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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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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情故事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第26节

    “不可能!”乌天喝道。

    周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把烟盒丢给乌天:“乌天,你真的不能拿高中的印象,来看现在的聂原,人都会变。”

    人都会变。乌天想起来的却是今天下午在微博私信里,聂原说,乌天,我觉得我真的和我的笔名特别般配,我是个很失败的人。

    “他没变。”乌天语气笃定。

    “那是他糊弄你个傻逼!”周贺带着点怒意:“给你牵个手亲个嘴你就觉得聂原还是高中那会儿任你揉捏——他故意的你懂不懂?你看看现在的薛立臻,要不是以前就认识,你能想象出来他高中的时候追着人满街打?”

    “你就是自己骗自己,乌天。”

    乌天使劲儿捏着书,力气大得的指尖都泛白了,也愣是想不出反驳周贺的话。

    确实是无法反驳,眼下,乌天不知道聂原到底有没有答应黄校长——毕竟,他是无可争议的受害者。答应了,挺合理的。

    乌天感觉自己像个气球,刚刚大喊“不可能!”的时候硬气得不行,但其实,一戳就破了。

    “我就怕你被他耍了还自个儿高兴呢,”周贺拍拍聂原的肩:“你别跟他废话了,就直接问他想要多少钱,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痛快点。”

    “……我想想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乌天梦见了聂原。

    那是个场景逼真、内容怪诞的梦,乌天是现在的年龄,在七中当老师,而聂原竟是16岁的样子,穿着肥大的校服,成了乌天的学生。

    “你这道诗词鉴赏失分太严重了,没看懂这首诗吗?”

    “第一次见这个诗人……”16岁的聂原无辜地眨眨眼。

    “陈与义,以前没见过?不对,我们日测的时候考过这首诗,题还是我出的,你忘了?”乌老师皱眉。

    “啊,是吗……”聂原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乌老师看着唇红齿白的聂原,心想,好嫩啊!!!好乖啊!!!

    “讲卷子的时候认真听听,平时买本诗歌鉴赏的练习册练一下吧。”

    “嗯,好,谢谢老师。”聂原温顺地点头。

    乌老师的理智瞬间就崩溃了,刚要伸出爪子揉揉聂原的头发——

    “聂原?”门口闪出一个人影,打断了乌老师的心猿意马。

    “你——”乌老师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那是16岁的自己!

    “老师好,”16岁的乌天一副不满的表情:“我等聂原吃饭。”

    “你……你……”乌老师结结巴巴:“现在是哪一年?”

    “2008年啊,”聂原面带疑惑:“老师,那我……可以走了吗?”

    “……你走吧。”

    聂原快步走向等在门口的乌天,乌天脸上的不耐烦一扫而光,勾勾嘴角,和聂原肩并肩走了。

    乌老师站在原地,看着两个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聂原!”

    乌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一片静谧,天色有些发白了,夏天总是天亮得很早。

    摸出手机,2015年8月22日,4时17分。

    乌天长长吐出一口气,握着手机坐了一会儿,打开了微博。

    依旧没有聂原的回复。

    一瞬间,梦中的惊惶又袭上心头,2008年一去不复返,连带着聂原,湮没在堆砌的岁月里。

    乌天死死攥着拳头,手臂上青筋突起。

    半晌,他脱力似的松开拳,拿起手机,拨了聂原的电话。

    “嘟——嘟——嘟——”楼下隐约传来早起的老人的收音机声。

    “嘟——嘟——嘟——”收音机的声音变大了,听众朋友们早上好,即将为您带来的是单田芳的《隋唐演义》……

    “喂?”聂原的声音咕哝着,明显是刚被吵醒。

    “……聂原,是我。”

    “乌天,”聂原顿了顿,大概猛地反应过来:“你——怎么了?”

    “我能不能来找你?你在哪?”

    “……”

    “聂原,”乌天竭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我想见你,现在,立刻,见你。”

    “……”又过了几秒:“那开视频吧。”

    “好。”乌天麻利地打开床头灯,发去了视频邀请。

    聂原接受邀请。

    手机卡了两秒,然后,乌天看到了聂原的脸。

    他的下巴上有很显眼的青色胡茬,好像又瘦了一点,一张脸棱角凌厉得逼人,头发乱糟糟的。

    “打扰你睡觉了。”乌天目不转睛地看着聂原的脸,说。

    “……没事,你怎么了?”

