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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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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情目标 作者:米洛

    第3节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晏子殊冷冷地说,右手悄悄滑向西装裤口袋。

    在被佣兵押进驾驶舱前,他们仔细搜查了他的身体,确定他没有藏有枪械后,才把他押送到帕西诺面前。

    只是——不是每个杀手都生着一张充满戾气的脸,同样的,也不是只有手枪才是武器。

    晏子殊的手指摸到了那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冷静地褪去笔帽。

    「呵……我倒希望你能永远这么嘴硬,这样,我才能一直享受征服你的乐趣。」帕西诺仍旧捏着晏子殊的下颚。

    他的笑容很性感,就像俄国媒体说的,好似一抹闪耀在涅瓦河上的阳光,令无数俄国少女着迷,可是看在晏子殊眼里,却是讨厌至极!

    无视周遭伫立的人,帕西诺忽然低头,想要亲吻晏子殊的嘴唇。

    就在嘴唇即将碰触的瞬间,晏子殊以闪电之势使劲扭转帕西诺的手臂,压到背后,右手肘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手中锋利的笔尖对准帕西诺的颈动脉——这比帕西诺开枪的动作更快。

    当佣兵气急败坏地扑向他们时,晏子殊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帕西诺,厉声喝道:「别动!都退回去!你们谁敢动弹一下,我就杀了他!」

    说着,晏子殊将金光闪闪的笔尖压向帕西诺的颈项。

    虽然它很奢华,看起来像是24k纯金制造,可实际是表面包金的不锈钢,也就是,它绝对可以让帕西诺丧命。

    尖锐的钢笔刺破了帕西诺的皮肤,一缕鲜血流淌下来,染红了帕西诺纯白的衬衫衣领,这让佣兵们不敢再动作,个个绷着脸孔,握着枪,僵直着脊背站在原地。

    「原来……挟持我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尽管脖子上流着血,而且胳膊还以非常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帕西诺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只是目光如寒冬般阴冷,「看来我又小看你了呢,「夜鹰」。」

    破坏船只的动力系统,向外发送sos讯号只是晏子珠计划的第一步,想要从船上安全逃脱,当然得要「人质」。

    从一开始,晏子殊就想要绑架帕西诺,如果没有帕西诺做肉盾,他一踏上救生艇,就会被肩扛式导弹炸成碎片。

    ——晏子殊可不想这么轻易就送掉自己的性命。

    「现在知道也不迟。」晏子殊讥讽道,右手攥紧钢笔,「虽然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但是,如果我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一定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面对晏子殊的威胁,帕西诺并没有惊慌失措,但他用听起来不太愉快的俄语,命令佣兵们放下枪,往后退开。

    「先生!」阿里似乎有些着急,可晏子殊一个狠戾的眼神,就令他不敢再去摸西装衣襟下的枪,一脸忧心地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

    晏子殊挟制着比自己高出了三公分的帕西诺,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脚步,接近敞开的舱门。

    尽管乍看起来,所有的佣兵和保镖都守在驾驶舱里,可晏子殊不想冒险,在用眼角余光,数次确认舱门外没有人后,他才挟着帕西诺踏出舱门,站在狭长的通道里。

    「即便会死,你也要离开我吗?」帕西诺突然问。

    他知道晏子殊应该清楚,即使走廊内没人看守,甲板上也埋伏着狙击手,靠一支钢笔,晏子殊能挟持他多久?

    当然了,也许别人做不到的事,晏子殊能做到,但是,那也是在——知道自己可能会死的觉悟上吧。

    「我说过,要我臣服于你,我宁可死。」晏子殊蹙眉说,右脚踝的剧痛使他步履蹒跚,冷汗浸湿衣衫,可是他的手很稳,牢牢地控制着钢笔,让帕西诺不敢轻举妄动。

    「你就这么喜欢卡埃尔迪夫?」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帕西诺就后悔了,因为他的语气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嫉妒,以及因得不到晏子殊,而极度沮丧的感觉。

    「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晏子殊说,扭头察看走廊的情况,约五十米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通往甲板的舱门虚掩着,从金属门缝中涌进海风的气息。

    「那是?」

    「我讨厌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晏子殊轻拧着眉头说,胳膊夹紧帕西诺的肩膀,往舱门移动,「就这么简单。」

    「果然瓦·阿札耶夫说得没错,实话总是让人伤透了心……(注三)」帕西诺喃喃自语,忽然扬起下巴,看向身后的晏子殊,「可是我……还是想得到你。」

    注意到帕西诺碧蓝的瞳孔中,倒映出某个人影的刹那,晏子殊猛然转身,但已经迟了,对方的身手十分敏捷,飞起一脚就踹上晏子殊的胸口。晏子殊猝不及防,摔向舱壁,后腰撞到凸起的栏杆扶手,更是疼得脸色发青。

    「「夜鹰」,」趁晏子殊倒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那人揪住晏子殊漆黑的长发,强势地扳起他的脸,「我们又见面了。」

    「你出现得太慢了,德瑞克。」帕西诺说,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歪的衣领和领带。

    「抱歉,boss,我以为您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呢。」德瑞克·伍德嬉皮笑脸地说,晏子殊猛地扭头,甩开他的手,才想反击,一把枪就抵上了他的额头,「放松点,晏警官,一对二,你的胜算可不大啊。」

    说完,德瑞克单手拖着晏子殊的胳膊,用力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右脚有伤,晏子殊站立不稳,趔趄了一下,德瑞克眼明手快地抱住他的腰。

    晏子殊蹙眉,手肘狠狠闪击向德瑞克的肋骨,他出手极快,一般人根本反应不了,可德瑞克不仅避开了,并且左手迅疾地掐住晏子殊的咽喉,力气之大,几乎令晏子殊窒息!

