌肤,直刺骨髓,杨延顺憋着气,咬着钢牙,拼命下潜。游到白莲之下,但见水底光芒四射,正是那老蚌吐珠,珍珠散着精光,引来众多鱼虾。杨延顺不敢耽搁片刻,脚蹬手刨,潜到跟前。驱散了鱼虾,仔细来看,那老蚌张张着两扇门板一样大的壳,吐着珍珠,吸收月光。珍珠有鹅卵大小,晶莹剔透,杨延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无论是宋辽两国的皇宫内院,亦或是府库封存,都没见过如此宝贵的珍珠。当下,伸手去拿,刚一触碰,只觉得一阵暖流从手心传至四肢百骸。杨延顺心中一喜,刚要收手还没收回的时候,老蚌警觉,瞬间闭合,夹住杨延顺的胳膊。杨延顺惊痛之余想要大叫,却忘了这是在水里,可能是脑子冻得坏掉了。他一张嘴,冰冷的湖水倒灌,一时间拼命挣扎,可他胳膊被夹住,根本跑不了,越是挣扎就呛了越多的湖水。咕咚咕咚冒了好大的泡,不一会儿,他便意识昏沉,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完了,我杨八郎最后做了水鬼,真是可笑可悲!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人如同离弦之箭游向自己,不过他已经看不清是谁了

    再次睁开眼,杨延顺发现自己身在草庐,身旁一人,正拿着书卷凝视。仔细来看,正是于怀,再看看自己的周围,躺在一张床上,一【丝】不挂,盖着被子,右臂缠着绷带,轻轻一动,痛感传来。

    “阁下醒了?呵呵,你昏迷了三天三夜,霸占了我的床三天三夜,要是再不醒,我可就打算把你扔回湖里喂鱼了。”于怀放下手中书卷,打趣道。

    杨延顺清醒过来,忙问道:“我记得自己被老蚌夹住,是你救了我?”

    于怀:“此处别无第三人,不是我,还会是谁?”

    “那珍珠我可拿到?”杨延顺急忙问道。

    于怀拍了拍他缠着绷带的胳膊,“珍珠已经入药。我杀了老蚌,把你和珍珠一并带上来,顺便采了白莲。将珍珠研磨成粉,与捣碎的白莲花瓣一同敷在你胳膊上,才不致于让你残废。”

    杨延顺心中惊讶,沉默良久,问道:“可那珍珠,你不是要赠予佳人?如今被我用了,又该如何是好?”

    于怀摇了摇头,道:“事隔经年,她也不知去往何方了。你说得没错,我是个痴人。其实我水性极佳,要取珍珠,犹如探囊取物,只不过我不想去拿。就算得了珍珠又能如何?斯人已去,只有我还在原地囚了十年。哎正巧你来请我出山,我便借机考验你。这么多年,来找我的人许多,我都以此法试之,可他们别说潜下水去,就是到湖边看看都不敢。都推辞天冷地寒,不敢下去罢了。”

    杨延顺听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看来自己被他耍了一道,还险些搭上条命。不过听他所言,似乎自己通过考验了,便问道:“你能看开最好不过,毕竟十年了,也该醒来了。话又说回来,我是不是已经通过你的考验了?”

    于怀点点头,“如蒙不弃,我愿拜在你门下,效犬马之劳。”

    “太好了!”杨延顺心花怒放,“我衣服呢?”

    于怀按下他,道:“你现在还不能动,这伤起码还得两天能好。”

    “骑马?不骑马的话,几天能好?”

    ☆、病苦离

    两日之后,杨延顺伤势好转,交给于怀一支靠旗令,嘱咐他先去上京,等候自己归来。于怀选了宝马龙媒,二人分手,打马而去。杨延顺则骑着玉狐追,带着剩下的三骏,继续往南走。在草庐养伤的两天,于怀告诉他,此去滴水湖八十里,有一座空城,叫做合隆城。之所以叫做空城,那是因为城中无百姓,仅有守将一人,其名不详,只知人尽称曰十七。

    十七,原本是肃慎王朝的遗民,官拜大辽守将。曾有妻,名水荷,后异族高句丽入侵,围城百日。十七困守合隆城,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城中疾病肆虐,百姓易子而食。高句丽招降,十七拒降,又守百日,城中人饥饿病死,就连妻水荷,也身患重病离世。后于越挥兵至,斩异族,灭高句丽,可合隆城却成了空城一座。于越班师,十七不随,独立城中,日夜坚守。生离、死别,令其智昏,疯癫之态,留恋亡妻,不能自拔。

    杨延顺十分想见识这个十七,故而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不日抵达,合隆城下,满目萧然。城门大开,积雪成堆,城头荒草杂生,枯黄折败,随风飘摇。

    “果真是一座空城!”杨延顺在马上正瞧着,忽然有人一声厉喝:“大胆高句丽贼子,竟敢兵犯边境,扰我城池,待本将下来斩你!”

    杨延顺闻声一震,循声望去,只见城头上杂草丛间有一员守将,此时已然转身下了城头。时间不大,耳闻听马蹄声响,一员大将衣着破烂,骑着一匹瘦马,擎着一杆胆膛枪冲杀出来。其势雷霆万钧,其声威震九霄,马到近前,二话不说,挺枪便刺。杨延顺手拿银环苍云刀来挡,二人斗之一处,边打边想,这狂人想必就是那十七了。果然,已然疯癫,守着一座空城,还把自己当成了曾经入侵的异族。杨延顺心生怜悯,但却不敢大意,这个十七果然不同常人,威猛力足,枪法绝伦!二人斗至百余回合,杨延顺暗挑大拇指,心说也就是我杨八郎,若是旁人,早就败了,如此猛将,不正是我所需要的吗!

