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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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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第27节

    “好了,我其实只是和谦和说笑的。”轻笑了一声,燕文灏又偏头看了一眼放置在桌上的七弦琴,他想了想,柔声道:“谦和为我弹奏一曲吧,我已经许多不曾听你的琴音了,如今甚是想念。”

    缓缓抬起了头,慕子凌正欲看向燕文灏,不过当他一抬眸,便对上了燕文灏眼里的温柔和笑容,不由怔了一下,回了神后,就也朝着燕文灏弯了弯嘴角,笑了起来。

    从燕文灏的怀中退了出来,慕子凌坐直了身子,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很快就重新睁开了眼,接着手指一动,一曲轻快的琴音便自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划破寂静的夜,传到了很远。

    耳边淌着悦耳无比的琴音,眼前又坐着自己最珍惜和最爱的人,对于燕文灏而言,当真有是几分岁月静好的美好感觉。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正认真弹奏的慕子凌,眼里藏着深深的情意和温柔,已经满的将要倾泻出来。

    注意到燕文灏炽热无比的目光,慕子凌的脸颊有些绯红,但偶尔也会抬起头来给他一个笑容,神色之间,尽是真心实意的喜悦。

    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温馨且美好。

    这一夜,皇子府的琴声响了很久,直到深夜,方才安静下来。

    次日,用了早膳之后,燕文灏便准备让人将苏棋语送去四皇子府,让燕文瑾保护她。

    而燕文灏和慕子凌他们则会在午时之前离开京城,他们会在出了城后在途中悄然分散成两队人马,一队由福全领着,去往护国寺,继续作出迷惑假象,另一队,便是燕文灏和慕子凌还有多元阿临四人,前往五里坡和谢景钰会和后,一起微服私访,出巡江南。

    仔细交代了苏棋语一些话,让她千万注意自己的安全,勿要独自一人离开燕文瑾的身边,不要轻信他人,若是有危险,就去找燕文瑾等等。

    把这些都说完后,慕子凌便没了话语,突兀地沉默了下来,其实,他心里倒是还有些话想说,但是每每话到嘴边,他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苏棋语虽然是他的表妹,但他们是昨日才刚刚初见,以前又从来没有接触过,到底还是不太熟悉的。

    最终,他只是轻声安慰她道:“小舅绝不会白白枉死的,石步原必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所以,你且在四殿下的府里安心等着。”

    稍稍点了一下头,苏棋语低着头,低声说道:“嗯,我知道的。”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苏棋语昨日在听了慕子凌是自己的表哥之后,便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但却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用力掐了自己好多次,她才终于是信了。

    但是她跟慕子凌到底还是陌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何况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在这个世上已经再无其他亲人,这会儿却又突然多了一个表哥,令她实在十分别扭,她昨夜想了整整一夜,本是一直郁闷的,但后来听了琴声,才终于是想通了一些,但到了这会儿,却又猛地回到了原地,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站在一侧,燕文灏看了看慕子凌,瞧见他眼里的神色,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出言打破了他们的沉默,他道:“时辰不早了,苏姑娘该是时候出发了。”

    “好。”应了一声,苏棋语偏了一下头,对着慕子凌也点了点头,之后便上了马车,由燕文灏派出的人护送去燕文瑾的府里。

    苏棋语离去后不久,福全捧着圆肚子一路小跑进了文谦园,来到燕文灏面前的时候,他躬了躬身,禀报道:“殿下,皇妃,陛下派来的礼官们已经到了门外,你们也该出发去往护国寺了。”

    微微颔首,燕文灏面色从容,他对福全说道:“嗯,既然如此,便出发吧。”

    “是。”

    福全领命退下,之后,燕文灏便扭过头去同慕子凌笑了笑,然后轻声问他:“谦和,你可准备好了吗?”

    抬起头来,慕子凌回视了他,神情既是从容又十分认真,他道:“准备好了的。”

    他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以后再也不敢轻易做出承诺了。

    ☆、第121章 904|

    燕文灏和慕子凌等一行人赶了好几日的路,终是在第七日的傍晚来到了苏州境内,距离苏州城不过二三十公里,但由于前几日这里天降骤雨,山上的泥石被雨水冲了下来,堵了去路,因此,他们不得不绕了一段远路。

    山路难走,他们只能放慢脚程,也因着如此,入了夜都还未能离开树林,便只好直接宿在了树林之中,待到天亮再重新出发。

    步入九月,天气已经逐渐转凉,而一旦入了夜,寒气更是扑面而来。

    野外之地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燕文灏担心慕子凌会觉得寒冷,受了凉,便伸手揽住了慕子凌的腰,让他可以靠在自己怀中,而自己则从后面静静地抱着他,两人相拥在一起坐在火堆前,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松懈和亲昵,气氛十分温馨。

