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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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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们的情书 作者:非天夜翔

    第7节

    “什么花?”

    辰砂笑着答道:“草莓。”

    “长得真可爱,多少钱?”

    辰砂道:“八十金币一盆,可以吗?”

    “……”

    男人的声音:“什么花?”

    辰砂笑答道:“草莓,八十金币一盆。”

    “……”

    辰砂讪讪道;“你没事吧。”

    “没事……植物果然还是很贵呐……”那询价的顾客险些摔跤,转身走了。

    拄着拐杖的老妇人道:“年轻人,你的花不贵,但是这里购买力太低了,买不起……”

    她用拐杖敲了敲陶瓷花盆,又道:“自由都市里,水果可以卖到一百二十金币一盆,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辰砂欣然笑道:“谢谢,我明白了。”

    诃黎勒站在人来人往的酒馆门口,一手放在背后,伸出另手为进门的女人拉开门,镶了玻璃的老旧木门上,铃铛清脆悦耳。

    那女人朝诃黎勒嫣然一笑道:“谢谢。”

    诃黎勒礼貌地点头,并望向酒馆里,更有围坐在一处打牌的男人女人们,斜眼朝他瞥来。

    将军一米八六挺拔的身材换上了侍应的西服,显得不伦不类。

    然而这丝毫不掩他英俊的外表,诃黎勒不自在地扯了扯领结,又看酒馆内的钟。

    四点,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

    “哎哟。”

    有名贵妇在门口扭了脚,诃黎勒忙上前去搀扶着他。

    “大个子,你的手劲太大了!”贵妇似嗔非嗔地看了诃黎勒一眼,脸上泛起红晕。

    诃黎勒小心翼翼道:“对不起。”他搂着那贵妇的腰,让她站好。

    她朝他西服口袋里塞了张纸条,展开鹅毛扇,遮着脸走了。

    诃黎勒取出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进湿漉漉,刚化雪的地上。

    将军在酒馆前开门、关门……足足站了一整天。

    酒馆内的女人三三两两朝他望来,又互相调笑,个个眼望那名英俊的大个子门童。将军十分尴尬。

    我还是适合做点体力活,明天该到自由都市去碰碰运气,诃黎勒如是想。

    他再次转头看了时钟一眼。

    这时酒馆内有个男人离开座位,气势汹汹地推门出来。

    “你老看我妻子做什么——!哎!说你呢!”

    “……”

    诃黎勒笑了笑,答道:“很抱歉,我只是在看时间。”

    “你他妈的色迷迷朝我妻子身上看个不停,忍你一下午了,你知道我是谁不!村长是我大舅子!你看的是村长的……”

    诃黎勒静静看着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男人的脸,唾沫从他一开一合,激动无比的嘴巴里射出,飞到诃黎勒的身上。

    诃黎勒忍气吞声道:“您误会了,先生……”

    那男人一把揪住诃黎勒的衣领,道:“你他妈的淫贼!长了个小白脸的模样就了不起,老子今天要好好教训你!”

    诃黎勒脑子里那根名为忍耐的筋,终于“啪”的绷断,他抬手捏住那男人的喉咙,把他提了起来。

    “砰”的一声,酒馆的玻璃墙被破开一个大洞,男人的身体如炮弹一般冲进酒馆。

    诃黎勒脱下黑色西服,擦了擦手,把外套丢在路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秒后,酒馆内才爆发出恐惧的尖叫:“行凶拉——!!!”

    辰砂抽了抽鼻子,蹙眉,望向回家的诃黎勒,什么也没说。

    “卖完了?”诃黎勒随口问道。

    辰砂点了点头,又指指桌上的钱袋,笑道:“八十金币。”

    诃黎勒诧道:“每盆才卖八十金币?”

    辰砂笑答道:“是四盆,一共八十金币,卖给这里的村长了。”

    诃黎勒扬眉道:“你被占便宜了,草莓不止这点价格。”

    辰砂笑道:“没关系拉,你下班真早。是村长嘛,村长总是比较有能耐。”

    诃黎勒想了想,点头道:“我刚揍了他妹夫一顿,不知道死没死,算是帮你把便宜讨回来了。”

    “……”

    诃黎勒收拾完东西,道:“走,去自由都市,这地方不能住。”

    辰砂收拾东西磨磨蹭蹭,弄了半天,门外已挤满了前来捉拿杀人犯的村内巡逻队员。

    诃黎勒护着辰砂走出去,随手几刀,又以刀背拍倒门口数人,翻身上马,两人再次逃了。

    辰砂终于忍不住道:“你能不动刀子么?”