    二人继续打着,忽然从城中又冲出一人,也是骑着一匹瘦马,由远及近,像是在喊着什么,不过风大没听清。杨延顺全神贯注和十七打斗,等到那人来到了跟前,才听他喊道:“大人手下留情,我家将军已疯,你你千万要手下留情啊!”说完一阵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一般。

    杨延顺回应道:“我哪会手下留情?稍有不慎,我就得死在你家将军手下。快快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他停下?若是再打下去,定然两败俱伤!”

    那人又是一阵咳,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大人你让一让,我来和他打,我有经验,知道怎么让他停手。”

    杨延顺偷瞄他一眼,只见这人是个老者,年纪挺大,佝偻着身子,一脸的蜡黄,手中拿着一杆玄卢枪,看身材没有枪杆长。他也骑着一匹瘦马,连人带马看着都颓废,病怏怏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倒似的。杨延顺疑惑道:“你和他打?你行吗?我怕你被他打死!”

    那老者又是一阵咳嗽:“大人放心我是将军的家老,看着他看着他长大的,他的枪法都是都是我教的。”

    杨延顺闻听此言,觉得不信,但是也想见识见识这个老者的能耐,便虚晃一招,勒马逃离。那老者趁机上前,手中枪一晃,拦下了十七。就见二人打在一处,枪来枪往,招招凶狠,招招毙命。杨延顺一旁看着都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这老者果然没说大话,病怏怏的样子,还能和十七打至八十回合,厉害!再看那老者,打起仗来,再无病态,手中玄卢枪飞快,又过了十几回合,老者把枪一挑,枪头正抵在十七咽喉。“十七,你输了。”

    再看那十七,手中胆膛枪掉落,自己也下了马,跪在雪地上,呢喃道:“我输了,是呀,我输了!妻亡城空,我输了”。

    杨延顺翻身下马,来到跟前,十七只是自己跪着,也不抬头看他。杨延顺皱着眉,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看来是真疯了。”

    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这位大人,不知道你来此穷乡僻壤,有何贵干?”

    杨延顺回头一看,老者又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直不起腰,缓缓来到自己跟前。“老丈,在下杨延顺,在于越手下做事,想组建一支靠旗军,特来寻良将能人统兵,不知老丈可有意愿带着十七重返军营?”

    那老者先是一愣,随后道:“大人,我叫冯去疾,今年五十三岁了,这么大的年纪了,你还要我吗?况且,十七的状态你也看到了,他若是不愿去,谁也没有办法呀!”

    杨延顺毕恭毕敬,“老丈,莫要谦虚,你的能耐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晚辈佩服!能有你的追随,是晚辈的荣幸。至于十七我问一问他吧。”说完,杨延顺又问十七道:“我可以给你一支军队,让你不再守城,而是去攻城,你可愿意?”

    “攻城?攻城!我要攻城!”十七猛然站起,“何时带我走?”

    杨延顺嘴角勾笑,“此时此刻!”说完,掏出两支靠旗令,交给冯去疾,道:“老丈,执此令到上京,找北院大王,他会安排你们的。”随后,牵来宝马,叫二人各选一匹。冯去疾选了白蹄乌,十七选了飒露紫。二人翻身上马,冯去疾百般感谢,杨延顺微微一拱手,“一路顺风。”

    冯去疾佝偻着身子,在马上扬鞭,带着十七奔上京而去。杨延顺目送二人,耳间只听冯去疾对十七说道:“憔悴年来甚,萧条益自伤。风威侵病骨,雨气咽愁肠。夜鼎唯煎药,朝髭半染霜。前缘竟何似,谁与问空王。十七,咱们主仆二人从此就跟了杨大人,你也早早将合隆城的记忆忘了吧!”

    “守城千百夜,夜夜泪言殇。冰雪怜我意,清风伴马鸣!”说完,十七扬鞭打马,奔腾而去。杨延顺心中自问:这个十七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第八个人

    一人两骏,向西而行。杨延顺心中思虑,欲建八百靠旗军,需得八将统领,现在已有七人,还差一个。算算日子,第一个去上京的钱逍遥应该已经到了,可这第八个人还没有着落,转念又安慰自己,这种能人可遇不可求,多找些时日也是值得的。

    杨延顺一边想着,一边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当中天色将暗未暗,抬头看看,远处一片雪林,林子后的天空如同血染,分外嫣红。杨延顺看得满心疑惑,今日天色昏沉,太阳一直未出,又哪里来的晚霞呀?再仔细看看,这才恍然大悟,远处的天空不是晚霞,而是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难不成是有村庄失火?”杨延顺自问道,不行,我当快去看看,或许需要帮忙。想着,杨延顺扬鞭打马,奔那火光而去。话说时间不大,杨延顺赶到了现场,果然,有个小村子着火了。杨延顺纵马进村,却不见有人救火,准确说村子里一个活人都没有。杨延顺感到大事不妙,自鸟翅环得胜勾上摘下八宝驼龙阴风枪,横枪在手,小心驭马前行,只见村里的房屋尽皆着了火,尸体遍地,死相惨不忍睹。杨延顺走了一圈,都没见到一个活口,翻身下马,在尸体前仔细探查,这些尸体都死于钝器,有的被打的脑浆迸裂,有的被震碎肝胆,吐血而亡。手法尽皆相同,看来是一人所为!

