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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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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门巨子/朕不行 作者:七筒

    第8节

    柳舍人现脸去啃陶大人的嘴,陶宴翻身压住他,两手按住他手,腿压住他腿,制住,骂道:“屁股痒欠操啊!”

    柳舍人挺了挺腰蹭他:“欠啦!来嘛!”

    陶大人见的色胚多了,还没遇到过这种货色,也不知道这家伙今晚是吃了什么药,陶宴真是要喷了,给他蹭啊蹭的还当真有点出火,给他屁股狠狠的拍了一巴掌:“都给人操烂了还不知足,这么饥渴?”

    柳舍人拿手去握住他下身,陶宴真是受不了了,揪着他肩膀按下去,灯笼落地,一声刺耳的尖叫从背后冒出来。

    “啊!陶大人!陛下四处寻你啊!”

    陶宴回过头,太监慌忙的拾灯笼,云暧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正所谓流年不利……碰巧

    作者有话要说:

    ☆、愧悔

    鲜侑挽着云暧的手,乐了,笑道:“二位,好兴致啊!”

    云暧甩了袖子转身就走,陶宴跟柳亭二人都吓住了,齐齐爬起来,简直不知如何是好,鲜侑还幸灾乐祸:“没事儿,没事儿,两位回家去继续吧,这宫里影响不好,要给人不小心瞧见了……”

    云暧回头斥道:“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陶宴跟柳舍人面面相觑。

    鲜侑笑的忍不住,跟上云暧脚步,捏捏他手:“别气别气啦,劝了你让你不要来的你不信。”

    云暧瞪眼:“你够了!你好意思说?这种事很好笑?”

    “是有一点点好笑……”云暧打开他在胸前拍的手,“别摸了。”

    云暧也说不上为什么,方才在宴上瞧见陶宴,突然觉得他有点变了模样,仿佛是很多年没见有点陌生了一样。甚至好像还变得俊秀惹眼了,众臣间云暧竟然一眼就看到他,云暧莫名其妙的心上一跳,然后宴席间眼神又总情不自禁的溜过去。

    射箭完毕回头发现人已经不在,云暧突然很想见他,于是让人去传,太监去了没找着人,云暧忍不住最后拉了鲜侑退了宴出来找。

    瞎了眼刚好撞见这一场。

    陶宴压着个粉面朱唇的小郎君衣衫不整正行不轨之事,那小郎君倒很是风/骚貌美,一看就是很合陶大人的口味那种,扭来扭去在陶大人身下蹭。陶大人手捏着对方屁/股,这位不客气的掏进陶大人裤/裆……云暧一瞬间觉得血冲头顶,眼睛都要瞎了,简直恨不得自戳双目。

    云暧觉得这些日子对他的那点隐约愧疚简直太多余。

    人家陶大人舒服着呢,又升官又有美人陪,在宫里都能耐不住寂寞打野/战。这等没心没肺的东西,你还理会他做什么?

    自作多情的够了!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陶宴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甩脱柳舍人,紧步冲上去,拽住云暧袍子:“陛下!”一跟头跪下。

    鲜侑吓的连忙让开地儿来,一旁干跳脚,装模作样的咋呼:“哎呀!陶大人!你这是何苦,快别这样了,要不得啊!你看看你,袍子还没系好呢,赶紧收拾收拾,收拾好了直接到延春殿去跪。”

    那柳亭在后头跟上来,磨磨蹭蹭挨着陶大人也跪下,跟着磕头,云暧转过身来,目光冰冷又讽刺的看他:

    “你叫什么?现任何官何职?”

    两人其实见过,不过皇帝记性不好,柳亭忙不迭的回答:“臣永安柳氏,名亭,现任中书舍人。”

    云暧道:“中书舍人是做什么的?陪你们侍郎大人睡觉的?”

    陶宴给他这句话羞的欲仙欲死,头都抬不起,鲜侑听皇帝一怒之下这种不像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连忙咳嗽两声:

    “陛下,咳咳。”

    话出嘴云暧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这种话怎么能公然从皇帝嘴里说出来,脸色更加难堪:“柳舍人既然有这等好本事,还做官干什么?”看了陶宴一眼,哼了一声,甩袖就走。

    “你以后也不用再辛苦做事了。”

    云暧回了延春殿,陶大人已经脱了官服在殿外跪下了,云暧看也懒得再多看他一眼,想起陶大人之前对自己做过的那种事,简直把自己拉低到跟普通堂子里的男/倌儿妓/女一样的高度,就恨不得一刀捅了他。

    云暧由得他跪,看他能跪到何时,哪知刚喝了口茶,何鸾又来报告说柳舍人也来陪跪了,云暧就暴怒了:

    “他是个什么东西?没听懂朕的话是吗?”

