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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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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小地主 作者:八爷党

    第19节

    赖瑾沉默片刻,柔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无济于事。还是想想今后该怎么帮他吧?”

    贾宝玉哭的稀里哗啦的,将手中的玫瑰花瓣和捣柱扔到一边,埋头哭的很伤心。

    赖瑾知道贾宝玉心中苦闷,这个拒绝长大拒绝成熟的人,因为自己的绵软和天真间接害了很多人。如今已经有人命和愧疚背在身上,原本相好的至交好友们也渐渐远了关系。被所有人潜意识孤立的惶恐和绝望让他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他也唯有不断的逃避。

    在赖瑾看来贾宝玉始终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没有身为男人最基本的立世观念,总是寄希望于别人。当年林黛玉的事情如此,后来蒋玉菡的事情也是如此。他总是希望别人能够解决自己带来的麻烦,可是最坏的结果一旦形成,他又没有足够的准备去承担。这样的性子要是身为女儿,也许他的生活也不会那么矛盾。可惜他生下来就是男儿,是该顶天立地顶门立户的男人。

    赖瑾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轻声说道:“明年二月春闱,还是打起精神来吧。”

    贾宝玉自己哭了一会子,方才起身。袭人打了清水伺候他洗脸,又换了一身衣裳,赖瑾则在书房中撰写今日要贾宝玉策论的题目。晴雯端了新茶进来。少顷,园中后门上值日的婆子拿了一张字帖过来。说是后廊上五婶子家的芸哥儿来给宝玉请安,正在后门等着。还送了两盆海棠花孝敬贾宝玉。

    赖瑾在书房中听到众人议论贾芸,不免开口笑道:“这个芸哥儿我也有所耳闻,倒是个知恩图报,热心肠的好人。”

    贾宝玉听见赖瑾这么说,立刻接口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他进来见见。”

    那婆子应声去了。不过片刻,果然带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哥儿。眉清目秀,眼眸清朗,叫人见了便心生好感。正是后廊上的贾芸。

    贾芸走上前来,先给贾宝玉问安。贾宝玉指着赖瑾笑道:“这是你瑾叔。”

    贾芸又给赖瑾见礼。赖瑾开口笑道:“芸儿不必多礼。”

    又问:“你如今干什么呢?”

    贾芸站在当地,恭恭敬敬地答道:“拖老太太的鸿福,如今给园子里种些花木。今儿的白海棠便是这次采买的。因瞧着不俗,便孝敬宝叔了。”

    贾宝玉随口说道:“那你今后倒是时常往园子里来。对了,我还想着要在怡红院后头,我那窗外种几颗竹子。再弄一套竹子做的桌椅,摆上一方棋盘。恰好你如今管这个,直接帮我办了就是。”

    顿了顿,又补充道:“需要多少银钱你直接去了账上要,就说是我吩咐的。花多少银钱无所谓,只把事情给我办的妥妥当当的就好。”

    贾芸心下大喜,立刻应了。

    他们这等子偏房子弟,平日里没有家常的月例,自然不比荣宁二府的嫡系子孙。能拿到这样的差事贴补家用,都已经费尽心机。因此贾芸分外珍惜这个机会。如今又阴差阳错的得了贾宝玉的差事,里里外外又是一个进项。贾芸更觉得这些时日巴结的不亏。

    当下拍着胸脯满打包票,只让贾宝玉放心,说什么定当竭尽全力,不让宝叔失望云云。

    贾宝玉也只是敷衍的勾了勾嘴角,并没有同贾芸寒暄的心情。倒是赖瑾和贾芸说了一些话,还让他闲来无事去赖府上走动走动。贾芸听的诚惶诚恐,颔首应了。

    这厢贾宝玉挥手让贾芸退下。赖瑾立刻转身问道:“你这怡红院什么都好好儿的,凭白种竹子做什么?”

    第60章 一时大意圣上敲打

    一时大意圣上敲打,感念恩德二拜荣府

    贾宝玉脸上闪过一抹黯然,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我但凡想做什么,瑾弟弟是没有不知的。今日这事儿,恐怕瑾弟弟也是心知肚明。我也不过是想最后有个念想罢了。也只是在我自己的园子里种几棵主子,到底也没碍着旁人。你也就当看不见了罢。”

    赖瑾挑眉。刚要开口说话,只见秋爽斋探春身边的翠墨进入房中,手里还拿着一幅花笺送与宝玉。宝玉不等赖瑾开口,连忙岔开话题道:“我正说着这两日要瞧瞧你们姑娘去,你这就来了。你们姑娘今儿如何了?”

    翠墨道:“姑娘大安了,如今连药都不必吃了。”

    贾宝玉颔首微笑,低头展开花笺,只见上头写着闲来无趣,要起诗社一事。贾宝玉见了,越发高兴的拍手笑道:“这几日读书狠了,正觉乏累,三妹妹就想了这样好玩的,又能将大家都凑到一起的好东西。当真是高雅有趣的很。”

    言毕,偏头向赖瑾道:“正好你今儿也在这里,不妨同我一块儿去凑个热闹才好。”

    赖瑾微微皱眉,不由得想到之前王夫人和贾元春的算计,心中微微膈应。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晚间还得教导瑜儿课业,也就不过去了。”

    贾宝玉听闻此话,也就不便狠劝。只得开口说道:“既如此,以后有暇再聚就是了。”

    倒是旁边站着的翠墨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沉吟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姑娘说了,只是长久不见找个借口同大家聚聚。人若是少了也无意趣。小赖相公倘或有意,去瞧瞧也是无妨的。”

    赖瑾顺口说道:“既然如此,仅有你们几个人想是无聊。不如接了保龄侯府的史大姑娘过来凑热闹,你们人也就多了起来,就不会觉得无趣。倒是我家中着实有事,只能告罪了。”

    贾宝玉眼睛一亮,满口赞道:“还是瑾弟弟想事情周全。还不快快叫人请了湘云妹妹过来。要不然等明儿得了信儿,知道我们结诗社居然不想着她,又是一番口角呢!”