    「真危险!差点就被你得逞了,」德瑞克心有余悸地道,握着枪的右手从后方搂上晏子殊的腰,「对你果然不能大意。」

    要不是他熟悉晏子殊,对晏子殊的攻击早有防备,恐怕现在肋骨都已断了两根,手里的枪也被夺走了。

    让夜鹰拿到枪,他们可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你……呜!」

    咽喉一再被勒紧,如同被钢索绞住,晏子殊说不出话,眼睛前面冒出浓黑的云雾,意识也逐渐变得朦胧不清。

    帕西诺走近,一边用真丝手帕按着脖子上的伤口,一边用俄语说道:「行了,德瑞克,松开手,你会杀了他。」

    「是,老板,您说了算。」德瑞克依然是一副笑咪咪,玩世不恭的模样,松开晏子殊的要害。

    帕西诺皱眉瞥了他两眼,德瑞克冷灰色的瞳孔在高亮的白炽灯下看起来,好像人工制造的义眼,只有玻璃的质感,没有人体的温度。而他的五官,尽管线条纤细美丽,给人的感觉却似一条滑溜冰冷的银色巨蟒,狡诈凶残。帕西诺信任他的身手,但并不喜欢他。

    这一次,因为他付出的报酬,比卡埃尔迪夫公爵高出十倍,而且是现金支付,德瑞克才会在营救晏子殊之后,再将晏子殊击晕,交还给他。

    德瑞克玩的是文字游戏,或者说是钻漏洞,因为卡埃尔迪夫的命令是「把晏子殊平安地救出德雷堡修道院」。他做到了,当时他和晏子殊已经远离了修道院,所以在这之后,德瑞克能心安理得地履行他的第二个委托,即保护帕西诺的人身安全,以及看守晏子殊。

    对于职业杀手,想获得他们的绝对忠诚,只有靠金钱——而且是大量的金钱。帕西诺很高兴自己付出的比卡埃尔迪夫多,否则,现在的形势就完全倒转了。

    「子殊,你觉得我会一再放松对你的警惕吗?」帕西诺说,不再理会德瑞克,而是兴致勃勃地盯着晏子殊冰冷如霜的脸孔,「你的字典里也许没有认输这个字眼,但是——」

    帕西诺突然吻住晏子殊,和上一次起码有点礼貌不同,这一次的亲吻狂暴而炽烈,强硬地撬开晏子殊的嘴唇,伸入舌头激烈翻搅。

    晏子殊呼吸急促,面色难看至极,他扭动头部想要反抗,但是后方的德瑞克用枪抵住了他的下巴,并且左手牢牢扼制住晏子殊的手腕,让他更加难以动弹!

    「先生。」阿里急急地走了出来,恰好看见这一幕,不由一呆。

    无视阿里的叫唤,在热烈地亲吻了晏子殊的嘴唇后,帕西诺才放开他,绅士般地替晏子殊拉拢因激烈挣扎而敞开的衬衫衣领。

    「啐!」

    晏子殊突然朝帕西诺的脸孔,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由于毫无防备,帕西诺的脸孔看起来真是狼狈极了。

    「你真是不知好歹——」

    帕西诺气得额上青筋突暴,高扬起手,可不知为何,他的手始终没有朝晏子殊的面孔打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臂,铁青着脸吩咐,「把他带到货舱去,多派点人看守。」

    「是,老板。」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德瑞克押着晏子殊走了。

    晏子殊离开之后,阿里走到帕西诺跟前,看着无论神色还是心情都明显不佳的帕西诺,意味深长地说:「先生,您刚才应该杀了他。」

    如果说一开始,绑架「夜鹰」只是出于对卡埃尔迪夫的报复,那现在,帕西诺显然已经投入得太深了。

    换做别人,别说对着帕西诺的脸孔吐唾沫,哪怕只是说一句不敬的话语,都会被割掉舌头,吊死在码头上。

    「他很危险,他会伤害你。」阿里拧紧眉头说,深黑色的眼珠透过树脂镜片,忧心忡忡地望着帕西诺,「让我杀了他吧,先生,您没必要非得通过「夜鹰」去打击黑色公爵。」

    以帕西诺的本事,纠结在「夜鹰」身上实在是舍本逐末,小题大作。就算「夜鹰」是黑色公爵的重要心腹,那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人,既不代表着上千亿的金钱,也不代表着东欧势力的划分。

    眼下,如何和欧洲那些人进一步发展合作关系,让卡埃尔迪夫家族后院失火才是重要的。此外,还有和高加索山区反政府武装的合作,那可是帕西诺家族能否在未来的五十年内,继续称霸俄国的关键。

    「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管。」帕西诺冷淡地说,他觉得阿里对自己的私事管得太宽,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人是乳兄弟的关系。阿里的母亲是他幼时的奶妈,尽管两人身分有别,又差了十岁,两人还是如亲兄弟一般,在同一个宅邸长大。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身分与地位的差别就越来越明显,帕西诺执掌家族大权,而阿里只能是一个介于杀手和保镖之间的家臣。

    帕西诺认为共同成长的经历,虽然能换得阿里赤诚的忠心,可有时也会让他忘记自己的身分,比如现在,他和晏子殊之间的事,就根本不需要阿里插手。

    「你回驾驶舱去,盯着他们把船修好,我不想让美国人起疑。」帕西诺瞥了一眼手上的腕表,不耐烦地说,「我要休息一下,一个小时后,再来船长室找我。」

    「先……」

    阿里还想说什么,可帕西诺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似乎除了晏子殊以外,他对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望着空荡荡的船舱通道,阿里双眉深锁,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望着通往下层船舱的舷梯。也许他该趁帕西诺休息时,把「夜鹰」干掉,可「火狐」是个大麻烦,有他在,别说杀掉晏子殊了,恐怕连接近他都难。

    不如,等到达多明港前,再观察一下,或许在帕西诺得到晏子殊后,就会对他厌倦了。以前不也如此?帕西诺会花重金疯狂追求一些当红的女演员、女模特儿,如同陷入热恋一样,追到手之后,帕西诺就会对她们失去兴趣,弃如敝屣。

    若说这次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晏子殊是个男人,还是个国际刑警。

    他不能太急躁,否则帕西诺会不高兴,站在走廊里思虑了半晌,阿里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返回了驾驶舱。

    注三:瓦·阿札耶夫,苏联作家。原句应该是:实话可能令人伤心,但胜过谎言。

    第六章 腥风血雨

    四月十九日,a8:10,北高加索山区,反政府武装基地。

    忽然间,一阵疾风刮过这低矮木屋的屋顶,树枝狂乱地拍击着简陋的窗户,冰冷的雨点更密集了,劈劈啪啪地砸在铁皮屋檐上,形成一道道水帘,溅落在泥地里。

    身着黑色立领风农的卡埃尔迪夫架起右腿,坐在木屋靠近窗户的单人沙发里。说它是沙发,其实是从废弃悍马车上拆下来的座椅。

    反政府武装军隐藏在人烟稀少的高山密林中,茹毛饮血,日常生活如同野人一般,但是他们拥有的武器却非常先进,有包括对付直升机的「毒刺」导弹,gl转轮式榴弹发射器,以及大量的弹药等。