    “我……”打死乌天也说不出口“刚才做了个梦把我急得不行”。

    灵机一动:“我给你唱个歌吧!”

    聂原:“……”

    “我失眠了,”乌天尽量装得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算了你唱吧,我听听。”

    “那我唱了啊——”乌天清清嗓子:“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唱着唱着,乌天闭上眼,被焦虑覆满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一曲毕,张开眼,视频里聂原的脸,成了灰白色的墙壁。

    “聂原?”乌天轻声叫。

    回答他的只有和缓的呼吸声。

    乌天笑笑,关掉了视频。

    作者有话要说:  很喜欢这首歌~

    ☆、针对

    之后的几天,乌天和聂原心照不宣地,每天都在网上聊上一会儿。乌天从没问过聂原黄校长的事情,聂原也不提。

    聊得最多的是这七年彼此空缺的生活,乌天一直在上学,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聂原的生活,说是颠沛流离也不为过。

    他在槊县一中待了一学期就不读了,“每天都学不进去,那个学校也特别烂,学生大都是高中毕业就不念书了”,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打工岁月,修家电,贴瓷砖,当保安……哪个都做不长久,徒留下满心失落——虽然聂原嘴上没这么说过,他只是说:“挺累的。”

    直到近三年,不得不放下和聂美荣的矛盾,跟着后爸陈来运的小施工队干活,搬砖,绑钢筋,看电缆……也就有了后来说的,靠着后爸吃饭。

    “刚开始我特别看不起我妈,感觉她太……无耻了,结果后来我还得靠她给陈来运说好话,给我找个混饭吃的工作。”隔着屏幕,聂原语气很平淡。

    “陈来运经常难为你吗?”

    “也没那么夸张。”

    想想那天陈来运带着几个地痞流氓去搬聂原家的东西……乌天心里发酸。

    “南京怎么样?”过了几天,聂原忽然问。

    “还可以吧。”乌天不想细说南京有多好,怕聂原听了心里更难过自己没上大学。

    “秦淮河很漂亮?”

    “挺好的。”

    “你别扭个什么劲儿,问你话呢。”

    乌天想了想:“开语音吧,打字太慢。”

    聂原果然乖乖发来了语音邀请。

    “聂原?”乌天轻声问:“听到了吗?”

    “听到了。”

    “明年春天咱们去南京玩儿吧?”

    “……我就问问,也不是很想去。”

    “挺好玩的,”乌天笑笑:“吃的也很多,锅贴啊,鸭血粉丝汤啊……我现在一下子数不过来。”

    “再说吧。”

    “我想带你去我的学校转转。”

    “再说。”

    聂原切断了语音。

    乌天心里又难过又好笑,总觉得聂原没上大学太可惜了,再想想他那副别扭的样子,有点可爱。

    8月28号,乌天回学校上班。学生9月1号开学,老师们自然要提前几天上班。

    乌天搬进了高一办公室,身边的同事除了许熙外全都换了。

    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上午,乌天就感觉到了,同事间微妙的氛围。乌天在的时候,一向热闹的办公室少有人说话,即便是说话,也都压着声音。而乌天离开办公室去了趟卫生间,再回来,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就清晰听见里面的声音,来自一位教地理的年轻女老师:“哎,他真是gay啊,之前没看出来啊!藏得够深的!”

    乌天准备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中,

    “要不然人家本科毕业就来教书呢,乌校长也真够厉害的,当年做了那种事,现在还敢把他弄过来上班!”

    “乌天?”许熙走过来,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乌天。

    “……”乌天冲许熙点点头,推门进去。

    刹那间,办公室回复了安静。路过那位女老师时乌天瞟了她一眼,见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上的ppt。

    估计忽然推门进来也吓着她了,她倒是变得够快。

    乌天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带上水瓶和纸笔,干脆去图书馆看书得了。

    睡醒午觉从宿舍出来,正好碰上许熙。

    “哎乌天,”许熙拍拍乌天肩膀:“你最近……小心点,高主任。”

    “什么意思?”高主任是高一年级组组长,乌天的直属领导。

    “我,那天——”许熙表情纠结。

    “你直说吧。”

    “我那天去给高三1班送卷子,”高三1班是上学期乌天和许熙带的班级,“学生都问我你的事儿……还跟我说,高主任有一次给他们班代课,说了你一些不太好的话。”

