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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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琼瑶]四爷很忙 作者:大江流

    第4节

    与婆子们说了几句,待到弘昼被耿氏带着离开了,吴开来才又转回了弘历的房间,一边伺候他,一边回话,“东西奴才放在了一间没人去的杂屋内,不过不保准,还是烧了安全。香囊几个婆子都取笑奴才是谁送的,倒是神情自然,两个粗使丫头雪梅看了好几眼未说话,雪桃倒是偷偷问奴才,何时与雪梅好上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因着弘历行事不似小孩,吴开来一不留心就说了个全,说完了才想到眼前是个不大的小孩,当即道,“主子……”

    弘历却不当回事,街上混的,谁没几个马子,别看他小,也有的是倾慕他的人。这事儿他懂得很,只是分析道,“就是这两个丫头,你多留心。”

    吴开来则是应下了。

    自此,弘历就一边关注着身边人是否有得了天花的,一边让吴开来注意雪梅和雪桃小动作的日子。

    听着吴开来说,这天花一般不会立时发作,而是要过十天左右,所以弘历却是过得提心吊胆,虽然神仙的丹药应该是好东西,可他不确定,稀释过的丹药,是否真的能有用。另一方面,雪梅和雪桃都不曾有过动作,不知道是等这边病发,还是他们看错了人。

    待到十日一过,别说几个主子,便是连下人也未曾有一个发病的,弘历的心才放了下来,心道那丹药的确是救命的好东西,不过四分之一粒,便能让将近二十人不染上疫情,显然不是凡物,日后却是有大用处。

    而另一方面,在腊月十三的一大早,冻得跟猴子屁股一般的吴开来偷偷的钻进了他的睡房,替换了守夜的春分后,才将他摇醒,低声道,“一大早雪梅出门了,奴才跟了一路,瞧见她去了园子里,与张格格身边的丫鬟桃叶见了面,桃叶似是在斥责她,奴才不敢离得太近,只听到雪梅说,香囊早就放了,管不管用她可拿不准。两人又吵了几句,听着有人来了,才离开。”

    弘历此刻已经披着被子做起来,肉呼呼的小脸上,满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他如今已经有一岁半了,这小半年的日子过得实在太糟,让他一个只会喊打喊杀的小混混也开始动起了脑筋。不过,小混混就是小混混,方式也可改,原则不能变,有人对他下手,他就会以牙还牙。

    弘历将吴开来拉到耳朵边,嘱咐了他几句,就又歇了个回笼觉,然后方才被春分、谷雨伺候着穿了衣服。不多时,吃了饭,让吴开来将福气抱来,将其他丫鬟撵了出去,教它说了会儿话。过了一会儿,吴开来小声道,“雪梅在扫雪,奴才去了。”

    待到吴开来出了屋门,弘历便站在炕上向着窗外看。此刻的窗户上被糊了层厚厚的窗户纸,视线被遮挡的厉害,并不能看出多清晰,只是影影绰绰地瞧着吴开来跟雪梅说了两句什么,还往她怀里塞了样东西,雪梅开始还推脱,后来约是瞧着有人来了,才不得已应了下来。

    弘历瞧着事情按着计划走,便坐了下来,让人去抱了福分过来,跟他在炕上一起打滚玩。就当是放松心情。许是跟着福分折腾的厉害,弘历一入夜就睡了,钮钴禄氏只当他累了,瞧见他睡着了,就退了出去,吩咐吴开来和春分、谷雨,“好好看着点,夜里别踢了被子着了凉。”

    三人应了,等着人走了,弘历才睁了眼,看着吴开来叮嘱完了出了门——他今日不用守夜——才闭了眼。这计划其实挺简单,吴开来只是顺着雪桃的话,当时雪梅对他有意思,约了夜里出来。

    雪梅开始还不愿意,可吴开来什么嘴巴,不过一句“你不来也是我就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跟我对食呢。”让雪梅变了色,这才答应。弘历倒是想跟着,他总怕吴开来不行,可惜人太小了,如今出门却是扎眼,只能在屋内留着。

    昏昏暗暗的烛火下,弘历躺在床上闭着眼想着香囊的事,吴开来是个有手段的人,雪梅在他手中过不了几招的,肯定会招出来。只是,究竟是谁呢?无由的,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硕亲王府后花园听到的那两句对话,那声音的确很熟悉,应该是常跟在主子身边伺候,起码说过几句话的人,可惜的是,他实在是记不清了。只是他们说的东西似是不能招碰,难不成就是那个香囊?

    想到这里,弘历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一个人睁着眼坐在偌大的摇床上,仔细想着那日的事情。春分瞧见了,立马过来问他,“四阿哥睡不着?”

    弘历将那日去硕亲王府的人仔细盘算了一下,除去雍亲王身边的,福晋带了两个嬷嬷两个丫鬟、两个侧福晋身边各带了两个丫鬟,他一一回忆自己与这些人的短暂接触,想着说话的音调,却总是有些记不清了。

    如今正是烦躁的时候,听着春分的问话,他点了点头,等着福分来了,便抱着他小声嘀咕他心中所想。福分一到他手中就老实的很,随意让他折腾,折腾了半夜,弘历才累了,心中也想到了如今应对的法子,这才抱着福分睡了。

    春分瞧着真睡着了,这才又过来给这两个盖上了被子。

    却说吴开来这边,好容易处理了事情,在花园子里等到了天亮,就带着雪梅溜达溜达回了芜春院,雪梅脸色难看得很,吴开来却是一副舒服的样子,再加上院子他俩的闲话就没断过,明眼人都看出他俩干什么去了。吴开来如今受宠,倒是没人敢说他什么,雪梅钻进了自己屋,再也不肯出来了。

    吴开来进了屋,瞧着弘历正睡得熟,吴开来就替了春分和谷雨,让她们两个歇息去,自己守在了一边。谷雨临走时塞给他个暖炉,吴开来抬头仔细瞧了她一眼,道了声谢,也没多说别的。

    待到弘历早上起了床,瞧着无人的时候,他才将夜里的事情说了一遍,两人约到了花园子里的一个无人的院子里,他上去先将人打晕了绑了起来,然后才开口逼问,那丫头开始还不肯说,可当吴开来将香囊里装的是什么告诉她后,雪梅的脸色就变了,吴开来又以将天花痘疤喂了她吃,雪梅才松了口。

    原是前几日五阿哥抓周,府上乱的起来,雪梅趁乱偷了件东西想卖钱接济家里,让张格格看见了。她说求了个子母求子符,想雪梅帮帮忙,放在哪位阿哥的身上,让她好生个孩子,雪梅被人拿了把柄,就答应了。张格格叮嘱香囊里的符箓是不能见光的,万一要不灵,就算在她头上,雪梅也怕有事,仔细摸了摸,里面东西又薄又轻,自己又带了两日,瞧着没什么事,才在下雪日,趁机放在了雪地上,结果让五阿哥捡了起来。

    那张格格弘历倒是有印象,不就是第一次去吠园陪在便宜爹身边那个女人吗?若是没想到在硕亲王府上的事儿,弘历八成就信了,可是如今想到了,张格格显然没必要这么做——此人地位低下,又无孩子,犯不着与他过不去,她说想怀个孩子,这才是正常想法。

    这事儿不是她被人陷害了,就是背后有人指使。到底哪个,却要问过张格格才知,可惜,弘历将话说了出来,吴开来听了这事儿也跟着苦了脸,这后宅中,他们威胁一个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容易得很,想要从个格格口中套话,实在难得很啊。

    不过,小混混怎会按理出牌,女人们的宅斗对于他来说战线拉得太长,何况,他人太小,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人显然力不从心。他的法子很简单,我将张格格虐了,什么事情不就知道了吗?拍拍吴开来的脑袋吩咐道,“去查查那子母求子符是什么东西?再来,让雪梅将桃叶约出来,再这么干一番,不就知道了?”

    吴开来眨巴眨巴眼睛,这也成?小混混慎重的点点头,这很是可以。于是,主仆两个又忙碌起来。

    这头还没忙完,年却到了,因着大年底都要进宫参拜,所以府里对小年颇为重视,如今不差几日,钮钴禄氏一边准备着弘历的新衣,一边惆怅,过年那日,到底要不要抱着小孩子去呢!

    23、弘历反击了

    吴开来办事麻利,当日又去了雪梅的屋子,一旁的雪桃瞧见了,只是调侃他们也不知道发点喜糖,吴开来嗯嗯啊啊的应付了过去,雪桃给他俩方便,避了开去,雪梅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嘴唇发着颤对他说,“怎的,能说的我也说了,按你要求的,我定不会出院门的,你又来干嘛?”