    这座基地规模也不小,卡埃尔迪夫乘坐中间人的吉普车,驶进营地时,注意到这里起码有六、七百人,五十多座木屋。

    「哐!」

    风势越来越强,豆大的雨点钻过飒飒震动的塑胶挡风板,灌进散发着霉味,如同马厩的屋子里,窗前的地板上积起水坑,倒映出一片乌云密布的天空,卡埃尔迪夫淡淡地瞥了它一眼。

    「——才一亿美元的钻石,你就想让我们为你卖命?」

    一个穿墨绿色军服,满身戾气的壮年男子站在卡埃尔迪夫面前,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英语鄙夷地说。

    他是土生土长的车臣人,北高加索山地居民的后裔,干瘦而黝黑的脸上长着密匝匝的胡须,眼睛是粗磨刀石一样的黑色。一道烧伤似的疤痕刻印在他脸的左侧,这使他的左眼皮不自然地耷拉下来,两眼大小不一。

    这是第一次车臣战争时,俄国人向叛军投掷汽油弹造成的,当时男人才二十岁,只是「圣战兵旅」的一名小兵,如今他已是这个军事基地的头目,被追随者尊称为「札特罗夫将军」。

    数月前,库尔恰洛伊区的一座俄军兵营发生爆炸,造成二十八名士兵死亡,四十九人受伤,便是札特罗夫策划的。

    此外,他还在莫斯科发动过暗杀,谋杀了两名俄罗斯上议院的重要成员,而这两名五十多岁的议员刚刚向政府提交了,有关内部高官收受黑手党家族贿赂的秘密调查报告。

    ……回想着在直升机上读到的情报,卡埃尔迪夫扬眸,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即便在光线如此昏暗的屋内,他浅紫色的眸子也漾着极其美丽的色泽,如同稀世珠宝。

    但对这些军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美丽的颜色,它诡异、冰冷、既亵渎神明,又象征着邪恶。而且——一个男人竟然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也让他们唾弃不已。

    「要是你觉得不满意,可以加倍。」卡埃尔迪夫不急不慢地说,他的声音如同低音大提琴般深沉悦耳,戴黑色真皮手套的手优雅地搁在大腿上,「五亿、十亿?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满足。」

    札特罗夫将军低头审视着面前打开的手提密码箱,里面是满满一匣产自南非的无瑕钻石,每一颗都精雕细琢,在五克拉左右。他弯下腰粗鲁地抓起一把钻石,放在掌心里细细掂量着,又意兴阑珊地松开手,把它们丢回皮箱里。

    「公爵,我要的是一个国家!而你——却给我一箱石头?!」札特罗夫狰狞冷酷地说,一脚就把密码箱踢翻,狠瞪着卡埃尔迪夫,「把你的军火送过来!我要坦克、战斗机,还有——你卖给俄国人的卫星和导弹。」

    「如果我不能答应呢?」卡埃尔迪夫问。看来帕西诺允诺札特罗夫的是车臣独立,这可不是俄国人想看到的。

    为剿灭车臣非法武装军队,俄国政府曾发动两次战争,之后的武力镇压也未曾间断,这使大部分反政府武装军转入地下,通过城市游击战和制造影响极恶劣的恐怖事件,宣扬他们要求独立的决心。

    可事实是,无论从车臣共和国重要的战略地理位置,还是丰富的石油储藏来看,俄罗斯联邦都不会允许它分离出去。当然了,假若拥有黑手党背景的帕西诺家族能够成功进入政坛,控制整个俄国就不一样了。如今趋于稳定的国际形势,也会因为车臣独立而发生大逆转。

    对卡埃尔迪大家族来说,这并不是好事,首先,他们会因帕西诺家族的崛起而丢失东欧的势力,说不定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还会因此影响卡埃尔迪夫家族在整个欧洲黑市的地位和利益。

    帕西诺一直雄心勃勃,他若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力攻击美国,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卡埃尔迪夫都不会觉得奇怪。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公爵,你看清楚,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不是你那些镶满珠宝的宫殿。」札特罗夫的黑色眼睛睨视着卡埃尔迪大,阴冷地说,「你真不该一个人来。」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士兵仿佛得到什么暗号,立即举起冲锋枪,喀嚓上膛,枪口对准卡埃尔迪夫的脑袋。

    「你知道你的头在帕西诺先生那里值多少钱吗?」札特罗夫讥笑着,伸出五根粗糙手指,「——五十亿美元!你的人头可比你的钻石值钱多了,叫你的手下在四天内把我要求的军火送来,否则,我就砍下你的头,插在高尔夫球杆上,送给帕西诺先生。」

    说完这番话,札特罗夫又用车臣语命令其中一个士兵,「杀掉外面那个中间人,让他们把吉普车推到山崖下面去。」

    士兵领命,点头走出去了。

    「现在,」札特罗夫恶狠狠地说,拿起木桌上的卫星电话递给卡埃尔迪夫,「打电话给你的手下,告诉他们你「需要」什么,记住,别说废话!」

    卡埃尔迪夫一言不发地看着递到脸孔前的电话,尔后接过它,按下一组号码。

    窗外雷电交加,风声如鬼泣般尖啸着,整座山谷都黑乎乎一片,小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暗,几乎都看不清人的脸孔,但是,却没有人去点灯。

    札特罗夫屏着气息,站在卡埃尔迪夫面前,右手戒备地握着插在枪套里的左轮手枪,细心聆听着。

    电话接通后,卡埃尔迪夫不紧不慢地将听筒搁至耳边,札特罗夫的上半身不由向前倾出,深黑色的眼瞳里既有着掩饰不住的期待与兴奋,又有着老奸巨猾的戒备,只要卡埃尔迪夫说错一句话,他就会开枪。

    「十一点方向,仰角微调1。」卡埃尔迪夫对着话筒,快速地说。

    就在他话音落下后的瞬间,一枚超音速子弹咻地射穿窗户击中了士兵的心脏。他就像被汽车撞飞一样,猛地向后倒去,连人带枪摔在墙上,头部聋拉下来,不再动弹。

    札特罗夫面色剧变,迅即拔出枪——「砰!」

    枪声如同炸雷,在空旷的山谷上空回响,黑色皮革座椅被零点四四英寸口径的子弹打穿了一个大洞,淡黄色的发泡填充物弹射到空中——人呢?!札特罗夫不由一愣,在昏暗中拼命瞪大眼睛,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从眼前消失?