    云暧的话就是让柳舍人自个挂冠去服混蛋,别再留在朝中碍皇帝陛下的贵眼,哪知这位竟然装傻,如此不识趣。

    云暧直接下旨,让太监去收拾他。

    这样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鲜侑连忙拦住:“陛下,陛下,此事不可,柳大人并无十分罪过,陛下这样做难以服人,再者,这位柳大人有些来头,恐怕不是陛下说免就能免的了的,到时候闹得难看,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如大事化小算了罢。”

    云暧道:“他有什么来头?”

    “他老爹,他爷爷,他祖爷爷都是位及三公,祖上十八代都是当官的,他家当官的历史比我大庆的历史还长……”

    ……

    云暧换了衣服往殿外去,陶大人焉头耷脑跪着,柳亭鬼鬼祟祟的拽他,到这会儿还在拉拉扯扯,两人跪出了一副标准的奸/夫淫/妇相,云暧又是大倒胃口。

    返身对何鸾道:“跪着干什么!都给朕打出去!”

    陶大人连同柳大人于是给乱棍打出去了。

    陶宴跟晒焉了的茄子似的,快到府上了,柳舍人拽他袖子:“那个,咱们还继续不?”陶宴暴躁的抄起墙边一根松木棒子一气将他追出两里地,破口大骂。

    “我操/你大爷的继续!继续你姥姥的继续!”

    柳舍人跺脚道:“没事的呀!陛下不知道的呀!”

    陶宴悲愤道:“姓柳的,回头皇帝要割老子一块肉,老子就直接割了你鸡/巴蛋!老子让你他娘的鸡/巴痒到处发/骚!”

    陶宴真是受不了了,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啊!

    云暧的火力完全被柳亭这祸害吸引过去了,压根没有心情对付陶大人,柳亭跟陶大人乱搞事小,冒犯他皇帝事大。

    陶宴跪了两日,云暧没理他,他也懒得去犯/贱了。

    干老子屁事,都特么不是东西,看老子好欺负是吧?老子不伺候了。

    陶宴觉得自己顶多就是个不该在皇帝的花园子里干那种事,毕竟影响不好,但就算受处罚,差不多就得了。皇帝老这么冷暴力的对待他,他又不是受虐狂。

    陶大人很火大,简直莫名其妙。

    你行你来,爱咋咋的!

    云暧就不信了,他一个皇帝,连个名不见经传的柳亭都收拾不了,竟然能被这么个从前听都没听说过的小人物吃瘪,云暧亲自交代赵吉把这位的档案祖宗十八代找出来审查。

    结果他还真动不了这位。

    这个柳亭看起来不大惹眼,实际在朝中的关系网盘根错节,牵涉的利益相关者不少,绝对不是个寻常人物。

    云暧着了火还发不得,于是不能更暴躁。

    两个月里皇帝把陶大人日日训斥,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骂的他狗血淋头口吐白沫,一个票议拟的不对,云暧就在延春殿哗啦啦将折子往鲜大人脸上丢,骂:“这帮人都是吃浆糊长大的吗!写的这叫什么东西?”

    皇帝欺负鲜大人,鲜大人就欺负陶大人,将折子又哗啦啦丢回陶大人脸上:

    “你们都是吃浆糊长大的吗?写的这叫什么东西!”

    鲜大人要折磨陶大人,陶大人就要先折磨柳舍人。

    陶宴直接将火力转回到柳舍人身上:“你吃屎长大的吧!”

    柳亭不满道:“皇帝陛下找咱们的茬呢。”

    陶宴骂:“你得罪了他,他不找你的茬,你还给他把柄让他到处找茬,你吃屎长大的吧!”

