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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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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泪 作者:羽大娘

    第13节

    夷东之战,残躯尸块叠出一垄又一垄的小丘,奉命殿後处置患病兵士的列丹郡,在察觉敌方突袭之意奔赴救援时,已迟了。

    大片的野地上,没有哀嚎、没有哭音,只有脚边逐渐凝结的鲜血,只有毫无生气的死寂。

    列丹郡如何找到老将军的头颅,列家上下没有人敢问,因为爽朗豪迈的列丹郡从那场惨绝的战争回来後,只不断重复著一句话──

    「对不起……其他的找不到……找不到……啊──」

    沉痛的嘶吼、带了血丝的泪水、搥打脑袋的自残行径,救不了父亲的痛、带不回全尸的痛……

    他疯了狂地在一垄又一垄的尸块堆里翻找,除了包覆熟悉的容颜的头颅,他辨不出哪个肉块属於父亲?分不清破出胸腹的内脏又是哪块不属於父亲?

    纪敏手中的针线,稳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稳稳地,替老将军的头颅,缝上完整的躯体。一针一针,绵密地将替代躯体的布偶牢牢与头颅下仅存一层薄皮的颈部缝在一起。

    原本缝回残躯的活儿,老夫人坚持要自己亲手来做,可纪敏不忍,不忍一个已禁不起再多哀痛的妇人,承受这一针一线穿透腐烂人肉,亦穿透自己心头的悲痛。

    本以为自己会哭得糊了眼抖了手,做不好这严肃的入殓手续,却在第一针下去後,彷佛看见那慈祥的老将军,轻握著他的手,对他说──

    孩子,别难过,慢慢来。

    缝至最後一针,针尖穿过白线打了个结,纪敏拿起一旁的剪子,贴著线结剪断多馀的白线,侧头对著跪坐在他背後的列丹毓道:「可以了。」

    丧祭之礼,须由长子完成,包括替亡故之人洗体更衣。

    丹齐丹颺看著大哥沾湿白巾擦拭头颅上的血块沙土,看著大哥扶起父亲那轻得让人垂泪的身体,穿上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套衣裳,看著衣裳盖在「身躯」上,完美的让人看不出这衣衫下,其实只有棉絮,而没有肉身。

    男儿泪,自三人的眼角流淌……

    列辰脸上的表情,祥和得不像个被侍奉一生的君王舍弃、不像曾面对一场如浩劫般惨绝战役的人,却像早知终将面对此般场景,坦然而洒脱地走向死亡。

    只是坦然的人,走的洒脱;被留下的,却是亲人彻心彻扉的痛。

    「爹……」

    「父亲……」

    「老爷……」

    声声呼唤,换不回忠义英烈的将军;声声呼唤,回盪在设了灵位的屋子。

    上好的柳木棺柩,没有精美的雕饰、没有黄金珠宝镶嵌,却是老百姓们抹著泪连夜上山寻得的上等柳木、却是感念老将军一生为国为民却命丧沙场,自动召来棺材店十多名老师傅轮流开工,耗费九日九夜斧凿未歇打造出来的。

    天宁府内内外外,一朵又一朵白绢扎成的丧花,没有人知道这一朵出自谁手?那一朵又是何人送来?