    吴开来则是简单,直截了当的说道,“容易,你将桃叶约出来。”雪梅嘴巴张了张,知道自己这是定是两边不讨好了,她虽然怕张格格,可若是将有天花痘疤的东西放在阿哥身边,她真就没了活路,当即道,“你等着。”

    当天下午,雪梅就放了七颗花种子到了一棵大树的树窝里,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吴开来再去花园子,就瞧见桃叶躲在树后正等着呢!桃叶显然有些不耐烦,皱着一双柳叶眉,怕是已经等急了。

    吴开来根本不跟桃叶磨蹭,甭管是不是他们干的,这事儿桃叶都不可能跟雪梅说。等到桃叶完全后背冲着他的时候,才猛然扑上去,一个横棍,人就倒在了地上。这地儿他早就摸好了,前面就有间花房,如今冬季,正是没人的时候,将人拖进了那屋子里,用绳子狠狠地绑住,拿废布塞进了她的嘴巴后,才用水将人泼醒。

    寒冬腊月,桃叶一醒就打了个抖,然后就瞧见一个人影站在她对面,当即便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嘴巴被堵着,连身上也被捆着,吴开来这才离得近了些,冲着她道,“我有几句话问你,好好答给你条活路,乱喊乱叫,立马就将你投了井,跟胡胜作伴去。”

    胡胜刚死了没几个月,还颇具威慑力,幽幽日光下,桃叶立刻点了点头,吴开来将她嘴里的布扯了出来,她立刻就想喊叫,他一拳头就敲在了桃叶的腹部,骂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试试人来得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桃叶怕是痛的厉害,弓着腰缩着身体,许久才答出一句话,“是,我不敢了,不敢了。”

    吴开来这才满意,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给雪梅的香囊是谁做的,里面放的什么?”

    往小主子身上偷偷摸摸放东西的事儿如何能承认。她当即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吴开来也没想着她立刻会认,但他也不能在此磨叽许久,直接摸出了匕首,架在了她脖子上,微微一用力,一道血痕便出现了,“怎么,不肯说实话?我都知道雪梅身上的香囊了,自然也知道你们拿着她偷东西的事儿威胁她,你说我若带着雪梅去福晋那里告状,你还活得了吗?”

    桃叶显然被吓坏了,抖抖索索地道,“你,你拿开。”

    “说不说?”吴开来的声音越发阴冷,桃叶狠狠打了个抖才道,“是从锦绣斋买的,里面装的是格格娘家从马道婆那里求来了的子母求字符,我亲自装的,没别的东西。”怕是怕他不信,桃叶才道,“锦绣斋的香囊里面都有个标志,外面是看不出来的,你不信去问就是。那个符箓是我家太太去求的,好容易才给了小姐,只是借借男孩子的气息罢了,没有半点事情的。”

    既然敢说,就不怕查,怕是这桃叶也不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他接着问,“装完后东西你给谁碰过?”

    桃叶当即道,“我装好就放在身上,当日就给了雪梅,再没动过。”

    说完这话,她就瞧见吴开来嘴角勾了起来,还未待反应过来,花房的木门立时被推了开,外面赫然站着的是福晋,她身后却是站着两位侧福晋还有几个格格。

    福晋脸色难看的很,昨夜里钮钴禄氏和耿氏便突然来了四喜院,说是张格格要害四阿哥和五阿哥,她本是不信的,钮钴禄氏和耿氏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道,“福晋,四阿哥和五阿哥那日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颜色鲜艳的香囊出来,说是堆雪人的时候有人给他的,妾身打开一看,却是张符箓,心中当即便提了起来。可却也不知道这时好时坏,哪里敢随意禀告福晋,这才让吴开来去查。没想到竟牵连出了张格格的大丫鬟桃叶。”

    “无凭无据,妾身何敢多说一声,福晋,妾身只求您明日拍着个人跟着吴开来,瞧瞧事情的真相……”钮钴禄氏已然哭化了妆。弘历与弘时之事,别人不知道,福晋却是清清楚楚。让她说,弘时打弘历这事儿,八成跑不了,可惜弘历年纪小,性子倔,跟王爷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何能不坏事儿。

    如果以这个原因看,钮钴禄氏将所有事情都查明白了才禀告她,也算是个原因,只是不能姑息,不过对于处理钮钴禄氏来说,还有一个张格格更需要她处理,她才应了下来。不但派了人跟着吴开来,还带着一众妾室来园子里看雪景。如今,将脑袋看向了站在身后的张格格,她已经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了,只需要一眼,就跪了下来,福晋道,“张格格,你如何解释?”

    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桃叶自然拿不到馒头庵的子母求子符,她喘着大气急匆匆地辩解道,“福晋,妾身只是求子心切,那东西一点害处都没有,万不会伤害阿哥的。福晋,妾身没有恶意,一点都没有啊!”

    一旁的耿氏却是根本不给她机会,当即跪下道,“福晋,自古以来,哪里有不害人的符箓,否则宫中为何屡屡禁止这些东西?明明不可以怀孕,为何能够借着阿哥的气息怀孕,这明明就是偷阿哥的精气魂的法术。福晋,张格格的话怎能信?”

    福晋心中有数,无论这符箓有无害处,宫中却是严厉禁止这东西的,张明德的事情近在眼前,太子刚刚二废,雍亲王的府邸里怎能出这事儿。

    福晋按下了心思,吩咐道,“将张格格、桃叶与雪梅分别看押。”说罢,就拂袖而去。张格格当即歪倒在地,脸色惨白,这便是没有退路了。

    弘历却在芜春院里等着消息。事情是他一手安排的,他让吴开来找了张子母求子符的子符放进了相似的香囊里,又给雪梅下了保证,会安置她的老母幼弟,便拉着五阿哥到了钮钴禄氏和耿氏说话的地方玩,自然将那日的事情暴露了出来,雪梅又适时的因害怕认了错,便有了今天一幕。

    当然,这么做是基于他将张氏当了个钓饵,这事儿若是张氏做得,后面的人势必会下手,让张氏在说话前就死去。而若不是张氏做得,他们肯定会另有动作,譬如说,找找那个放着痘疤的香囊在哪里?他只需看便是了。

    就算是那人聪明谨慎的很,丝毫不动手,那么弘历也吃不了亏,起码想下手的张氏必定没有好下场,福晋亲眼听到的证据容不下她,何况,他并非没有后招,起码他记得那个声音,想找出那个人来,只是费时间罢了。

    正想着,院门处便传来了请安声,显然是钮钴禄氏回来了,他让春分将他抱了出去,就瞧见吴开来冲着他扬起了个傻笑,自然就明白事成了。在钮钴禄氏面前撒了会儿欢,又吃了早饭,弘昼便被送了来,奶娘李氏的话十分简单明确,“五阿哥一早就想着要还福分回来。”

    福分是前几日借去的,如今走了有两天,弘历打心眼里还挺想的。带着弘昼和福分就回了自己屋子,不一会儿,两人一狗就滚做了一团,弘历不吭声,弘昼啊啊啊直叫唤,福分在一旁哦哦哦的唤,屋里就闹热起来了。

    吴开来一进门就瞧见了这个景象。谷雨打眼瞧见他,眼神就在他身上转了个圈,然后将洗手盆塞进他手中,嗔道,“走,帮我端盆水。”

    吴开来一向脾气好,瞧着小主子没工夫打理他,即跟着谷雨去了。谁料到一进水房,谷雨就点了点他的袖口处,“还是洗洗干净吧。”他一瞧,可不,袖口处有点地方颜色深些,应该是刚刚沾上血了。

    他打量了一番谷雨,却发现她说完了话后,竟是眉目坦然,没有丝毫的慌张,也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平静的看着他。吴开来并未说什么,点点头离开了。

    换了衣服再去,弘昼已然睡着了,弘历瞧见他来了,便说自己也要睡,让吴开来守着,将一干人等都打发了出去。他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弘昼身边伺候的人也都知道,立刻便应了。

    吴开来瞧着没人了,才将今日的事情交代了一番,过程与两人推想的差不多,弘历心中也就有了数。只是院子里还需有个能监视的人,弘历当即就问吴开来觉得他身边哪个丫鬟可信,便宜娘身边的当然都可信,可惜都听便宜娘的,这事儿涉及到天花,他不准备说出去。

    吴开来想了想,就想到了谷雨,当即就把谷雨两次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奴才瞧着她是个心中有数的。”对于身边这几个丫鬟嬷嬷,弘历并不担心,毕竟钮钴禄氏早就捋过一遍才敢放在他身边,如今问,不过是看性情,所以便点了头,让他将谷雨叫了过来。

    24、别扭父与子

    谷雨一进门就跪了下来,“奴婢愿听从四阿哥差遣。”

    弘历没说话,由着吴开来问了她院中人的情况,没想到此人竟是掌握的十分清楚,从院中打水的老妈子一直到茶香等家生子,家中亲戚乃是府中牵连都是一清二楚,她神色坦然,声音平稳,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是即便如此,弘历也不愿多说,只道,“如今你先搬进雪梅的房里,瞧着院子里的人就是了。”

    谷雨连忙磕了头,自此,也就成了弘历身边的第二人。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弘历让他搬进雪梅的房间肯定是有目的的,又想着今日早上那堆事儿,心中就有了数,对着同屋的雪桃看得格外严密。

    雍亲王一回府,就被福晋请去了四喜院,两人本是少年夫妻,若论感情,雍亲王对福晋怕是敬多爱少,也偏偏因着这个原因,所以福晋这二十年却在雍亲王脑海中留下了个公正慈爱的印子,后院中事,几乎从不插手。

    如今瞧见福晋一脸憔悴的坐在原地,眼下更是熬出青黑,便问道,“却是何事能让你这般头疼?”