    诃黎勒道:“可以,我尽量控制。”

    辰砂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诃黎勒还有一句话没说:他忘了平民比军人更不经揍,轻轻一碰就死。

    自由都市比帝都更为繁华,地域也更广阔,大陆百分之九十的商业贸易都在此中转,城外人来人往,挤满了等待入城的马车。

    诃黎勒马不停蹄地赶了一晚上路,翌日早上便已抵达自由都市。

    “看什么?”辰砂缩在诃黎勒的大衣里,探头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脑袋就被诃黎勒按了回去。

    “没什么。”诃黎勒淡淡道,他看了那张悬赏通缉自己的布告一会,拉低圆帽沿,纵马进城。

    自由都市繁华无比,然而繁华的景象却注定不属于这两名外来客。

    诃黎勒与辰砂只剩八十枚金币,不够租一间房子落脚。

    “我有办法——”辰砂笑道,他找到一间温室,用八十枚金币买了十个花盆,又买了数包种子。

    诃黎勒站在温室外,眼望笑着数出金币,与老板交易的辰砂,心里忽有点不舒服。

    “好拉,走吧。”辰砂拉着诃黎勒出来,他们在偏僻的巷子里呆了一会。

    巷内传出辰砂的声音:“发芽——发芽——快发芽——”

    “……”

    半晌后,诃黎勒把花苗一盆盆地捧了出来,蹲在一堆花盆后,揉了揉疲惫而略红的眼,强打精神,道:“卖花!”

    辰砂笑道:“不是这样。”

    辰砂坐在诃黎勒的身旁,缩到他臂弯里,吸了一口气,大叫道:“瞧一瞧看一看了喂!血崩了血崩了!割肉大出血,挥刀自刎跳楼价!每盆只卖八十金币——!”

    诃黎勒登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辰砂一吆喝,竟是真的有人来买。

    “真花只卖八十金?”

    “该不会是枝干插进泥里的……”

    “哎哎哎,不能扯啊,是真的花呀。”辰砂忙上前拦道:“先生!你们别动,我挖出来给您看。”

    “你你你,不要动刀子!”

    辰砂按着愤怒的,耻辱的,正要拔刀把顾客砍成两截的诃黎勒,笑道:“这叫紫罗兰……”

    他把泥土抠开一点点,让顾客们看到下面柔弱的根。

    一个女人忽问道:“宝贝,你的手指怎么了?”

    辰砂把手缩回袖里,不自然地挡着,道:“没事,美丽的小姐,您要卖吗?可以再便宜点儿……”

    街旁众人议论纷纷,小声言语传到诃黎勒耳中。

    “真可怜,那大个子一定经常欺负他……”

    诃黎勒色变,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男人们,女人们同情的眼光落在茫然的辰砂身上,又看看诃黎勒,似乎把辰砂残缺的,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与这冷酷的高大男人联系在一处。

    诃黎勒冷哼一声。

    众人朝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又议论良久,便有人掏钱,捧了一盆花苗走了。

    十盆陆续卖掉六盆,又开始下雪了。

    马车来来往往,溅起冰晶,诃黎勒与辰砂依偎在一处,落魄的将军忽道:“走罢,四百八十金币,足够租一个月的房子了。”

    辰砂笑道:“再卖一会儿贝,天黑再回去,要有始有终。”

    诃黎勒道:“文元的痞子弟弟教你的?”

    辰砂想了想,答道:“一半一半,有些是听来的,学院的后门那里,经常有人卖好吃的,都这么喊来着。”

    “喂,你们两个!”

    辰砂茫然抬头,发现是温室老板,笑着答道:“你好,怎么拉?”

    那老板握着拳头,像是十分愤怒,朝辰砂大吼道:“八十金币一盆,我生意还做不做了!行价都是一百二,你小子从哪来的?!”

    诃黎勒一言不发,起身上前,辰砂慌忙拉着诃黎勒道:“不不,对不起,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老板道:“不懂规矩的小畜……”

    诃黎勒肩膀微微发抖。

    辰砂笑道:“真的很抱歉。我我我,我不卖拉。”

    老板眼珠转了转,道:“六十金币,照顾你,全买了,回家去,别再来了!”