    只知道每当天亮,开启天宁府的大门,门外石阶上便铺满著一朵又一朵百姓们亲手扎出的白绢花。犹如雪片,层层叠叠,静静地被扎花的人安放在天宁府外的台阶。

    天宁府上下,人人身披麻衣,哀戚如浓雾似飘散在天宁府的里里外外。平日欢乐的笑声消失,只留下止不住断不了的哭音与啜泣。

    出殡的那天,绢花漫天、黄纸狂舞,招魂引路的白幡在空中翩飞。烈丹毓手捧牌位走在棺椁前方,陪著父亲,走完最後一段路……

    那天夜里,听著长风娓娓转述,不能送父亲走那最後一段路的列丹弓,听著长风说话的声音,舞了整晚的剑。

    没有流泪、没有表情,只是疯了似地狂舞了整晚的剑。

    舞到天明、舞到力尽、舞到失去意识倒在少有人烟的野地……

    长风颊上的泪,乾了又湿、湿了又乾,一道道泪痕错综,纵使列丹弓已晕厥倒地,长风的话,依旧没停。

    一个在世人眼中已经「死去」的列丹弓,不能在世人面前现身。现在的他,是秦弓,是个与列家毫无干系的小兵、是个不能替父亲持幡送别的不孝子……

    只能用父亲传授他的剑,听著长风的转述,用他此刻唯一能用的的方法,为他深爱的父亲……送终……

    长风的话,依旧持续。

    而那倒下的人,强忍凝於眼角的泪,还是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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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弓,多吃点。」

    楚云溪手中的筷子,在列丹弓的碗里添了块肉,回应他的,只有情人毫无表情的一句。

    「多谢。」

    凝重的气氛,从老将军下葬那天起,便飘散在楚云溪与列丹弓之间。

    列辰死於君王之手,这个是情连三岁小孩都懂,而他是君王的儿子、是逼死情人父亲之人的儿子,同样是不争的事实。

    「你……恨我吗?」

    「不恨。」

    两人的对话,再次中断。

    楚云溪放在腿上的手,狠狠抓著自己的肉,彷佛痛楚能打破两人间的沉默,让他找回从前的列丹弓,却再一次地失望、再一次看著情人抹去所有情感,毫无表情的面容而心痛。

    如果列丹弓对他咆哮怒吼、说恨他,或许心口上的痛,能够轻些。至少能让列丹弓发泄丧父之痛,不像现在这般将自己逼入自责的牢笼,用悔恨自残地抽打自己的灵魂。

    楚云溪发狂地扫去桌上菜肴,夺走列丹弓手里的碗筷,用劲扳起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恨恨道:「看我!列丹弓你给我好好看著。」

    被强逼抬头的力量扭疼了脖子,微微的痛楚让列丹弓皱起眉心,涣散的瞳仁渐渐凝聚在楚云溪的脸上。

    「为什麽不恨我?为什麽要这麽折磨自己?为什麽?全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让老将军丧命、因为我让你不人在世人面前露脸、不能替父亲送终……你该恨我的,丹弓我不想看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宁可你恨我,用恨意支撑你活下去。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怕哪天会失去你……我真的怕……」

    「不,我不恨你,我恨的──是楚吕!」一字一字,都像是要咬断牙根似地重;一字一字,都透著足以炸裂胸膛的恨。

    「丹弓──」

    从未见过列丹弓有过这般剧烈的恨意,一瞬间楚云溪竟不知该如何去接续他的话。

    从列丹弓眸中透射出来的恨,明显地告诉楚云溪,他对君王的恨,已超过了他能保持沉默的底限。他恨的,不光是父亲的的死,还包括了这许多年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老百姓的痛与苦,他恨造成这一切苦痛的君王。

    急促的气息牵动胸口激烈起伏著,列丹弓踢开座椅双膝跪地,炯炯目光如火焰般喷向楚云溪。

    「楚云溪我求你,我求你反吧!是我逼你反的,君王的人头由我来取,将来哪天你後悔了,大可将弑君的罪状加在我身上,要环首要腰斩都随便你。我列丹弓这条命是你的,你爱拿便拿用不著跟我客气。但我希望你给我十年,我要平乱、要讨夷东血债,就当我跟你借十年的命,时候到了任你处置。」

    杀一人,救千万人,是对?还是错?是罪?不是罪?