    「真遗憾,本来我并不想这么快就要你的命。」

    忽然,卡埃尔迪夫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那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轻柔沉静,却令札特罗夫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飘忽不定的死神。

    「混蛋!」

    札特罗夫紧握着枪,想要反击,就在他企图转身的瞬间,卡埃尔迪夫相当干脆利落地用塑胶碳化匕首割断了他的喉管。血液喷涌出来,札特罗夫扑通摔倒在地上,两眼暴突地瞪着前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伤口。

    但是没有用,鲜血依然往外喷涌着,他呼吸不到空气,脸孔憋得青紫,如同触到高压电般全身痉挛、弓起,非常痛苦地死去。

    卡埃尔迪夫目光冷然地俯视着地上姿势扭曲的尸体,忽然觉得沾在手套上的血很恶心,仿佛那黏糊温热的血正渗进手套,碰触到他的皮肤。卡埃尔迪夫拧眉,丢下匕首,脱下手套。

    他已经很多年没亲自动手了,再次杀人,心里并没有多大感觉。在他生存的世界里,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而杀人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这是晏子殊无法接受的事情,想到这里,卡埃尔迪夫的心里就五味杂陈,他深爱着晏子殊,可是,他是黑手党教父的身分是无法改变的。

    木屋外,已然是一片腥风血雨的战场!战斗直升机的扫射声、惨叫声、谩骂声、以及追击炮的轰炸声隆隆响起,到处是火焰和烟硝,整座营地都被卡埃尔迪夫家族的丛林特种部队包围。

    从一开始,卡埃尔迪夫就没想过谈判会顺利,因为fss的高级特工在安尤科夫将军的授意下,向他透露「圣战兵旅」与帕西诺家族勾结的情报,显然是想借他的手,铲除这些叛军。

    一来这既打击了帕西诺,又能省去俄军不少麻烦,最重要的是,即便现在车臣局势还不稳定,可俄国政府想用更能获得民众好感,以及减少国际负面舆论的和平谈判方式,处置叛乱问题。

    可是,要让残存的叛军意识到他们不可能获胜,很困难,很多时候武力冲突是无法避免的,尤其像「圣战兵旅」这样拥有强大火力、兵员充足的准正规军,让莫斯科非常头疼。

    卡埃尔迪夫曾向安尤科夫将军说过,要他背上全部的黑锅也没关系,结果安尤科夫将军一点都不「客气」,立刻将这烫手山芋甩到他手上。

    卡埃尔迪夫家族原本与车臣的非法武装组织毫无瓜葛,现在,家族的敌人又多了一个,而多年来一直暗中支持车臣叛军,位于俄国领土之外的「极端宗教势力」(恐怖分子),也会将卡埃尔迪夫家族视为仇敌。

    虽然知道从今以后想要暗杀自己的人会更多,卡埃尔迪夫也没感觉有多不安,因为失去晏子殊才是他最害怕的事,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而关于暗杀,说难听些,当敌人无处不在的时候,多一个和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卡埃尔迪夫弯腰拾起仍在通讯状态的卫星电话,电话那头是家族的狙击手。他埋伏在距离木屋七百米远的山坡上,透过zv远程狙击步枪的瞄准镜,严密监视着木屋内的情况,若有任何人威胁到公爵的安全,他就会开枪。

    除此以外,实际的战斗自卡埃尔迪夫踏进木屋之后就开始了,特种兵在暴雨的掩护下,宛若鬼魅般潜入营地,逐一勒杀哨兵和狙击兵。

    卡埃尔迪夫不带一个护卫就深入「圣战兵旅」的营地,与札特罗火谈判,只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戒心,而藏在手套里的,可折叠的塑胶碳化匕首,则能避过金属探测仪的检查。

    「滴。」

    卡埃尔迪夫关闭卫星电话,用火柴点燃木屋中央的铁炉,将匕首和电话都丢了进去,然后走到破损的窗户边,望着外面大雨滂沱的密林。

    大雨可以冲刷掉血迹,也可以掩盖浓烈的硝烟。不知为何,卡埃尔迪夫的头脑里突然回想起佛罗伦斯的那个雨夜,晏子殊站在白色的拱廊内,面对着铺砌着石砖的庭院,他全身都湿透了,墨黑的长发搭在肩上,他的脸颊是那么冰冷。

    那时,最让卡埃尔迪夫心痛的是,晏子殊那仿佛快要崩溃的眼神。

    「砰——哐!」

    一枚手榴弹在木屋的台阶前爆炸,整座木屋都猛然震动,一些石块、木梁从房顶上砸落下来,卡埃尔迪夫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

    约半小时后,刺耳的枪炮声逐渐平息,只有零星的枪声响起,木屋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了。进来的男人是非裔美国人,身材魁梧,五官轮廊粗犷,黝黑的脸上抹着深绿的伪装油衫,右肩上挂着f1突击步枪以及其他武器。

    他从头到脚沾满泥泞和血污,就像刚从炼狱里厮杀回来,一双棕色眼眸满怀着敬意,炯炯地看着公爵。

    「殿下。」

    男人走前两步,在离卡埃尔迪夫十步远的地方就单膝跪下,万分恭敬地行礼。

    卡埃尔迪夫转过身看着他,「起来吧,威廉。」

    威廉站起身,再次行了一个军礼,肃然报告道:「敌军已经全部剿灭,我们损失了七个人,另外有十四人受伤。」

    卡埃尔迪夫轻轻点头,这个结果已经比他预计的要好,若不是趁暴雨突袭,而是正面进攻,恐怕他们要死伤上百人。

    是札特罗夫的自负,让他的「王朝」这么快就覆灭。

    卡埃尔迪夫的视线越过男人,望向一片狼藉的屋外。火光在营地各处攒动,被炸弹掀翻的吉普车倾倒在地上,轮子朝天,士兵们正在清点尸体,并往尸体上泼洒汽油。

    「撤退后,让飞机轰炸这里,一点痕迹也别留下。」

    「是,殿下。」威廉说。营地在山谷挨近悬崖的一侧,用直升机轰炸可造成山体自然滑坡,把整个营地都掩埋起来。

    这时,身着黑色西装的贴身保镖,拿着一台军用笔记型电脑走了进来,对卡埃尔迪夫说:「布雷克尔子爵传来的卫星通讯。」

    卡埃尔迪夫立即示意他将电脑拿过来,保镖手捧着电脑,站在卡埃尔迪夫身侧。

    电脑荧幕上是一张饱经风霜的刚毅的脸,皮肤呈古铜色,无论眼角还是额头都刻着几条深深的皱纹,但仍可看出他年轻时俊朗的一面,老人通过镜头,向卡埃尔迪夫行礼,然后才开口道:「殿下,我们已经启用侦察卫星盯梢苏莱曼号,这是卫星在半小时前拍摄下的鸟瞰图。」