    如此这般,兴平三年的秋天已经到了尾声了。

    ……

    十月,刘虞奉天子诏入京,征辟为连州牧,平北将军,假使持节,都督靖沅陕三州诸军事。

    鲜侑被辟为参军,半月后离开洛阳前往连州。

    云暧亲自送到郊外。

    他舍不得鲜侑,但鲜侑执意要去,而且刘虞此去势必权盛难制,将来必成后患,他需要鲜侑做他的眼目。

    云暧挽着鲜侑的手不忍放开,好像他就要一去不复返一般。鲜侑拘了一盏清水,跪地再拜,一杯饮尽,目光安静而希冀注视着云暧,眼睛里有闪耀着奇异的光彩。

    云暧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他了。

    他情不自禁摸着鲜侑的的头发:“恕之……会不会忘了朕……”

    鲜侑道:“臣只要活在大庆的土地上,就永远不能忘记洛阳,永远不能忘记陛下,臣只要看到大庆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就会想起我大庆的天子——大庆天下在,陛下便在。”

    云暧给他说的胸怀激荡,鲜侑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陛下喜欢王子政的字,臣学着临摹,近些年稍有所得,陛下那里有一枚印章,是王子政亲刻,臣也刻了一枚,陛下那枚是朱文,臣刻的这枚是白文,这是臣对陛下唯一的心意。”

    云暧取了手上的一串莲花佛珠给他。

    时已初秋,洛阳郊外草木萧瑟,秋风凄紧,霜林尽染,残阳如血,鲜侑骑马随车而去,频频回头。空中雁声和鸣,往复盘旋,云暧望着他背影,凄凉满怀,将心也几乎随他而去了。

    云暧展开手帕,雪白的丝绢里静静躺着一枚浅青色的印石。锦绣山河,锦绣山河……云暧握着那枚沉甸甸的青田石。

    “锦绣山河啊……”

    他还没有坐拥这锦绣山河,君临天下,却已经感觉到刻骨的孤独和寒冷了。他才十六岁,今后漫长的一生,却都只能在这样的孤独和寒冷中度过。不论成功或者失败。

    张合离开他,现在鲜侑也离开他了。

    陶宴骑着马站在高坡上,望着不远处云暧碧色的衣裳随风而动。鲜侑走了,陶大人月前升了中书令,虽然皇帝看他就两眼嫌弃,恨不得将他鄙视到土里,但鉴于如今云暧已经是他的直属上司,所以陶大人又得以到皇帝跟前伺候了。

    陶宴看云暧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怪心疼。

    这些日子皇帝不给他好脸色,陶大人伺候不起也懒得伺候,索性也不理会他。可是装的不在意,实际上还是生气。

    陶宴心里感慨,陶长絮啊陶长絮,你怎么就这么蠢,皇帝陛下爱理你爱不理你还不都由他的心情来,你有什么资格跟他生气。况且人家只是不理你,又没有扣你俸禄下你大狱。

    他不高兴,你认个错哄哄他就是了,那是你的本分啊!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跟皇帝赌气。

    人家鲜大人都比你拎的清啊!

    陶大人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渣。

    作者有话要说:

    ☆、和好

    小皇帝只不过是不喜欢你,不愿意跟你相好,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小皇帝凭什么要跟你相好啊?你对皇帝做那种龌龊事,他没砍你脑袋就对你够仁慈了,你竟然还在那酸,然后你在皇帝的花园子里胡搞被抓了现形,人家没处罚你,只是不理你,你竟然就生气。陶宴这么一想就吓坏了。

    你非礼皇帝皇帝不干你就生气!

    老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奇葩!

    赵吉扶云暧上马,陶宴也抖着缰绳驱马前来,同他并行,赵吉在后,云暧面凝冰霜表情冷淡,陶宴刻意讨好的笑,指着草丛里:“陛下,臣刚才看到有一只兔子钻过去了。”

    云暧不理他。

    陶宴跳下马,抓住辔头拉住,云暧侧过头:“干什么?”

    陶宴扯着他胳大力一扯,云暧给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拽,没稳住落下去,陶宴两手接住他,云暧一头跌进陶大人怀里。他怒了,挣扎起来,叫道:“放肆!”

    一巴掌挥过去,同时高叫道:“来人!赵吉!”

    陶宴抱住他,手往膝盖弯下将他打横抱起,放到自己马上,随即也跨上去,策马扬鞭顺坡而下,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河边碧绿的草丛深处。赵吉等人慌忙追到高地,往下一望,只见一片芦苇荡漾,哪里见到人?赵吉跟众侍卫相视愕然。

    侍卫道:“追吧?”