    一人屠一村,何其残忍也!杨延顺紧咬钢牙,心中愤怒,“真乃人间禽兽!”

    忽然,村子旁的雪林中有一阵惊动,杨延顺扭头去看,一个身影闪过。“是谁!”杨延顺大吼一声,翻身上马,纵马进了林中搜寻那个身影。身影不见,但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杨延顺沿着脚印,一路前行。走了约百十步,脚印绕到一棵大树后不见。杨延顺屏住呼吸,不用说,这人定在树后藏匿。“我数三声,你快出来!”

    树后之人没有反应,杨延顺开始倒数,“一二三!”

    还是没有反应,杨延顺怒火撞前胸,手中阴风枪向前一刺,正中干枯的树干,扎进三寸有余。紧着臂膀一晃,阴风枪左右摇摆,“咔嚓”一声,树干从中间裂开,分为两半,掉落在地。杨延顺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孩子,看年纪,十二三岁。杨延顺见孩子满面的惊恐,以为是村中留下的唯一活口,刚想出言劝慰,目光瞥到孩子的脚下,顿时惊得虎躯一震,急忙收回阴风枪,护住自己。

    只见那孩子脚下,摆着两个铁疙瘩,仔细一看,那是一对西瓜亮银锤!锤上一块红一块白,看样子是

    杨延顺没敢再想下去,而是在马上探身问道:“孩子,你是何人?”

    那孩子闻言神色紧张,抖了半天,才答道:“我我叫韩士佩。”

    “韩士佩我来问你,那村子里的人,是你杀的吗?”杨延顺将信将疑。

    “是我杀的,他们都欺负我,还逼死了我娘,我才杀了他们!”韩士佩噘着嘴道。

    杨延顺眉头一皱,“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他们骂我是杂种,说我娘是破鞋,我恨他们,从小就恨,长大了跟老师学了武艺,回来报仇!”韩士佩也不保留,全都说了出来。

    杨延顺看他傻傻的样子,想必是脑子不灵,这样的孩子跟他没法谈道理讲恩怨,只得重重叹息一声,心说罢了,这事我不要管了,还是走吧。想到这儿,杨延顺瞥了他一眼,而后便拨马离开。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后有异响,回头一看,树后藏着一人,正是韩士佩那孩子。这孩子也算是傻得出奇,躲在一棵小树后,虽然树干挡得住他的身子,但一对西瓜锤挂在左右,像是树上长了铁锤一般。

    杨延顺心中不解,问道:“韩士佩,你跟着我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把我也杀了吗?咱们俩可无冤无仇啊,我又没骂过你娘,更没欺负过你。”

    韩士佩闻言从树后走了出来,拿着一对西瓜锤呆呆地看着他,“你武艺好,我想跟着你,跟着你,一定没人再敢欺负我!”

    杨延顺心说现在也没人敢欺负你呀,欺负你的人都让你拿铁锤砸死了。不过他看见韩士佩衣衫单薄,脚上穿着布鞋,这样的寒天,他一个人孤独伶仃,还真可怜。不过,杨延顺对拿锤子的人没好感,想当年西夜王一对梅花亮银锤,好悬没要了自己的命,故而说道:“不行,你不能跟着我,咱们不是一路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丢给他,“拿着银子走吧,咱们就当没见过面。”

    韩士佩看见银子,急忙捡起来揣进怀里,看着杨延顺转身要走,心中悲痛,问了一句:“是否因佩儿不敏,故无人爱?”

    杨延顺听得清楚,心中顿时一软,再也走不动一步。翻身下了马,来到韩士佩跟前,问道:“孩子,我来问你,你还有亲人吗?”

    韩士佩摇了摇头,“我生来就没有爹爹,只有一个娘亲还被人逼死了。要不你做我爹吧?你对佩儿好,给佩儿银子。”

    杨延顺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道:“孩子,我不能做你爹,我有自己的儿子。这样吧,你叫我一声杨叔,我收你做我的部下,你进军营为我效力,如何?”

    韩士佩一听,急忙把两个西瓜锤一丢,趴在地上,给杨延顺磕了三个响头,“杨叔,杨叔,杨叔!”

    杨延顺露出笑容,扶起韩士佩,又从马背上取下包裹,拿出一套干净的棉衣和鞋子,交给韩士佩,道:“士佩呀,你先穿着,虽然大了些,但还能御寒。”韩士佩接过衣物,穿在身上,满心的欢喜。杨延顺则拎了拎一旁的西瓜锤,呵!就这一支锤就有八十斤重,一对岂不是要一百六十斤!看来这傻小子还真有些力气。放下西瓜锤,牵来宝马奔虹赤,“士佩,你会骑马吗?”

    “会!这匹马真漂亮!”韩士佩答道。

    “看来你挺喜欢,那它就送给你了。”杨延顺将马缰绳交到他手里,又掏出最后一支靠旗令,“士佩呀,杨叔还有些事情,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你拿着这支令牌,骑着这匹马到大辽都城上京,去找北院大王阿里铁牙。找到了他,给他一看这支令牌,他就会安排你吃住,然后等我回来即可。记住了吗?”