    福晋想了想终究说道,“张格格在马道婆那里求了个子母求子符,让雪梅放到了四阿哥或五阿哥身上,被钮钴禄氏发见了。”这句话一说完,雍亲王的脸色就变了,这半年来弘历身上的事儿就没少过,他当即道,“如何处理的?”

    福晋暗暗瞧了他的样子,心中如何不知道,那弘历虽然表面上被自家王爷厌弃,可早就入心了,不用多少时候,只要有个台阶,便会被重新宠爱起来。想着想着,她便想到了她早去的弘晖,那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王爷是那般的喜欢,可如今,也不是被别人占了地方吗?

    福晋心中苦涩,脸上却不能带出,只得将昨夜乃至今日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然后再问,“这符咒之事却是大事,妾身将张格格和两个丫鬟都分别关了起来,爷是否要见见?”

    此时正是敏感时期,却是不宜声张,雍亲王皱了皱眉,并没有丝毫想见她的意思,“让人报了张氏重病而亡吧,其余两个丫鬟也不能留。张家那边警告一番,马道婆我却是找人处理就是了。钮钴禄氏就让她抄女戒两本吧。”

    别的还好,钮钴禄氏那里却是半点没伤筋动骨,福晋心中暗暗一叹,才点头道,“妾身这就处理。”

    隔了没两天,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张氏不知怎的,竟是染了重病,没几天就过去了,张家也未露面。弘历自此心中有了数,张氏从被抓到死一共用了四天,若是有幕后之人,怕是早就灭口了,如今看来,院子中却是另有他人。

    谷雨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没几天就偷偷来报,雪桃似是总在翻屋内的东西,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次撞了个正着后,雪桃只说是忘了将个顶针放在哪里,找一找。

    吴开来让她更加留意,瞧瞧是不是与谁接触后,年就快来了。

    不说弘历这边,却道年底将到,放出去的奴才都带着各种孝敬来府中拜见,雍亲王着实忙了好一阵子,转眼间,就过了腊八。一打眼,就小年了。

    年底意味着应酬多,也意味着遇见硕亲王的时候多。硕亲王向来神经大条,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高手,他刚得了儿子,如今日日抱着儿子心中不知有多高兴,话就从这里开始了。

    他道,“我那儿子如今才两个月,长得白胖白胖的,却是黏我。若是一会儿不见,便会闹腾个不休,若是哭了,任谁抱也不管用,却是我抱着就笑了。”瞧着雍亲王不怎感兴趣,他一把拉住雍亲王的袖子,一张黑脸颤抖抖地兴奋道,“胤禛兄,你不知道,他竟是会叫阿玛了,昨日里冲着我叫了一声,哎呀,那滋味……”

    雍亲王再心不在焉,也知道两个月的孩子撑死会发出个啊啊哦哦的音,叫阿玛,你那是生儿子还是生妖怪?他不爽,自然也不愿意硕亲王爽,当即便颇感兴趣的问,“怎么叫的?”

    此时酒菜都下了一半,硕亲王在旁边一个独角戏唱了半个时辰,听着雍亲王终于吐了两个字,当即乐颠颠的说,“我一进门,就瞧见他直直的看着我,还没等着抱起来,就叫了声啊,你说这不是叫我了”

    苏培盛抬眼看了一眼跟着硕亲王的那个小公公,那小公公年纪不大,眉间有个川字,他暗道,跟着这样的主子,的确发愁多,长成这样已然不错了。

    硕亲王这边说完,雍亲王却是难得来了点劲头,哼道,“叫个啊字也算是叫阿玛,起码要叫个马字才成。”说完了,雍亲王就有些郁郁了,他那么多儿子,敢管他叫马的一共俩,弘历第一个叫的,弘昼八成是弘历教的。可惜,那个孩子……

    一想到这事儿,他的心情就完全糟透了,哪里还有跟硕亲王磨叽的时间,当即便站了起来,说道,“我府中还有事,咱们有空再约。”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两人相聚,十次有八次是雍亲王先离开,硕亲王从不在意,他只当雍亲王三个儿子都比不过他一个,如今是羞愤离席了,心里还美滋滋地,冲着身后的小太监摇头晃脑道,“胤禛兄什么都好,就是面皮子太薄了,哎,我且让着他吧。”

    小太监:……

    却说雍亲王回了府,想着约有一个多月未见弘历,他倒是想去看,只是话已然放在那里,那小子又聪明得紧,小小年纪中毒之事在心中就憋了两个多月,两人吵架他还不定会记上多久,自己若是去了,日后却是管不了他了。

    苏培盛何等察言观色之人,当即便道,“爷,明日小年,您看饭是中午还是晚上?”

    这事儿有常规,都是晚上,他说不过是提醒,雍亲王瞧了他一眼,咳嗽了一声,哼道,“晚上吧,瞧瞧烟火采买了吗?放放烟火也热闹一下。”

    “是!”苏培盛当即便笑盈盈的应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

    因着到了腊月二十六才封笔,所以,一大早,雍亲王还是去了衙门。弘历被早早的叫醒了,被钮钴禄氏带着去跟福晋请了安,就被带了回来。

    小年乃是全家团聚的日子,弘历即便再不遭雍亲王待见,也没有如李氏那般被下了严令不准出小佛堂,于是还是被打扮的跟个红娃娃似得抱了过来,好在一到正厅,就瞧见了同样打扮的弘昼,他那颗十五岁的内心才稍稍平复了一下。

    弘历心中有事儿,行完礼后,瞧着雍亲王的后院女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就拉着弘昼下地玩,专门在福晋和两位侧福晋身边窜,他瞧见了,上次去硕亲王府的下人,除了纳兰氏身边的那个嘴角长着一颗红痣的丫头没来,几乎都在这里。

    弘历拉着弘昼走走停停,终是绕了好半天,有时候还跟福晋他们卖卖萌,这才听到了他那日见的两个嬷嬷和五个丫头的声音,都不是。弘历的心中就有了点想法。

    一时雍亲王回了府,换了衣衫过来,家宴便开始了。王府中规矩多,弘时带着弘历和弘昼先给雍亲王和福晋行了礼,然后又有妾室行礼,随后才食不言的吃了饭。吃饭时弘历乖得很,除了跟着弘时一起行礼的的时候脸冲着雍亲王,一直都低着头,雍亲王斜了他一眼,弘历吃粥呢,雍亲王再斜了他一眼,弘历吃丸子呢,雍亲王最后斜了他一眼,坐在雍亲王左侧的弘时笑嘻嘻替雍亲王斟了杯酒,雍亲王无奈,喝了三儿子端的一杯酒。

    一时饭撤了,福晋和众位妾室陪着雍亲王说话,弘时则带了两个弟弟坐在下方,弘昼八成是少看见他,对他有些孺慕,便张着手冲着他响亮亮地喊了声阿玛,雍亲王瞧着胖乎乎的小儿子,再看看跟个小大人似得四儿子低着头,只觉得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苏培盛瞧着这不对啊,立时说道,“王爷,今个儿准备了不少烟火呢。”

    一提这个,雍亲王才想起来,冲着众人道,“一起看看烟火。”说罢,大步向前走了两步,待到了弘历面前竟是停了起来,弘历心道,“你若是抱我我也不理你。”

    转眼,雍亲王就牵着弘昼走了。弘历握了握拳,哼了一声,跟着钮钴禄氏出了门。

    清朝的烟火远不如二十一世纪的烟火漂亮,颜色不靓丽,花样也不多,只是一圈亮光罢了,可就是这样,也让弘昼乐得够呛,满院子都听见他嘎嘎嘎的笑声。

    弘历被钮钴禄氏拉着手,站在大门前瞧着那边高兴的一大一小,突然觉得很现实,这根二十一世纪的父子关系不同,在那里,即便死鬼老爹不喜欢他,也不会有第二个孩子来喜欢,可在这里,父亲可以厌弃自己的儿子,他来了已经半年,已然知道了便宜爹的大哥、二哥、八弟和十三弟都是被父亲厌弃的儿子。便宜爹没那么多儿子,可他仍有选择。

    叹口气,还是早归吧。

    雍亲王说不准自己的心思,按道理,弘历对他那般不敬,他不见的话也出了口,依着他原本的性子,真是厌弃了。可是他又不停地担心着那个小儿,想着他身边时时刻刻总是出事儿,总觉得自己一颗慈父心被攒吧的不成样子,一扭头,弘历却已在吴开来怀中睡着了,口水都流了满脸。

    25、父子和好了

    第二日弘历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一觉给雍亲王多大的打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央了钮钴禄氏带着他去了花园子遛狗,谁料到半路上福分却跑了。一帮人追到了纳兰侧福晋住的鸣翠院,福分一溜烟跑了进去,钮钴禄氏无奈,便只得让人通报进了门。

    纳兰氏倒是个开朗的性子,知道竟是因为追着福分来的,便道,“连小狗都知道要来看看我,你却是腿太懒,不肯过来罢了。”

    钮钴禄氏坐在一边,客客气气地道,“却是怕打扰了侧福晋。”

    纳兰氏笑着啐她一口道,“你说这话,若是知道的,只当是你客气,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难缠的性子呢,竟让你们这般躲着。”说完,还点点抱着福分的弘历的额头,问他,“你说是吗?”