    「不,我岂能让这重担由你一人承受?」

    楚云溪闭上眼,做出了他本以为自己还无法做出的抉择──

    「传我的话下去,从今天起楚云溪重现人世,废昏君,斩佞臣,正朝纲。」

    列丹弓挺直腰杆,抱拳大声应道:「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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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泪(44)

    (44)

    两镇间来网通行的小道上,一直以来都有著一个茶摊子,让过往的商旅苦力们有个地方坐下来喝口茶歇歇脚。刻下恰有几个驾车送货的大汉,正围著张桌子议论最近听到的传闻。

    「喂,你听说了没?」

    「听说什麽?」

    「据说呼延王发重兵南下,欲一举夺回伊召十八郡。」

    「还有另一个传闻,是……」

    「是什麽你快说呀!」

    说话的人顿了顿口,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张望了会儿,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他说:「就是之前的太子爷其实没有死,正在各地备兵买粮,准备替咱们老百姓除去残虐的……暴君。」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末二字甚至连声音也没有,只敢以嘴型描绘。

    「怎麽可能?那个太子爷不是被赐死了吗?这话亏哥儿你信。」

    「所以我不是说了,是传闻吗?不过……」

    「不过什麽?」

    那人的手从袖内偷偷夹出张纸,摊开给旁边几人瞧瞧。「不过这玩意,已经开始在各地流传,上面有个红通通的大印,像极了平常官爷们张贴的官府告示上的那种印。」

    「这大印究竟刻什麽啊?」几个不识字的,好奇地指著大印的问。

    「我找人问过了,说这是天子的大印,也就是皇帝发布命令时才用的国印。」

    「那纸上写得又是啥啊?」

    「这九个字写的是──废昏君,斩佞臣,正朝纲。」

    「……」

    九个字,把这些人吓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那位开起话头的老哥是什麽时候离开了茶摊,等到所有的人都回过神後,只看见旁边桌上用茶壶压著一叠纸,一张张纸上全写著一模一样的九个字,末端……全印了个红泥大印,而那纸上的印……还是湿的……

    谣言,便从这毫不起眼的小茶摊,迅速地传开。

    等到龙椅上的君王知道这个传闻时,谣言早已渗入各地,催动老百姓心底长久以来的渴求。

    查不出谣言从何而起,年近六旬的君王怒斥大臣无能,却在自己的咆哮声中瘫倒在龙椅之上,半边身体麻痹得无法行动言语。

    於是楚勤暂代朝政,面对再一次结兵南下的呼延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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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宁府

    没有人会相信,谣言的主角,那个该是被流放处死的前任太子,竟在这个仍悬著白灯笼吊祭老主人的天宁府,策动著每一步的行动。

    屋内除了楚云溪外,还有列丹齐,列家所有情报来源的掌控者。从那一张张特意向天下人散布楚云溪未死的消息开始,挑起各处不满暴政的地方势力对抗官府,营造大大小小接连不断的叛乱,令各处疲於应付不知何时会在何处兴起的动乱,而断了少了对朝廷重臣们的孝敬和讯息,故而至今已过三个月,却没有任何大臣们查得出这「死而复活」的楚云溪到底藏於何处?又是否真如谣言所传,真的还活在人世?

    消息的掌握,是敌对时致胜的关键,楚勤於此显然远逊於楚云溪。楚勤更不知道的是,让他镇日面对如蚁群般四起的民乱,却只能任由他眼里下贱之人肆意为之,无法派兵镇压。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手上的兵,必须去对付浩浩南下的呼延大军。

    大臣们急呈而来的奏摺,堆满了整个桌案,楚勤看得火大,一股脑儿地把奏摺全扫到地上。在旁伺候的福公公,唤来殿外的成玉和赵央两人,一同拾起散了一地的奏摺。

    三人互换个眼神,福公公抱著一叠奏摺放回桌上,小心翼翼地开口:「发兵征讨一事,殿下您心里可有将领的人选?」

    「哼!」

    楚勤愤怒拂袖,让他烦躁的正是这领兵的人选。想从自己手下找人,偏偏手下那群奴才没个能带领数十万大军的人,如今之计,他只能从列家的人来选。可是他不放心让列家的人主掌如此庞大的军队,却也想不出掣肘监军的人选。