    袭人闻言,满口应下,立刻张罗小丫头子拿着荣国府的名帖儿去前院儿找人备车,又吩咐寻几个稳妥的婆子跟车去保龄侯府接史湘云过来。贾宝玉也吵嚷着要去荣庆堂秉过贾母。翠墨见状,只得闭口不语。

    赖瑾微微勾了勾嘴角,起身告退。

    回到赖家的时候,赖瑜已经到家了。他如今在林府处的越发相熟,竟也不必赖瑾日日去接他回来。偶尔遇见赖瑾政务繁忙的时候,林如海便指派管家跟车将人送回来。这一来一往的,两家倒也越发亲热了。尤其自林如海做主将林黛玉陪给秦牧之后,三家的关系更是融洽和睦。隐隐又结成一个利益稳定的同盟。

    沈轩也在厅上没走。赖瑜拉着人一个劲儿的问西海沿子打仗的事儿。沈轩觉得赖瑜人太小,不想让他听这些血腥的东西,便岔开话头讲了一些金发碧眼的藩外人的事儿。听的赖瑜以及厅上众人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大业朝之外,还有这么多风俗迥异连长相都各有不同的百姓。且他们竟然都不是妖怪。

    瞧见赖瑾一脸惬意的进门,赖嬷嬷有些狐疑的问道:“你今儿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

    赖瑾颔首笑道:“荣国府上三姑娘起了诗社,宝玉跟着他们作诗去了。”

    赖嬷嬷闻言,不满的撇了撇嘴,腹诽道:“这三姑娘如今行事是越发不顾忌了。眼下是什么时候,离着会试也就几个月的功夫。不说劝着宝玉读书上进,反而弄些什么诗社的哄他去玩。看明年宝玉会试不过,只怕二太太同她一起算总账,老太太也未必肯饶她…”

    赖瑾随口说道:“有道是劳逸结合,想必三姑娘也是心疼宝玉,不想他读书太过劳累,才想了这个点子。”

    一旁从来不言语插话的沈轩突兀说道:“依我看他就是从前太过逍遥自在。如今不过多读了两篇文章,就觉得身心乏累。真要等到会试考场上的严苛,恐怕他还熬不过去呢!”

    一句话陡然提醒了厅上众人。赖大皱眉说道:“轩儿这话说的倒也在理。会试考场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我们一家岂有不知的。这宝二爷从小娇生惯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最是个享受惬意的性子。恐怕一遭入了考场不能适应,反而牵连了应试的精力。”

    赖大家的也插口说道:“要不,我们给府上的太太爷儿们提个醒儿,叫他们提早做准备也是好的。”

    众人颔首不语。赖嬷嬷开口应道:“明儿我去府上给老太太请安,这件事情我会细细同他分说。”

    于是众人丢开这话,又牵三扯四的说了一些京中富贵人家的花闻轶事。直到掌灯十分,方才各自散了不提。

    赖瑾先陪着赖瑜将林如海布置的课业做好,又讲故事似的给他讲了一些朝廷法例,官府判案的东西。方才哄着赖瑜早早睡下。自己也翻墙过了将军府这边。彼时沈轩早就在内室等待多时,瞧见赖瑾过来,自然又是好一阵的温柔缱绻,耳鬓厮磨。将将闹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两人才交颈而眠,沉沉睡去。

    随后几日依旧稀松平常,照例点卯做事,并无可记叙之处。展眼便到了秋末秋收的季节。

    这日,赖瑾下朝之后,照例过荣府这边来醒过贾母。却见荣庆堂内欢声一片,除了家中应有的几位太太姑娘之外,当地还坐着一位衣着质朴的农村老妪,身后扒着一位十来岁的小子。

    赖瑾先给贾母请安,然后细细打量了这位老妪。不免开口笑道:“这是刘姥姥和板儿吧?”

    刘姥姥心下一惊,立刻起身说道:“这位哥儿瞧着好贵气,就像天上掉下来的文曲星一般。如何认得我们这样的庄稼人?”

    赖瑾随口笑道:“姥姥想是忘记了。您和板儿当年去寻周姐姐,还是我给您们带的路呢。”

    刘姥姥这下子也想起来了,当年那引路的哥儿长得精致漂亮,比年画上的金童还好看。刘姥姥这么多年都没忘记。听赖瑾如此说,旋即细细打量赖瑾一番。只见赖瑾今日穿着一件玄青色的家常衣衫,越发衬得面如傅粉,风流倜傥。当即满口赞道:“如今比先前大了一些,倒显得哥儿越发仙人模样了。真是那些文人说的宋玉潘安一样的公子哥儿了。”

    贾母看了赖瑾一眼,也含笑说道:“不仅如此,瑾儿可是当之无愧的文曲星下凡。少年高中,六试探花,如今还在翰林院做侍读,圣上跟前儿点卯呢!”

    刘姥姥听了这话,越发的诚惶诚恐。起身拜道:“怪道瞧着如此不凡,却原来是沾了圣人贵气儿的大官老爷。民妇给您叩头了。”

    说话间,就拉着板儿要下跪。

    赖瑾连忙将人搀扶一来,依旧温颜说道:“如今都下朝了,我也不过是一家晚辈罢了。刘姥姥可万万不能如此,您这年岁给我下跪,岂不是折我的寿吗?”

    说的刘姥姥再三再四的谢过,方领着板儿在下头坐了。那板儿仍是怯怯的,躲在刘姥姥身后窥着赖瑾。

    赖瑾微微一笑,逗他说话道:“几岁了,读过书吗?”

    板儿一一摇头,就是不肯说话。刘姥姥打了板儿一下,口中喝骂两句。转过头来向赖瑾谄笑道:“今年十一了,没认真上过学,倒是认得两个字。庄稼人脑袋木,比不得府上的哥儿们和姐儿们这般聪明。小小年纪就会背书了。”

    因当中碍着贾宝玉还没入官,刘姥姥仔细想了方才这么说,想必也不会得罪人。

    果然,贾母听了这话,倒是很高兴的接口笑道:“不过是家里余富一些,请了先生从小教他们念书罢了。略识得几个字,倒不是睁眼的瞎子。”

    刘姥姥就着这话又好生奉承了一遭,听得大家眉开眼笑,越发得意他。

    少顷,便到了摆饭的时候。贾母少不得又留人吃饭,随后向赖瑾道:“今儿家里来客,容宝玉散淡这一日,明儿再读书罢。”

    赖瑾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应了。贾母又叫赖瑾在府中吃了晚饭再走,口内笑道:“今儿刘姥姥来府中拜会,还带了好些瓜菜过来。都是地里现摘的,比外头买的要好吃。你也留下尝尝鲜儿才是。”

    赖瑾颔首应了。贾母就吩咐下人在小花厅里摆饭。李纨、尤氏先过去安设桌椅,张罗酒菜。一应完毕后方才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并刘姥姥等人移驾过去。

    众人笑笑闹闹吃过一顿饭。鸳鸯见贾母兴致正浓,便趁着吃茶的功夫命老婆子带着刘姥姥下去洗澡,又挑了两件儿寻常衣裳给她换了,方才叫人过来继续回话。

    刘姥姥便揣摩贾母等人的心意说了好些山村野话。赖瑾不免想起之前同赖嬷嬷说的会试考场严苛的事情,遂开口提议道:“依我看宝玉长日在家拘束着,倒是越发娇惯了。等到进了会试考场,恐怕未必能坚持下来。不如趁此机会去乡间走动走动,也算是锻炼一番。有了好筋骨,方才能有精力答题不是?”

    此言一出,王夫人不禁想到当年乡试出来,宝玉可是大病了异常。缠绵病榻两三个月方才好转。如今会试可在二月份,寒冬腊月的,比乡试遭罪多的。当下就心疼起来。

    贾母倒是觉得赖瑾的建议不错。又见刘姥姥就在一旁坐着,不免开口笑道:“深宅大院儿里长大的哥儿,没经过辛苦。倒让老姐姐见笑了。”

    刘姥姥立刻赔笑道:“那是哥儿的福分。我们想这样,还不能够呢!”