    “记住了!去上京,找铁牙!”韩士佩点点头。杨延顺将他扶上马,又嘱咐道:“士佩呀,如果不识路,就一路打听着去上京,但是你要记住,凡事能忍则忍,不可随意伤人!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准许,更不许你再杀人,你明白吗?”

    “佩儿记住了,杨叔,你可千万要早点回上京!”韩士佩不舍道。

    “知道了,你先走一步吧”,说着,杨延顺一拍韩士佩的马屁股,奔虹赤一声嘶鸣,扬蹄而去。杨延顺也翻身上了玉狐追,暗自思忖:想不到这么快找齐了八个人,贪、爱、悲、怨、痴、离、病、恨,人生八苦,都被我聚齐了,接下来还得找一个贤德聪慧的人,来替我掌管军需内务。想罢,扬鞭打马,坐下的玉狐追翻蹄亮掌,扬长而去。

    且说杨延顺一路奔腾,天色已然黯淡,明月初生,挂在天边。冬季的夜里冷的不像话,到了三更天,开始飘雪,杨延顺在马上冻得直打颤,错过了客店,到了夜晚无处投奔,这可麻烦大了。抬头看看,风雪越下越大,心里焦急。就在此时,玉狐追上了一道雪岭,恍惚间就听见风中传来一阵呼喊。杨延顺侧耳倾听,有人喊救命!当下打起精神,四下张望,就见雪岭下的一道沟旁,翻着一辆马车,呼喊声就是从沟里传来的。

    杨延顺打马上前,站在沟边往下张望,一个人倒在沟里,瑟瑟发抖,叫着救命。杨延顺急忙翻身下马,跳进沟里,将那人扶起,“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那人一见杨延顺,转悲为喜,一口一个恩人叫着。杨延顺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那人答道:“就在十里之外,只不过我的腿受伤了,走不动了。”杨延顺说了句不要担心,随后将他背出沟,扶上了自己的马,自己则牵着马走路,往他家里赶去。一路之上,那人交待,原来他是个员外,名叫闵德仁,家住萧山村。今天出来卖一些货物,不曾想半路遇到了劫匪,抢了他的货,砸了他的车,倒是没伤他的性命,不过他自己惊慌之下逃窜,一脚踩空,掉进了沟里,扭伤了脚,动弹不得,亏得杨延顺路过,搭救他性命,否则今夜定然冻死。

    杨延顺则问道:“闵员外,你可记得那些劫匪的长相?明日前去告官,或许还能找回你的货物。”

    闵员外听了之后摇摇头,答道:“算了,今年冬天雪大,许多穷困人家缺粮少米,难以度日。我相信抢我的那些劫匪也都是生活所迫,如果不是难以维持生计,他们也不会做出这等违背良心的事。我家还算富裕殷实,不在乎这点货物,没准这货物能救那劫匪一家,使他们熬过这个冬天,也算善事一件了。”

    杨延顺听罢,赞叹道:“员外宅心仁厚,果然是有德行之人,仁义之心,令在下敬佩!”

    闵员外微微一笑,道:“恩公说笑了,我只是想,他们也没伤我性命,我又何故对他们不依不饶。哦,对了,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杨延顺报了自己的名号,闵员外道:“恩公,前头不远就是我家了,恩公对我的救命之恩,我难以为报,今夜就留宿在我家,让我为好好招待恩公。”

    杨延顺一听,也没拒绝,如此一来,今夜就有地方落脚,何乐而不为呢!

    且说二人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闵员外的家里。闵员外一到家,赶忙为杨延顺安排宿食,一夜安眠。到了次日,杨延顺想要离去,却被闵员外百般阻拦,说是救命之恩还没报,怎么能让他走呢!杨延顺无奈,只得留了下来,酒席之间畅谈,偶然之间说到自己在寻贤德聪慧的人,需要这样的人来为自己效力。闵员外听罢,道:“恩公,我认识一个朋友,乃是东庄的张员外,其人贤德,远近皆知,不如我带你去寻他?”

    杨延顺一听,心中欢喜,满口答应,闵员外叫来自己夫人李氏。书中代言,这李氏名叫李凤莲,是闵员外的第二任妻子,闵员外的第一任妻子早亡,留下了一个儿子闵子骞,后来李氏嫁到闵家,又生了一个儿子叫闵子文。李氏为人心肠狠毒,当了后妈更刁蛮,明里她把丈夫哄,暗里做事人不贤,亲生儿子千般爱,先房儿子万般烦。到冬天她做棉衣有两件,两个儿子身上穿,亲生儿里绸外缎丝绵絮,闵子骞身穿棉衣絮的芦苇,鼓鼓囊囊,一点也不挡寒。不过这些,闵员外自然不知。

    且说闵员外对李氏说道:“快把我的两个儿子叫来,随我们去东庄拜访张员外,男孩子从小就要见识面,这长大成人,才能礼仪端庄!”