    辰砂想了想,只得道:“好的,谢谢你。”他拉起诃黎勒的大手握了握,小声道:“帮我把花搬进去。”

    诃黎勒只得忍着怒火,把花一盆盆搬进温室里,老板数出六十个金币,交给辰砂。

    “啊……”辰砂道:“不是一盆六十?”

    老板怒道:“没加收你在我门口营业的钱就算了!还想要多少!?”

    辰砂只得点了点头,道:“祝你好运,再见。”

    诃黎勒吸了口气,捏破了一个花盆的边缘。

    辰砂一秒也不敢多呆,收好金币,拉着诃黎勒离开温室。

    走到对街,辰砂扯着嗓子喊道:“我干你娘——!等着瞧!瞧你家的花全枯死吧!”

    老板从温室里冲了出来,辰砂一面大笑,一面扯着哭笑不得的诃黎勒沿街匆匆忙忙地逃了。

    诃黎勒叹了口气,先前满腔怒气这时都已烟消云散。

    “别来不来就是一刀……”辰砂扒在诃黎勒背上,两人路过小巷,辰砂碎碎念道:“你看,这样他得气好久呢,以后万一哪盆花枯了,他还得想起这件事,提心吊胆的……捅死了他就啥感觉都没了。”

    “……”

    “你比我狠。”诃黎勒总算知道,辰砂是被文元家的废柴彻底带坏了。

    兜里有五百四十枚金币,在这举目无亲的大城市里,租一间小小的地下室,三个月,五百金币。

    还有四十金币可以吃一礼拜,诃黎勒第二天起床,便出去找工作了。

    “你不许乱跑。”诃黎勒严令道。

    辰砂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每过一天,辰砂便在一个小盆里填满土,种下植物,并放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它们都无一例外地发了芽。

    然而诃黎勒回来时都显得十分疲惫,他不说,辰砂也不敢多问。

    种到第五盆时,诃黎勒拿出一袋钱,交给辰砂,自己留了数十枚金币。

    翌日,诃黎勒喝得酩酊大醉地回来了。

    “怎么了?”辰砂关切地问道。他摸了摸诃黎勒的额头,诃黎勒睁着一双发红的眼,把辰砂抱在身前。

    “这是……什么?”诃黎勒在辰砂身上摸了摸,摸到一张纸,扯出来后,发现是悬赏叛国将军的告示。

    辰砂道:“楼梯口,今天有人来贴。”

    诃黎勒道:“我也……经常看到。算了,脱衣服。”

    漫长的黑夜里,诃黎勒吁了口气,道:“你不喜欢和我做爱。”

    辰砂像是醒了,他动了动,答道:“有点痛……不是太习惯,对不起,将军。”

    诃黎勒道:“我不是将军了。”

    辰砂道:“你是我的……将军。”

    辰砂打了个呵欠,睡着了。

    诃黎勒低声道:“只有一个兵的将军。”

    辰砂醒来的时候,觉得这一天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房间内收拾得很干净,枕头上放着一封信。

    他坐起身,拆开那封信,信上字迹粗犷而潦草,力透纸背,无愧出自于戎马一生的军人之手。

    然而纸上却有两行深浅不一的字迹,前一大段显是很久以前便写好,后一段则是最近才添上去的。

    辰砂:

    我很抱歉曾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我是个莽撞的,粗鲁的军人。从来不懂感情该如何表达,如果我的行为令你觉得十分痛苦,请你原谅。

    今天将要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安全回来,如果没有回家,戟天会把你接回去,以后便由他来照顾你。

    戟天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生死之交,就像你与文术那样,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相信你与他一起,比起跟着我,生活会更幸福。

    以后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随便相信人,要学会撒谎,学会识人,陌生人的表面与他们的内心往往不一样,要学会抗争,学会忍让,也要学会说不。

    你念书非常认真,这很好,书本可以令人充实,要养成不断学习的习惯,你是我的骄傲。

    我曾经亲手杀死过一个爱我的人,这令我陷入了黑暗之中。直到与你相遇的那天起,生活才有了目标。

    你乐观,积极,快乐,而我冷酷,残忍,无情。

    你是一抹阳光。

    再见,辰砂。

    辰砂:

    我万万想不到,生与死不能把我们分开,现实却把我无情地打败。

    军队出身的我无法忍受这种生活,到处都是对我的悬赏通缉令,我们在一起,将会寸步难行。只有充满杀戮的职业才适合我,诃黎勒也许永远不可能得到救赎,谁知道呢?