    贾母微微一笑,遂把想让宝玉去庄子上历练历练的话同刘姥姥说了。并道:“只是想让他知道知道百姓的辛苦,自此好好念书。因此求了老姐姐一回,还请老姐姐成全。”

    刘姥姥慌忙推辞,只说乡下辛苦,实在不配让宝玉这样的人去。贾母又说了好些宽慰的话,软硬兼施的,刘姥姥好歹应了。

    这厢贾宝玉也不免想到秦可卿身死之时,自己和秦钟在庄子上住过一日。想到当日田园风光,不免唏嘘感叹。一时间也颇为向往。

    无人反对,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

    众人又坐着说了几句闲话,赖瑾起身告辞不提。

    回到赖家的时候,门房通传说荣国府的芸大爷前来拜访。赖瑾便让人引着贾芸到了书房。

    相互厮见,上茶过后。赖瑾开口笑道:“这几日忙,倒是忘了请你过来。”

    贾芸恭恭敬敬的说道:“瑾叔入朝为官,政务繁忙。岂能像我们这些人一样闲散。能在百忙之中拨冗相见,于贾芸而言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赖瑾摆手,随意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也不必如此客气。你我随意说话就是。”

    贾芸唯唯诺诺的点头应是,依旧有些紧张。

    赖瑾微微一笑,随意说道:“我记得芸儿你也是入了贾家族学的,当时诗书念的还算可以。怎么没有一直念书入科举之路,反而帮衬着园内管事了?”

    贾芸闻言,长叹一声。摇头说道:“说起这话茬来,竟是一言难尽。”

    却原来,自赖家众人纷纷离了荣宁二府之后,继任的管家自然不比赖家众人的魄力和气性,也不似赖家众人那般爱惜羽毛。扛不住水至清的压力,一来二去的也只得和光同尘起来。这两府上的规矩也渐渐回了旧例。就连家学上也变得日渐散漫起来。随后招入的贾家子弟都有些招三惹四的嫌疑,再加上有些子弟原就心性不堪,之前不过是有人压着不敢作威作福。如今见府上都渐渐归了旧例,他们这等人也故态重萌,败坏起来。闹得家学越发污秽不堪。

    那家学上的先生原本就是冲着赖尚荣的面子过来的。且各个都是过了乡试的举子,岂有不爱惜名声的。见此情况,立即辞了先生一职,家去读书了。反正明年又是大考之年,在家多复习两日,兴许也能高中进士,入朝为官。

    如此一来,可就坑苦了家中贫寒,又有念书之志的旁系子嗣们。因为心中尚有气性,看不惯学里一些人仗着旁人势力作威作福,一一辞学而去。宁可在外头寻个管事的差使,眼不见为净罢了。贾芸就是这其中之一。

    听了贾芸的叙述,赖瑾心中越发沉重。当年大爷爷和二爷爷信誓旦旦的要扭转荣宁二府败颓之势,下了那么大的辛苦那么大的力。如今不过几年功夫,两府的情况又恢复原样,甚至比早先还多有不如。

    赖瑾想到此处,微微叹息不语。

    贾芸窥着赖瑾的神色,小心翼翼规劝道:“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外人想管也管不起的事情。好在荣宁二府家大业大,一时间也不会有事儿。顶多就是子嗣平庸了一些。京中多少勋贵之家不是如此呢?真像瑾叔家中这样满门荣耀的,也是少数。”

    赖瑾摇了摇头,先将这件事放下。开口说道:“今儿叫你过来,是觉得你这人品性不错。再有之前一起读书的时候,也觉得你有两分才气。不忍叫你就此蹉跎一生。我这里有一封荐书,你拿着去找山海书院的院长,就说是我叫你过去的。你在那里好好念书,争取搏个功名。也不枉活了一世。家中用度不必操心,我每个月会叫人按时送五两银子去你们家。你安心读书就是。”

    贾芸闻言大惊。半日没回过神来。

    赖瑾见状,展颜笑道:“其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家去的时候拾掇拾掇细软,这两日便带着荐书去山海书院罢。”

    贾芸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起身叩拜道:“瑾叔大恩大德,贾芸无以为报。唯有做牛做马,甘愿瑾叔驱使。”

    此番前来赖府,贾芸原只是抱着混个脸熟的目的。毕竟富家子弟闲散惯了,当面吩咐转头就忘的性子,他也不是没见过。所谓人穷志短,当年他为了求到园中种花植木的差事,恨不得给林之孝下跪。贾宝玉不过随口一说,他就倒贴着脸面认了比他还小两岁的义父。如此没有气节的举动,于贾芸而言不是没有痛苦。但是生活所迫,贾芸想要活下去,就得豁得出脸面。

    就像此番来到赖家请安,原也只是赖瑾随口说了一句,贾芸就揣着鸡毛当令箭真的找上门来。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很可能赖瑾只是随口敷衍两句就打发他去了。甚至可能连面儿都不让见的给拦了回去。贾芸什么坏结果都想到了,却没想到赖瑾竟然送了他这么大的礼。简直就是天上掉了馅饼,“哐嘡”一声砸到贾芸的头上。

    贾芸是真心被砸的晕晕乎乎的,过了大半日都缓不过来。

    赖瑾看着贾芸满面通红,一脸亢奋的模样。心中有些宽慰也有些酸涩。当年贾母做主放了赖家第四代的爷儿们出去读书进学,赖嬷嬷是否也是如此的亢奋激动?

    赖嬷嬷当年如何作想赖瑾不得而知。他此番襄助贾芸进学,也不过是看中了贾芸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温厚性子。荣宁二府的主子们被贾元春封妃的泼天富贵迷住了眼睛,无论举止行动都比先前猖狂了十分。虽然目下乾元帝没有计较的口风,但熟知后事的赖瑾可不敢真以为乾元帝是什么都不在意。

    在乾元帝跟前儿应了这么多年的差事,赖瑾最大的收获便是略微能体察出圣上的心思。虽然不像戴权那般事事妥帖周全,如圣上肚子里的蛔虫。但乾元帝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开心赖瑾还是能察觉的。

    自上次见了乾元帝与贤德妃的相处,赖瑾便瞧出这位帝王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宠爱贤德妃,两人相处无非是逢场作戏,恐怕乾元帝心中还是算计更多一些。

    毕竟如今国库空虚,乾元帝只要看到户部尚书就能想到借口六次接驾拖欠任上亏空不补的几位功勋之家。对于这位帝王偏爱银钱的性子,没有人比赖瑾知道的更清楚。

    为了多挣一点子银钱,乾元帝不惜触犯祖宗铁律正在暗地里筹划重开市舶司一事。可见财政亏空将这位向来云淡风轻的帝王陛下逼到什么境地。

    如此焦头烂额的时候,江南甄家还有京城贾家的人依旧不知死活的到处蹦跶。乾元帝不记挂在心里才怪。只是这会子皇位刚稳,乾元帝不欲再兴波澜,也只能暗自隐忍。不过这隐忍的日子长久了,火气一点点的聚积,等到爆发那一天有雷霆之怒,浮尸千里也不奇怪了。