    福公公趋步走到楚勤身侧,恭敬地问:「殿下何不从列家几人中择选领兵之人?」

    「愚蠢,列家才逢父丧,想必早恨透了朝廷,如此大军交给他们,本宫岂能安心?」

    「殿下可以找人监军,授权此人生杀大权,列家的人若有二心,当场立决。」

    楚勤的视线,一点一点移向身旁的福公公,心中暗暗盘算。

    他从未面对如此险境,更不知该如何应对,父皇突发重病,连说话行走都有困难,朝堂上那些饭桶,只会一个劲地吼要战要和,没一个能提出如何退敌的方法。眼前这个老太监虽是个阉人,却说出了他心中顾虑,还提了个绝佳的方法去应付万一怀有逆心的列家。

    「福公公,看来本宫平日亏待你了。」

    福公公一听,面露恐惧扑通跪下,一左一右扇著自己的脸。「殿下恕罪,奴才说错了、说错了,奴才掌嘴。」

    「够了!你没错,本宫顾虑的正是列家怀有异心。你倒是如何看出本宫的顾虑?」

    福公公惶恐起身,招来一旁收拾散落奏摺的赵央,道:「去把陈大人请来。」

    「可是……」

    「快去。」

    楚勤怀疑地看著福公公,问。「何事?」

    福公公抹去脖子上的冷汗,回道:「奴才有罪,殿外有位大人对奴才说了刚才那些话,说是他有万全之法保列家不敢妄为。奴才看殿下面有难色望向北方,与那陈大人所言分毫不差,奴才揣测殿下所忧之事,便是陈大人所提呼延作乱一事,所以奴才这才斗胆把陈大人的话,转述给殿下。」

    「你说的这人是谁?」

    「丞相之子,陈固。」

    「陈固?」

    楚勤咀嚼著这两个字,脑中翻索关於陈固此人的记忆。

    忆起了那个从宫内传入远在外地,传入他耳里的残忍宴席;也记起了从那天後,明显仇视列家的一个人。

    「原来如此,是那个陈固,让他进来。」

    「谢殿下。」

    陈固在赵央的引领下步入勤政殿,恭敬地向著楚勤行了君臣之礼後,不卑不亢、笔直地跪著。

    「你有方法让列家不怀异心?」

    「微臣确实有办法。」

    「有何办法?」

    「请殿下以列丹齐为人质,列家兄弟情深,殿下若有列丹齐在手,一来可防止他们怀有异心,二来军中调度向来都由列丹齐为首,牵住此人,亦牵住了列家军的心脉,让他们只能做殿下手中任凭发落的棋。」

    陈固分析在在有理,对於列丹齐在军中有何作用,楚勤知道的,比其他人还深。

    「列丹齐……齐兄……」

    楚勤的手,贴著跳动的胸膛,这个名字仿若烙印在他心口,无论那个人离他多远、有多麽恨他,却仍霸道地占据了自己的心。

    一瞬间,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文华院单纯的过去。

    没有对立、没有利害、没有血债……只有紧紧相依的两颗心,只有……属於他一个人的齐兄……

    「殿下……殿下?」

    福公公的低唤,唤回沉迷在回忆中的楚勤,本是勾勒浅笑的脸庞,又一次被残忍拉回现实的痛楚所扭曲。胸中那处被列丹齐狠狠撕裂的伤口,又一次从伤疤下淌出鲜血,治不好的伤,只能用恨去填塞,恨那贱踏他一片真心的男人、更恨那男人眼里重视的一切──包括他的家人、他的黎民百姓、他那天下太平的痴梦。

    「殿下?」陈固锐利的双眼,犀利分析著楚勤的每一丝反映。

    楚勤捂在胸口的手紧紧揪著墨绿色的衣襟,墨绿色,是太子荣贵的表徵,而他,追逐这身华服,追逐了整整二十年。「你说的没错,以列丹齐为质,实属上策。可是这还不够,本宫还需要一个能随军而行,执掌最高军权的人。」

    陈固双手抱拳,朗声道:「微臣愿为殿下分忧。」

    「好!太好了!本宫知道你仇恨列家,此番出征你若能退敌凯旋,列家上下百口人命,本宫随你处置。」

    「微臣就等殿下这句话,陈固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叩、再叩、三叩,陈固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在楚勤满意的注视下,退步离开勤政殿。