    不太好的话。

    “高主任和黄校长关系好像也不错。”许熙补充道。

    这下乌天就懂了,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许熙伸直脖子看了看走廊,确定没人经过,才开口:“有个事儿我憋了好久了……就,上次你陪我相亲,然后碰见个同学,因为他挨了打,那个同学,就是他们传的你高中时候的……”

    乌天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许熙知道自己猜对了,耸了下肩:“你是不知道你当时那个表情,一下子就跟平时换了个人,我以为你要上去拼命。”

    “……是么。”乌天笑笑。

    下午召开高一年级语文组会议,乌天知道自己现在处于漩涡中心,于是相当自觉地坐在了最不显眼的角落里。所幸语文组组长是位没几年就要退休的老太太,头发半白了,面容不怒自威,一板一眼地向大家布置着开学后的教学计划,其他事情只字不提。

    这种情景让乌天心里舒服了点——起码老太太看着自己的时候,没有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们第一次月考的难度,我认为低一些比较合适,学生刚进高中,数学、物理这些理科都是很大的挑战,这个时候不能把语文出得太难,大家觉得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

    “那我们来安排一下月考卷子,崔老师出阅读理解,沈老师出诗歌鉴赏和文言文,李老师出基础知识,乌老师出作文——我进行最后的审核,都没问题吧?”

    见众人无异议,老太太接着说:“这次批改卷子,我们要用机器扫描了在电脑上——”

    “噔噔噔”三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乌天离门最近,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瞬间,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是高主任。

    “刘老师在开会啊?”高主任笑着问老太太。

    “高主任有事吗?”老太太语气不大好,大概是不高兴开会被打断。

    “没什么事,这不黄校长要求年级组长参与各学科的工作安排吗,我来参加语文组的会,顺便向您取取经。”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了。

    乌天看见老太太轻微地皱了皱眉。

    他们是围着一个长桌开会的,老太太独自坐在长桌宽边的主座上,现在高主任打断会议不请自来,还一屁股坐在和老太太一样的主座上——耍威风的意思显而易见。

    “刚刚说到哪儿了?您继续。”高主任笑眯眯道。

    “出月考卷子安排好了,我在这里和大家简要介绍一下用电脑批卷子需要注意的事项……”

    “刘老师,稍等一下,”高主任打断她:“咱们语文组谁来出月考卷子啊?”

    老太太脸都黑了:“崔老师出阅读理解,沈老师出诗歌鉴赏和文言文,李老师出基础知识,乌老师出作文——高主任也想来出语文卷子吗?”高主任是教化学的。

    “我可没那本事,”高主任仿佛听不出老太太的不满,笑着说:“不过,我觉得卷面分配上有点儿问题,啊当然了,我只是提个建议啊。”

    “什么问题?”

    “作文在语文卷子里占的比重不是很大么,我看,还是找位资历深一些的老师来出吧?”

    乌天心一跳,想,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资历都是经验累积起来的,年轻人就是要多积累经验——我看乌老师出作文题目,没什么问题。”老太太语气坚决。

    高主任咳了两声,假意朝门口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哎,现在没别人,都是语文组的老师,我就和大家直说了吧,”顿了顿,看向乌天:“小乌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吧,我可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啊,不过,这件事情影响的确不好,甚至都有这届高一学生的家长来问我了……我建议小乌这段时间,避避嫌,等风头过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角落里的乌天。

    高主任依然是笑眯眯的:“小乌,你说呢?”

    乌天定了定神,面无表情道:“我的私事,和我的工作没关系吧。”

    “可这不是你的私事太特殊了吗,小乌,年轻人机会多得是,这件事影响这么大,我劝你还是低调一些。”

    这还是开始上班之后,这件事第一次被当众拿出来说。

    乌天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直接。周贺的话又蹦出来,黄校长敢直接要挟乌校长,说明他已经胸有成竹了,那也就是说聂原……

    老太太“嘭”地把手里的瓷质水杯放在桌上:“这件事等上级通知吧,高主任,我的安排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好,等上级通知。”高主任皮笑肉不笑。

    “乌老师还是出作文题。”

    “嗯,好。”乌天缓缓吐出一口气。

    散会的时候,高主任一声招呼不打,直接走了。其他老师看看乌天又看看老太太,心照不宣地什么都不提。

    会议室里只剩下乌天和老太太,她压根没起身,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乌天走过去:“刘老师,我……”

    “你不用管高主任,”老太太轻轻放下茶杯:“先做好手头的事儿吧。”