    因此赖瑾自那次陛见之后就开始筹谋。他在贾家旁系子嗣中挑选一些性子温厚,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慢慢提拔。等到将来真有大厦倾颓一日,也好大家齐心协力,帮荣宁二府的人渡过难关。

    所谓未雨绸缪。赖瑾的心事并未同任何人说起。倘或他日有机会实现这些个暗棋,不至于事到临头手足无措。倘或荣宁二府顺顺当当的度过此劫,用不上这些暗棋,他就算是与这些人结个善缘,也就罢了。

    对于赖瑾的盘算,贾芸半点儿不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感恩戴德的谢过赖瑾,并发誓今后要以赖瑾马首是瞻,绝不贰心。只是他为人沉稳口拙,倒也不是个伶俐卖乖的人。心中有意,面上却抹不开面子说的天花乱坠,不过是一味的心里发誓罢了。

    赖瑾喜欢的也是贾芸这样的性子。倘或他和贾蓉贾蔷一样口花花的油嘴滑舌,赖瑾还真未必敢用。于是主客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相处起来倒是越发的融洽默契。

    又和贾芸闲谈几句,嘱咐他在书院中认真念书不必担心月例云云,赖瑾这才放了贾芸家去。

    次后几日,乾元帝接连召谕赖瑾于大明宫,每每问对重建市舶司一事。赖瑾就着自己写过的条陈一一删改添加内容,终于在年前时候将原本的条陈完善的差不多了。

    这日,依旧伴驾于临敬殿。

    乾元帝端坐在龙案前批阅奏章。赖瑾于一旁恭敬站立,添水磨墨。

    外头把守的戴权躬身进来,低声说道:“启奏陛下,贤德妃娘娘炖了一碗糖水燕窝,特来求见圣上。”

    乾元帝持着朱笔的手臂一顿,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赖瑾低眉敛目,默不作声。

    乾元帝静默片刻,淡淡说道:“东西留下,人就不必进来了。临敬殿不是后宫,妃嫔不得擅入。”

    饶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听得戴权脸色大变。躬身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告诉娘娘。”

    言毕,满头大汗的退了出去。

    乾元帝眼睛依旧落在奏折之上,口中却道:“朕常听闻京都街头巷尾一句童谣,不知子瑜可曾听闻?”

    赖瑾心中一跳,低声接道:“圣上赎罪,微臣不曾耳闻。”

    乾元帝轻笑一声,开口念道:“宁国府,荣国府,金银财宝如粪土。这满城的百姓都在谣传,说贾府银库几间,金库几间,使得家伙都是金镶玉嵌的,家里摆设都跟水晶宫似的。家里使唤的丫头们的穿戴比寻常四五品官员家的正经姑娘都富丽。说的真真儿似的,就好像他们亲眼见过。你说好笑不好笑?”

    赖瑾握着朱墨的手一紧,死死攥了起来。

    乾元帝淡然说道:“如今重建市舶司的条陈已经完善的差不离了。左不过明年初夏,朕就得派你去西海沿子筹建市舶司。朕希望你这一段时日能多多准备这件大事儿。至于寻常安插人等,提携旧交的琐事,就暂且放在一边罢。”

    一句话的功夫,赖瑾只觉得整个脊背都吓湿了。适才还觉得戴权跟在乾元帝身边多年,也忒不经吓。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恐怕还不如戴权。至少,戴权才刚是稳稳当当的退出大殿。而自己如今却有些脚软的不能动弹。

    乾元帝抬眼看着大汗淋漓的赖瑾,温声笑道:“朕不过是随意说两句闲话。你竟吓成这幅模样,也着实没有担待一些。看来朕还得好好历练一些,总得叫你知道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是。”

    赖瑾吞了吞口水。勉强镇定的说道:“微臣肤浅,有劳圣上调、教。”

    乾元帝挑眉,淡然说道:“对于得力的臣子,朕从来不吝啬指教。只要他遇到什么为难肯与朕明说。而不是躲在背后弄些小伎俩,反而叫人猜疑朕的心胸。”

    赖瑾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口中说道:“微臣——”

    乾元帝摆了摆手,突兀的打断赖瑾的话,微笑道:“这句童谣你真的没听说过?”

    赖瑾沉默半晌,细不可闻的说道:“微臣……听过。”

    乾元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继续问道:“下半句是什么?”

    赖瑾盯着光可鉴人的漆黑金砖,沉声说道:“吃不穷,穿不穷,算来总是一场空。”

    乾元帝轻轻应了一声,开口说道:“起来吧。”

    赖瑾缓缓起身。乾元帝又吩咐道:“磨墨。”

    之后偌大的临敬殿,除了圣上翻阅奏折的声音,赖瑾磨墨的声音,再无半点儿声响。

    直至晚间宫门落锁之前,乾元帝才放了赖瑾出宫。依旧是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送人出来。饶是从小练习武艺,绷直身子磨了一天墨的赖瑾也有种腰膝酸软,肩肘疼痛的感觉。宫道前后都没什么人经过,受了好大惊吓的戴权上前微微扶住赖瑾的肩膀,口内轻声说道:“大意了。”

    赖瑾闻言,微微苦笑。

    可不是大意了。既然早就知道乾元帝对贤德妃的态度有意,又怎么能大张旗鼓的提携贾家旁系子弟。这不是明摆着跟圣上对着干嘛。倘或有好儿那才叫怪了。

    只是赖瑾依旧对一件事情稀奇。

    “若说我年岁轻,摸不准圣上的脾气也是有的。可是公公向来陪在圣上身边,揣摩圣意的功夫自不必细说。怎么也大意了?”

    他两个如今算是难兄难弟,情分不比一般。赖瑾更是有意拉拢亲近,不免说话间也去了三分修饰,多了两分鲁直。

    好在戴权也同有此心。听见赖瑾的问话,不免低声笑道:“有人是假戏真做,可在旁边看戏的看的时间长了,不免有些当真。”

    赖瑾恍然,摇头苦笑。

    要说自己是一时大意失荆州,那戴权可就是自作自受。明知道人家是做戏,又岂可当真呢?

    沉默片刻,戴权又道:“依我看,圣上今日明公正道的罚了大人,倒并不是很生气的模样。想来是最近大人的举动太过托大,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圣上恐怕打草惊蛇坏了大事,所以才稍加惩戒一二。”

    应该是没有真的动气,不然犯下这等过错,岂能是明面敲打又只罚了一天磨墨就能轻易折过去的?

    赖瑾闻言,微微点头,深以为然。

    戴权又道:“只是圣上这会子不生气,倘或大人回去之后没能收拾妥当,那就说不准了。”

    赖瑾猛然站定。思量片刻,向戴权谢道:“多谢公公提点。”

    戴权摆手笑道:“你我什么关系,不值当白说这一句。”

    饶是如此,赖瑾还是郑重其事的谢过,并约了戴权改日喝茶,方才辞别离去。

    送走赖瑾再次回宫复命的戴权蹑手蹑脚的进了临敬殿,直至御案三尺前躬身跪拜,以头触地,默然不语。

    乾元帝也没搭理戴权,一直批阅奏章直到晚饭时分。方才沉声说道:“起来吧。“戴权送了一口气,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乾元帝身边赔笑道:“该传晚膳了,圣上是在临敬殿吃还是回后宫吃?”