    「殿下……」福公公担忧问道:「殿下就如此信他?」

    楚勤转身,仰望窗外明月,出口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只要是憎恨列家的人,我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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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泪(45)

    (45)

    六十万的大军,发行向北。

    将军的印信,授予了列丹毓,却也同时把监军的印信,与象徵皇权的一纸诏书,交到了陈固手中。从为有过将监军之权凌驾於将军之上的往例,楚勤此举,正是在昭告天下,他信不过现在的列家。

    而留下来为质的列丹齐,被安置在从前的文华院。

    那里曾经是许多权贵子弟学习的书院,却被楚勤亲手废置,只是废虽废了,却舍不得让这里变成杂草丛聚的荒地。每一块青砖、每一个桌椅、每一册书卷,都被妥善地照料打扫,未染尘灰。

    指尖抚过文华院的每一处,列丹齐眉间的摺痕,深得犹如刀刻。

    曾经,抽出架上的书册打闹;曾经,背著夫子与人大醉吵闹。桌上的笔,有一枝是不蘸墨的,因为这枝笔,是用来打醒在课堂上打盹的人。床边多出的枕头,因为那人逢冬易病的身体让他看不过去,索性将人拎到床上与自己同睡,省得夜里寒冷,又会将体温甚低的那人病著。

    或许,开始便是错误。

    不该去疼惜那个虽有皇子之名,却是个不得父母疼爱与关怀的孩子;不该将亲情与爱情的界限,模糊得让那孩子轻易跨越。不该,为他逐渐崭露的笑容而动心;不该,藉著酒意吻上那片柔软的唇。

    稚嫩的身体,满载好奇地探索著同为男子的躯体,没有厌恶、没有抗拒,带著让他心动的笑容,接纳了男人带予他的欢愉。却在下一刻,对著绝然离去的背影,痛彻心肺地嘶吼──

    『列丹齐,我恨你──』

    磅!

    列丹齐的拳头,重重敲在文华院内的柱子上。一幕幕以为能忘记的过往,走马灯般流转在这空荡的书院间。

    『列丹齐,我喜欢你。』

    楚勤调皮地对著山谷大喊,回盪在群山间,一句又一句的我喜欢你,撼动列丹齐的心。先爱上的人是他,然而爱得最深的,却是楚勤。

    『为什麽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可以不要皇子身分,与你远走天涯,我不怕苦,真的不怕。』

    执著地要逼出不能相守的答案,清澈的眸子第一次染上了凄楚的灰暗,但他给楚勤的,却是没有答案的……答案……

    就在他取得功名後,他离开了文华院、离开了楚勤,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列家的军帐。隔年,他娶妻,满堂贵客祝贺他娶得美貌又贤慧的妻子。君王的祝贺增添了当天的风光,太子与其他皇子亦送来贺礼愿新人百年好合,却独不见楚勤身影。

    直到宾客散去,他才看见,天宁府外的石狮子,嘴里叼著一把乾枯的紫色花朵。这种花,长在文华院四周,被夫子称为君子之花,亦是他曾摘下,送予楚勤的花。

    还记得送花的时候,楚勤脸上的红晕,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红得让人著迷。楚勤脸上的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甩下手中的花,对他说……

    『我是男孩,别送我什麽花。』

    从石狮子口中,抽出那把乾枯的花,花瓣被风乾得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粉碎。虽然没有人告诉列丹齐,但他知道,他手里的这一束,是他当年送给楚勤,却被甩在地上的……同样一束君子之花……

    别扭的人是何时把这束花拾了回去?又是用怎样的心情看著花瓣乾枯?又是如何细心地保存,让易碎乾枯的花朵维持至今?