    乌天点头:“嗯,我知道。”

    “还有,”她看向乌天,目光带着几分柔和:“接下来,这种事还会很多,我希望你做好准备……坚强一点,乌天。”

    乌天愣了愣,连忙说:“我没事儿——谢谢您。”

    走出会议室,乌天心想干脆留点时间给其他老师八卦,于是又向图书馆走去。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乌天掏出来。

    一条微信。

    聂原:正仓北路租的房子,来。

    ☆、打碎

    乌天吓了一跳,没想到聂原会给自己发短信——语气还那么急促,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也顾不上一会儿还有高一年级全体教师会议要开了,乌天跑出校门,气喘吁吁地打了辆车向正仓北路赶去。半路上他本要给聂原打电话,忽然想到,聂原发短信给自己,难道是不便通话?

    这么一想,电话不敢打了,心里更是火烧火燎的急。

    七中和正仓北路都靠近城市的边缘,斜斜相对着,从七中去正仓北路,就算是走外环,最少也要半个小时。

    “师傅,能不能再快点?我有急事儿。”乌天催促。

    司机白了乌天一眼:“再快也不能飞过去啊!”

    乌天沉默了两秒:“我媳妇生孩子!”

    “啊?!”司机明显愣了,随即猛一踩油门:“早说啊!”

    当出租车停在那扇熟悉的铁门门口时,乌天都要吐了。这司机师傅真是实诚人,一路上把车飙得跟后面有人追杀一样。

    乌天双脚挨着在地面时,险些一个踉跄,给路人行个顶礼膜拜。

    当他以50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楼道口时,真的就脚步一乱,摔倒了。

    因为他看见聂原,站在自己楼道里,正冲着自己。

    ——他穿着件白色背心,当下已经染上了血污。裸露出来的双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汗水。一张瘦得干巴巴的脸,面无表情,又青又紫。

    最重要的是,他右手攥着根钢管。

    “没事吧。”聂原走到乌天面前,一把将他拽起来。

    “你……”

    乌天以为聂原出什么事儿了,但眼下的情况,似乎是聂原让别人出什么事儿了?

    “我没事儿,”聂原咧嘴笑了,一脸青紫,显得有些可怖:“进屋说话吧。”

    乌天错愕地跟着聂原往里走,走了几步,看见聂原家对门的铁防盗门上有个坑。

    不怪乌天眼尖——这个坑实在是太大了,大得根本无法用余光带过。

    “别看了,我砸的。”聂原拉开门:“进来。”

    屋里更是一片狼藉,比陈来运带人来找事那次,有过之无不及。

    碎了的碗,折了一只脚的塑料桌子,扁了的垃圾桶……简直无处下脚。

    聂原把大门关上,靠在门上:“就这么站着吧,没地方坐了。”

    乌天屈起食指想碰一下聂原高高肿起的颧骨,手伸了一半,又无措地悬住:“这是怎么回事?”

    “陈来运又把我妈打了,抓着头发往地上摔,”聂原声音很平淡:“我去给了他一砖头,他又带着人追过来。”

    乌天心一跳:“他们——”

    “他们没占着便宜,”聂原将手里攥着的钢管在地上杵了杵:“我准备好的,就等那帮傻逼来。”

    “……”

    “对门住了几个工地上的人,知道我是弯的之后,就总往我们门口倒垃圾,之前顾着小梁,没搭理他们……现在小梁不在这儿干了,我就不忍他们了。”

    聂原说到最后,竟然笑了笑。

    乌天后背一阵冷汗:“你也不怕他们几个人打你一个,给你打出什么事来?!”

    “他们才没那个胆子呢,都怕赔医药费,对这帮人,你硬,他们就软了。”

    “……”

    “乌天,”聂原身体微微右倾:“太他妈爽了。”

    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快意。仿佛是,终于把压在心头的顽石一拳打碎了,混着血肉吐出来。

    这种感觉。

    乌天陡然想起告诉柳叶自己喜欢男人之后——好像亲手点燃了绑在胸口的炸药包,血肉模糊的同时,又有自绝后路的痛快。

    如果非要给这种快意下一个定义的话,那大概是,终于把躲在混沌中的自己拽了出来,即便代价是天崩地裂。

    乌天深深看着聂原:“走吧,去医院。”

    聂原点头:“我发现最近总是进医院……哎我操!”他刚丢掉手里的钢管,就脚踝一软,朝乌天栽去。

    乌天一把架住聂原,刚刚稍放下了些的心又悬起来:“腿怎么了?”