    虽然姜溪以‘代天出巡’的名义引去了石步原的大部分视线,让他以为姜溪便是燕帝派来调查他的人,但是石步原到底是个狡猾非常之人,稍有动静他就能大致猜出他们的计谋,故而这一路,他们都还是时时紧绷着,不敢松懈半分,生怕出了差错。

    像这样的亲昵,已是多日不见。

    感受到来自身后人的暖意,又猜到了燕文灏的意思,慕子凌的眼里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放松了身子靠在燕文灏的怀中,心里暖暖的。

    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火堆上,慕子凌定定地注视了一会上头跳动的火苗,忽然就转过头去看燕文灏,而后开口问道:“明日我们便能到苏州了,到了苏州后你有何打算,准备如何做?”

    低下头,燕文灏看了看靠在自己怀中慕子凌,又对他笑了笑,然后温声告诉他道:“景钰先前就已经让人在苏州城内盘了一处宅子下来,明日我们进了城后,便先住进去,其他的待我们查了城内的情形后再议。”

    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慕子凌的唇瓣,松开他后,燕文灏又开口说道:“谦和你要记得,从明日开始,在人前你与我就要伪装成是兄弟,是从京城回来苏州探亲的。”

    总督府便是设在了苏州城,他们进城后,便要开始小心谨慎起来,虽然如今石步原的注意都被姜溪吸引了去,但江南的官员都以石步原马首是瞻,必然也会有所警惕。

    江南如今危险重重,尤其是苏州城,尤为危险,所以,到底还是需要多注意的。

    “嗯,我知道的。”

    沉吟了一会,慕子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燕文灏的怀里退了出来,跟燕文灏面对面坐着,他坐直了身子,出声说道:“文灏,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尽快接近石步原。”

    要查石步原与匈奴勾结的证据,必然是要想方设法接近他的,但一时之间,他们却也想不出什么很好的主意来。

    怀中突然一空,燕文灏的眼里闪过一分不舍,但他没有再把慕子凌拉回怀里,而是丢了几根柴火进去火堆,然后才偏头去看慕子凌,对他微微颔首,温声道:“有何方法,谦和你且说说。”

    “嗯。”

    应了一声,慕子凌斟酌了一会,说道:“文灏,我想,我们或许能扮成是从京城而来的药材商贩。”

    “药材商贩?”

    看了看慕子凌,燕文灏的神色有些许的不解,他问道:“为何要装扮成药商,而不是其他?”

    慕子凌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笑着问道:“文灏,我们这一路虽然很赶,不曾有过逗留,但你可还记得,我们这一路上碰见最多的,都是哪些人?”

    沉默地想了想,想起了路上的所见所闻后,燕文灏正欲开口,却听见谢景钰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是大夫和药材商贩。”

    走到燕文灏和慕子凌的对面坐下,谢景钰对他们点了点头,摇着折扇继续道:“尤其是入了扬州之后,便有更多的大夫,甚至是游方郎中,而且看来,他们都是往苏州方向过来的,这么多的大夫聚集在了苏州,想来是苏州城内有人得了重病,正在四处寻觅大夫才会如此。”

    “我之前已经去了一趟城里,打探了一下,证实确实是如此。江苏城里现有三大富商,分别盐商李庆,粮商赵岐,还有江南第一酒坊的老板,秦毅。而其中又以秦毅最为富硕,其他二人似乎对他都有所忌惮。”

    “我探听到了之所以会有如此多的大夫来到苏州,便是由于秦毅唯一的弟弟染上了一种怪病,又看了许多大夫,但这些大夫们都对其束手无策,无法根治它,于是他便一掷千金,在整个中原内寻访名医,凡是能救他的弟弟的大夫,便会给予万两黄金作为答谢。”

    “而至于那些药材商贩为何会齐聚于此,也是因为之前秦毅花了十万两银子在寻找一味药材,不过他却没有具体地透露是哪味药材,只是模糊说了个大概,又写下了一首诗,让人自己去猜测。他还要求倘若是有人寻到了,一定要亲自送来给他查验,因此才会有如此多的商贩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把手头的药材给秦毅看,拿到那十万两银子。”

    说到这里,谢景钰停了一会,他把折扇收了起来,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说道:“这江南之地,虽然繁华富硕,想来不仅仅是官官勾结,官商该亦是如此,而总督府就设在江苏城内,我想李庆、赵岐,秦毅这三人定然或多或少都与石步原会有所勾结,因此,我们或许可以从他们入手去查石步原。我们若是扮成药商,一是不引怀疑,二是也能借此机会,接近秦毅,从他入手去查。”

    闻言,燕文灏思索了一会,便了然地点了点头,他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扮成药材商贩就是,我让暗三去准备。”顿了顿,他又皱起了眉,低声疑惑道:“只是不知这秦毅是在找何种药材?”