    弘历王顾左右而言他,冲着那个长着颗红色痣的小丫头道,“我们一起跟福分玩好不好。”

    纳兰氏显然挺喜欢孩子,听着弘历的要求,便道,“云仙,四阿哥喜欢你,你过来陪他一起玩。我记得我有副九连环,你去取了陪着四阿哥拆解。”

    那云仙当即便应了声,“是。”

    他一出声,弘历便竖起了耳朵,等着她一说话,弘历则立刻在心里道,是她!就是这个声音,虽然并不明显,可这女子说话的时候,总有些略略的拖音,显得格外的娇媚。跟她的相貌倒是匹配。弘历瞧着她,心中终是有了数。

    回去便让吴开来去查,那个云仙和雪桃是什么关系,可呈上来的东西让他心惊胆战,云仙和雪桃到没有任何的关系,可他们跟一个人有关系——李氏。雪桃是李氏嫁出去的陪嫁丫鬟二喜的夫家表妹,云仙表面看跟李氏没关系,她乃是纳兰氏身旁的二等丫鬟,可问题是,她爹跟桂嬷嬷是多年的情人。

    谷雨又道,“奴婢趁着昨日夜审了雪桃,她的确承认,东西是桂嬷嬷让云仙给她的,也是她换得。”这却是弘历未曾吩咐过的事情,他如今年岁小,任何事情都要做的妥当才成,瞧着弘历皱了眉,谷雨才道,“奴婢吓了吓她,如今人已经不清醒了,不会说出什么。我替她报了病,过几日不好,自会挪出院子,跟咱们也没了关系。”

    说罢,谷雨还笑了笑。

    弘历抿着嘴瞧了她一眼,知道此女心机手段都有,如今还需她帮着,便没再说话,等着谷雨退下了,才吩咐吴开来去看看,晚间,吴开来就过来回了话,人已然是吓疯了,只是缩在床脚不说话,的确是不可能泄露出什么。但同样,也不可能作为证人,去指控李氏。好在弘历并不打算走正道,便吩咐道,“小心她点。”

    腊月二十六日,雍亲王便搁了笔,除了康熙爷的召唤,不用再去上朝,忙碌的一年也可歇歇。弘历让吴开来打听好了雍亲王在府中未出,一到申正,就带着人去了弘时下了学给雍亲王请安的一条水榭。

    小混混没有吃亏不还的道理,李氏和弘时既然敢阴他,他也就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弘时一下课就被弘历带人拦住了,他身边只带了个贵喜,而弘历身旁则带了个吴开来和谷雨,这两人都是十五六岁大了,弘时哪里经得住,没几下就被夏至挟住了。

    弘历问他:“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肯不肯到阿玛那里去认错,说你撒谎了。”

    弘时虽然被挟住,可想着桂嬷嬷说的话,弘历不过萝卜头大,又在阿玛那里是出了名的坏脾气,若是出了事只往他身上推便是了。当即便哼道,“这罪你顶定了,看阿玛以后还信你吗?”

    弘历听了这话,便道,“即使如此,可是你找打。”说完,吴开来就使了人劲儿,给了贵喜肚子一拳,谷雨也不含糊,肚子上也给了弘时几下。

    然后,吴开来就放了水,装作被贵喜踹到了,一下子倒了地,竟是让他跑了。

    弘时被谷雨制着,一张小脸被气得通红,当即便喝道,“你这是做弟弟的吗?你的兄友弟恭呢!你个不学无术的坏蛋,你快放开我!”

    弘历作为小混混还是颇有天赋的,冲着他就呸了一口,骂道,“你打我的时候,你当着阿玛的面撒谎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兄友弟恭呢?呸,不要脸的胚子,跟你额娘一样的下三滥,文治武功上没半点进步,就学会了那些阴招损招,也不知你和你额娘的心肝脾肺肾是不是早就烂光了,就剩下你一个没心没肺的皮囊,除了会下毒撒谎欺负弱小还会干些什么?”

    弘历这却是将他额娘也一起骂在里面了,弘时当即眼圈就红了,一口咬在谷雨的手腕上,谷雨怕是这辈子没这般痛过,当即就啊的一声松开了手,却让弘时有了自由,扑倒了弘历身上。

    弘历不过一岁大,他一个八岁的孩子,若是发起了疯,却是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可是弘历被抱起来的瞬间,就瞧见了那边急匆匆过来的福晋和雍亲王,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便宜爹的影子,心道因着你的偏心,老子想报仇却也忍了这些日子,当即就在弘时耳旁说了句话。“你这个有心无胆的狗娘养的。”

    这句话却是如最后的稻草一般,将弘时气得更甚,只是他好歹好有点理性,只是紧紧箍着他,大声喘息地晃着他恨道,“我们到阿玛那里理论。”

    弘历瞧见他不上当,当即摸出了袖口中的针,向着他腰腹间一处扎去,弘时疼痛之下难免弯腰,就是这个时候,弘历腰向后伸,一把拽住他,竟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下面的水面掉落。

    吴开来大喊一声,“三阿哥,你住手!”

    远远赶来的雍亲王和福晋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两个孩子一个才八岁,一个才一岁半,穿得又十分的厚实,下面的水因是引得活水,所以并未结冰,只是彻骨的冰凉。若是摔下去,怕是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福晋捂着眼啊了一声,雍亲王却是扑上去了,只是捞了个空。

    就听扑通一声,两个孩子缠在一起落下了水。许是因为穿得多,竟是连挣扎都没有,就向着水下坠落。吴开来大声吼了句主子,就跳了下去,随后是雍亲王身边带来的几个亲兵。小小的水塘立刻被人沾满了。

    弘历自不是吃苦的人,他心中对便宜爹不信任,只能靠这样来报复,弘时不过是个旱鸭子,如今穿着棉衣入了水,本就沉得要死,还有弘历在下面狠狠地拉住他向下沉去,却是连半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先是憋得整张脸通红,为了活命,却是手舞足蹈地向着弘历踹去,这些自然会落在下水救人的人眼中。

    其实在水中,他那劲儿又不大,弘历还穿得厚,根本就没感觉到疼。此刻的他身上有避水珠,却是根本没觉得半点窒息,反而装作晕了一般,紧紧的缠着弘时,将他向着水面下压着去,弘时抽搐了半天,终是晕了过去。

    待到瞧见几个救人的人游了过来,弘历也跟着两眼一闭,呛了几口水,装作晕倒了。

    却说弘历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那个破屋子里。爷俩住的是他爷爷奶奶原先的老公房,如今这房子已有四五十年的时间了,按理早该拆迁了,可惜住在这儿的人都是穷人,胃口也大得很,几年前曾有开发商试过,结果被这群人的狮子大开口吓跑了。

    光秃秃的窗户上连个帘子都没有,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恰巧露出了已经带着裂痕的老式衣橱,变得发灰的墙壁,还有曾经涂了红漆如今已经剥落了大半的水泥地,小混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色,然后发了疯似的嗷的叫了一嗓子,竟然回来了。

    他欣喜地看着自己家的房子,从屋内走到外间,然后听得门咔哒一声响,他的死鬼老爹竟然推门进来,小混混犹记得他爹是已然死了的,如今瞧着这样子,却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可惜他还没开口问,喝得红了眼的死鬼老爹便先开口骂上了,一句句什么龟儿子,什么没出息,什么老子打死你,就冲着小混混来了。

    小混混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缩小了,变成了五六岁的样子,仿佛开窍了一样,突然想起了死鬼老爹没死前他过的日子,从小自己找吃找喝,捡过垃圾,讨过饭,抢过别人的东西,也被别人抢过。当然,若是老爹不顺心地回来了,还有免不了的一顿打。

    他熟练地护着脑袋边逃边窜,可小小的身子哪里躲得开成年男人的殴打,拳头雨点般的落了下来,先是疼,然后是麻木,最后连感觉也没有了,他趴在地上苦笑,他果然是个没出息的小混混,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又回了原形,他从不是招人疼的人。

    他正想着,他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根棍子,竟是一棍子敲到他肩膀上,小混混还未想清楚,整个人又昏了过去。疼,饿,委屈,活下去,这些年幼时的想法充满了心间,小混混不爽的四处冲撞,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趋势,他仿若在一条无休无止的路上奔跑,却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然后,他听见了咚咚咚的鼓声,那声音仿若就在耳边,引着他向着某个方向跑去,然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便瞧见屋内烛火通明,外面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人唱歌,也有人击鼓,还有影子印到了窗纸上,有人在大开大合的舞蹈。便宜爹正站在福气的鸟笼前听他说话,福气挑挑蹦蹦的,小脑袋昂的高高的,来来回回都是一句话,“阿玛不要我了。”

    福气八成是因为声带的缘故,嗓音里带着些许的破音,在如此的夜里,如此说出来,却是有种更加悲凉的感觉,那种孤寂一带而出,弘历眯着眼瞧着他,雍亲王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而福气则在一旁不停地喊,“阿玛不要我了,阿玛不要我了。”

    他闭了眼睛,悄悄地握住了手,微微眯了眼,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舞蹈和鼓声、歌声已然停止了,窗上的影子也不见了。

    钮钴禄氏守在一边,听见了床上的动静,抬眼一瞧,自己儿子正睁着那双黑豆仁看着她,忍不住就扑了上来,紧紧地抱着了弘历,眼泪湿透了他的中衣。而此时,大门也被推开,弘历透过便宜娘的肩膀向外看去,没想到进来的竟是便宜爹,白净的便宜爹如今有了短短的胡子根,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堪。

    雍亲王自是瞧见弘历醒了,一直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天知道当他看到弘历就那么掉入水中的时候,他的心根本忘了停止跳动,而随后,当两个孩子被就上来,都面色青白没了呼吸,福晋已然晕倒了,他怔怔地盯着那个小人,却只觉得浑身发凉,热气都被抽走了,好在,吴开来很快高兴地喊了一句,“有气!”