    “脚腕被那几个孙子踩了,可能骨折了。”

    乌天一条胳膊穿过聂原腋下架着他,然后缓缓半蹲,把聂原丢到一边的钢管捡起来:“你拿着个撑一下,”乌天背对着聂原蹲下:“来,我背你。”

    聂原夹着拐和乌天走出医院的时候,乌天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许熙打来的,乌校长打来的,老太太打来的,甚至还有高主任打来的。

    乌天知道自己翘了会,干脆就通通掐断。这也就导致了,两人一边慢慢往外走,乌天的手机一边“叮”“叮”地提示着未接来电。

    聂原:“你手机。”

    乌天摇头:“不用管,走吧——那房子现在没法住,你今晚怎么办?”

    “我打个的回槊县,这几天本来也没住那儿,住在村里的。”

    “你住村里?我上次去找——”说到一半,尴尬地停住。

    聂原看看乌天:“那会儿我去北京了。”

    “……你真的去北京了?”

    “你以为我就为了躲你,编的理由啊?”

    “……”

    “哦,说到这个,”聂原放慢语速:“那个黄校长的事儿,你已经知道了吧?”

    乌天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知道了。”

    “没什么想说的?”

    “我能说什么,”乌天无奈地垂着头:“你答应他,挺合理的。”

    “那你还联系我干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要用真爱感化我?”聂原语气有点嘲讽。

    “我也不知道,”乌天顿了顿,又补一句:“这是实话。”

    聂原把拐杖卡在腋下,抱着手臂,硬是做出一副岿然不动无欲无念的样子:“学校里情况怎么样?”

    他这话问得直指痛处,阴鸷的神情在乌天脸上一闪而过,乌天竭力保持神情如常:“就那样,没什么事儿。”

    “哦,行,我回去了。”

    说完,支着拐杖向不远处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走去。

    乌天凝望着聂原的背影,直至他钻进出租车,扬长而去。

    看来聂原确实答应了黄校长。

    今天是8月29号,虽然离立秋还早,但乌天觉得,这个火热的夏天要过去了。空气里似乎已经带上丝丝凉意。

    9月1号是全体教职工大会,也就是黄校长给出的最后期限。

    聂原这时候把自己叫来,是什么意思?

    乌天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路,走了会儿神儿,想通了。

    聂原是想表态:与对待陈来运和对门的工人一样,聂原要让乌天知道,这次,他是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揭发乌校长,这是没有余地的。而聂原和自己,乌天揉揉苦涩的眉心,也是没有余地的。

    聂原这是预先通知自己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吧……

    新文有在计划,不过可能要明年一月再开了。

    ☆、阴影

    回到学校,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乌天深吸一口气,向办公室走去。结果还没到办公室,就遇见高主任和几个老师一起下楼。

    “乌天,”高主任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乌天:“你去哪了?不知道四点开全体会议?”

    “有急事儿。”

    “什么急事儿——都顾不上请假,你这是旷班你知不知道?”

    “确实顾不上,不好意思啊高主任。”

    高主任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哦,那就按旷班处理了,取消今年所有评优评先评职称的资格。有意见吗?”

    “……没意见。”

    其他老师大气不敢出一声。

    高主任双手背后,扬着脑袋走了。

    乌天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才沉下脸,一拳打到墙壁上。钝痛从指关节迅速蔓延开来,他用力太大,整个手掌又疼又麻。

    教学楼的楼道里寂无人声,声控灯灭了。乌天背靠着墙,凝视着脚下墨绿的瓷砖。

    很久以前,也是这情形,原因已经忘了,只记得他独自一人负气跑到全是空教室的五楼,没一会儿,聂原“蹬蹬蹬”跑上来找他。

    那时候的愤怒和委屈多简单,被乌校长谈了次话就能黑着脸沉默好久,等聂原来温声软语地哄。

    不像现在——乌天疲倦地闭上眼。

    乌天给乌校长打了电话:“我今天去见聂原了。”语气透着失落。

    乌校长倒挺平静:“他怎么说?”

    “没明说,但是他的意思就是……答应黄校长了。”

    “嗯……”乌校长沉默片刻:“小天,这段时间比较麻烦,要不然你请几天假吧。”

    “不用,我没事儿。”乌天干脆地拒绝了——请几天假就能躲得开吗?