    我将离开这里,去别的国家寻找一份类似于雇佣兵的职业,这些钱留给你,足够开一间小小的花店,我相信以你的本领,一定能在自由都市里过得很好。

    我也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家,我衷心地祝你幸福,如果我能活下来,那么我想,我们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

    我没有资格说爱你,不说也罢。

    再见,你自由了,辰砂。

    ——你忠实的:诃黎勒。

    辰砂喃喃道:“雇佣兵是什么?雇佣兵?”

    辰砂坐在床上,安静了一会,接着起身,穿上风衣,系紧靴带,回头看了那潮湿而阴暗的地下室一眼。

    辰砂与这段狭小且灰暗的回忆快乐作别,他认真道:“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将军。”

    继而“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将这段回忆永远封进了地下室里。

    ——卷一·诃黎勒将军·终——

    卷二·戟天将军

    第15章 热血脱线的团长

    “秦归呢,叫他回来,你俩等着,我现在过去引那只雪狐!”

    “龟,团长喊你了!”

    秦归咬牙切齿,抖了抖裤裆,在雪地里跑过来,按着辰砂,怒道:“不许给我起乱七八糟的外号。”

    秦归与辰砂并肩蹲在一块石头后,紧张地望向远处雪地。

    辰砂关心地问:“鸡鸡没被冻住吗?”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对着那块石头撒尿。”

    秦归道:“滚。”

    辰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远处雪地上,出现了一道白光,白光后紧跟着一名战士。

    战士遥遥喊道:“快——!现在!”

    “啊哒——!”辰砂挥手把小瓶抛到空中,秦归扣动金属弩扳机。

    小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继而在飞来一箭下砰然爆得粉碎,秦归迅速拉动金属连弩,架上另一根粗箭。

    雪地上白光现出小狐狸身形,被药剂染成淡绿色,仓皇一顿,正要转头逃跑时,第二根箭筒在空中绽开,成为一张网,牢牢钉进了地面。

    秦归挥拳道:“哟荷——”

    辰砂挥拳道:“老大万岁——!”

    白狐不断在网里左冲右突,奋力挣扎,那名战士终于追了上来,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好样的——!”

    战士朝大石后的两名部下竖起拇指,继而两眼翻白,扑倒在雪地里。

    秦归道:“你麻醉花粉好像下得太多了。”

    辰砂哭笑不得道:“我告诉过老大……不能吸气的。”

    雪狐到手,秦归与辰砂把他们的团长毛手毛脚地搬回了附近的村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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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辰砂加入雇佣兵团的第三天,诃黎勒一走,辰砂便随后离开自由都市,沿着平原道寻访诃黎勒的下落。

    他到处打听诃黎勒的下落,一个高个子,不爱笑,酷酷的,腰间别着一把军刀,穿着大衣……

    辰砂逐渐获得了一些关于雇佣兵的消息。知道自由都市再往北走,就是佣兵之城,那里聚集着许多游手好闲的武人,每天无所事事,等待来自大陆各地的雇主交予情报、事件委托。

    雇佣兵大部分由退伍军人组成,他们没有职业技能,唯一懂的便只有杀戮,通常也不怕死——那正是诃黎勒的本性。

    辰砂进入佣兵之城,找到了雇佣兵登记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这个人来过,下一位。”

    辰砂交出那张悬赏五十万金币的布告,柜台后的人静了一会。

    “想起来了,您稍等,查询费八十金币。”

    最后辰砂花了八十金币,得到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诃黎勒确实在一天前来过这里,并加入了一个雇佣兵团。

    “雇佣兵有大团与小团之分,也有不少散客,亲爱的。”柜台后的男人温和地朝他笑道:“我可以肯定那位先生加入的,是一个国家性质佣兵团,这类大团通常有上千名成员,同时具有十分森严的等级制度,往往只有他们敢收容大陆上的通缉犯。”

    “所有大团的驻地都不在佣兵之城,那位先生通过考核的当天,便已离开前往驻地了。”

    辰砂问道:“驻地在哪里?”

    男人耸了耸肩,道:“现在大陆上一共有三个千人以上的雇佣兵团,他们过的都是刀尖上的生活,如果你是团长,会把自己的驻地公开么?”