    那事儿他让人查了,贵喜说是弘历找事儿,揍了弘时,吴开来却说是弘时挑衅,自家主子却被揍了。但终究如何,他看到的是,弘时试图将弘历扔进水里,却被弘历拽着一起跌了下去,他不知道,这是钮钴禄氏教给弘历的证据——既然你信你看到的,我就让你看到。

    弘历将眼睛低了下来,就窝在钮钴禄氏怀中,雍亲王好容易才走到跟前,瞧着他也不肯抬头说话,便道,“怎的,连阿玛都不认得了。”

    弘历回答他的就一句带着哭腔的话,“我没推他,你别打我。”

    雍亲王只觉得胸口一股气翻涌,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倾泻,这孩子竟是认为他偏心至此吗?竟是连被弘时推入水中后,还担忧自己责罚他?

    瞧着一见他便抖得直哆嗦的弘历,他终究叹了一声,离了开。

    弘历这才松了口气,便宜娘却抱着他道,“傻儿子,这次不会了。”待到便宜娘喂他吃了饭后,弘历才从断断续续的说话中,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七天了,弘时早在三日前就醒了,可他体温降了下来,却不知为何,一直昏迷,胡大夫觉得是受惊了。

    药石无用后,雍亲王做主请了萨满法师来驱邪,仪式进行了三天三夜,法师做法一停,弘历便同时醒了过来,显然是管用了。弘历这才知道,原来梦中追逐的那声音竟是萨满法师在做法。果然神鬼之道是真的,否则怎会有那碧玉葫芦,又怎会有那般多的穿越者。

    吴开来下水救主立了功,也患了风寒,钮钴禄氏好好赏赐了他一番,让他歇好了才来上的差,第一件事儿禀告的就是李氏的事儿,因着李氏被关在后院的佛堂里,平日里也无人来往,弘历倒是不怕有病菌传染,就在设计弘时之前,让吴开来将香囊趁乱丢进去。如今却是已然放好了八日了,也不知那李氏是否患了病。

    弘历却不管这些,依旧安静养病。除了吴开来带来的这消息,谷雨也带来了的弘时的消息,说是如今人醒了,但病得厉害,未听说有什么处罚。弘历心中明白,那般寒凉彻骨的水中待了那么久,就算雍亲王不处罚又如何,他终究身子骨是亏了,自己这仇却是没少报。

    只是让弘历有些受不住的是,雍亲王竟是一连着几日歇在了钮钴禄氏这儿,说是在她房中,其实是住在了弘历的屋内。好在他已经大好,没有任何传染的可能。小混混冷眼瞧着他退去了守夜的丫鬟,脱了暗青色的常服,穿着身白色的中衣睡在了自己的外面,回头瞧见他还精神着,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怎的还不睡?哪里难受吗?”

    弘历知道什么叫做借坡下驴,何况这坡还是他自己堆的,一双黑豆仁里当即便露出了有些不安的神情,一只小手去拉了拉雍亲王的衣袖,却又迅速的送了开,雍亲王瞧见了,只以为这孩子是被吓怕了,便叹了一声,将有些颤抖的小人搂紧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道,“乖,睡吧,阿玛陪着你。”

    眼睛却是望向了映出月色的窗外,神色却飘然起来,当那日听见福分在说阿玛不要我时,他想到的竟是自己孤独的坐在靠椅上,看着十四在德妃身上猴窜的样子。感情这事儿却是奇怪得很,否则怎么解释明明都是亲生儿子,德妃对他就是始终不喜?如何又解释,平日里对人要求极为严格,一旦触动逆鳞便再也不肯原谅的他,对于弘历竟是如此的宽容,甚至还会担心,弘历这个记仇的小鬼,是否会如同那日的眼神一般,远离自己?

    弘历似是被他的温情所迷惑,身体终于渐渐不再抖动,许久后,才轻轻地闷在他怀里,小声的说,“阿玛,他真的打我了,我没推他,我没骗人。”

    宠就宠吧,就当是宠爱年幼的自己,雍亲王叹了口气,终是道,“嗯,阿玛知道,阿玛信你。”

    弘历听了这句话,似是放了心,终于在他怀中睡了过去,只是依旧有些不安稳,总会是不是的抽动,又是一番延医问药自不用提。

    日子一晃便到了正月,因着两个阿哥落水的事儿,整个王府连年也没过好,还累得福晋在德妃娘娘面前没了脸,对着十四福晋明打暗敲地说她理不顺后院,德妃娘娘倒是贤良,又道是雍亲王子嗣稀薄,如今又出了这事儿,大选的时候,可要再指两个进府。

    四福晋自是恭敬的应了,回去后脸色却是不好看。她儿子早早的去了,只剩下她一个,如今却是一屋子事儿,身边的张嬷嬷劝她,“福晋何必这般烦恼,您还年轻着呢,再怀一个也不是坏事儿。”

    话正说着,宜春却挑了帘子进来,冲着福晋道,“李氏身边的小丫鬟一直在闹,说是李氏竟是发了高热,如今昏迷不醒了。”

    26、完成第一次任务

    李氏毕竟还是侧福晋,何况又只是礼佛并非囚禁,福晋听了后就让人拿着帖子去了太医院,请了个太医来看。

    不多时,就有丫鬟慌不择路的跑了回来,冲着福晋哆里哆嗦的道,“福晋,李氏得的是天花,天花。”

    一时间,四喜院乱了套。

    天花乃是清朝皇族的一大隐痛,王孙子弟因着天花丧命也不少。此事一报上去,福晋便变了脸色,一边吩咐人去报告雍亲王,一边又让人围了小佛堂,让人撒了消毒液,并着令人看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十步内。

    雍亲王得了消息连轿子都没坐,骑着马就回了府,一并带来的,还有另两位痘官,乃是专门为了天花而设的官职,痘官进去看了看便摆手道,“人已经烧得人事不清,耳后冒红筋,出痘是错不了了,不知是在这里看着,还是避开?”

    这却是满人的防痘办法,满人入关之前是没有天花这种病的,入关之后,方开始被传染,那时候满人不知道人痘这种防治方法,多是一有疫情便避开。开始时会将病人送往百里之外,后来这个距离远了些,便会送到六十里之外。康熙二十年后,满人开始接种人痘,天花得的少了,这种事儿才少了。

    雍亲王知道,此事必须慎重,如今李氏既然已经病发,万一路上有个意外,整个京城说不定都会传染上,当即便道,“原地,花园里有个院子如今空着,将他们都移到那里去,无故人等不得靠近,整府彻查,一发现即刻隔离。”

    痘官当即便应了。按着规矩,整个雍亲王府要隔离六十日,雍亲王也因此歇在了家中,因着刚过了年,又是太子二废第一年,老八又被厌弃,正有不少人找着眉目往他身边窜着,对他来说,却是个闭门谢客的好机会,倒是没说什么。

    痘官又从避痘所里调了不少人手过来,这才将整个雍亲王府查了一遍,竟是没再找到患病的人,因此,痘官给出李氏是因为胎里带毒,又在佛堂这种闭门闭窗的地方呆了呆,引发的出痘。

    天花因着传染性强,且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发作,致使人们对于出痘的原因解释不一,胎里带毒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流派。雍亲王点点头,便让他们去忙碌了。

    正月初九,四福晋就接到了消息,李氏竟然去了。李氏不过比她晚进府几年,一向得雍亲王宠爱,如今却是这般下场,却让人唏嘘。

    一旁的刘嬷嬷却动起了心眼,“福晋,此时却是好机会,三阿哥虽然大了点,但养在身边当个招弟的童子,却是不错。”

    福晋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多少人家的正妻到了四十还生孩子呢,她的肚子虽然多年都未曾有过动静,可心里却是有点希望。听了摆摆手道,“养过来他就是嫡子,这事儿不到万不得已,却是不能。何况我这个月月信还未至,再等等吧。”

    而弘历此时原本正在床上休息,如今却是猛然睁开了眼睛,脑海中想起了一句话,“附身于李氏身上的穿越者死亡,请尽快将其魂魄送回。”

    李氏竟是穿越者?弘历将对李氏的所见所闻想了想,终于定格在了那日她撞桌角的一幕,应该是那时候穿过来的。随后,弘历就发现自己竟然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没这么玩人的!李氏是天花死的,他一个一岁的孩子怎么过去。

    他欲哭无泪,在被子里冲着老天比了个中指,在被窝里翻腾几下也没看出有什么好方法,别说李氏那里肯定是严防死守巴不得立刻火化,就说他这小短腿,走个几十米还能凑活,再长就没力气了。更何况,自从他醒了后,便宜爹对他不是一般的上心,这院子又加了好几个丫鬟,如铁桶一般,他如何能去。

    谁料刚刚想着,那碧玉葫芦就突然在他脑海里大声骂了句,“凡人,你骂谁?”弘历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又到了那处虚无之境,碧玉葫芦悬在半空中轻蔑的瞧着他,别问他为何能从一个葫芦上看出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

    碧玉葫芦哼道,“真是废柴一个,居然将人弄死了,却收不了魂。”小混混将这葫芦的本性看得明明白白,知道它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当即便耍赖道,“你将我弄到一个只会爬的孩子身上,还怪我爬不过去,有本事你去啊!”