    石狮子的口里,用石头压著一封信,列丹齐将信抽出,却只见一张白纸,一张……泪迹斑驳的白纸……

    脑海中的场景,从文华院换到了天宁府,又从天宁府,回到了眼前的书院。这个看不见岁月流转,与记忆一致的、楚勤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维护的──

    文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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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一密信,从北行的六十万大军中,快马发回皇宫。

    陈固在密信里,清楚记载大军每日动向,随著每一封发回的密信,楚勤深信他寻得了有力的亲信──一个同样憎恨列家的亲信。

    大军北行的第四十二天,陈固的信,不知何故没有按时发回皇宫。

    三日後,离大军北行後第四十五天,陈固的信,与一只木匣,同时送到了楚勤手上。就在楚勤以为是何捷报,亲手打开那只木匣後,却发现匣内装的,竟是一颗人头──

    一颗本该放在成松脖子上的人头。

    成松跟随他多年,虽无智谋却忠心耿耿,当年父皇便是派他前赴南疆赐死楚云溪。然而成松的人头,却被陈固斩了装入匣中,罪名──犯上作乱,天里不容。

    成松犯得什麽乱,楚勤没有机会开口询问,因为下一刻,大殿里里外外已被军队包围,本该捍卫皇宫的御林军如今却拔剑对著龙椅上暂代朝政的楚勤。反抗的人,被当场击毙,剩下的都是些随风倾倒的墙头草,屁滚尿流地爬出大殿,竟无一人护在他的身前,为他拼命。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来得太过仓促。

    前一刻,他还震惊於本该北行讨伐呼延作乱的大军何以出现在尊严的大殿之外;下一刻,他惊恐地看著一个本该是冥府幽魂的人,活生生地从士兵们让开的通道中央走出。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

    楚勤手指颤抖,指著不应该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楚云溪,颤声道。

    一身亮灿盔甲,神情威武的楚云溪,手持宝剑高呼:「废昏君,斩佞臣,正朝纲。」

    磅磅磅!

    将士们手中的长枪,重重击在大殿外的石板地上。

    「废昏君。」他们喊著。

    磅磅磅!

    「斩佞臣。」

    磅磅磅!

    「正朝纲。」

    雷霆般的气势压倒畏惧蜷缩在大殿四周的无能朝臣,颤抖的双腿禁不起这麽一吓,纷纷跌跪在地上,被士兵拖著胳膊拉至大殿中央。

    「吴和,挪用国产、侵吞万亩良田,杀!」

    手持竹板的人,每点一个大臣的姓名,士兵们便从人群中拖出一人。待那人说完罪状,喊出杀字,旁边持斧的士兵便将那个大臣的脑袋砍下。

    顷刻间,辉煌的大殿上,滚落数十颗喷洒鲜血的脑袋。有的一脸惊恐,有的一脸茫然,彷佛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只可惜,这个噩梦,他永远也无法自梦中醒来。

    楚勤颓败地跪坐在朝臣们的鲜血中,无视十多柄抵在他咽喉,随时可取他性命的剑。

    他……输了……

    又一次,输得彻底……

    从小,他就活在楚云溪的影子下,活得没有自我。在母亲眼里,他只是个能让她保有荣华富贵,与怀抱太后美梦的人偶,从来都没有,在这个被他喊做母亲的人身上,得到过半分温柔,甚至连个真心的拥抱,也未曾施舍。

    父皇将他放上了太子的宝座,只因为他是继楚云溪後,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并非因为他得了父皇的欢心、或是出於他的能力与作为。

    以为,自己处处输给皇兄,却能拥有一片真情。

    但是,本以为拥有的真心,化作了绝情,而楚云溪,却用太子之位,换得列丹弓痴心相随──而这美好的梦,却是他曾经就算愿舍皇子身分地位,也换不了的珍宝。

    「为什麽,你总能得到……我最想得到的东西……」楚勤笑的凄楚,抿唇一笑,用力撞上抵在在他颈前的利剑。

    「撤剑!」

    一道巨吼自人群後方传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没有思索,持剑的手刹那间往後一扯。

    列丹弓从人群中走出,手捧一只锦盒,里面装的是一束早已乾枯的紫色花朵。那束易碎的花,被珍惜地放在铺满锦绸的盒中,小心翼翼地保护著再禁不起风霜摧残的花瓣。

    「楚勤你看清楚,这是什麽。」

    楚勤看著又一个从坟墓中爬出的幽灵,摇头嘲讽,「你跟皇兄,还真是生死相随。要死就死一块,要活也一起从坟头里爬出来。」

    列丹弓不理会楚勤的讽刺,将那只锦盒递到他的面前,「你可看清楚了。」

    「这──」

    回忆彷若决堤的洪水,冲破岁月的尘封,往昔的一幕幕又一次在楚勤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君子之花?」