    一张黑白照片出现在影像通讯视窗中央,可以看到这艘船相当庞大,而且满载货柜,在甲板上,还有七、八个疑似佣兵的男人出现。

    不过,光靠这样的照片是无法确认晏子殊就在这艘船上的,卡埃尔迪夫还要更准确的情报。

    而显然,布雷克尔子爵也是这样想。

    「从美国军方,我们得到一份重要情报,昨日,这艘船曾经触发被武装劫持的红色警报,并停止航行,但四十分钟后,劫持警报被解除,船只也继续航行,我们认为……」

    「是子殊做的。」卡埃尔迪夫突然说,双眸紧盯着放大的卫星照片,「亚历山大航运公司的货轮,装有最新的遇险求救系统,它是英国军部设计的,现在还在测试阶段,子殊知道这个。」

    卡埃尔迪夫在入侵亚历山大航运公司服务器的时候,看到了有关「珀尔修斯」系统的秘密档案,在系统的测试日志里有一条,是美国海豹突击队与国际刑警组织的反恐专家在太平洋的货轮上,举行反恐演习。

    那时晏子殊也在船上,而且是领队,要说卡埃尔迪夫为什么能一口咬定,那是因为他对晏子殊的每一次任务都记得很清楚。

    「严密监视苏莱曼号,以及它航线上的所有港口、机场,这一次,我绝不允许帕西诺再从我面前消失!」

    「是,殿下。」布雷克尔子爵说,「目前我们已监听苏莱曼号发出的一切电子通讯,并且确保船只引擎在鱼雷的射程范围内,只是……」

    布雷克尔子爵停顿片刻后说,「关于强行突击登船,虽然我们有最好的装备和最优秀的战斗人员,也不能保证在突袭过程中,不伤害到人质。」

    枪炮无眼,更何况海上登船战斗可是所有特种部队的噩梦,因为无论采用水下潜水渗透(蛙人)、空中垂降或直接驾驶快艇突击的方法,都会被船上的敌人发现,激烈的交火无法避免,人质的安全更是没办法百分百保证。

    二十年前,在英国海军服役时,布雷克尔子爵曾有过虽然成功登上邮轮,但近百名人质在他们突袭的过程中,被海盗全数杀死的惨痛经历。

    「我知道。」卡埃尔迪夫说,「但人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确保晏子殊的安全,这是命令!」

    「可是,殿下,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布雷克尔子爵忍不住争辩起来,难道公爵没有听懂他的话吗?船上没有内应,谁也不能保证晏子殊的性命,也许,当发现船只被无标识的潜艇跟踪时,帕西诺就会杀了晏子殊。

    「不会有意外。」卡埃尔迪夫平静地说,手指轻触卫星照片上的船首甲板,「帕西诺真正想要的是我的性命,不是晏子殊的。」

    布雷克尔子爵愣在那儿,不明白卡埃尔迪夫的意思。

    「将潜艇浮出水面,发电报给帕西诺,告诉他,六小时后,在苏莱曼号的船首甲板交换人质,「一命换一命」,他若不愿意,我们就会将船击沉。」

    卡埃尔迪夫知道帕西诺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晏子殊只是他们两人权势斗争中的「牺牲品」,帕西诺真正想要的,始终都是他的性命。

    「一命换一命?殿下,难道您要亲自……这绝对不行!」布雷克尔子爵大惊失色,如果说晏子殊是人质的话,那卡埃尔迪夫在帕西诺眼里就是一个活靶子,帕西诺完全有可能不顾人质交换协议,直接射杀卡埃尔迪夫。

    ——这太危险了,简直是自杀行为!

    「我已经决定了,」卡埃尔迪夫不容置喙地说,「你照我的话做就行。」

    「殿下!这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冒险……」

    布雷克尔子爵的话还没说完,卡埃尔迪夫就切断了通讯,并对贴身保镖说:「打电话给安尤科夫将军,告诉他「战斗」已经开始了,让他别忘记承诺。他若想毁约,当年新拉克高地发生的事,我会将它公诸于众。」

    假若能一次解决两大黑手党势力,想必安尤科夫将军是很乐意趁火打劫,但卡埃尔迪夫拥有安尤科夫将军极力想向俄国民众隐瞒的黑暗历史。那就是九十年代末,俄军与车臣叛军争夺新拉克高地时,数百名俄军不是死于敌军的炮火,而是死于己军战斗机的狂轰滥炸下。

    这一丑闻被俄国军方高层千方百计地隐瞒,封锁消息,但卡埃尔迪夫家族的情报组织,拥有那次轰炸事件的影片和无线电通讯记录。

    从这些机密文件中可以看出,那几百名士兵的牺牲,完全是由于个别高级军官的怠忽职守,而安尤科夫将军正是那次战斗的总指挥。他知道真相,却为了仕途而选择隐瞒,在那场牺牲惨烈的战斗后,他成为了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局长。

    「是,主人。」保镖立刻出去了,卡埃尔迪夫挥退威廉,走出屋外。

    直升机已经等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了,雨依然在下,只是不再滂沱,一个士兵一见到卡埃尔迪夫,立即撑开一把黑色雨伞,为他遮挡雨丝。

    在数名特种兵的团团围护下,卡埃尔迪夫走过泥泞的土地,坐上军绿色直升机。

    威廉率领士兵向他道别,卡埃尔迪夫微微颔首,舱门一被关上,直升机旋即升向高空,往西南方向疾速飞去。

    灰蒙蒙的云层笼罩着天空,雨点打在直升机的防弹舷窗上,使得窗外的景色朦胧而扭曲。

    ——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换晏子殊,终究还是个人情感战胜了理智吗?卡埃尔迪夫凝眉沉思,如果晏子殊能平安归来,失去性命也值得。