    许是理亏,虽然那个葫芦嘴那边嘟嘟的冒着白气,居然没有冲他发火,只是生硬有点冷,“我倒是可帮你一次,只是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小混混最是能伸能屈,听到葫芦可帮他,当即便脸上堆了笑,冲它道,“您乃太上老君的座下法宝,自然是英明神武,我这点小忙对您来说还不是弹指之间的事儿,再说了,我这里都是凡人之物,哪里有您看上的呢?”

    碧玉葫芦显然听得极为满意,冲着小混混哼哼道,“这你就不知,我是仙人,你是凡人,若是随意帮了你,岂不是插手凡间之事?唐三藏取经还要给个香火钱呢,你给我点辛苦费又如何?”

    小混混暗道,这是看上他身边什么东西了?“不知您要什么?”

    那葫芦昂了昂头,吐了口白气,嫌弃道,“你身边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不过是为了帮你罢了。”说完便道,“那两个琉璃狗不错,你且拿来吧。”

    弘历听了心头一动,这家伙肯定不会要凡品,这琉璃狗八成有机巧,便苦着脸试探它道,“那东西被我便宜娘锁起来了,要不我将别的东西给你?”

    那葫芦却不愿意,“凡人,你以为什么东西都能入得了本仙的眼吗?”弘历瞧着他这副要东西还要脸的作风,心中顿觉好笑,只是他倒是不怕他有喜欢的东西,这样才好相处呢。当即点了头。

    葫芦倒不怕小混混敢抵赖,便从葫芦嘴冲着小混混喷了一团白雾,在小混混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仿若被什么东西卷了进去,再睁眼,就发现有人在自己眼前走动,耳朵里想起了碧玉葫芦的声音,“你与福分互换两个时辰,速速去吧。”

    弘历低头一看,可不,这一身白毛不就是福分的吗?此时乃是正午,弘历的身体仍在床上睡着,小混混想了想,立刻转身出去,向着院外跑去。因着常年遛狗,小混混对芜春院到花园子的路程倒是熟悉的很,福分又正是一岁最最健壮的时候,跑起来几乎不觉得费力,只是觉得景物在飞速的后退,不多久,就到了花园子那处关了李氏的院子外。

    因着里面关了天花病人,此一处如今却是防备森严。小混混想了想,狗洞这种地方,断是不可能没有的,便绕着整个院墙走,约是绕了大半圈,才发现在一处积雪后面露出的狗洞,先是用爪子将积雪刨开,小混混才钻了进去。一路向着李氏住的屋子撒欢跑去。

    屋里正有哭泣声,口中叫着主子,说着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弘历从门缝里向内看,因着福分太低了,只能瞧见屋内铺的是青砖,有两个人在屋内晃动,想必是跟着进来伺候的两个丫鬟,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两人看着李氏,他却是不能够近身。

    却不想此时大门处传来声音,听着有人在外面道,“福晋有令,着令李氏就地火化。”只这一声,屋内的哭泣声就停了下来,随后便有脚步声传来,小混混立刻向后退去,躲在一旁瞧着两个丫头走了出来。不一时,就传来了隔着墙的争吵声。

    小混混趁着这个时候拐了进去,跳到了床上,这才看见已经闭了眼的李氏,与那日所见的美人不同,李氏如今脸上全是痘痘,甚至有不少已经结了疤痕,看着便十分的恐怖,他想了想,这病终究是太过可怖,幸亏此次没有沾染外人,日后万不可这般鲁莽了。

    将隐于身体内的收魂珠拿了出来,放到了李氏额头上,不多时,就看见那珠子竟然隐隐亮了起来,渐渐地,弘历眼前竟是出现了一团雾,那雾先是虚虚的一层,随着珠子越来越亮,却是渐渐凝实,最终化作个盘着头发穿着职业套装的干练女子,那女子不过三十来岁,似是已经明白要发生什么,冲着小混混道,“身份所限,却是害你良多,如今却是多谢你了。”

    说罢,整个珠子便闪出一道红光,那个女子立时消失在小混混眼前,小混混耳边响起一句话,“送回第一个穿越者,原灵魂已死亡,不可复活,奖励驻颜丹一枚。”

    27、长了好几岁

    小混混面前立刻多了个蓝色的珠子,与第一次见到的百毒全消丹大小差不多,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小混混怕被人看见,立刻叼着驻颜丹放进了福分胸口的零食袋里,便撒腿从后窗跳了出去,一溜烟钻出了狗洞,才算缓了口气。

    一路慢跑着回了芜春院,还未进屋,就听见里面有弘昼的嘎嘎嘎笑声,这声音实在是太过特殊,耿额娘还担忧过,可惜纠正不过来,只能任他去了,说是大了会好些。还未进屋,春分就一眼看见了他,将他一把抱起来,揉了揉便数落道,“这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竟是弄得一身泥。”

    说着,便吩咐了小雪,让她打了盆水来,也不管小混混愿不愿意,就替了全身上下拿温湿的布子擦了个干净,这才将他抱进了房间。

    一进门小混混就悲愤了,自己的身体竟是扑在弘昼身上,给他舔脸呢。怪不得弘昼那厮笑成这个样子,非但如此,当小混混被抱上床后,内是福分的弘历抬头便愣住了,十分警惕的看着小混混,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警告。小混混压根没将他当回事,只是坐在原地看他怎么办。

    福分当即便汪汪汪的叫了起来,然后扑向了小混混。一旁的弘昼嘎嘎笑着拍手道,“哥学得像。”

    小混混一头黑线的投入了战斗。好容易两个时辰过完,两人一狗已然睡趴下了,等着再次醒来,身体已然换了过来,弘历从福分脖子上摘下了零食袋,将那颗蓝珠子拿了出来,只觉得触手温凉,色泽柔润,且不是凡物。

    只是驻颜丹这东西,似是只有女人才管用吧。难道要给便宜娘?想了想弘历摇摇头,若是一个女人长生不老,岂不是要吓死人,怎么瞧这东西都是件鸡肋,当即便将它也放进了自己的贴身小荷包。

    却说弘历刚刚放好,帘子却被挑了开,钮钴禄氏竟是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苏培盛。弘历眨眨眼,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章程,却听钮钴禄氏道,“四阿哥,你阿玛要接了你去亲自教养,可要听话。”

    什么叫做亲自教养,在无嫡子的雍亲王府,这就等于说弘历是雍亲王最看好的儿子。钮钴禄氏一颗心跳的都快出了心窝,可脸上也不敢太过张扬,只好嘴角弯着指挥着一干人忙碌,弘历的衣服,弘历的玩具,还有弘历的小狗福分,八哥福气,一干东西连带伺候的两个嬷嬷四个丫头一个小太监,一并跟着弘历搬到了松院的东厢房中。

    小混混眼中情绪微敛,他以为这几日的夜夜陪伴已经到了顶点了,谁知道竟是会亲自教养?虽然这就是他本想的——时刻跟在雍亲王身边,可当你突然不报希望的时候,砸在了头上,小混混真是忍不住感慨。

    钮钴禄氏瞧着呆呆愣愣的儿子,想着他不过一岁多就要离了自己,日后却不能这般日日常见了,心中又泛起了伤感。将弘历抱在怀中,一边替他整理着衣服,一边小声叮嘱,“你还小,不求你有过人之处,只要好好听你阿玛的话就是了。明白吗?”

    弘历冲着便宜娘点点头,瞧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昂头啪嗒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冲着她乐呵呵地叫了声额娘。钮钴禄氏立刻忘了悲伤,哎的答应了一声。

    弘历跟着一行人搬进了松院,于整个雍亲王来说都是大事儿,有人贺喜,有人沉默,自然也有人嫉妒万分,可这一切,在前院的弘历看不到。他此时正跟便宜爹躺在一张床上。

    这话还得从路上说起,弘历回来后,碧玉葫芦便按耐不住,将小混混招进了虚无空间里,小混混知道那东西就是玻璃,却不知道碧玉葫芦为何这般喜欢。但他也不是不守信的人,他给了碧玉葫芦一个,这是原本说好的价儿。

    而碧玉葫芦眼瞧着另一只竟得不到,便围着小混混乱飞,小混混瞧倒是精明,他一朝翻身,当然不能便宜了他,便道,“若是想要,需拿些东西来换。”碧玉葫芦不过是太上老君盛放丹药的一个小葫芦修炼而成,连人身都没有,便是那些奖励的丹药也是太上老君给的,如何有什么好东西,说来说去,便只能拿着它自己知道的东西来换。

    小混混心道有一就有二,你见过有好处不想要的吗?这琉璃他如今没有,日后可是多得很,不怕碧玉葫芦不给他好东西,便勉勉强强委委屈屈地答应下来。

    他这才知道,那颗百毒全消丹若是一个人吃下去,便会成为无毒之身,便是天下最厉害的毒药也伤不了分毫,弘历给出的那四分之一,却是足够上百人预防了,如今却是糟蹋了东西。还知道那驻颜丹可让人容颜不改,日后还有其他的丹药,或是隐身丹,或是回魂丹,都是一次性的,却无一有那枚那般珍贵。

    小混混心中有了数,又问了它如上次那般与福分互换身体的,会不会时常用到。碧玉葫芦哼道,“你本就是离魂,如今又不过以一岁半,自是好做,但若是过了出生两千日,怕是难了。”

    弘历又零零碎碎问了一圈,这才将另一个也给了它,待到醒来,却发现屋内却是亮着昏昏暗暗的烛火,似是已经深夜了。他轻轻动了动,并不似往常那般,摇床会慢慢晃动,而是有个温热的身体靠近了他,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在他脑门上炸响,“醒了?”