    ☆、鞭打芦花

    时间不大,李凤莲叫来两个孩子,闵员外介绍说子文八岁子骞一十三。杨延顺看去,子文长的肥又胖,子骞长的身子单,哥俩要往一块站,一个像树墩一个像竹竿。再说闵员外和儿子交待一番,随后备马,杨延顺和闵员外翻身上马缓缓而行,两个孩子跟在后面走路。

    打马扬鞭出了城关,出门时还是红日当头照,哪成想半路途中变了天,北风嗖嗖刺骨冷,鹅毛大雪下冒烟,只下得荒野四处无人迹,江河湖泊不行船,只冻得打鱼的渔夫离河岸,打柴的樵夫下了高山。鸟飞进丛林寻窝暖,鱼沉到江底深水眠,冰封车辙不见路,雪盖了荒蒿不露尖。一行四人冒冰雪,身穿棉衣挡风寒,只可惜子骞穿的是芦花袄,冻得浑身直打颤颤。子骞路上抬头看,看见弟弟走在面前,只见他面似芙蓉花含露,跌跌撞撞跑的欢,他的棉衣不如我的厚,为什么他热我冷两样般?一时不解其中意,一股寒气透心钻,一团风雪迷住眼,一下倒地不动弹。

    闵员外和杨延顺惊见子骞倒地不起,急忙勒马停下。闵员外慌慌张张下了马,双手扶起子骞,回身又把子文叫来,问道:“天降大雪你冷不冷,你要冷咱爷仨就回家?”

    子文一听裂嘴笑,“风雪虽大我没觉得寒,你看我的额头直冒汗,身上暖和还觉得挺好玩。”

    闵员外闻听心不满,冷言恶语骂子骞,“看你就是窝囊废,哪像一个要强的男。你棉衣倒比弟弟的厚,你却喊冷来装可怜,分明你闲雪大来偷懒,想回到家里去贪玩。八岁的孩子都懂事,你空长白活到十三!”说着,顺手扬起打马鞭,照着子骞往下打。

    子骞上前跪在闵员外脚下,叫声爹爹莫要打,眼中的泪水湿透衣衫,哭诉道:“爹爹你不要发雷霆之怒,孩儿我有话对爹爹言。儿从小就没了生身母,心里的委屈无处去谈,常言说没娘的孩子不如鸡和犬,没娘孩子苦像黄连,难道说弟弟不冷我偏冷,为什么弟弟不寒儿我却寒?我说这挨冻爹爹要不信,我娘要是活在世上一定信咱。这腹中饥饿心自冷,棉衣虽厚可真的不挡寒,爹爹您忍心将我打,我可是有苦难言实在是屈冤!”

    闵员外一听这么一番话,不由一阵阵心酸,心想:他从小没了娘我少管教,体弱单薄是可怜,可是这亲生儿子不管教,哪有出息成孝贤?他分明是对继母有抱怨,兄弟要失和家不安,这样长大也是祸患,现在不管等到何年!越思越想越来气,扬起皮条挥马鞭,照着子骞往下打,鞭起鞭落上下翻,一鞭更比一鞭狠,打坏子骞棉衣衫,北风卷着鹅毛雪,芦花飘飘飞满天!

    闵员外一见芦花袄,顿时面色改容颜,眼前景色如梦幻,满面流泪心痛酸。怪不得孩子说天冷,用芦花絮袄怎么能挡寒?都说是蝎子尾巴毒蛇胆,也难比后妈黑心肝,李氏她兽心装人面,我儿他怎么过了这些年?想到此身上大衣忙脱下,给儿子身上穿,含泪扶起子骞,顺手牵过马雕鞍,“孩子你骑上爹的马,咱们爷仨回家园!”随后,猛然想到杨延顺,道:“恩公,我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恶妻,待我回去处理好这件事,咱们明日再去东庄寻人如何?”

    杨延顺自然应承,心中也替子骞难过,实在可怜。故而四人闷闷不乐往回走,家门不远在面前,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闵员外满脸怒气进了大堂,杨延顺无处可去,也只好跟着进了堂内坐下。

    再说李凤莲一见他们回来了,急忙问道:“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外边雪大天也冷,我去为你烫酒,驱驱风寒吧?”

    闵员外:“头晌午没走多少道,用不着给你添麻烦!”

    李凤莲一听,忙道:“老爷你说的哪里话,为妻持家务理所当然,只要你们父子能饱暖,我苦点累点也心甘。”说罢就要把厨房下,闵员外一拍桌案把脸翻,“你不提我儿还罢了,提起我儿火上串,咱们夫妻十三载,没想到你是蛇蝎睡在我身边!我娶你为的是把我儿来照看,为什么你对我儿坏心肝?”

    李凤莲闻听急了眼,叫一声老爷,怒道:“我对子骞哪点不好?你昧着良心说话为哪般?我清晨洗来晚上涮,冬做棉来夏做单。四季衣服按时换,哪一件不是我亲手连?你打着灯笼找找看,我这样好的后妈有几个?”

    闵员外用手一指高声骂道:“你真是一个少见的女刁蛮,不见棺材不落累,铁证如山在面前。子骞穿的是芦花袄,你亲生儿子穿丝绵,我闵家不是穷光蛋,吃穿用都不缺钱!一样孩子你两样待,都怪我瞎眼没看穿,今天在路上我来看透,你花花肠子有几道弯,你虐待我儿恨他死,你要独吞我的房田,你不知羞耻来狡辩,看看棉袄还有何话言?”

    李凤莲一见事情漏了馅,就好象五雷轰顶,不敢站着讲话,一搂罗裙跪在堂中,哀求道:“老爷你别发雷霆怒,我过去做错事请您多包涵。从今以后我不敢了,我要诚心对子骞,要是再犯错,我任你打任你骂,任你抽来任你扇,我保证一点不说冤!”