    赵吉就口吃了,追吧?眼看着皇帝给陶大人一个公主抱抱走了,还钻草丛里去了,这个这个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好事……要是不小心撞到什么不和谐场面……

    皇帝的家务事是到底管还是不管呢,要是管了,伤了皇帝的面子,回头没好果子吃。要是不管,皇帝追究起来,这可要怎么回答……众人站在草坡上纠结啊又纠结。

    陶宴给皇帝抱下马,云暧已经气的打跌。一张白脸发青,仇恨的瞪着陶大人,陶宴笑,给他摘掉头上草叶,将手绢在河水里浸湿,过来蹲下,擦了擦云暧马背上蹭脏的脸。

    云暧扭过头不看他。

    陶宴丢了手绢,搂住他肩膀,将他拥在怀里。

    云暧冷冷道:“陶宴,你是不是以为朕当真不能杀你?”

    陶宴道:“我跟柳亭不是陛下想的那样。”

    云暧完全没兴趣:“所以?”

    陶宴凝视他双眼,亲了他嘴唇一下又分开。含情脉脉。

    “中秋宴那次是个意外,臣没法子解释。”陶宴抚摸着他脸颊:“但是臣发誓,臣对陛下的心意是真,没有欺瞒,也没有心存猥亵——臣的性命是陛下救的,臣的今日是陛下给的,臣心里爱慕陛下,所以才一时糊涂冒犯了陛下……”

    “陛下再相信臣一次,臣往后绝不敢再对陛下有一丝不敬或不轨。”这话说出去,他无奈的苦笑,“这样行不行?陛下,别生气了,都是臣的错,陛下原谅臣这一回。”

    云暧吐血。

    这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蠢货要怎么才能掐死他!

    你以为你是我老子还是我娘亲还是我媳妇啊啊啊竟然敢说这种臭不要脸的话!哪个大臣犯了错他不跟大理寺去报道却跑来抱着皇帝说“陛下您别生气了都是臣的错”,真是恶心死个人——别他娘的往狗脸上贴金了!

    做人怎么能这样呢!

    云暧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陶宴抱住他不撒手:“臣对陛下一心一意,从无二心,若有半句假话,陛下砍了臣的脑袋去,臣绝不会有半分怨言,陛下。”

    云暧嘲道:“砍了你那猪脑袋当夜壶?”

    “当夜壶也使得。”

    云暧不说话了,面无表情的僵硬着。

    陶宴低了眼打量了一会他神色,笑道:“陛下不再同臣生气了吧?”

    云暧抬眼,陶宴笑:“这样,臣能不能再给柳舍人求个情,陛下既然气过了,就放过他罢,这个人有些用处,陛下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过不去,臣还需要他办事呢。”

    “朕现在没工夫搭理他。”云暧挥开他贴的过近的气息,陶宴手仍然搂着他肩头。

    云暧没有拒绝他这般的亲昵也没有回应,只是声音镇定的一字一句说道。

    “陶宴,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朕不论怎么样也是皇帝。你既然为人臣,就要守人臣的本分,在其位,当其政,忠其君,为江山社稷,为百姓万民——你尽到你的本分,朕自然信任你重用你提拔你,至于其他,”云暧淡漠道,“朕是你的君主。”

    “你知道什么叫君主,知道什么叫事君之道为臣之道?”

    陶宴惶恐不已,连忙跪地拜了三拜:“臣知道了。”

    云暧道:“起来吧。”

    陶宴站起来,同时借了一只手要搀扶云暧。

    云暧扶着他手,陶宴给他拍了拍膝盖。

    云暧起身,抬目远眺。

    清风徐来,雪白的芦花在风中飘摇,远处青色的水波隐隐向天际,找不到来路,云暧回头骂:

    “这什么鬼地方!你带的什么路!给我回去!”

    两人尽释前嫌,也都无顾忌了,陶宴笑:“是臣唐突了,臣这就扶陛下上马。”

    陶宴在身后捉了马缰,一只手在前云暧搂在胸前,让他同自己紧紧依靠着,凉风迎面吹来,云暧虚虚迷着眼睛,散发乱糟遭贴在脑门上,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和漆黑秀丽的眉眼。陶宴时不时低头瞧他,搂着他身体看着他脸,心中就油然而生一股甜美的快活,高声笑道:“纵马平川,徜徉山海间,千里快哉风啊陛下!”

    云暧给他一说,也觉得极享受,于是隐隐有笑意:“过几日可以出来打猎。”

    赵吉等人瞪了牛眼看陶大人拥着皇帝从草丛子里又钻出来了,那什么前胸贴后背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地上。

    鲜大人刚走,皇帝陛下就又跟这货搞上了?

    赵吉护驾不力,连忙去请罪,同时把皇帝的马牵了过来。

    云暧给侍卫护送在前,陶宴缓步相随,赵吉骑着马插过来,将他马步压住,远远同云暧隔开,并肩贴上,叫道:

    “陶大人。”

    赵吉一向同自己过不去,陶宴却无意同他为敌,完全不记仇,见面辙笑脸相迎:“赵将军有事?”