    乾元帝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看了戴权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自然是去凤藻宫了。”

    戴权低声应是。立刻吩咐龙辇摆驾凤藻宫。乾元帝走过戴权身边的时候,轻轻说道:“你也是朕身边的老人了,不要自作聪明。”

    戴权听了这话,非但没觉得惶恐,反而紧张的神色一抹,细细笑道:“奴婢原是鲁钝的人,承蒙圣上不弃,奴婢才有福分服侍圣上。奴婢兢兢业业,只想着效忠主子。只是奴婢太蠢了,才智不及圣上万一。总是不晓得圣上在想什么,奴婢万死难以赎罪。”

    乾元帝好心情的挑了挑眉,沉声说道:“摆驾凤藻宫。”

    ……

    且不提宫中如何,只说赖瑾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赖府。赖家众人瞧见赖瑾面色苍白的模样,不免心中一惊。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赖瑾勉强压住心中的纷扰慌乱,开口笑道:“今日政务纷杂,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候。圣上也还没吃晚饭呢,又何况是我?”

    赖嬷嬷闻言,立刻张罗下人传饭。赖瑾不识滋味的草草吃了两口,便借口太过乏累回房歇息。梳洗过后躺在拔步床上,心中还惦念着贾家一事如何善后。就此收手是肯定不行的,别说赖瑾自己心里过不去,他也不能在圣上跟前儿留一个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印象。只是一味蛮干更是不行。毕竟圣上已经提点了。这种情况下要坚持一条道走到黑,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赖瑾最终也没琢磨出一点儿思绪。知识迷迷糊糊地,胡乱睡去。

    至次日下朝,荣国府的管家林之孝带着儿子来给赖嬷嬷请安。并向赖瑾求道:“如今得了府上的恩典,我们家的大小子终于也能放出来折腾一番。这全都靠了当年小赖大人指点念书之功。因此特来拜谢。”

    说毕,就压着林家大小子叩头谢恩。

    赖瑾慌忙阻拦道:“林爷爷不必如此。我和明子是从小长大的情分,能帮他做些事情,我也开心。林爷爷千万被大人大人的,只叫我子瑜就是。”

    林峥明,就是林之孝大儿子的正名儿。当年林之孝入府做管家的时候,求老太太给起的。

    林之孝听赖瑾这么说,也不坚持让林峥明下跪。只同赖瑾赔笑道:“因主子家外放了大小子,我手里这么多年还攒了几个闲钱,就给大小子捐了个监生。也算是有了个做官的身份。只是我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又怎么认识官场上的人。主子家给的恩典也够大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再要求什么。所以……”

    赖家众人恍然,心下明白林之孝带着儿子过来做什么了。

    赖瑾倒是心中一动,随口笑道:“这个倒也不难。连外面人的求情不过分的也都应了,何况是自己家的人。不瞒林爷爷说,这几年贾府旁支也有不少子弟求到我的头上的。我想着怎么说我们一家也是从荣宁二府出来的,自然不会驳了府上人的请求。”

    林之孝点头应道:“那时自然。如今京城内外谁不说你们赖家最晓得知恩图报,富贵不忘本的。”

    又道:“我也算是在府上做了多年的总管,迎来送往各种打点的事情我也明白。自不会让子瑜费了心思又搭人情的。”

    这就隐晦提到送钱的事儿了。要是搁在以前,赖瑾定然就驳了,可是今日却鬼使神差的颔首应道:“既如此,但请林爷爷放心,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林之孝闻言,越发千恩万谢的谢过。又在府上说了好一阵子闲话,才带着儿子家去不提。

    等林之孝走后,赖嬷嬷皱眉问道:“你林爷爷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虽说有些闲钱,但也并不富裕,你怎么要他们家的银子?”

    赖瑾微微一笑,已有所致的说道:“倘或我一两银子也不要,恐怕外人瞧见了越发觉得我拉拢人要形成朋党呢。这更不是什么好事儿。”

    赖嬷嬷见赖瑾牵扯到了朝政之上,心知自己不明白这个,遂不多说了。

    果然,自林之孝去后。又有多少贾家之前承了恩德的旁系子弟带着表礼上门拜访。因如今已到年跟前儿,倒也无人侧目。只是那些藏在暗地里的有心人默默放了心。

    还真道赖瑾是窥测了圣心暗地里筹谋什么呢。如今看来,不过是先撒鹰再搂兔子罢了。还别说,如此一来,能得到的实惠倒是比先前硬逼着穷酸送礼要实惠的多,也体面的多。

    果然是卖官鬻爵做出经验的圣上红人,这心思就是别有不同。

    大明宫中,乾元帝看着御案上的密报和某些人私底下的评价,轻笑不语。

    第61章 欲催妆秦牧请赖瑾

    欲催妆秦牧请赖瑾,议婚事薛蝌始上京

    赖瑾提拔贾家旁支子弟一事因为乾元帝的暗中警醒不得不半途而废。索性的是事情原本就弄的差不离了,毕竟有几个有闲钱的赖瑾都已经帮他们捐了外省的空缺,下剩的还有几个是在书院念书的。旁人见了也只能认为赖家忠义。最后赖瑾又借着林之孝求拖一事以卖官鬻爵的名头糊弄过去,倒也没有惊动旁人。

    如今正是秋尽冬初,农事清闲的时候。转眼进了腊月,京中大户小家的也都渐渐忙起了过年之事。朝中诸事已毕,乾元帝下令封笔。赖瑾更是顺理成章的守在家中不出去。

    只是他一味的宅在家里无所事事,自然也会有事情找到头上来。这一日,翰林院的同僚秦牧便提着表礼登门拜访。

    二门的小子将消息传到后院的时候,赖瑾也没同秦牧客气,直接叫小丫头将人引到自己书房中。自己则换了衣裳前去见人。

    “子野兄,你不在家忙着娶亲一事。腊月中的这么好心来看我?”赖瑾闲闲散散的迈进书房,笑容可掬的说道。

    秦牧起身同赖瑾见礼。相互落座后,方才温颜笑道:“正是为了此事来找子瑜商议的。”

    赖瑾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来找我商议,难道我能代替你娶新娘子不成?”