    辰砂点了点头,笑道:“谢谢。”旋即离开了长队。

    “下一位。”

    排在他身后的一名男人目送辰砂离去,并眼也不眨地打量着他手里那张布告。

    线索断了,辰砂抱膝坐在佣兵公会的大门口,眼望这个充满男人的城市里肮脏的主干道。

    街边愤怒的酒鬼疯狂叫嚣,另一头,两个男人一言不合,便拔枪决斗,枪声响,来来往往的武人习以为常,并大肆讥笑。

    辰砂想了许久,起身前去取来一张雇佣兵申请表格,填上自己的姓名,“专长”一栏处,他填上了“治疗。”

    转身要交到登记处,却冷不防撞在一人身上。那人是一直跟在辰砂身后,对他抱有浓厚兴趣,且正在寻找医疗职业人士的一名雇佣兵团长。

    毕竟雇佣兵们大部分只懂得简单的包扎,对救护,药性以及药理多数一窍不通。辰砂此刻尚不知道,他的表格一旦交上去,会令不少招聘医生的团长抢得头破血流甚至彼此厮杀。

    但在那张表交出以前,昆布便盯上了这小子。

    “你好!你想加入雇佣兵?”昆布诚恳地笑问道。

    辰砂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点了点头。

    于是他就这样加入了“昆布佣兵团”,昆布佣兵团的阵容很简单,加上辰砂,只有三人。

    团长:昆布,步兵转业。

    副团长:秦归,逃兵……呃,枪兵转业。

    普通团员:辰砂,无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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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佣兵团不是一般的穷。

    他们的驻地也不是一般的简陋。

    昆布在佣兵之城内租了一间小屋,特为照顾新团员加入,辰砂睡床,秦归睡壁炉旁边,团长昆布睡地板。

    秦归看了壁炉旁的铁笼一眼,那里面睡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狐狸。

    秦归问道:“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火光忽明忽暗,映在辰砂清秀的脸庞上,辰砂笑答道:“没做什么,活贝,过日子。”

    秦归道:“老大说你是来找一个人?”

    二人一同望向床上,昆布团长躺着,呼呼大睡,麻醉药效还未过。

    秦归问道:“药剂师可以赚很多钱,你不是为了钱而来。”

    辰砂想了想,答道:“不是。”

    秦归又问道:“当雇佣兵不赚钱,不往上爬,能干什么?”

    辰砂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没什么目的,你别把我想得太复杂。我想以后我们或许会出很多任务,能够碰上,或者寻找到……”

    他不再说下去。

    秦归问:“寻找什么?”

    辰砂笑了笑,道:“没什么。”

    “啊——!”昆布猛地弹起身,大喊道:“狐狸呢?!那小家伙在哪里!混账!”

    壁炉前的两人被吓了一跳,昆布连滚带爬地下床,发现小狐狸安然无恙,登时心花怒放,抓着辰砂的肩膀猛摇:“太好了!我们又有钱了——!太幸福了!”

    昆布抱着那个笼子,兴高采烈道:“我去交任务!晚上炖肉给你们吃!”

    辰砂挥拳喊道:“好!团长——加油!”

    “……”

    秦归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大一小,过了一会道:“也只有你……你你你,跟团长这种人才对得上脾气,我明白了……”

    辰砂“嘿嘿”一笑,答道:“热情点儿不好么?大家闹哄哄的,快乐得很。”

    过了半晌,昆布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把一个干瘪的钱袋丢在桌上。

    “怎么拉?”辰砂忍不住问道。

    秦归蹙眉道:“四千金币,又被克扣了?”

    昆布耷拉着脑袋,答道:“委托人……那位夫人说,雪狐的皮毛被染色了,不是她想要的,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秦归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所以就只给了八百?!”

    昆布道:“对,只有八百。”

    辰砂讪讪道:“对不起,我不该往麻醉药里加……染料的。”

    昆布道:“算了,不是你的错!忘了它吧!”

    昆布笑道:“我们来想想这笔钱怎么用……咦?这是什么?”他抓起桌上的一封信。

    秦归只觉心里堵得很,恹恹起身到壁炉旁去睡下,不知在想什么。

    辰砂则笑答道:“那是刚刚信差送来的。”

    昆布点头道:“嗯!下次我们还有机会,我看看这封信,是不是机会来了……”

    “天啊——!我的好朋友要来了!太好了!”