    「没错,这便是一个人亲手摘下,送予你的君子之花。」

    楚勤激动得两眼泛红,险些话不成句:「你究竟想做什麽?」

    「送花的人要我来问你一句话。」

    「问什麽?」

    「他要我来问你,当年的约定,还做不做数?」

    「当年的……约定?」

    『为什麽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可以不要皇子身分,与你远走天涯,我不怕苦,真的不怕。』

    列丹弓将当年楚勤亲口说过的话,重复了遍。

    「他要我问你,愿不愿意不要太子身分,随他远走天涯,再不问世事?」

    「──」

    楚勤闭上双眼,却止不住滚烫的泪:「已经回不了头了,已经……太迟了……」

    「那麽,你是选择死了?」

    「成王败寇,死亡才是我最好的解脱。」

    列丹弓从盛放花朵的锦盒中,捻起一粒药丸,道:「送花的人说,若你不愿意收下这束花,就必须吃下这粒毒药,因为你若不死,後患无穷。」

    「後患……」楚勤笑得难看,接下列丹弓指尖的那粒毒药,毫不犹豫一口吞下,用著最後一分力气道:「帮我跟他说……我……不恨他了……我……很爱很爱……爱他……」

    楚勤的身躯,缓缓倒下,躺在一滩微温的鲜血之中,脸上的笑容,仍像当年在文华院中,瞬间夺去列丹齐心神时一样,那麽地动人。

    【福利托克】

    这个月最爽的,就是写到了楚勤跟丹齐葛格的故事罗!o/(高呼万岁)

    有老婆还跟旧情人勾勾缠,不愧是丹郡老在大骂「臭蛇臭蛇」的丹齐葛格,真是有够没节操的!(挖鼻~被丹齐揍飞)

    (默默看著潦草写著大纲的本本)呜~为什麽大纲区区五行,我写了三万多字啊?!然後又自己冒出了楚勤的戏码,文文又给我自己增生了啦!(大哭滚动)

    丹齐葛格跟楚勤的勾勾缠,记得在丹弓要入宫被昏君压倒前有稍稍带过,本来大娘也只准备稍稍给他暧昧一下,表示两人间有一段情,反正楚勤跟他老爹一样没事乱杀人,这麽烂的货色能当个路人甲乙丙就不错了,谁屑给他戏分啊?反正丹齐葛格也没啥特色好写。(再次被丹齐踹飞)

    可是越写越发现,交代一下这两个人的奸情(?咦)似乎也不错,尤其写到陈固出场建议把丹齐葛格当人质的那句话,当下决定把本来要直接写陈固监军的过程先缓一缓,因为突然发现……

    喔喔喔,对楚勤跟丹齐葛格好有fu唷!(兴奋狂扭~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让我突然转向去写楚勤啦!(挠脸:p

    因为写文不能没音乐的大娘,最近迷翻了仙剑奇侠传3,所以ipod不断重复听青鸟飞鱼的「此生不换」,有点哀伤的曲子,就不小心跌入这首歌曲中,接著……

    啦啦啦~不小心就花心跑去写楚勤跟丹齐葛格罗!(掩嘴兴奋笑xddd)

    喔对,谢谢大家一年多来对「英雄泪」的支持。(鞠躬鞠躬)在这篇连载後,字数总算能够达到投稿要求的总字数罗!o/(洒花~)