    因为他对于晏子殊的爱,早已超越了一切。

    「可我更希望你活着!兰斯!答应我,不要为了我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

    耳边仿佛响起晏子殊愤怒的咆哮,卡埃尔迪夫不由露出苦笑,晏子殊一定会非常非常地生气吧,但他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

    因为——「子殊,我说过,我这一生都会保护你。」

    第七章 水深火热

    十二小时前,大西洋某处,苏莱曼号底层甲板——

    空荡荡的仓库里亮着橘色的顶灯,除了角落里的几箱罐头食品,以及一把用螺栓固定在地板上的钢椅,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晏子殊双手被缆绳绑住,牢固地捆在钢椅扶手上,双脚也被捆住,身上的黑色细纹衬衫早就因为持续的鞭打而破碎,裸露出肩膀和胸膛。

    一条又一条怵目惊心的血痕,就像错综复杂的充满暴力的「纹身」,刻印在晏子殊全身。

    空气里充斥着令人厌恶的血腥味,德瑞克·伍德怀抱着双臂,背靠着防水舱门,以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注视着饱受折磨,浑身是伤的晏子殊,以及手持黑色马鞭,衣冠楚楚,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一丝凌乱的帕西诺。

    「这里……还有这里……」

    染血的皮鞭沿着晏子殊紧实坚韧的腹肌,徐徐往上移动,勾划着晏子殊胸膛上或明显或暗淡,大小不一的陈旧伤痕,喃喃问道,「哪个是卡埃尔迪夫亲手留下的呢?我听说你在他那里,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没关系,他留下的伤,我都会帮你抹去,子殊,你的身体上只能留下我的印记,不管那是什么痕迹……」

    「咻——啪!」

    鞭子狠抽向晏子殊,胸膛右侧最后一根肋骨下方,那留有淡褐色枪伤的地方,立刻皮开肉绽,鲜血沿着白皙又紧绷的腹肌流淌下来。晏子殊的双肩因疼痛而瑟瑟颤抖着,但他紧咬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哀鸣。

    「为什么不说话?」帕西诺问,剑眉不悦地拧起,举起皮鞭,抵上晏子殊苍白的下颚,「我还没有听到你的回答呢。快说,究竟卡埃尔迪夫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对他这样死心塌地?你是他在icpo的卧底吧?这些年你为他做了多少事情?!」

    帕西诺一口气质问了许多话,事实上,过去那一个小时,他一直都在重复问这些问题。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嫉妒卡埃尔迪夫,而是——卡埃尔迪夫绑架、训练一个知名的国际刑警做自己「棋子」的行为太不寻常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卡埃尔迪夫到底训练晏子殊做什么?他有什么长远的计划是自己没预料到的?帕西诺很想知道,他不敢对「黑色公爵」掉以轻心,而此刻能回答他的人,只有晏子殊。

    「卡埃尔迪夫在世界各地都有军火仓库和研究基地,但是,有些是假的,是陷阱。那么,哪些是真的呢?你既然在六、七年前就为他卖命,他总会告诉你一些有用的情报,让你升官吧。」

    「我没有替他卖命。」

    晏子殊费力地深呼吸了一下,才能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就和他的眼神一样凛冽,充满了鄙夷与杀气!

    「就算有,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别白费力气了,变态!」

    帕西诺本就冷峻的脸色更加阴云密布,他蓦地转头对站在旁边的阿里说:「去把药拿来。」

    「是,先生。」阿里说,轻轻点头后,就出去拿药了。

    原先,他以为帕西诺被晏子殊迷得神魂颠倒,都失去了理智,但现在看来,都是他太杞人忧天。帕西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抽打在晏子殊身上的鞭子,既没有保留力道,也没有一丝犹豫,而且现在还命令他去取「药」。

    这可不是普通的「药物」,而是一种命名为ts2的新型吐真剂。和类似麻醉剂、迷惑人神智来套取情报的ts1不同,ts2竭力保持「囚犯」意识清醒,这样囚犯才能饱受无休止的剧痛折磨,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痛苦,精神崩溃,招供为止。

    ts2游走在人体内,直接刺激最敏感的神经,带给人的疼痛,是普通人能忍受的极限疼痛的五十倍,就像极不人道的,用钉锤把每根手指的关节砸碎,或者用烙铁烫瞎眼睛的酷刑,但ts2能让重要囚犯痛不欲生的同时,肉体上又不会有明显的外伤痕迹。

    由于ts2对囚犯的折磨太残忍,因此面世后不久就被《日内瓦公约》禁用,可是在一些战乱地区,军队使用这种药物拷问高级俘虏仍是屡见不鲜,这种药物也以别的名字,如「库巴克自白剂」、「2型拷问剂」在黑市流通。

    只用了五分钟,阿里就推着一辆不锈钢医用小车进来了,小车上是齐备的医疗用具,有消毒棉球、止血带、注射器,医用胶布、和几袋标记两百毫升,无色透明的液体等。

    阿里从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药盒中取出呈白色粉末状,密封在小药瓶里的ts2,动作熟练地配药,往点滴袋中插入穿刺器,排出导管中的空气,然后用橡胶止血带扎住晏子殊的右臂上方,耐心地拿酒精棉球反复擦拭晏子殊的手肘中央。

    他就像是一个文雅有礼的医生,而不是一个即将给人施以酷刑的「屠夫」。

    德瑞克站在门边上,近乎银色的浅灰色眸子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仓库里的气氛诡异地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大声呼吸,他的耳朵里是阿里将空的注射器丢进不锈钢托盘中的叮当响声。他以为晏子殊会激烈反抗,但晏子殊没有动弹,温顺得像只绵羊。

    这让德瑞克感到好奇,难道晏子殊已经自暴自弃,打算向帕西诺投降了?不,也许是因为晏子殊知道无论怎样反抗都是徒劳,他不可能挣脱开这么严实的捆绑,也不可能凭一人之力打倒这里所有的保镖逃出去,所以选择沉默。

    ——这样也好,就让他来看看晏子殊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吧,如果能亲眼看着晏子殊如何被摧毁,他会非常高兴。公爵身边潜伏的任何威胁都该被除去,而晏子殊是最大的威胁。

    尖锐的针头斜刺入正中静脉,晏子殊没有吭声,从被帕西诺绑架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严刑拷问,他早已有承受痛苦的心理准备,别说他不知道卡埃尔迪夫的军火仓库在哪里,就算他知道,也绝对不会告诉像帕西诺这样的恐怖分子。

    冰冷无色的药液通过点滴管缓缓流入晏子殊体内,最初时只是右臂有针刺般的麻痹感,就像被重物紧紧压住无法动弹,逐渐的,麻痹的感受变得越来越鲜明,并且压迫住晏子殊的肺部,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得怦怦直响!