    闵员外闻听哈哈大笑,“你不用花言巧语把我瞒,是狗多暂都吃【屎】,歪脚走道鞋自偏。像你这样歹毒的不良女,假仁假义没几天,我今日把你休回去,免得日后不得安!”说罢纸墨摆桌案,三寸羊毫拿手间,上写见书如见面:岳父岳母要听言,自从李氏把门过,虐待我儿大不贤,家门不幸太遗憾,我俩没有夫妻缘。今日把她休回去,从此两家没牵连,你嫁给张家张大嫂,嫁给李家李家贤,张王李赵随意嫁,随便跟着哪家男,白纸黑字为凭证!

    闵员外刷刷点点写完毕,休书扔在地上边。李凤莲一见休书,不由得两眼泪连连,在地上跪爬半步,悲痛道:“你不看僧面你要看佛面,鱼情水情看一番,鱼水僧佛都不看,还得看看子文你的小儿男。这孩子也是你的亲骨肉,他和子骞手足相连,咱们夫妻要是离散,他们哥俩也不团圆。以往我有千般错,都让它风吹化了云烟,以后我要是再不改好,老天打雷劈了我。我起誓发愿你不信,家有灶王老爷把我看,灶王老爷上天去,年年都有腊月二十三。我欺人欺儿欺了自己,不敢欺世欺夫那是欺天,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行船,容我为闵家尽妇道,我当牛做马没有怨言!”

    李凤莲挨告的喉咙哑,老员外心乱如麻左右为难,有心把她休回去,可怜子文小儿男,有心不把她休回去,又可怜我儿小子骞。唉声叹气为难之处,不知如何是好,难以周全。

    李凤莲见闵员外开始犹豫,急忙又跪在杨延顺跟前,“恩公,求您大发慈悲,帮我劝劝老爷吧!”

    杨延顺一看,尴尬万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这个外人呢?不过李凤莲苦苦哀求,若是不帮忙说不过去。左思右想,杨延顺站起身来,找来了两个孩子,将这边的事和子骞子文一说,问道:“子骞呐,现在你爹爹为你的事情要休了你继母,你不来劝劝吗?”

    小子骞听罢,捡起休书跪在堂前,“爹、娘,这事只因由我起,害你们大动肝火,实乃孩儿不孝!继母娘虽然对我有过错,对爹你还是情意绵绵。常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夫妻恩爱十三载,是千年修来的缘分!再说为人哪能不做亏心事?咱们凡人可不比天上神仙,不能够说翻脸来就翻脸,想想以后更是麻烦。爹爹要把继母娘休回家去,是必就得把三房添,只要您老再把三房娶,我和弟弟更可怜,后娘要是心肠狠,我兄弟都得把芦花来穿。宁可我一人来受苦,决不让弟弟来受寒!你思上一思想上一想,这伤心容易后悔都难。继母她知错就改咱们算了吧,咱们一家好团圆,我就像她老人家亲生一个样,孝顺二老度晚年!”说完,闵子骞叩头在地。

    李凤莲一看,一把抱住子骞,“孩子你幼小明大义,恨我白活半辈是个愚顽,你能够舍身救我们母子俩,我羞愧难当无话言。想一想过去做过那些缺德事,恨不得找个地缝往里钻,我无功无德你都不埋怨,你有情有义心比天宽!从今往后咱们母子相依相伴,要有一差二错还请你把为娘担待。”

    闵子骞闻听此言,忙叫了一声娘,“娘,儿要是挑娘错于理不端,子骞我尚小不懂事,全靠您老教育咱。常言说打是亲来骂是爱,我能心领这其中的苦与甜。您老今天养儿小,我侍奉您老颐养天年,羊羔吃乳跪在地,乌鸦反哺懂孝贤,养育的恩情我要不报,岂不和禽兽一般?天地可鉴我的肝胆,娘亲您老就把心放宽吧!”

    李凤莲听罢,眼含热泪,闵员外也展露笑颜,双手扶起他们母子俩。杨延顺也在旁恭贺,连夸子骞是位孝贤。

    李凤莲彻夜未眠做衣衫,给子骞穿上新棉衣,阖家欢乐,大摆酒宴。一家人坐在酒桌前,闵员外举杯道:“恩公,你不但救了我的命,还助我一家老小团圆,感激不尽!明日定当陪你去东庄寻那张员外,我一定劝他跟着你为你帐前效力!”

    杨延顺了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咱们明天不用去东庄了。”

    “哦?恩公不需要找人了吗?”闵员外问道。

    杨延顺看了看子骞,正色道:“员外,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子骞为人贤孝,聪慧可人,我想想把他带走,带去上京,封官拜将,为国效力,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闵员外一听,思虑片刻,答道:“恩公,你既然看得起我这孩子,我定然不会阻拦。可上京据此千里,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始终不放心。不如这样,我叫子骞拜你为义父,恩公收他做义子,有了这层关系,我也能放心他跟你远走了,不知恩公愿意否?”

    杨延顺是真喜欢闵子骞这孩子,听闵员外这么讲,也十分理解他为人父的心情,便一口答应下来。闵子骞见父亲和杨延顺都同意了,急忙起身离座,跪倒在杨延顺面前,“义父在上,受孩儿一拜!”

    杨延顺点点头,扶起子骞。次日天明,二人作别闵员外,杨延顺带着义子闵子骞,同骑玉狐追,打马回上京,这就要组建靠旗军,备军征战,南下攻宋!