    抬头看向谢景钰,燕文灏出言问道:“你方才可有打听到关于这种药材的消息?”

    “嗯,有。”

    应了一声,谢景钰点了点头,接着他便说了几句话和念了一首诗,但说完后,他便万分不解地说道:“就只有这些,确实是十分模糊,这秦毅似乎是在故意为难人的,倒是不知他是意欲何为。”

    垂下眼眸,慕子凌反复地琢磨了谢景钰说的那几句话和那首诗,忽然眼睛一亮,他转头看向燕文灏,出声道:“文灏,我想到了,我知道秦毅在寻找的是什么了。”

    闻言,谢景钰挑了一下眉,先一步开口问道:“是何物?”

    对他笑了笑,慕子凌说道:“是当归。”

    听了话,谢景钰诧异不已,他满脸的疑惑,不禁问道:“当归?这只是很普通的药材,普通的药铺都有,秦毅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的寻找?”

    坐在一旁,燕文灏也去反复地去琢磨了一会诗句和那几句描述,须臾,就也想出了答案,跟着笑了出来,他握了握慕子凌的手,摇了摇头,随即给谢景钰解释道:“当归确实普通,但秦毅的目的,却不是为了寻找当归,而是在寻找一个人。”

    偏头和慕子凌对视了一眼,收回视线后,燕文灏才往下继续道:“我想,他大费周章地用十万两银子去寻找这味药材,费尽心思让贩夫走卒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便是想要借着这当归药名之意,告诉他要寻的那人,应该要归来了。”

    “原来如此。”点了一下头,谢景钰也明白了过来,他想了想,又好奇道:“不过,他是在寻找的,到底是何人呢?”

    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燕文灏缓缓敛起了脸上笑意,他沉吟了许久,半晌后才浅叹了一声,轻声道:“我想,他在找之人,应该是暗六。”

    “暗六?难道暗六是一名女子?”慕子凌有些惊讶地看向燕文灏,他一直以为暗卫都是男子,并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女子。

    “是。”点了点头,燕文灏的面容有些严肃,他说道:“暗六原名落雨,便是这诗句里所提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三天没更了。

    这三天一直很忙,赶一份策划案,周六本来是要更的,但是被留下加班了,回来已经很晚,又写策划写的脑袋疼,就没有更了。

    ☆、第122章 909|

    许久都不曾想出各中的缘由来,于是谢景钰便忍不住插过了话,他开口问道:“文灏,落雨她十二岁就被师父收为了弟子,此后再不曾离开京城,又怎么会是秦毅要寻找之人?你是否弄错了?”

    又火堆里丢了几根柴火,燕文灏拍了拍手,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问道:“景钰,你可是忘记了,落雨她的祖籍本是苏州,是十二岁那年,才随着她的爹娘来的京城。”

    其实最初的时候,暗卫只有五名,都是他师父从各地寻来的,根骨极佳,资质十分突出的几人,而落雨和多元则是他师父偶然碰见被人欺凌,就顺手救了起来,后又觉得他们适合练武,才收下当了暗卫的。

    谢景钰闻言,想了想,笑道:“想来我确实是忘了。”

    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掌心,谢景钰思索了一会,叹息道:“如此的话,便召落雨来吧。”

    沉默了片刻,他又把自己方才打探而来的消息说给了燕文灏听:“秦毅明面上是第一酒坊的老板,家财万贯,而实际上,他所经营的第一酒坊,并非只是酒坊那么简单。”

    “秦毅本是贩卖消息起家,所谓的第一酒坊,其实是一处专门贩卖消息的情报阁,在那里,只要有人能够出得起秦毅提出的价格,那么无论是什么消息,秦毅都能够提供,不过往往也一些消息,由于难以探听,即便有人想要询问,秦毅也会故意出高价难为对方,让人知难而退的,所以至今为止,秦毅给人的消息从未失准过一次。”

    说到这里,谢景钰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停了下来,他偏头看了一眼燕文灏,拧了拧眉,疑惑不已道:“秦毅做得是贩卖消息的营生,当是有线人无数,会遍布全国各地的,那他怎么会不知落雨就在京城?倘若他真是要找落雨,缘何不亲自上京城去找她,却要如此大费周章?”