    「呜……」

    冷汗慢慢渗出晏子殊的额头,如果只是麻痹和呼吸困难,他还能忍受,但是,在猝不及防间,手指尖窜过尖锐的疼痛,如同被电流灼伤,晏子殊差点叫出声,但他咬牙忍住了。

    阿里一边观察着晏子殊的神情和反应,一边调整了一下药液滴注的速度。

    帕西诺命令手下搬来一把折叠椅,在离晏子殊不远的地方,翘起腿坐下,一面拉起西装衣袖,瞥了一眼镶钻的劳力士腕表,ts2在刑讯拷问上所向披靡,他肯定晏子殊撑不过三十分钟。

    「呜唔!」

    随着药量的增加,疼痛陡然加剧,就似坐在电椅之上,所有的细胞都在被烧灼,椎心刺骨的痛。晏子殊觉得身体滚烫,头胀得嗡嗡直响,胃部剧烈痉挛,非常想呕吐,但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的面色白得吓人,四肢不受控制地发抖,连钢椅都在震颤。

    晏子殊这副忍受折磨的模样,无论帕西诺还是阿里,都在别的囚徒身上见到过,通常在药物注射十分钟后,就有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仿佛有人拿火把活生生烤着他们。到十五分钟,有三分之二的人会痛哭求饶,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只求能死得痛快一点。

    能坚持半个小时的人从没出现过,因为那种疼痛远超出人类可以承受的极限。

    帕西诺盯着腕表上的分针从十五移到二十五,眉心蹙拢,不断更换着坐姿。明明受刑的人是晏子殊,他却更「度秒如年」,简直恨不得时间可以快进,直接跳跃到晏子殊招认的时刻。

    不得不说,晏子殊可真能忍痛,明明冷汗都浸湿了他的头发,他却连一声都没吭过。

    帕西诺开始怀疑,是不是阿里没有注射足够分量的药剂时,就看到晏子殊的嘴角滴下鲜红的血。

    因为太痛,晏子殊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可是从舌尖传来的疼痛,完全麻痹不了从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仿佛一把无形的烧红的尖刀,不断地钻入肌肉里,又硬生生地把骨头凿开!

    「……啊!」

    如果痛苦达到极致,能晕过去就好了,可ts2能保持受刑者意识清醒,即便痛到撕心裂肺,也不会昏迷。

    半小时后,晏子殊第一次发出了哀鸣,那是帕西诺从来没听过的声音,极度沙哑,饱含着快要崩溃的苦楚。晏子殊的身体已不再颤抖,那是由于他已经没有颤抖的力气,头也耷拉着,胸膛艰难地起伏,仿佛保持呼吸对晏子殊来说,都是非常困难的事。

    忽然,一滴眼泪从浓黑而纤长的睫毛无声地滴落,帕西诺简直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晏子殊哭,而且是泪珠一滴滴不断掉落,哭得毫无防备,梨花带雨。

    帕西诺愕然地瞪着眼睛,不知所措地坐着,虽然他很清楚这完全是因为晏子殊忍受疼痛到极限,而产生的正常生理反应,可他还是感觉很焦躁,坐立难安。

    帕西诺频频低头看着手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为什么晏子殊就是不开口?

    「子殊,随便说点什么吧。」

    帕西诺面色冷峻,紧皱着眉头说,「你和卡埃尔迪夫是在哪里认识的?他有对你说过,他为什么囚禁你吗?这是很容易回答的问题。」

    「……」

    晏子殊染血的嘴唇略微动了动,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帕西诺再也坐不住,怒冲冲地站起来,使劲抓着晏子殊的肩膀吼道:「快回答我!子殊!别再考验我的耐性!你再这样顽固,我会杀了你!」

    「……兰斯。」突然,晏子殊开口了。

    帕西诺欣喜不已,松开晏子殊的肩膀,轻柔地说:「没错,这其实很容易做到,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再为难你。」

    「兰斯。」晏子殊再度呢喃,声音非常轻,帕西诺要靠得很近,才能听见。

    「什么……你在说什么……卡埃尔迪夫?」数分钟后,帕西诺才听明白,晏子殊只是不停重复在叫卡埃尔迪夫的名字,那些他非常想知道的重要情报,晏子殊仍然一个字都没说。

    「「夜鹰」!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帕西诺愤怒极了!不,用愤怒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从没被人这样藐视过!卡埃尔迪夫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信晏子殊宁愿死,也不愿开口!

    帕西诺猛地抓过保镖手里的枪,顶住晏子殊低垂的额头,恶狠狠地说:「这是最后的机会,子殊,别以为我不会开枪!」

    晏子殊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他四肢冰凉,额头却像高烧般滚烫。实际上,虽然他还保留着些许意识,但已处在无法思考的状态。痛楚是那么强烈,而且没有停歇,他目光涣散,嘴唇哆嗦。

    使用时间太久,ts2对大脑也会产生影响,痛到极致,便会出现各种恐怖幻觉,身心都遭受蹂躏,也许帕西诺的子弹对此刻的晏子殊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帕西诺的食指扣在扳机上,几次气得想要用力压下去,但他盯着晏子殊苍白虚弱的,几乎要晕厥过去的脸孔,怎么都下不了手。这不是因为他对晏子殊心生怜悯,而是他不信自己就得不到晏子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他不能征服的,也没有人是他不可以击败的!晏子殊——是属于他的!

    「……够了,给他注射解药。」突然,帕西诺冷冷地说,放下枪。

    阿里怔怔地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帕西诺冲阿里咆哮,那是罕见的盛怒,令所有保镖都一震,面面相觑。

    「马上给他注射解药,这是命令!我不准他死!」

    「很抱歉,先生,在我看来,也许您应该让他死。」阿里冷冰冰地说。这一次,他非常能肯定「夜鹰」的存在对帕西诺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就算惹怒帕西诺,晏子殊也必须要死。

    「你说什么?」帕西诺有些不敢相信,阿里居然敢当众违抗他的命令?