    辰砂好奇道:“你的朋友?”

    昆布紧紧攥着那封信,激动地喊道:“他是我的好兄弟啊!他马上就要来加入我们了!”

    “我们是大团了!大团了啊!明天就要有四名成员了!太好了!我们又可以赚更多的钱……”

    秦归翻了个身,无奈地哀嚎道:“给我闭嘴——!”

    辰砂颇有点担忧地看了看这间狭小的屋子,试探着问道:“我们这里……住得下吗?”

    秦归叹了口气,耳旁满是昆布团长兴奋的嚷嚷,以及辰砂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翌日,昆布团长早早起身出了门,据说要到城门口去迎接他的好朋友。

    辰砂醒来时见秦归在收拾东西。

    辰砂问道:“龟……你怎么了?”

    “……”

    秦归吼道:“不要给我乱起外号!”

    辰砂翻身跪在床上,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不叫了……”

    秦归“砰”的一声把提箱合上,道:“我受够了!住这种鬼地方,睡一张摇摇晃晃的破床,每个月四百薪水,还要被克扣!现在连床也没得睡了,我的人生就要被埋葬在这里了!”

    辰砂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才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以后,以后床给你睡。”

    秦归出了口长气,道:“热血和友谊不能当饭吃,我走了,给新来的人挪位置,再见。”

    “祝你好运,辰砂,这封信给昆布。”秦归想了想,还是无法与辰砂一个少年较真,他在门口道:“你也快点走吧,跟着那小子,迟早会穷死的。”

    辰砂道:“秦归,你不再认真想想吗?你这是逃跑。”

    秦归把门轻轻掩上,道:“我本来就是个逃兵。”

    脚步声渐远,现在昆布佣兵团只剩两个人了。

    辰砂还没有意识到一个好消息:他是副团长了!

    他心情忐忑地坐在唯一的一张桌子旁,等了很久,终于,门外传来昆布的声音。

    “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充满自由的佣兵之都!为理想而战的梦想国度——!以后就是我们的家……”

    昆布脸上笑容洋溢,一手用力地推开门,另一手搭着一个英俊男人的肩膀,两人并肩站在门口,犹如北风中颀长而立的桦木与柏木。

    “让我为你介绍,这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秦归呢?!”

    诡异地静了片刻,只是短短数息,戟天才笑着道:“又见面了,亲爱的辰砂。”

    辰砂深呼吸,十分不知所措,他回过神,把桌上的辞职信交给昆布,道:“副团长……走了。”

    昆布微张着嘴,蹙眉道:“走了?!走去哪?怎么回事?!”

    昆布匆匆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奔出门去,道:“我马上就回来!”

    于是就这么把他的两名伙伴丢在家里。

    室内又静了片刻,辰砂才笑道:“将军,好久不见。”

    他们彼此十分默契地同时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相握。

    过了足足三个小时,昆布才回来,没精打采地顶着个熊猫眼,像是被揍了一拳。

    “没关系!他以后会想明白的!”昆布如是说:“我们要加油!”

    戟天莞尔道:“你还是跟从前一个模样,兄弟。”

    昆布收拾出一个平底锅,短短片刻便恢复了精神,笑道:“庆祝你的加入,我们今天吃炒饭。”

    “……”

    戟天问道:“你入团的时候有吃炒饭么?”

    辰砂摇了摇头,笑道:“我入团的时候吃炖肉。”

    戟天哭笑不得,道:“简直就是区别待遇……”

    昆布叮叮当当地把饭炒好,三人围坐在桌旁,一齐开动。

    辰砂看着囧囧有神,眼上青肿的昆布,只觉说不出的好笑,又觉得,这种生活真不错。

    戟天笑着提醒道:“炒饭要嚼六下才可以吞下去。容易消化。”

    昆布埋头大吃,吃完把盘子一扔,笑道:“我去接委托了!祝我好运吧!”

    “团长加油——!”辰砂与戟天同时握拳道。

    昆布快乐地与他们挥手作别,背上宽剑,匆匆跑出了门。

    盘子洗得干干净净,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壁炉中添进了煤,烧得正旺。

    “怎么,很奇怪?”戟天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头也不抬地擦拭着他那把大剑。

    辰砂随手捣着一小碗药,答道:“我以为你和我、团长一样邋遢。”

    戟天笑道:“昆布退役太久了,一把刀,长期不用总是容易生锈。”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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