    秦牧也展颜回笑道:“世人都说小探花郎聪敏机智,善解人意。子瑜果然是名不虚传。在下此次前来可不就是要请子瑜做我的娶亲老爷。”

    赖瑾闻言一乐,连忙笑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

    秦牧颔首说道:“还有陆子明、赵岑、周若斌、王尧和张林冠。”

    赖瑾细细想了一回,这五个人再加上他都是翰林院庶吉士。王尧和张林冠则分别是赖瑾他们后一科举士的状元和探花郎。六人加起来虽然官职并不高,但难得都是清贵翰林之人,倒也符合秦牧书香世家的名声。

    遂颔首应道:“你我兄弟二人,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帮忙。”

    秦牧先是点头谢过,又向赖瑾道:“还有一个事儿,想请子瑜帮忙。”

    赖瑾随口说道:“子野兄但说无妨。”

    秦牧就道:“提金银水壶的,我想请你的弟弟赖瑜担任。”

    赖瑾细细想了一回,便开口笑道:“这更没什么问题。也叫他去凑凑热闹,沾沾喜气,倘或明年下场能顺顺利利通过童试就好了。”

    秦牧闻言,暗暗咋舌。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记得你弟弟今年才六、七岁,这么早就下场,岂不是比你还早了?”

    赖瑾莞尔一笑,口中十分谦逊的说道:“这也是林伯父的意思。只说让瑜儿下场瞧瞧气氛,能不能过的还是另说。”

    饶是赖瑾这么说,可秦牧却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又岂有让子嗣白做工的道理。恐怕林如海和赖瑾两人都是胸有成竹,才让赖瑜早早下场罢。

    当下越发羡慕几分,不由得开口说道:“那我更得让瑜儿帮忙提金银水壶了。我也沾沾他的灵气,将来能生一个和瑜儿一样聪明伶俐的男孩儿就好了。”

    赖瑾微微一笑,满心祝福的说道:“一定会的。”

    秦牧顺嘴打听道:“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好意思向你打听打听,这位林姑娘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赖瑾听秦牧在“私底下”三个字上着意加重了音节,不觉莞尔一笑。开口调笑道:“新郎官这就等不及了,可知道离正经日子还有好几个月呢!”

    秦牧俊俏的脸面不由得一红,斯斯艾艾的说道:“我只觉得你同林家那么相熟,又是同林姑娘一起长大的情分。就想随意打听打听罢了。”

    赖瑾闻言,又是牙尖嘴利的调笑两句。笑过之后,却一脸郑重的说道:“林姑娘幼年失恃,于守丧之中就被荣国府的史老太君接到京城来教养。不过国公府里头水深,那里伺候人使唤的丫头婆子都自觉比寻常官宦之家的主子来的体面。这样的情况不必我说,你也应是晓得的。”

    秦牧闻言,心有戚戚焉的点头附和道:“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儿。这些个功勋之家的二主子们猖狂跋扈到何种境地,我也听说过。尤其是荣宁二府的下人,听说越发比别的人家要体面。主子得全分管事就得半分的明捞明抢竟然也成了旧例,要不是当年荣国府建园子的时候你无意同我们说过一嘴,我们都不敢相信荣宁二府的下人竟骄矜到如斯境地。”

    说到荣宁二府的内宅事情,赖瑾也觉得越发无力。他不欲在这个上头多谈,只好含含糊糊地说道:“就因为这个,所以林姑娘初来乍到的时候颇受了一番委屈——原本这话我是不该说的,可是你如今身份不同,必定是要和林姑娘过一辈子的人,所以有些话我也不必瞒你了。就是在荣国府住的这几年,林姑娘变得多愁善感,且有些多疑自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后来林伯父上京,又将林姑娘接回身边教养,才渐渐好了一些。只是幼年的阴影到底也养成了,这性子也不是一日半日能改好的。”

    秦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叹息道:“真没想到,林姑娘曾经竟是这般的不容易。”

    赖瑾也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想起当日林黛玉刚来荣国府时,整日以泪洗面的模样。不免摇头叹道:“不过我最敬佩林姑娘的就是她的心性脾气。饶是当时过的很艰难,但林姑娘依旧光风霁月,是个很直率很坦荡的人。且林姑娘自幼聪敏机会,林伯父又是当男孩教养了好多年,这四书五经也很精通,诗词歌赋也不在话下。并不是我出言夸耀,倘若林姑娘不是女儿身,出来科举的话,恐怕高中状元也不在话下。”

    秦牧听赖瑾将林黛玉说的这般美好,略有些不信的说道:“不是说在荣国府的时候并没有嬷嬷教习,怎么也能如此博学多才?何况不是我同你抬杠,我原也没听说过荣国府的女儿有多么聪慧伶俐的。他们家向来不爱同别人交往,就连姑娘们也从来不出来走动。想来也是暗自守拙罢。”

    赖瑾微微摇头,不赞同的说道:“他们功勋世家教养女儿的方式和你们这些书香之家又有不同。他们口上总挂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就算家中女儿读书百万,到了外头也只是‘略念了几天书,略识了几个字’。更有偏执的问起来只会说自己看了《女则》、《女训》一类,并不肯实话实话的。”

    秦牧不由得想到了自家母亲好容易为妹妹请的一位宫中的教习嬷嬷,也是满嘴的德言容功。不觉摇头叹道:“好好的女儿家,生生让他们给教迂腐了。”

    赖瑾闻言,抿嘴一笑,并没有答言。反倒转口问道:“对了,你们家全福人和傧相请的又是谁啊?”

    秦牧回过神来,温颜笑道:“全福人请的是内阁大学士赵梦德的夫人,傧相的是礼部尚书王崇维的夫人和铁面御史王博彦的夫人。

    赖瑾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口赞道:“这可当真是一门清贵了。”

    秦牧越发自得的勾了勾唇角,很是矜持的说道:“你尽管放心,定然不会辱没了你仙人一般的林姑娘的。”

    赖瑾忍俊不住,故作恼怒的扬了扬拳头道:“这话说的不好,仔细我揍你。”

    秦牧立刻装腔作势的讨饶。两人又闲话几句,外头小丫头子又来通传道:“二门上的小子说薛家大爷过来了,正在厅上等着呢!”

    赖瑾还没来得及说话,秦牧随口就道:“可是那位为民请命的皇商薛蟠。今儿有幸倒是要见一见了。”

    赖瑾闻言,立刻说道:“既然如此,将薛大哥哥请到书房来就是了。”

    那小丫头子听见这话,转身去了。少顷,将外面厅上等候的薛蟠引入院中。

    人还没进门,赖瑾和秦牧就听薛蟠满口嚷嚷道:“瑾儿你晚上去我们家吃饭吧,我们家来客人了,我给你介绍介绍。”

    豁亮的嗓音在看到秦牧的那一霎那戛然而止。

    秦牧上前一步,拱手见礼道:“在下秦牧秦子野,见过薛兄。”

    薛蟠听这名字有些耳熟,细想了想,不觉朗声笑道:“是状元郎大人吧,林伯父家还没登门的姑爷。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说着,不停的向秦牧作起揖来。

    秦牧见状,展颜笑道:“薛兄为民请命,才是名声遐迩。在下不过是一介虚名罢了,不值一提。”

    薛蟠直接摆了摆手,开口笑道:“可别不值一提啊。我就不会读书,生平最佩服能把四书五经八股文章弄得妥妥帖帖的人了。更别说文魁星下凡的状元郎,我是拍马也不及啊!”