    「先生,请恕我直言,您对他已经投入了太多的感情,这严重影响到您对他的判断。这样的人不能留着,所以,阿里停顿片刻,迎着帕西诺愕然的目光说,「就算是您的命令,我也不会为他注射解药。」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作为一条被人饲养的狗,是不可以反咬主人的吗?」

    忽然,一把沙漠之鹰从后方抵住阿里的脑袋,没人注意到德瑞克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就像一个幽灵,能时刻隐去自己的气息,别说帕西诺了,就连同为杀手的阿里,也压根没察觉到他的杀气。

    「照老板的话做,不然,我是很乐意在你后脑上开个洞的。」德瑞克面带微笑地说,他的枪已上膛,任何人都可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阿里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恼怒,德瑞克身手再好,也不过是个临时招来的打手,他竟然敢干涉帕西诺家族的内部事务?!

    「听见了吗?阿里。」帕西诺说,他的眼神冷若玄冰,直勾勾地瞪着阿里,「给他注射解药,我不会再重复一遍了。」

    阿里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为了一个警员,帕西诺要杀了他吗?从他小时候起,帕西诺在他眼里就不仅仅是乳兄弟,而是他这辈子最关心的人。

    二十二岁时,他本有机会可以离开帕西诺家族,去美国留学,做一名医生,但是,由于放心不下才十二岁的帕西诺少爷,他还是选择加入黑手党,并且做着杀人与处理尸首的工作,永远不可能再走上正途。

    他对帕西诺的忠诚,帕西诺应该心知肚明,可是为了救晏子殊,帕西诺竟然对他动了杀意?

    ——数十年呕心沥血的付出,却敌不过一个警员吗?而且他还是一个男人!

    阿里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如果晏子殊是女人,他还能用「爱情」这个字眼去解释帕西诺的反常,可晏子殊是男人,帕西诺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不论他长得多漂亮……

    有那么一瞬间,阿里真是怒火冲天,非常想杀了晏子殊,可是为晏子殊填命值得吗?以后,他有的是机会与晏子殊算账,当帕西诺玩腻晏子殊的时候,他一定会让晏子殊好好品尝一下,他此刻感受到的痛苦和屈辱。

    「……我知道了,很抱歉顶撞您,先生,是我僭越了,请原谅我。」

    阿里低头说,松开紧握的拳头,随后走到推车前,从一个被冰袋覆盖的不锈钢药盒中,拿出两支盛着铁红液体的安瓿。

    这是一种名为「酤酚」的药物,提炼自亚马逊盆地的某种植物,它能快速中和ts2的毒性,不过剂量的调配非常重要,只要出一点差错,解毒剂就会变成致命的毒药。

    因此也只有阿里能为晏子殊注射解药。

    德瑞克笔直地站立着,手里的枪从未从阿里的脑后移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严密监视着阿里的一举一动,若阿里的动作有一点迟疑,或者给了晏子殊错误的剂量,他就会开枪。

    在帕西诺眼里,德瑞克的行为很正常,因为雇佣德瑞克的人是他而不是阿里,一个佣兵只要时刻听从雇主的命令就可以了。相比德瑞克,阿里三番两次地干涉他的决定,才令他反感。

    身为家犬,就更该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无条件地服从主人,哪怕是叫他去死——可阿里竟敢当众冲他「吠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要不是看在阿里服侍自己多年的分上,帕西诺早就叫德瑞克开枪了。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阿里的时候,时间已过去一个小时,帕西诺担心ts2已经对晏子殊的大脑造成影响,这种损伤将是不可逆的,所以他心急如焚,不断催促阿里快点为晏子殊注射解药。

    铁红色的悬液透过一次性针筒注射入晏子殊的胳膊,晏子殊的体温烫得惊人,而且双眼紧闭,显然已陷入昏迷,他像一个玩偶般耷拉着头部,任由阿里摆布。

    帕西诺命手下解开晏子殊手腕和双腿上的捆绑,一个手下推来一把轮椅,想把晏子殊搬到轮椅上,但帕西诺急躁地推开他,上前亲自把晏子殊抱起来。

    他的举动让保镖们惊讶不已,可帕西诺无视周围那些讶异的目光,抱着晏子殊大步走向位于上层甲板的船长室。

    德瑞克冷冷地瞥了阿里一眼,收起枪,跟在帕西诺身后,透过帕西诺的肩膀,注视着晏子殊那挂着冷汗的惨白额头。

    其实,他刚才完全可以不出声,就看着晏子殊因酷刑而昏迷、而后死掉,这也是他原来的打算,可是……眼睁睁看着晏子殊即便痛得全身打颤、咬破舌头,也不顾意出卖卡埃尔迪夫公爵,他的心受到极大冲击!

    在匈牙利时,晏子殊也是这样「倔强」,明明脚痛得都快站不住,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一头就扎进森林深处,那时,他是为了从帕西诺的囚禁中逃走,那现在呢?

    等等——不对。

    德瑞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无论这一次还是上一次,晏子殊的目的都一样,那就是——他想回到公爵身边。

    晏子殊并不是怕死才拼命逃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深爱着卡埃尔迪夫公爵的关系。

    最好的证据就是,即使受到ts2的折磨,晏子殊也没有松口。

    四年前,因一次意外的失手,德瑞克被缅甸一毒枭抓住,不仅被鞭打、倒吊、灌辣椒水,还被注射了ts2。

    他能忍受连续三天两夜的殴打和凌辱,却在注射ts2的十分钟后,就将雇主的名字供了出来,晏子殊却坚持了近一个小时,德瑞克难以想象,晏子殊感受到了怎样的痛苦。

    当帕西诺举起枪冲晏子殊怒吼时,德瑞克本能地从腋下枪套中拔出沙漠之鹰,他想要保护晏子殊,向帕西诺开枪。

    当然,德瑞克也知道只要自己一开枪,卧底的身分就会暴露。先不说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他能不能救到晏子殊,也许光是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就很难了。

    「你出去,把门关上,别让人来打扰我。」

    把发着高烧的晏子殊抱进船长室,放在那实木大床上后,帕西诺转回身对德瑞克说道。

    「是,老板。」德瑞克只好点头,退出门外,然后看着帕西诺去了一趟浴室,又坐回床边,用湿毛巾擦拭着晏子殊的额头。

    「还愣着干什么?」帕西诺突然回头,冷眼瞪着德瑞克。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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