    “陛下大概是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要么就是给你勾引的糊涂了脑袋。”赵吉很冷淡,没有跟他客气的意思,“姓赵的我却清楚的很,陶大人得意之外可还需得留心,别露了马脚,给我抓到了什么把柄才好。”

    陶宴道:“恕在下愚钝,听不懂赵将军的意思,赵将军若有话,自可亲自同陛下说,或者呈奏章上疏。”

    赵吉嗤道:“陛下那里,我不是不敢么,陶大人现在是什么身份,陛下信宠,靖国公都抬举,这等身份,岂是我赵吉能出口议论的,不过走着瞧罢了。”

    陶宴道:“赵将军太言重了些。”

    赵吉笑:“但愿是我赵某人言重。”

    说罢调转马头,追云暧去了。

    刘虞出镇北州,此事引得天下震动,刘虞到了连州大开幕府,张示布告大辟人才,四方贵姓,英俊年少纷纷慕名往就。除了鲜侑,荆州辜辛,楚州藤公佐,河南孟琅,阮元诸人,都是天下知名的人物,皆出关往西依附,一时之间宾客盈座,竟然比洛阳朝廷还热闹。云暧震惊了,知道刘虞此人不能小视,但这一出山,其轰动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云暧突然有些后悔了。

    给刘虞这么大的权力让他去北征,经营北州,很可能是在放狼驱虎。

    这个人能量太大,一旦得了势,恐怕连刘静都制不住。

    朝廷原本计划支持北征的兵力,物力,到此时云暧默默的按下,绝口不提了,刘静,包括整个洛阳朝廷,也都沉默的支持了皇帝此举。然而刘虞仿佛是也预料到朝廷的意思,也只假装不知连问都没问。在连州声势浩大的招募流民,募兵屯田。

    于是北征之事,一拖再拖,久久未行。

    鲜侑有信过来,也叙些闲事,别无多话。

    陶宴升任中书令,是云暧的意思,也是得到了刘静支持的。

    刘静敢给陶宴当这个官,自然是自信不论皇帝派谁当那个官,他都有能力继续控制对方。包括陶宴陶大人。

    他能随时把陶大人捧上去,也能随时把陶大人撸下来。

    在听话好使的条件下,他是愿意捧一捧陶宴的,尽管陶宴屡次得罪他,并且打心眼里执意跟他作对。

    但刘静似乎不放在心上。

    陶宴又得出入延春殿,甚至连人都住在宫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秀

    云暧一封封翻着奏章,翻一封丢一封。

    “这几日怎么全是吏部的折子?”

    “六镇兵民又在闹事!”

    “平城又怎么了!”

    将手里的奏章往陶宴怀里一丢:“那帮孙子又在吏部吵吵去了……”

    云暧头痛不已,见着吏部二字就三天不想吃饭,十封折子有七封是有关吏部的,全在弹劾尚书王勤,云暧捂着胸口夸张道:“不行了,堵死了,快给接我口气。”

    陶宴拍了拍他后背,捧了茶给他喂:“别看了,写的都一样。”

    云暧使劲揉着额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替我传王勤过来。”

    王勤传过来,云暧将折子丢给他:“王大人,朕每天看的告你状的折子叠起来都能当柴火烧了,你自己拿去看,拿去拿去,别往我这送了。”

    王勤不看也知道写的什么,无奈道:

    “陛下,这个臣也没有办法啊,吏部的名册已经堆成山了,天天都有人上臣那闹,个个都扯着嗓子的哭天喊地,一会家里没米下锅了一会孩子要吃奶,都在等着吏部派官拿俸禄,陛下你看臣上哪去找那么多官给派啊!”

    云暧道:“有多少?”

    王勤苦着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呢……”

    云暧吐血,听着这数字就撑不住了,陶宴连忙又给他拍胸口:“陛下,陛下,别急。”

    云暧又支撑着活过来:“拿来给我看看。”

    王勤连忙让人去吏部搬名册,云暧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名字化作人山人海的等待政府安排工作的贵族待业青年,拍了桌子大怒:“胡说!你当朕好糊弄是不是?哪里又多出来的这么多!”

    皇帝装傻,王勤尴尬道:“这个还是少的,只是年纪在二十岁以上,到了明年春,又得多出上千,这帮子人届时又要上吏部来闹。”

    云暧不满哼道:“往年怎么没事?”