    秦牧还要谦逊两句,站在一旁见两人厮见已毕的赖瑾接口笑道:“行了,都是自家人,你们就别相互吹捧了。剩我一个人在旁边看的眼热。倒是薛大哥哥,你刚刚说什么家里来人了?”

    薛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几旁摆放的苹果咔咔啃了两口,方才开口说道:“我薛蝌弟弟带着他妹子上京来了,我表兄王仁也进京了。听说半道上还碰见了荣国府邢夫人的兄嫂带着女儿,大奶奶李氏的寡婶带着两个女儿一道儿上京的。这回可热闹了。”

    言毕,还欲言又止的看了秦牧一眼。

    赖瑾知道薛蟠急匆匆的过来,可能是为了薛宝琴和梅翰林家的婚事,请他过去商讨一二。只是碍于秦牧在此,不好明说,生怕带累坏了薛宝琴的名誉。

    秦牧自然也看出了薛蟠有话要说,他自己的事情大都办完了,即便是想结交薛蟠也不在一时。当下识趣的起身,开口告辞。

    赖瑾挽留无果,将人直接送出门外。薛蟠还乐呵呵的向秦牧摆手说道:“改天请你吃酒。”

    秦牧含笑应道:“一定一定。”

    秦牧走后,赖瑾回头问道:“你们家来了客人我又不认得。巴巴儿地请我过去做什么?”

    薛蟠嘻嘻笑道:“你虽然不认识我弟弟和我妹妹。但是他们却有件事情想要求你帮忙。”

    赖瑾明知故问的笑道:“连面儿都没见过,我能帮上什么忙?”

    果然,就听薛蟠说起了当年薛蝌之父进京将薛宝琴许配给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的事情。最后皱眉说道:“如今他们家发达了,竟有推脱变故之意。我弟弟无法,只得将妹妹送进京来发嫁。一则我表兄王仁这会子进京,希望他能给说和两句。二则也有借荣国府之势的意思。只是我想着你与那梅翰林同在翰林院当差,相互也该更熟悉一些。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赖瑾闻言,皱眉半晌。轻声叹道:“暂且不说别的,你也在京中呆了这么多年。当年我们同冯大哥等在一品堂吃饭的时候,你也在。那梅翰林一家行为鬼祟,投机取巧,谄媚造谣,每每生事。又有如今发迹反悔一事,依我看并不是良配。既然他们如今有了悔意,我更觉得他们的人品配不上你们家的姑娘。何不就此算了,咱们另配人家不好吗?”

    薛蟠此前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让梅翰林家的认下这门亲事。不防赖瑾偏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下愣了愣神,久久不语。

    赖瑾又道:“何况男女婚配,往小了说是他们小两口一辈子的事儿,往大了说却是两个家族结盟利益的事情。那梅翰林无论是家族还是个人都是宵小之辈,与我等格格不入。我想薛妹妹即便是嫁了过去,也未必有幸福可言,还不如从长计议呢!”

    薛蟠眨了眨眼睛,拿不定主意。一时间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脑袋,闷声说道:“这事儿到底还是薛蝌和他妹妹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嘴。要不你今儿晚上饭桌上和他们商量商量?”

    顿了顿,又忍不住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具体还得看他们怎么想,毕竟是他们家要娶亲嫁人。我们虽然是兄弟,但毕竟是两房的,我也不好反客为主。”

    赖瑾颔首,随意说道:“我也不过是顺口一说,你也别放在心上。既然是要看他们自己的主意的。”

    薛蟠点了点头,有些坐不住的说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要是没事儿就跟我过去,大家先聊聊也是好的。”

    赖瑾明白薛蟠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也不以为意,旋即点头应道:“你暂且喝一杯茶水,容我换一套衣服再同你出去。”

    薛蟠挥挥手应了。赖瑾回房又换了一套外出的衣裳,方才跟着薛蟠往薛府去了。

    一路来至薛姨妈上房,却并未见到人影。赖瑾心中狐疑,回头看着薛蟠但笑不语。薛蟠扬声叫过同喜,开口问道:“妈和弟弟妹妹呢?”

    同喜躬身回道:“荣府史老太君下了帖子,太太带着表少爷表小姐往荣国府去了。说是晚饭也不回来吃了,还嘱咐大爷倘或回来了,也去荣国府给老太君请安。”

    薛蟠略有不满的皱了皱眉,埋怨道:“真是添乱,我这边还请了客人过来呢!”

    赖瑾随口笑道:“我算是什么客人。既然这样,我们一道儿去府上也就是了。”

    薛蟠哼了一声,也只好备马同赖瑾一道去荣国府。

    来至王夫人上房,只见乌压压站了一地的人。原来不光是薛姨妈带着薛蝌两兄妹,邢夫人的兄嫂家人,李纨的寡婶妹妹也都在。再加上府中原有的太太姑娘们,吵吵嚷嚷的,越发显得热闹。

    贾母端坐在上首,瞧见几个月没见的赖瑾和自搬出去后就向来很少走动的薛蟠,开口笑道:“怪道昨儿晚上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是应到今日。这回人可是齐全了。”

    赖瑾和薛蟠两个上前见礼,王夫人向薛蟠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亲戚,平时自应该多走动才是。没得一年半载都不上门,外人瞧着还以为大家生分了。”

    薛蟠没有在意。只是微微欠身见过王夫人,随口敷衍两句。便拉着赖瑾的手挤过地上众人,向一个十七八岁,面容清秀的男子介绍道:“这是我弟弟薛蝌。”

    又指着他旁边一个十三四岁,容色妍丽,一团可爱的姑娘笑道:“这是我妹妹宝琴。”

    赖瑾颔首见过。刚说了两句话,这边邢夫人和李纨又拉着人去介绍,七吵八嚷的,好一会子才将人都认全了。贾宝玉守在贾母跟前儿,见邢夫人之侄女儿邢岫烟,薛蟠的妹妹薛宝琴和李纨寡婶的两个女儿李纹、李绮长得标致脱俗,不免动了结交之意。猴儿在贾母身上暗暗撺掇一回,就听贾母开口说道:“既然来了,也不必这么快就家去,园子里住几天罢。”

    这话原是冲着三家姑娘说的。只是薛姨妈如今已经搬出去另住,况且薛蝌带着妹妹上京本来是要发嫁的,自然不肯让她住到园子里和宝玉混着。那李纨的寡婶碍于名声,也不想寄人篱下。只是家中贫寒,又耐不过贾母执意相请,最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两个在稻香村住下。至于邢夫人之兄嫂本就打着打抽风的主意上门,听见此话倒是欣喜不已,千肯万肯的送了邢岫烟去园子里住。

    大观园里骤然多了三个女儿,又都是品貌才学不俗,会吟诗作赋的女才子。立时喜得贾宝玉眉开眼笑,脱口说道:“要是宝姐姐和林妹妹都能过来,再加上琴妹妹,我们几个再结一回诗社,就再好不过了。”

    说的贾母心中一动,向薛姨妈笑道:“如今已是腊月,宝钗也快回家过年了吧?”