    弘历养病的几日是跟便宜爹一起睡的,脾气好的不得了,让他颇有些胆战心惊。只是意外的是,搬入松院后,便宜爹还跟他睡在一起。还未带他说话,一双大手便摸上了他的脑门,然后道,“怎的说睡就睡了过去,竟是这般久,小东西,身上有地方难受吗?”

    雍亲王已然坐了起来,外面守着的苏培盛听见动静,轻轻的推门进来,雍亲王道,“把太医叫进来吧。”苏培盛应了是,方才出去。不多时,就将那个两腿哆哆嗦嗦的徐大夫叫了进来,行了礼后,徐大夫便给弘历诊了脉,又问了问昨晚的事情,终是得了个结论出来,“四阿哥身体无恙,怕是动的多,累着了。”

    雍亲王脸色这才好些,让人下去,复又躺了下来,却没再多说话,不一时,便想起了沉稳的呼吸声。弘历睡多了,又觉得这事儿蹊跷的厉害,时间便有些难捱,翻来覆去的,不多时,便宜爹就翻过身来,将他抱在怀中,轻轻道,“睡吧。”

    居然不凶了,弘历瞪着头顶的床帐,不知何时才入睡。

    弘历以为亲自教养,八成也会给他如弘时一般找个师傅,日日读书不怠,想起来便是一门子苦水。谁知道雍亲王却是极为放纵他,竟是就让他住在了自己的房间,不去后院的日子,便与他同床而眠。就算是苏培盛,对他亦是有礼许多。

    一众下人被如此礼遇砸的找不到北,小混混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开始敢拽着他的衣角不松手,在某日早上醒来,瞧见弘历滚在他的怀里留了一胸膛的口水后,雍亲王心中的那点担心终于消了去。

    约是时间到了,弘历先是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两句,又在他胸片的中衣上蹭了蹭嘴巴将口水擦去,这才慢慢转醒,当瞧见便宜爹睁着眼睛的时候,那双黑豆仁立时吓的蔫了下去。雍亲王瞧着他表情有趣,当即便将小人拽住,问他,“怎的,抹完了就跑?”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却好听得紧,弘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叫道,“阿玛欺负人。”苏培盛在外听了,却也微微笑起来,两个爷爷心情好了,这一日,府中便不会再有难事。

    康熙五十六年五月。

    因着前两天倒春寒,弘历添加衣物不够及时,患了风寒,虽然钮钴禄氏在三年前就托人找到了夜阑的解药,给弘历解了毒,可雍亲王对他的身体仍旧担忧不已,便下了令让他一直歇在院中,停了自三岁起便日日不辍的课程。

    雍亲王昨日歇在松院,弘历本是风寒未好,便要住到东厢房去,他却拦了下来,只道自己身体好,却是不怕这些。夜里一大一小躺在了床上,弘历心中还暗道,这般白净瘦弱,弓马皆不娴熟的人,怎会是那个粗武雄壮的十四叔的哥哥,兄弟俩个哪里都不像。

    想到这个,他便想起了呆瓜弘昼,那小子如今已经胖胖的,如个滚球一般,前两年大些了,知道嫉妒了,求着他又跟便宜爹要了条狗,起了个名字叫做福瓜,倒是长得真是个瓜样,胖的走不动路了。一主一仆两个都追不过福分。

    弘历忍不住笑了起来,嗓子眼里又痒了开,忍不住的就咳嗽了两声。便宜爹回过头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一只大手摸到了他的后背,轻轻地替他捶着,弘历眸中神色加深,索性放松了自己,任便宜爹伺候。

    折腾了半夜,一大早便宜爹便去上朝了,弘历紧跟着起了身,他脑袋仍有些晕乎乎的,也不愿意看书,便磨了墨,站在桌前练字。

    如果说这五年变化最大的是什么,那便是如当初混混般的冲动少了许多,一是因着日日练字,心情无端的平静了许多,二是因着便宜爹这几年几乎是百依百顺的宠爱,那些年少时曾经被伤过的心渐渐有了些弥补,也不那么偏激了。

    约到了中午,吴开来却突然推门进了来,弘历瞧着他一脸大汗的样子皱了眉,训道,“怎的这般毛糙,若是让你干爹看到了,怕是要揭你一层皮。”

    吴开来的干爹乃是苏培盛,前两年刚认的,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儿。吴开来听了眼眉扭在了一起,却道,“却是件着急事儿,四格格不好了。”

    28、弘昼遭牵连

    年氏乃是弘历第一个发现的穿越者,因着他岁数小,又搬到了前院,实在能力不济,所以便将这事儿停了下来,毕竟生存为重。好在他找到了如何贿赂碧玉葫芦的办法,如今倒是没人催促。

    前年三月十二,年氏生了四格格,自出生这孩子便身体孱弱,一直汤药不断,太医也是常驻府中。更让人纳闷的是,年氏不知为何,自生了孩子后,总说自己身边闹鬼,搅得整个后院都不安宁。

    弘历与碧玉葫芦熟悉了,拿了个琉璃鱼去问他,碧玉葫芦才道,那是因为原主未死,只是被人占了身体,年氏生了孩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自是能瞧见了。只要得了机会将穿越者送走,且不损坏身体,原主便能回来。弘历心中有了数,便等着合适的时机出手,只是这次,他不准备以身犯险。

    去年折腾着搬了一次院子后,年氏约是身体养起来了,便不再说那些神鬼乱言。只是四格格身体依旧不好,最好的天气,也不过只能在屋内瞧瞧外面的阳光,两岁大的孩子,竟是从未出过院子门。

    也正因着四格格的身体,雍亲王往她院子里去的日子便渐多,原本与她平分秋色的纳兰侧福晋便落了后,尤其是年氏颇爱在夜半抢人,就连福晋的院门,也是敲过的,可是她长着一副江南女子的娇弱样,又是扶风弱柳般的姿态,雍亲王对她也就宽待了点。

    弘历听了奇道,“四格格身子一向不好,这次何苦这般着急?”

    那边吴开来却道,“这次是真不好了,前几天四格格突然身体好了些,约是听见五阿哥带着福瓜从院前经过,便闹着要出院子玩,侧福晋原是不答应的,可又心疼四格格,就让人请了五阿哥过来,五阿哥听得您的吩咐,略微坐了坐就走了,四格格便上了心,这几日一直闹。五阿哥说是课业忙不肯过去陪着她,昨日丫鬟去遛福瓜,让年侧福晋瞧见了,就让人去抱了来,说是陪四格格一日,四格格玩的还挺好,谁知道今个儿一早起来,人就不行了。如今王爷怕是也过去了。”

    弘历听了皱了眉,心道却是坏了,年氏将四格格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如今出了事儿,别是怪到弘昼身上去。想到这里,他便让人换了件素色的衣服,带了吴开来和春分两人过去。

    他如今不过六岁,还不够男女不同席的岁数,又是个当哥哥的,还被养在松院,若是不过去,怕是闲言碎语不会少。一路紧赶慢赶,进了年氏的叠翠院后,便见里面一派肃然,丫鬟婆子皆噤声低头,各个脸色晦暗。

    瞧见弘历来了,年氏身边的大丫鬟云杉便迎了出来,眼圈里还是红的,弘历见了她便道,“听着四妹妹不好,我来看看。”

    云杉便道,“四阿哥有心了,御医正在里面呢,王爷福晋已经来了,先去请安吧。”

    弘历点点头,便被引入了正厅,还未进门,便听见了低低的微泣声,那声音婉转袅娜,仿若黄莺初啼,又似杜鹃啼血,好听又凄苦,让人心中难免有些郁郁之感。应是年氏在哭。

    弘历微微皱了眉,暗道,连哭都这般好听,也难怪便宜爹对她一直如此优容。不过,他一向是不喜欢便宜爹的这些妻妾的,许是因为如果不陪这些女人了,便宜爹便可以陪着他睡,许是因为穿来便受了她们算计的苦,所以才不喜。至于为何连便宜爹去自己便宜娘那里,他也不喜欢,弘历没多想。

    不过思量片刻,里面的哭声已经停了,他先是听得便宜爹安慰道,“阿四多少日子都熬过来了,定会没事的。”

    另一边年氏则悲道,“这次却是不同往日,都怪妾身,她是个孩子,又没出过院,自是羡慕外面疯跑的孩子,我不该让五阿哥来,让她瞧见了福瓜和五阿哥玩得那么好,她才羡慕成那个样子。若不是那条狗,说不定今日便不会这般厉害了。爷,那是我们的孩子,我竟是这般疏忽,爷……”

    弘历听了眉头皱的厉害,这话里话外,竟是将责任全都推给弘昼了吗?弘昼虽然瞧着憨傻,可并不笨,自己也早就叮嘱过他,离着病弱的四格格远着点,若非年氏强借,怎会将福瓜给她?他当即挑开了帘子,进了正厅。

    雍亲王一抬头,便瞧见个穿了宝蓝色衣服的孩子进来,年岁虽小,可身体挺拔,除了他的弘历还有谁,心情无端的便好了些。问道,“你身子好些了,怎的出了门?”