    王勤道:“往年也有,年年都闹,陛下,这些人头都是一年一年一代一代攒下来的,没法子办呢,历来都是拖着,今年因为陛下从北府军提拔了不少人上来,这些贵姓子弟不满,于是才闹的厉害了些……”

    云暧又恼了:“少胡扯!关北府军什么事?”

    王勤道:“确实也不关北府军什么事……”

    ……就是眼红而已……

    昔年平帝立国,为了争取鲜卑贵族大姓的支持,下旨,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同汉族头等门阀崔、卢、郑、王四大姓门第相当,不得授以卑官。这张没本的欠条打的好啊,这帮子贵族大姓爷爷生儿子,儿子生孙子,又没有计划生育,于是一代累一代,数量滚雪球一般惊人的膨胀起来了,现在这帮官n代成千上万伸手要利息了,没有工作,先帝爷说了,他们的工作就是当官,而且还必须当大官……

    特么开玩笑呢!朝廷就这么大,哪里有那么多官还是大官给你当?

    这些贵族官n代就跟茅坑里的蛆一样恶心,云暧恨不得全一笤帚扫吧扫吧全倒垃圾坑里去,偏偏这帮子人都不安生,天天拿着先皇的圣旨嚷嚷朝廷,大庆朝廷增设了无数的散官试图安置这帮子人,但时间久了也耗不起,这帮子人太多了,朝廷哪有那么多俸禄给他们白吃?

    国库都给吃空了!这帮耗子!

    皇帝道:“大活人没手没脚吗?让他们都种地去。”

    下旨裁撤冗官,各位该干嘛干嘛去,别想着吃朝廷的闲饭,一通撸下来,惨嚎一片……

    这才是官n代闹事的原因。

    王勤显然不敢触皇帝的逆鳞说真话的。

    官n代接受不了被朝廷赶去种地的命运,仅此而已。

    这个庞大臃肿的贵族官僚集团利益相关,上下一心连成一片,不是一家一姓,不是一人两人,而是所有大庆的贵姓,平帝当年的承诺,要就这么废了?说好的只要我是我爹生的就给我官当,哥们长到二十岁就等着呢,你突然叫我去种地?笑话,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只要是贵族集团的一员,就谁也不会答应!

    王勤唯唯一番退下,云暧开始生闷气。

    陶宴道:“吏部的法子,将贵族子弟入仕的年龄提高到二十岁,同时按年纪长幼依次授官,就这样,多少人等到八十岁都等不到出头那一天,但是总比没有指望强。”

    云暧道:“你的意思是,收回圣旨,继续养着他们?”

    陶宴摇头,始终是不赞成的,叹道:“臣恐怕这么下去得出事儿。”

    云暧冷笑:“谁都知道圣旨是靖国公的意思,朕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话了,让他们去跟刘静闹去。靖国公既然敢做,想必做好准备了。”

    那圣旨还真不是云暧的意思,乃是刘静进行改革的试水之作。

    云暧对刘静的折腾始终是持冷眼旁观的,陶宴说的对,随他去,看他能折腾到什么地步,惹出祸来,正好趁机收拾他。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他比刘静还激动,还要义愤填膺。

    因为那帮蛆虫,实际上他比刘静还要恨。

    这件事上,刘静的挫折并不能让他感到轻松,反而他觉得沉重。

    云暧累的很,扒着陶宴的胳膊:“过来,给我靠靠。”

    陶宴伸手搂住他:“这件事同陛下无关,陛下不要掺和进来,既然已经决定交给靖国公,陛下就不要多想了,置身事外就好。”

    云暧道:“我既然在这个位子上,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明知道改革势在必行,这些累世公卿贵族盘据朝廷,将整个大庆的精血都吸干了,而今的大庆好像是一只浑身爬满了蚤子瘦弱不堪摇摇欲坠的骆驼。再不动手,就会被吃成一堆骨架。

    知道必须做,只是不能做,太危险了。

    你要去打扫这些蚤子,不但不能成功,反而会连自己也被蚤子吃掉。

    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也变成蚤子,尽量的多咬一口不亏。

    是个人都会这样想,那些满口君君臣臣的所谓读圣贤书的,其实哪个眼里又有江山社稷?大家都一样,眼里只有利益罢了。

    云暧又失眠了。

    陶宴道:“臣陪陛下去吏部看看吧。”

    云暧换了便服,陶宴也脱了官服,两人往吏部去,大清早,吏部门外已经吵吵嚷嚷的围了不少人,守卫拦着不让进。云暧假装不知,问道:“一大清早的,诸位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立刻齐声唧唧歪歪,一青年高声道:“逮着王勤那狗东西,打死他!”