    薛姨妈含笑应道:“公主殿下仁德,许了宝钗二十日就能回家过年。”

    贾母接口说道:“这倒是正好。到时候请了宝丫头和林丫头几个来府上,他们想着一起作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大家聚在一起,又赶着年节,倒是热闹了。”

    因没到选秀之日,薛宝钗要嫁入皇长孙府为侧妃的消息还没传出来。薛家的势力又蒸蒸日上,眼看着就回到从前模样,贾母心中联姻的算盘也打了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林黛玉明年就要成亲了,贾母再也没了盼头。贾宝玉的年岁也越发大了,理应张罗婚事了。古人说成家立业,宝玉性子跳脱,因此贾母想着给他张罗一个行事稳妥的媳妇,也能劝着他上进才是。

    这么一想,财势雄厚,品貌不俗还有王家做靠山的薛宝钗自然又入了贾母的眼睛。

    更何况自那年薛姨妈和王夫人因宝钗的亲事起了口角嫌隙,这么多年也是不冷不热的,想必有些隔阂已经埋在心中,再怎么弥补也不能如最初一般毫无缝隙。反倒是贾母本着待客之道,表面上一直亲亲热热的,从没得罪人。

    因此薛宝钗嫁入荣国府之后,也未必会同王夫人一条心。

    这么想着,贾母越发自在了。

    薛姨妈有些古怪的看了贾母一想,想了半日,最后还是没将薛宝钗要嫁入王府为侧妃的消息说出来。那边王夫人却笑着说要认薛宝琴为干女儿。从手里退下一只蓝田玉镯要往薛宝琴手上戴。薛宝琴看了薛姨妈一眼,但见薛姨妈无可无不可的,方才含笑应了下来。

    一时间外头又有人进来问晚上摆饭的事情。王夫人照例问过贾母,贾母想了想,图方便就在王夫人这边吃了。赖瑾寻个空子找到宝玉,开口笑问道:“这几日忙着朝事,也没来得及问你。你去乡下‘体验生活’体验的如何了?”

    贾宝玉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薛蟠凑过来嗤笑道:“还能如何。饶是他成日见看不惯国贼利禄之流汲汲于功名,可要是离了这国贼利禄所挣下的泼天富贵,娇生惯养的宝二爷又怎么能过得惯穷苦人家一日三餐都要下地做工的辛苦。”

    贾宝玉讪讪的说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以前并没有做过农活儿,且没住过那样的屋子,一时间不习惯也是有的。”

    赖瑾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世人的眼睛总是盯着别人身上的好处。比如穷苦人家羡慕官宦之家衣食富足,手掌权利,却不知道这等人家表面看着风光得意,内里的苦楚也得自己吞。官宦人家的又羡慕穷苦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觉得他们生活简单,采菊悠然。却忘了活在最底层的百姓无权无势,永远是受人盘剥的。大抵人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不满足,所以才会生出种种事故。其实细细想来,与其羡慕别人的生活,不如埋头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也算不辜负这一生了。”

    说的宝玉默然不语。

    薛蟠见状,越发嗤之以鼻。若说刚刚入京那几年,他是因为荣国府里外上下人等对宝玉的迁就和宠爱而多有艳羡嫉妒,等年岁日长之后,就越发瞧不起宝玉这种缩头乌龟似的性子。待到出了蒋玉菡一事,薛蟠更是半点儿瞧不上宝玉的行事作为。直至得知林黛玉定亲贾宝玉大闹几场,如今却是连话都不爱跟他说了。

    薛蟠不爱搭理贾宝玉,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在荣国府上,容不得他莽撞造次。只得拽着薛蝌和薛宝琴往偏厅角落里说话,借口长久没见大家寒暄寒暄。

    众人见状,也不好过去打扰。薛蟠窥着四下无人注意,顺势将赖瑾方才所说另择良配的话讲给薛蝌兄妹听。

    薛蝌闻言,和薛宝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终,薛蝌竟和薛宝琴开口说道:“你自己的婚事,嫁过去之后还得你自己过日子。你是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这薛宝琴自幼很得父母宠爱,父辈在时也像小子似的养了多少年。甚至让她也男儿似的跟在商队里头四处游走,天下十亭也逛了五六亭,思维见识到底比旁的闺阁女子更开阔一些。

    如今梅翰林家骤得富贵,就起了反复之意。对于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薛宝琴着实看不上眼。不过这个时代的规矩对于女子就是比较严苛的。就算薛宝琴心中不愿,也轮不到她来质问梅翰林。何况梅翰林一家也算是清贵书香之家,真要是被退了婚,薛宝琴只怕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婆家。

    两兄妹既然是抱着投奔的目的而来,自然也就不把薛蟠当外人。当下细细说了一番心中的顾虑,薛蟠大手一挥,低声笑道:“这件事情倒是无妨。你们还不晓得,我这瑾弟弟就是上上届的金科探花,目下也在翰林院当值,还是正五品的翰林院侍读。他人脉广,认识的人也多。功勋仕宦清流名家,只要你们有意,我自然会请他为妹妹筹谋。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若是不来找我也就罢了,既然找到我的头上,我必定将妹妹的婚事办的妥妥当当。难不成我这做哥哥的还能叫你们吃亏不成。”

    薛蟠只管自己说的来劲。这厢薛蝌倒是听的心中一动,很隐晦的问道:“这位小赖大人少年得意,又有才学,不知谁家小姐能有那个福分,嫁给小赖大人为妻。”

    薛蟠冷不防被薛蝌的话吓了一跳。当即沉声斥道:“你可别糊涂被油蒙了心,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这瑾儿的情况不比寻常,你要是唐突了他也还罢了。仔细那句话不防头就惹怒了骠骑将军沈轩,你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薛蝌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明白这赖瑾和沈轩的情分定然非同一般。当即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小赖大人风雅温润,竟然……真是可惜了。”

    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顺口说道:“只要能跟自己钟意的人长相厮守,是男是女又能怎么样?殊不知男女大婚,世间又有多少貌合神离甚至视如陌路的。哀帝董贤骂名千古,人家也算是和和乐乐过一辈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过你自己的日子管别人怎么样呢!”

    薛蝌听着堂哥的话,不知怎么就觉得心惊肉跳的。

    想了半日,还是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来京的路上还同王仁表哥说了几句。当时表哥也满口答应着帮我们筹谋。我想着是不是该将表哥叫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好生商议一番?”

    薛蟠对于王仁的观感也就一般。听见薛蝌如此说,无可无不可的应道:“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罢了。”

    看见薛蝌两兄妹因为自己的话而不安的皱了皱眉,薛蝌立刻补充道:“不过大家都是亲戚,就是无事聚在一起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一句话刚落,赖瑾寻过来笑道:“躲到这地方唧唧咕咕的,都吃晚饭了遍寻不到你们的身影。”

    薛蟠三人立刻起身,薛蟠开口笑道:“长久不见的和他们说说话,一时竟忘了时辰了。”

    赖瑾不以为然,随口说道:“快过去吃饭罢。”

    欣然饭毕。众人吃了一回茶。贾母借口年迈乏累回房歇息,众人也都各自散了不提。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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