    目前的进度是第一本已经润稿完毕,第二本的部分等大娘上传完本月的万字进度,补眠睡醒後就要来做修饰,然後就准备捧著我的小心肝(屁啦xd)去给编辑大人们过目。

    如果顺利的话,希望能再次活跃於商业志的领域,呷~3年没出书,大家说不定都把我忘掉了!(艹

    如果真的很不顺很不顺很不顺q口q(哭),这本稿子没有人想要的话,就会选择用自费出版的方式跟大家见面。

    总之,我一定会让英雄泪这孩子印成美美的实体书滴,只是最终出版的形式会是哪一种,就看编编大人们了!!!!(笑)

    然後啊,嘿嘿嘿,让大娘偷偷预告一下。~b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专栏旁边多了几个新开的专栏名称捏!?因为很找死的偶捏,不知道被灵感大神打歪了哪条神经(大神:你没一条神经是接对的吧!?= =凸)突然对於写鬼故事好有好有fu唷~

    所以哩,就拿专栏来玩玩看,希望在bl之外,玩玩看不同题材的。希望能写出可以看的鬼故事或者轻!xddd

    不过,嘿嘿嘿,当然希望自己别再那麽混了!(艹)用力填坑来”爆笑”(大神:咦?不是该说”报效”吗!?==a)各位亲亲。啦啦啦~本月的万字进度又不小心被我追完了,嗯嗯还没有很想睡,那就直接去修稿润稿,然後就可以ail出去给可爱的编编大人们了唷!(转圈转圈)

    英雄泪(46)

    (46)

    文华院

    「二哥你真得要走?」

    仰看刻著文华院三字的匾额,列丹齐深深吸了口气,道:「想离开个几年,四处看看。」

    「喏,云溪要我拿给你的。」列丹弓手一挥,一件小巧锦囊便落到列丹齐手中。

    俏皮咧嘴,列丹弓笑道:「这是你的官印,朝政易主,许多势力还在伺机蠢动,各处亦有朝廷鞭长莫及的地方。别以为走了就无事一身轻,老百姓伸不了的冤、诉不了的苦,可就全靠你这枚官印上达天听了。」

    列丹齐苦涩一笑,收下官印伸臂将疼爱的弟弟搂入怀中,在他耳畔轻声说道:「祝你们幸福。」

    「那……」列丹弓回手拍拍二哥的背,露齿笑道:「我也祝『你们』幸福。」

    「什麽意思?」

    松开搂在二哥背後的手,列丹弓跃身上马,抖缰奔离了文华院。马背上还飘来他爽朗的声音:「二哥,出了城後,别忘了往绿柳林走走,我给你备了份东西在那儿,可别忘了去拿。」

    列丹齐摇摇头,跨上另一匹马,一点也不明白小弟最後的句话的含意。

    直到他出了城,依言往绿柳林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一道人影,随著西落的夕阳逐渐拉长。

    马蹄咑咑前行,将距离越拉越近,於是他终於看清楚了,那人一身紫衣,彷佛是那君子花的化身,幽幽淡淡,眺望只剩馀辉的夕阳。

    「你是……」

    『你是……』

    想起了,他们初遇时的第一句话,正是这句。

    『楚勤。』

    「花子君。」

    耳畔的声音,与记忆中的回答重叠。一样的音色,不一样的答案。

    紫衣人缓缓转身,带著害怕被拒绝的迟疑,将手伸向马背上的列丹齐。「能和你一起走吗?」

    花子君,君子花,这抹紫,终於不再只是枯萎褪了色彩的回忆。

    列丹齐移出马背前面的空间,紧扣住花子君的手,笑了笑,说出了他藏了多年的一句话。

    「我爱你。」

    山坳的残阳,照出了马儿的影子,也照出了马背上重叠依偎的影子。

    t

    待马儿走远,绿柳林的深处,二人静静走出遮掩身影的柳树。

    「你这麽做,就不怕将来有什麽变数?」列丹弓两手环在胸前,腮帮子气鼓鼓地问。

    远望越行越远的背影,楚云溪张臂把情人抱个满怀,淡淡一笑。「在认识你之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赐死楚勤。可现在,我只想让一对有情人安安乐乐的在一块。」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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