    燕文灏闻言,抿了抿唇,他垂眸兀自思考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我想,他应是早就知道落雨身在京城的。”

    忍不住停下叹了一声,燕文灏又继续道:“而他之所以不亲自上京的原因,或许跟我命令落雨周旋于三皇弟和五皇弟之前有关,恐怕,他是知道落雨要向五皇弟报仇,才不去打扰的。”

    抬起眼眸,燕文灏看向谢景钰,问道:“你可知道,这寻药材的消息,是何时传出来的?”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谢景钰想了想,就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时间确实是对的上的,这则消息传出之日,恰是五皇子被宣告不治而亡之日。”

    摇了摇头,谢景钰轻叹了一声,之后敛了敛思绪,又继续上面的话道:“以秦毅的这重身份和作用,石步原必然是不会弃之不用,如今想来,或许我们从秦毅入手,便是最容易接近石步原的,然后打探到消息的。”

    微微颔首,燕文灏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是该从秦毅入手,我们的时间不多,而且拖得越久便会越危险。”说着,他便唤来了暗四,暗四来了之后,他便命暗四马加鞭回去京城,把落雨带来苏州。

    暗四领命离开后,谢景钰又盯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看了一会,须臾,忽然抬头问道:“文灏,落雨如今跟在三皇子身边,听他差遣,此时她若是突然离了京城来到苏州,以三皇子的聪慧,必然是会起疑的,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应对?”

    燕文灏道:“落雨她知道该如何处理的。”

    过了一会,燕文灏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嘴角勾着一抹嘲讽地笑意,冷冷地说道:“何况,三皇弟他如今应该是无暇顾及这些的。”

    不解地看着他,谢景钰问道:“为何如此说?”

    “你看了之后,就会知晓的。”话音落下,燕文灏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然后将其递给了谢景钰,示意他看一看。

    信上的内容很少,仅有短短两三行字,很快便能够看完,谢景钰接了信,便低头看了起来,他看完了信,就立刻抬起了头,惊诧非常道:“信上所言的可是真的,云景当真还活着?”

    燕文灏并未告诉过他,所以他至今都还不知道。

    “嗯,小舅他当年有幸被人救起,只是盲了双眼。”点了一下头,燕文灏应道。而后,他又斟酌了一会,半晌后,便开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言简意赅地都告诉了谢景钰。

    说话时,燕文灏微微垂着眼眸,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的语气一直十分平淡,哪怕是说道燕帝迎娶庄后的真正目的时,也不曾改变一丝一毫。

    慕子凌坐在一旁,目光却是担忧地看向他。

    听完燕文灏的一番话,谢景钰又是一阵惊讶,定了神后,他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师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心里却又越发怜惜起来。

    他实在是想不到,他的师弟是要有多坚强,才能承受地了这样的真相。

    张了张嘴,谢景钰正欲开口,却恰好看见了慕子凌已经伸出手来握住了燕文灏的手,又轻轻地拍了几下,无声地安慰着,两人正注视着彼此,相视微笑着。

    他看了这一幕,怔愣了一下,回了神后便微微笑了起来——他倒是忘了,如今,他的师弟,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转了个头,正好看到不远处正在和多元一起忙着铺干草的阿临,谢景钰定定地看了一会,之后又转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甜甜蜜蜜的两人,就淡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悄无声息地起了身,朝着阿临走了过去,把地方留给了燕文灏和慕子凌他们。

    谢景钰离开后,慕子凌就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抱了抱燕文灏,又温柔地唤了他一声,一双眼睛,担忧地注视着他。

    抓起慕子凌的手亲了亲,燕文灏含笑道:“谢谢。”

    摇了摇头,慕子凌朝他笑了笑,轻声道:“先前你告诉我的,我们之间,无需如此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3章

    在野外宿了一夜,更深露重的,慕子凌到底是身子比较薄,便有些咳嗽了。

    但好在只是染了点风寒,有些咳嗽,病的不重,谢景钰给他把了脉,又找出了出发前裴御医特地配作的药丸,让他吃了几颗,又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准备出发,前往苏州城了。

    好在这几日都是好天气,白日的时候,山路不算难走,花了两刻钟出了山林之后,一行人便沿着小路径直来到了官道上。

    此时的官道上,暗五早已备了一辆马车和一车的药材,见到他们出来,就快步上前对燕文灏和慕子凌行了礼:“属下参见殿下,皇妃。”