    弘历给面带关切的便宜爹,面色严肃的福晋还有哭哭啼啼的年氏请了安后才道,“听着四妹妹有恙,儿子心中担忧,便过来看看,又听着有人竟是强行抱了弘昼的小狗给四妹妹,却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奴才?四妹妹身体一向孱弱,那种活物怎能近身?”

    年氏没想到弘历上来就骂,他虽没有听得前话,可王爷却是全听着了,眼圈立刻又红了,冲着雍亲王道,“妾身只看着小四喜欢,又是五阿哥身边的,五阿哥养着这么久都无事,才同意去借了来,只当陪陪小四,却万万想不到……爷,妾身错了,妾身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竟是又哭了起来。那句我们的孩子将弘历恶心了个半死,听着他话里还牵扯弘昼,雍亲王又不说他,便有些生气了。他自来性子拐扭,一不高兴,脸上到依旧是原本的模样,只是会忍不住的咬内嘴唇,雍亲王开始时不知道,直到有次瞧见他嘴巴都破了才清楚。

    如今一打眼,便明白了这又是生气了。他将弘历养到了六岁,知道他对后院的三阿哥是死对头,四格格倒是关心,礼物常有人却不经常来,对五阿哥弘昼却是最好,如何听不出他刚刚开脱的意思。还未待开口,福晋便道,“不定是什么事儿引得,且听太医的吧。”

    年氏这才抽抽噎噎的声音小了。

    弘历被雍亲王拉着坐在了他的左手边,雍亲王怕他风寒发作,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了问身体,福晋斜眼瞧着,没说什么。不一时,太医便过了来。依旧是那个倒霉的徐大夫,五年时间倒是练出点胆子,腿不抖了,只是依旧话少,恨不得说完就跑。对着在场三人道,“四格格体弱,狗毕竟常在外跑动,应是从狗身上染了什么,这才发起热来。若是今日降得下去,八成便无碍了。”

    后面还有句,降不下去,人就是不行了。徐太医学聪明了没说出口,可年氏已然被吓得又是泪眼汪汪,起身就扑到了内室里的四格格身边,弘历竖着耳朵听着,约是些痛在儿身疼在娘心之类的话,还有要替她受罪的祈祷。

    不过他来便是露个面,再替弘昼打探下情况,如今算是结束,便辞了福晋和雍亲王,出了院子。想着上午无事,就让吴开来去取了前几日才写的百个福字,让他抱着去了芜春院。

    他的外公钮钴禄凌柱的寿日快到了,倒不是什么整寿,可也是六十开外的老爷子了,钮钴禄氏便想绣个百福屏风,便让弘历有空的时候写了来。弘历不过六岁,字再好能好到什么程度,不过是份心罢了。

    弘历带着春分一到,便瞧见弘昼正在他额娘身上扭麻花呢,他瞧见了乐道,“你连腰都不见,扭个什么劲儿。”待到弘昼回了头,弘历才发现,竟是眼睛都哭肿了,钮钴禄氏搂着弘昼护着道,“你也不问问什么事儿就笑话他,刚哄好呢。”

    弘历这才知道,竟是因着四格格的事儿,听着那意思,竟是想溺死福瓜。这福瓜还是弘历要来的,陪了弘昼三年,也怪不得他哭。揉着弘昼的脑袋瓜,弘历道,“四格格是你妹妹,如今病着,你怎能为了条小狗哭?待会儿有人问怎么说?”

    弘昼亦是聪明的很,当即道,“我担忧妹妹。”可说完又不高兴了,“可福瓜怎么办,哥你帮我?”

    弘历还想将年氏弄回去呢,便点头道,“我自会想办法的,别人问你福瓜怎么去的四格格那里,你照实说便是了。”

    不多时,吴开来便将那百福图拿了过来,打开一瞧,竟是由百个福字组成的一个寿字,每个福字各有特色,虽然笔法不够,可用心却足够了。钮钴禄氏看着满意,便心疼道,“你这是费了多少神,我让人炖了鱼汤,你和弘昼一人喝点再走。”

    弘历也许久未见钮钴禄氏,便在芜春院陪着弘昼待到了申正,才回了松院。小雪蹲在院门外,瞧着便有些不高兴,她是弘历身边的二等丫鬟,如今才十四岁,长得粉雕玉琢的,便是个小姐也没这相貌,只是性子可不贞顺,是非分得清的很。

    一瞧见弘历来了,便站了起来,请了安后便冲着卧房努努嘴道,“那位小姐在里面呢,王爷一回来就端着茶进去了,如今还没出来呢。”

    29、这有个野种

    小姐指的是谷雨,进松院后便变得多了,弘历自幼是个小混混,没见过世面,雍亲王宠着他,好东西紧着给他用,养了弘历眼光高的毛病。谁料到谷雨却是开始管着他,一时说什么由俭入奢难,一时说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不过一个大丫鬟,凭什么教训弘历,何况后一句着实不恭敬。弘历被惹急了,斥责她一番,让她思过。没料到小雪路过,却听见她正在辱骂弘历,说什么一个就知道败国败家的东西,竟是从根上烂的,下了这么大的功夫竟是掰不过来。

    当即,弘历脑海中便出现了一句话,“泄露历史,发现第三个穿越者”。小混混唬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身边却藏了一个。第一反应就是趁机赶紧送回去,让人去打她板子。可偏偏那日雍亲王在,多问了两嘴,便说由他处罚,谷雨便消失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这一年,谷雨便又回了雍亲王身边,不过不在松院伺候了,而是去了外书房,那可是机密地,便是连弘历也没去过几次。算是水涨船高了?

    这是父子这五年唯一一件糟心事儿,弘历手不够长,只能冷眼看着便宜爹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竟能在他身边的丫鬟里,替他找个妈?

    弘历直接去了卧房,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恰恰瞧见的就是谷雨昂着头跪在雍亲王面前说些什么,雍亲王脸上神色不明,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便骂道,“滚出去。”

    弘历心中一禀,将屋内情景尽收眼底,也不说话,便退了下去。守在外面的苏培盛听见了,那小心肝都快跳了出来,这位爷的性子也不一般,若是惹着了,这一个院子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当即便想上去劝劝,谁料弘历却道,“收拾了衣服,我回芜春院住两天。”

    苏培盛就知道,这事儿坏了。他看了看屋子里,王爷刚刚进去的时候,可没吩咐不准人进,平日里四阿哥也都是直接推门的,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受用了?

    想到这儿,苏培盛只觉得一团乱麻。

    弘历去而复返,虽然让钮钴禄氏觉得奇怪,可一听着他要在这里住上两日,便高兴的找不到北了。虽然日日都有人打扫,还是又让茶香和书香看着仔细的打扫了一遍,又让人拿了钱去小厨房加了菜,这才拉着道,“怎的想着回来住了,你阿玛同意了?”

    雍亲王让他出去的啊,不过他出的大点,连院子都不住了罢了。弘历笑笑道,“回去突然想起好久没陪着额娘了,便起了个念头。额娘这是被弘昼哄的不喜欢儿子了吗?那儿子可要回去了。”

    他这一撒娇,却让钮钴禄氏红了眼圈,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却是会堵着额娘的嘴了。”两人正说着,弘昼听着弘历回来了,便让人卷着自己的小衣服也跑了过来,冲着钮钴禄氏道,“我怕哥哥晚上害怕,我陪陪他。”

    倒是闹得一屋子人笑得肚子痛。一时吃了饭,钮钴禄氏又让人拿了自己给他新作的中衣来换上,瞧着两个孩子躺下了,又吩咐了吴开来和春分好好伺候着,这才回了屋。

    却说苏培盛等得心焦口干的,却听见里面传出了谷雨凄厉的声音,“不,你不能这般对我!”他吓了一跳,可也不敢进去,又听见里面不久后便传出跑动声,接着便有人开了门,想要窜出去,王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抓住她!”

    一声令下,院子不知何时多了诸多守卫,竟是冲着谷雨扑了过去,谷雨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有力气反抗,不多时便被捆成了个粽子,她抬起头来看着雍亲王道,“你怎能这般对我!我为你……”话还没说完,苏培盛便上前堵了她的嘴,只听着雍亲王吩咐道,“交到邬思道那里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一时人下去了,雍亲王发现这般大的动静,弘历竟然没出来,转回头问,“弘历呢,怎的还未回来?”

    苏培盛差点就跪下了,瞧着自家王爷是真不知道,才颤颤悠悠的道,“刚刚四阿哥回来,您让他出去。”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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