    陶宴骇道:“不至于吧?”

    云暧惊了:“这是为何?”

    那青年冷笑道:“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云暧道:“我同诸位一样来都是来吏部要派职的啊。”

    他一出口,众人就炸了,一窝蜂拥上来,抓着领子就要揍。

    大家等到八十岁都等不到派官,你一张小白脸你毛长齐了没有?胡子都没长一根就敢大摇大摆跑来说是来找吏部派官的……从叫花子饭碗里抢馒头,你特么真有脸做的出来啊!特么不揍你简直没天理!

    陶宴听云暧的回答就给他晕的口吐白沫,皇帝陛下真是拉的一手好仇恨……见这帮暴民乱冲上来要犯上了,吓的打跌,连忙伸手将云暧护住,一面退一面叫:“误会,误会啊!我们只是路过,路过啊!不是来派官的!”

    云暧面红耳赤使劲挣脱他,要冲上去一较高下。

    你倒是来打啊!朕正要将你们全部卡擦卡擦就愁找不到由头呢,一帮混蛋!

    叫你们去种地你们不肯,回头就给你们齐刀乱剁了。

    “你们有何德何能……不过仗着祖上的恩荫……”

    陶宴死死抱住皇帝陛下捂着他嘴:“祖宗你忍一忍啊,找打啊!”

    他刚给云暧两手抱住,屁股上就挨了一脚,不知道是哪位的巴掌飞来一下子拍在皇帝的脸上,一爪子把云暧的发冠给抓散了,陶宴怒了,回身将腰上的配剑噌的拔出来:“谁敢乱来!他娘的老子说了是误会是误会,你们属畜生听不懂人话是吧?哪个再不识好歹要动手别怪我手上刀剑不长眼啊!”

    众人骇住,都不敢再动,陶宴是气坏了:

    “老子家里金山银山堆成堆了,谁他娘的吃饱了撑的来跟你们抢那破饭碗啊?”

    云暧站在一旁,脸上一鲜红巴掌印头发散着,一副胜利者姿态鄙薄不屑鼻孔出气:“跟这种人何必废话。”

    陶宴沉着脸给云暧整理头发,方才问话那青年将发冠给捡回来,陶宴冷声道:“多谢。”

    青年道:“在下孙秀,无意给二位惹来麻烦,还请见谅。”

    陶宴给云暧理好了头发,又将衣服捋了捋,拿袖子给他拭了拭脸上红痕,都给抓出血印子了,陶宴不客气道:“谁管你有意无意?麻烦让个路。”

    孙秀一双狭长的凤眼目光锐利打量这两人,猜测着身份。

    陶宴心里已经骂开了,这是吏部门外,闹成这样,里面那帮孙子就没人出头来管管?孙秀笑:

    “王大人这会恐怕在哪里躲着不敢来呢。”

    陶宴道:“裁撤官员,这是朝廷的旨意,也不是吏部能决定的,你们这样闹下去,就算杀了王勤又有何用?”

    这两位刚开始还在装不知情故意询问,这会倒会说了,孙秀眼睛一转,已经有了计较。

    恐怕不是寻常人——这两人是朝廷里的。

    顿时便哼了一声,鄙视的看他们一眼,不以为然,出言不逊。

    “听说朝廷下旨,我等不能再受官,也不能再领白禄,让我等去自谋生计,真是笑话,难道以为我们都是傻的么?若是皇帝陛下的意思,我等自然无二话,我只怕这是靖国公的意思吧?靖国公以为以为打着皇帝陛下的旗号,他就能为所欲为了吗?”说着拔高了声调,讥讽道:

    “咱们的王尚书到底是听皇帝的还是听他刘静的?咱们的朝廷到底是陛下的还是他刘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朝议

    云暧心里一沉,陶宴惊讶抬了头。

    眼前这青年生的瘦弱单薄,大概二十五六年纪,模样普普通通。穿着一身素麻布的青布衫,面色有些饥黄菜色,身体羸弱,仿佛有什么病症。

    孙秀没察觉他陡变的目光:“今日不问出个究竟来,咱们都不走了!他王勤要是答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咱们就上御状,到金马门去问!”