    ☆、北院王府

    杨延顺回到上京城,带着闵子骞先奔北院大王府。本来,杨延顺是想去于越府的,不过猛然想起耶律休哥尚在安城县镇守,年关未过,他不可能回来。故而,父子二人来到了北院大王府,在堂中等候片刻,阿里铁牙匆匆忙忙从内堂出来,一见杨延顺,纳头便拜,“八哥,你回来了,怎么不先叫人吱会一声,我好亲自去接你。”

    杨延顺扶起阿里铁牙,道:“贤弟,咱们兄弟间客套什么,快快起来,我给你引荐一人。”说完转身叫道:“子骞,这是为父的结拜义弟,快来拜见。”

    闵子骞上前跪倒:“侄儿子骞,拜见叔父。”

    阿里铁牙一见闵子骞,先是一愣,随后面容转喜,问道:“八哥,这位是?”

    杨延顺:“这是我刚刚收下的义子干儿,姓闵,名叫子骞。别看他年纪小,却是贤孝,机智聪慧,远胜常人。我此次带他来上京,是想将他带入军中,委以重任。”

    阿里铁牙听罢忙扶起闵子骞,道:“贤侄快快请起,我观贤侄品貌端庄,又有八哥垂爱,想必定是人杰,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也!”说完解下腰间佩剑一柄,道:“贤侄,八哥即将带你入军,以后也避免不了战场厮杀,纵是不亲自临敌,也会毗邻战场。这把宝剑是当初萧太后赏赐给我的,今日我将它赠予你,用来防身,事半功倍!就算是我做长辈的送贤侄的见面礼了。”

    闵子骞再次跪倒,“叔父,如此厚礼侄儿不敢受!”

    杨延顺则在一旁笑道:“子骞呐,既然你叔父将它赠你了,你便收下吧。日后难免征战,有你叔父的宝剑在侧,一来防身,二来带动士气!要知道,你叔父乃是北院大王,在军中威望甚高,你带着他的宝剑,对你颇有益处。”

    闵子骞一听杨延顺发话了,也就不再推辞,恭恭敬敬接过宝剑,对着阿里铁牙再三叩拜,而后起身,站在自己的义父杨延顺身旁,规规矩矩,不再言语。

    再说杨延顺,喝了一口茶,正色道:“铁牙贤弟,不知我找的那八个人,可曾及时到你这报号?”

    阿里铁牙坐在一旁答道:“八哥不提这事我也正想向你禀告呢,八个人哦不,是九个人,还有一名女子,一个不差,都到了。我听你的吩咐,把他们都安排在军营里,不过。”

    杨延顺见阿里铁牙话说一半,便奇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大问题倒是没有,只不过这几个人性格迥异,争强好胜,谁都不服谁。来一个打一个,现在几乎每天都在教军场里打斗,八个人乱成一团粥,各自为战,心高气傲。嗯我没有多管,觉得还是等八哥你回来,再处置吧。”阿里铁牙谨慎地解释道。

    杨延顺却是哈哈大笑,“铁牙贤弟,你说,把八条猛虎关在一个笼子里,他们能不打仗吗?打得好,如果他们规规矩矩等我回来,可就真的让我失望了。对了,你和他们可曾过招?觉得我找的这几个人,水平如何?”

    阿里铁牙:“八哥,实不相瞒,他们心高气傲,目高于顶,一开始我是不待见的。不过等我和他们过招之后,才觉得他们傲得有道理,没毛病!这八个人,若只看武艺这一点,我觉得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杨延顺十分感兴趣,道:“说说,铁牙贤弟尽管说,是哪三个层次?”

    阿里铁牙:“咱们先说第一层次,我觉得有三人,绝对是高手,我甘拜下风,恐怕只有八哥你和于越大人能和他们称雄争锋!”

    “哪三个人?”杨延顺眯起眼来,仔细听着。

    阿里铁牙正色答道:“冯去疾,十七,还有那个叫于怀的!此三人实在是叫我心服口服。那个冯去疾,虽然年纪不小,疾病缠身的模样,但是手中的那杆枪,使的那叫一个漂亮!十七,我早就认识他,他的事情我也清楚,不过一般人请不来他,八哥能把他请来,如虎添翼也。再说那个于怀,堪称儒将典范,上马杀敌立功,英雄气概;下马手不释卷,书生意气!”

    杨延顺点点头,冯去疾和十七的武艺自己是见识过的,倒是于怀出乎所料,看来,自己冒死潜下滴水湖盗取珍珠,换来这一员儒将,值了!要知道,阿里铁牙能成为大辽的北院大王,靠得可是货真价实的本领。他本来目中便只有耶律休哥一人,如今能对这三人赞不绝口,说明这三人果真世间良将也!想到此处,杨延顺又开口问道:“那第二层次的又是哪几人?”

    “第二层次的也是三人,宵蓝、花恋水、拟无疆。那宵蓝初到之时,带着盲妻入军营,我很是不悦,但是听闻是八哥你准许的,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后来我有意刁难他,但他却处处忍让,终于有一天他忍耐不住,我和他来了一场马战,谁知他连打仗都带着自己的老婆,二人同骑一马,你猜怎滴?他妻子虽然目不能视,但却能手使双枪!两个人三条枪,我败得那叫一个惨呐,从那之后,我对这夫妻俩肃然起敬,对宵蓝带着妻入军一事再无怨言,我恨不得他多几个这样的妻子!那我军中就又多了几员良将了,哈哈。”阿里铁牙说得兴起,抚掌大笑。杨延顺也道:“宵蓝的武艺我从来都不怀疑,为了招揽他,我特意准许他带妻入军,没想到他的妻子也能手使双枪,这着实在我意料之外。”