    就算能,乌天也不想再逃避了,自己做过的事儿,就该自己面对。反正最差就是从七中滚蛋……他更担心乌校长,想起乌校长受到的要挟,又是心乱如麻。

    事情越发朝着不可控制、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而他只能被推着向前走,无力反抗,无力改变。

    晚上在食堂吃过晚饭,乌天给乌海东打了电话,他直接摁断了。乌天心想乌校长应该把情况都告诉他了。

    明天后天放假,九月一号正式开始上班。

    乌天想了想,还是离开学校,去了周贺家。现在好像就连宿管都带着异样的神情打量他。

    他离开了一周,周贺家却还是离开时的样子,看来周贺也没回来住。

    “哪呢?”乌天给周贺发了条微信。

    周贺直接回了电话过来,喘着粗气儿:“我操,薛立臻走了。”

    “走——”乌天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走哪儿?”

    “我怎么知道他走哪儿!妈的,他背着我办的离职手续,把他欠我的钱打到我账上,然后就走了。”

    “他……为什么?”乌天心里已经有了谱。

    “谁他妈知道这傻逼脑子里在想什么!”周贺咳了咳:“我发着烧找了他一天,段可湘我都去问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乌天暗暗叹气:“他做得够明白了吧,钱都还你了——你这不要结婚了,他还待在你身边干什么呢,自讨没趣么不是。”

    “……”

    “你别又跟我说你俩合作愉快,跟韩小冉是合作,跟薛立臻是合作,你就没点真心?”

    “韩小冉和我协定都签好了!婚房写她的名字,以后生了孩子,每年给她三十万,离不离婚随她,这些我都给薛立臻说了的!”

    “你的重点错了,”其实乌天知道,周贺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薛立臻为什么要离开:“薛立臻是受不了你俩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懂吗,他走是因为你,不是因为韩小冉……他觉得没意思了吧。”

    果然,周贺沉默几秒,低声说:“我知道。”

    “别找了,你找着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你自己想清楚了么?如果你找着他了,你就不结婚了,还是继续和他保持‘合作关系’?”

    “……是啊,”周贺又咳了两声:“我发现你这不脑子转得挺快,怎么一碰上聂原就犯蠢呢?”

    “闭嘴吧你,”现在一想到聂原乌天就抓心挠肺地郁闷:“回来不,我明天后天不上班,咱们两个……哎,现在得互相安慰了。”

    “回来吧,懒得去新房子看韩小冉那张脸。”

    没一会儿周贺就到家了,乌天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周贺说自己“发着烧”只是有点感冒的意思。

    周贺的脸蜡黄蜡黄的,嘴皮干裂,咳嗽咳得都快吐了。

    乌天用手背在他脑门上碰了一下:“这么烫!”

    “家里有退烧药——咳咳咳。”

    “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光吃退烧药也不是个事儿啊。”

    “咳,不用,今天比前两天好多了。”

    周贺从冰箱里拿出袋速冻汤圆煮着吃了,边吃边咳,还锲而不舍地关心乌天:“学校那边儿怎么样了?”

    “不好。”

    周贺不再说话。

    一句“不好”,囊括了所有最坏的情况:聂原是真没把乌天放在心上,聂原和黄校长合作对付乌校长,乌天以后在七中肯定待不下去了……

    周贺仰头把汤喝光,擦擦嘴,面色好了些:“你看开点儿吧,不当老师跟着我做生意呗,至于你姑……哎,我说句实话,虽然这事儿是因你而起,但说到底那是她和黄校长争权,你和聂原的事儿是靶子,就算没你们这事儿,黄校长也会找别的理由整你姑。”说完,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我知道,但是……”乌天痛苦地皱起眉:“很失落,因为聂原,也因为我自己,刚开始,我还老觉得能挽回,亏欠聂原的,我能补偿……回得去。”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周贺听懂了,叹了口气:“回得去什么回得去,过了太久了,人都会变。你看,薛立臻以前那么刺儿的一个人,自从借了我的钱给他妈治病,不就一下子低眉顺眼了。”

    乌天倒是觉得薛立臻这人,看着是低眉顺眼的,心里却还有那股傲气,只不过,学会了隐藏。

    但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聂原写的那些,他看了之后还觉得聂原没变呢,但事实证明……

    “哎,你们搞文学的,是不是有句诗挺有名的,‘却道故人心易变’什么的……”

    第2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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