    这人打着皇帝的旗号将矛头指向刘静了,借着为皇帝鸣不平幌子皇帝攻击刘静代诏专权攻击新政,抓小放大,转移重点的本事一流啊。

    陶宴幽幽道:“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陛下的意思?”

    孙秀道:“若是陛下的意思,为何中书监的人没有声响?我听说中书令陶大人从上个月起就称病了,陛下也久日不上朝,这难道还用人说?”

    陶宴对这位真要刮目相看了,云暧嗤笑道:

    “皇帝上朝不上朝也是你议论的?靖国公的尊名也是你能叫的,这位好大的口气啊。”

    说话间十来个持刀带甲的官兵杀上来,洛阳令郑魏一身红袍,横眉怒道:“哪里来的乱民在造谣生事!都给我抓起来,带回去!”众人哗的一声,四散奔逃,孙秀还在原地站着,回身睥睨,郑魏道:

    “把他给我抓起来!”手一挥,官兵立刻拿人,将孙秀给压住。

    云暧跟陶宴在一旁围观,也给官兵一同刀架在脖子上。

    云暧翻白眼,陶宴叫道:“郑大人!”

    郑魏惊讶,连忙迎过来,骂手下官兵道:“没长眼睛吗?这是中书令陶大人!”

    笑作了礼陪罪:“怎么陶大人也在,属下们失礼了。”

    他不认得云暧,陶宴道:“过来瞧瞧,没想到这么热闹。”

    那尚书王勤这才鬼鬼祟祟的跟在郑魏身后冒头出来,颤颤巍要给云暧磕头。

    云暧看他那窝囊样儿就膈应,说句“不必了”转身就走。

    郑魏道:“那个是?”

    王勤老着脸:“是圣上……”

    陶宴给云暧拿药膏擦着脸,郑魏诚惶诚恐跪在下面回话。

    “这个人叫孙秀,压根不是什么贵姓子弟,就一无业游民,原本在中书舍人柳大人府上做过小吏,后来听说是因为偷窃,被赶了出去……”

    云暧道:“既然是这样,他在吏部外面叫嚷生事,恐怕是别走所图罢。”

    郑魏道:“应该是受人指使,只是那小子嘴硬,怎么打都不承认。”

    郑魏退下去,云暧问:“你说谁会指使他?”

    陶宴道:“我看他背后那人是冲着靖国公去的。”

    刘静改革结怨不少,想跟他对着干的人多了去了,朝廷上下一大片的官员,还真不知道具体能是谁。

    陶宴问柳亭,柳舍人诧异道:“你说孙秀?他还在洛阳?”

    陶宴将事情说了,道:“现在在洛阳狱里关着。”

    柳亭咬牙骂道:“这个下贱无耻的东西,竟然还敢在洛阳城晃。”

    陶宴讶然:“为何这么说?”

    柳亭喝了口茶,哼哼道:“这人品姓不端,最是奸滑刁钻,他父母是我府上的马奴,受我家的恩惠,我看他人聪明,又会读书识字,就给他脱了奴籍,让他在书房伺候。哪知道这小子不但不知道感激,还勾引我府上的侍妾,偷了我的钱财想要跟那贱人私奔,被我打了一顿赶出去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敢留在洛阳。”

    陶宴听他这语气,又想起柳大人的尿性,素好男色,简直要怀疑柳大人是不是把人家怎么了所以人家才偷他东西想跑。

    柳亭看陶宴那脸色,知道他想什么,顿时就怒了:“陶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陶宴连忙道不敢,柳亭冷哼道:“你也不看看他孙秀什么模样,长的跟个痨病鬼似的,求我干我都不要呢。”

    陶宴其实是觉得那孙秀看着不大像柳亭口中的偷主人的侍妾还偷主人的钱财的人,不过柳亭很生气,灌了两口茶就不高兴的走了。

    陶宴服侍了云暧睡下,决定去看看这个叫孙秀的。

    哪知刚到了洛阳狱,那柳亭正拿根鞭子牢里将个孙秀抽的血肉横飞,边抽边骂“畜生”“下贱”“贱种”云云,陶宴生怕他把人打死了,连忙拦住:“柳大人,柳大人,别闹出人命来。”

    柳亭甩了鞭子,对那孙秀哼道:

    “当初告诉你,别再让我听见你的名字,也别让我在洛阳看见你,否则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陶宴扶着肩膀好说歹说才打他打发出去喝茶,叫狱卒将孙秀拿冷水泼醒,孙秀浑身血污肮脏不堪,陶宴隔了一段站着,瞧他。

    “谁指使你到吏部生事的?”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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