    阿里铁牙继续道:“花恋水、拟无疆二人,一道而来,但是让人捉摸不透,两个人明明谁都不理谁,一张嘴就是骂战,可是真的和别人打斗的时候,他们二人又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我为了看他们俩的本事,特地叫他俩一个一个的和我打,没想到两场都是平手。我堂堂的北院大王,只能和他们打个平手,实在汗颜。”

    杨延顺笑而不语,只顾低头喝茶。阿里铁牙又说起第三层次,道:“剩下的两人钱逍遥和韩士佩,这二人虽然排在第三层次,但是不可小觑,其实力可超宵蓝,甚至可追十七!但是吧,他俩就是不拼尽全力,总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着实令人头疼。”

    杨延顺:“不错,此二人实力不低,但却从不拼进全力,若是非要解释,只能说钱不到位,钱逍遥那人,没钱就没力气。韩士佩那孩子,毕竟年纪小,还需多加磨炼。”

    阿里铁牙连连称是,杨延顺提出要去军营看看,故而三人不做多耽搁,出了王府,直奔军营而来。一炷香后,三人到了军营,远远地就看见一人指挥着兵卒修葺攻城器械,清点数目。三人马到近前,杨延顺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徒儿武元功。武元功也看到了杨延顺,急忙跑到跟前,欣喜万分,“师父你回来了,想死徒儿我了!”

    杨延顺也很开心,道:“徒儿,许久不见,你在军中可曾乖巧听话?有没有仗势欺人、任性胡闹啊?”

    武元功一听,噘着嘴气道:“怎么,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懂事吗?”

    杨延顺哈哈一笑,阿里铁牙在一旁道:“元功侄儿自从跟我入了军营,规规矩矩,任劳任怨。我看他对管理军需后勤很有兴趣,便叫他做了校尉,侄儿不负众望,果然很有管理之能!”

    杨延顺听了很惊讶,“哦?贤弟莫不是因为他是我徒儿,碍于面子,才这样说的?”

    阿里铁牙连连摆手,“八哥,军中之事岂可儿戏,我说的都是实话,侄儿有大将风范,若经栽培,定然是八哥的得力战将!”

    武元功听罢,急忙道:“我才不要做他的战将,上阵杀敌的事我做不了,老老实实做后勤就是我最大的乐趣了。”

    杨延顺看着他,心道:我这徒儿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也不能怪他,人各有命,能力所长也尽皆不同。他若只对管理军需后勤有兴趣,也可细心栽培,日后也会有所作为。想罢,便道:“好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为师也不逼迫你上阵杀敌。来,我再给你介绍一位兄弟,子骞,这是为师刚收的义子,你们兄弟俩以后要互相帮衬,你可不能欺负了他!”

    闵子骞突然腼腆起来,微微一拱手,“子骞见过兄长。”

    武元功却很开心,一把拉过闵子骞,“我叫武元功,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弟,在军营里谁敢欺负你,就提我的大名,绝对管用!来来来,我带逛逛,认识认识我的手下们!”说着,武元功拉着闵子骞就要逛军营,闵子骞则是先和杨延顺、阿里铁牙一一告辞,才跟着武元功离开。

    却说杨延顺看着二人的身影,笑道:“我这个徒儿若是有子骞一半懂事就好了。”

    阿里铁牙:“他们小哥俩禀性善良,都机智聪慧,日后定然能成为八哥的左膀右臂!”

    杨延顺点点头,随后道:“好了,咱们去看看那八个人在干什么。”说完,二人奔军中一处营帐而来,还没到跟前,就听营帐里传来阵阵呼声,等到掀开帐帘一看,帐中八人三三两两散坐,冯去疾在炉旁烤着火,眯缝着双眼,尽显病态。宵蓝和妻红拂在一旁说着情话,于怀则手拿书卷,仔细品读。十七和花恋水在掰手腕比力气,拟无疆在一旁讥笑道:“姓花的,我看你要输呀?”钱逍遥和韩士佩也小声嘀咕,“韩老弟,我赌十两金子,姓花的绝对赢不了。”韩士佩握紧了自己的口袋:“啊?我才不和你赌钱,要赌咱们就赌谁脑袋瓜子硬。花大哥输了,你就拿铁棒打我脑袋一下,十七大哥输了,我就拿西瓜锤抡你脑袋一下!行不?”“算了,我脑袋可受不住你那西瓜锤!”

    杨延顺轻咳一声,帐中众人这才发现他回来了,冯去疾睁开双眼,缓缓起身;于怀放下手中书卷,面露笑容;宵蓝和红拂也不再说话,倒是花恋水一分神,被十七掰倒,手磕在桌子上,疼的他一咧嘴,“啊哟,疼死我了,不算,咱们重来!”拟无疆骂道:“你还真不要脸,输了就是输了,耍什么赖皮啊?”

    阿里铁牙看罢,朗声道:“诸位,先歇一歇吧,杨大人回来了!”

    杨延顺虎目扫过八个人,脸色一缓,嘴角勾笑,“各位兄弟,可还适应军中生活?”

    ☆、年关岁末

    杨延顺回访上京军营,见了自己找来的八员良将,就听钱逍遥率先说道:“杨兄弟,哦现在应该叫杨大人了,大人你可算回来了。”杨延顺眉目一挑,问道:“怎么,你们等急了?”

    第3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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