    暗五生的一张娃娃脸,爱笑,年纪很轻,也很是面生,慕子凌看了看他,随即便眼带疑惑的看向一侧的燕文灏。

    朝着慕子凌笑了笑,燕文灏道:“这是暗五,暗卫七人,除了暗一和暗六,其他的人一路跟随着,在暗中保护我们。”

    说完了话,他又转过头去看暗五,淡声问道:“让你准备的事物,你可都备好了?”昨夜他听了慕子凌的建议后,就吩咐了暗五连夜去准备了一车药材,用来作掩饰身份之用。

    微微躬身,暗五恭敬应道:“回禀殿下,属下都已经备好,只是由于时间匆忙,又到了晚上,就只能找到一些普通的药材,贵重的药材极少。”

    扫了一眼车上的药材,燕文灏道:“无妨,这些就已经足矣。”

    “文灏。”

    喊了一声燕文灏,谢景钰把目光从远方收回,皱眉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入城吧,再过一个时辰,必会有大雨倾盆,子凌已感风寒,若是再淋了雨,病情会加重的。”

    闻言,燕文灏立即就点了头,他扶着慕子凌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想了想,又吩咐了阿临也上来之后,便让暗五驾车,往苏州城驶去。

    马车里。

    掀开帘子,阿临往谢景钰的方向看了看,在触及到他含笑的目光后,不由想起昨夜那个意外的吻,不禁脸颊一红,回过神后,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拳头。

    瞧见阿临对自己没大没小的模样,谢景钰也不生气,反而是纵容地笑着,他又忆起了昨夜亲吻对方唇瓣的触感,便勾了勾唇,对阿临笑的越发灿烂起来。

    看见他的笑容,阿临立刻就放下了帘子,然后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不过他生了一会气,又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天色,明明是艳阳高照,哪里有一丝降雨的征兆,便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扭头问道:“公子,我观此时天气晴朗非常,并不像会降雨的样子,谢景……谢将军,怎会知晓一个时辰后就会降雨?”

    由于病了,慕子凌的身子疲倦非常,他软软地靠在燕文灏的身上,闻言,便笑着解答道:“琰泽他身为将军,常年带兵在外,行军之时,天气的变化亦是尤为重要的,他能观天推测出几时有雨,也是正常的。”

    “知我者,莫若子凌也。”

    笑声传来,这时,车帘被人自外拉开,谢景钰摇着折扇弯腰走了进来,他来到阿临身边坐下,笑眯眯说道:“虽然此时的天气晴朗,但天气变化也是时常有的,尤其在这江南之地,更是时时不同,方才我看了天边涌起了一些乌云,又见了燕子低飞和地上蚂蚁成群,才会下了这个结论。”

    屁股往旁边挪了一大步,阿临瞪圆眼睛道:“你突然跑进来作甚?”

    顺势也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谢景钰笑嘻嘻的,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的马有些累了,我进来坐坐让它也能休息休息。”

    停了停,他又把自己的脸凑近阿临,眯眼道:“怎么,阿临不愿我进来?”

    “……”送了他一个白眼,阿临心里郁卒非常,便没有继续接话了。

    安静地坐了一会,阿临瞥见谢景钰又动了,靠近了自己一点,不禁又瞪了他一眼,而后还想再往旁边移一移,但他余光一撇,瞧着自己已然离燕文灏极近,而燕文灏的目光虽然平静,他到底还是不敢再动一步,只好郁闷地揪着自己的衣角,时不时用含着羞涩又气愤的目光扫一眼谢景钰。

    昨夜的吻,是他第一次跟人那么亲昵的接触啊!

    至于谢景钰,他从头到尾都是微笑着的,而一旦触及到阿临的目光,便笑的越发愉悦,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看着眼前两人别扭又暧昧的样子,慕子凌眨了眨眼,不禁有些摸不清头脑,他抬头看了看燕文灏,眼里带着些许疑惑。

    低下头,燕文灏对慕子凌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又笑了笑,然后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温声道:“闭上眼睛睡一会,等你醒来,就到苏州了。”

    或许是药效发作了,慕子凌听了话,倒真是觉得有些困了,他含笑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换了个姿势,侧身躺在软垫上,脑袋枕在燕文灏的腿上,安心地闭上眼,不一会,便入了梦乡。

    他睡得很香。

    暗五赶车很稳,这一路,几乎没有颠簸,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苏州城外。

    此时,苏州城门已开,门口站着守门的士兵,正在盘查来往的行人。

    入城时,由于他们带了不少的药材,装了一整车,又言明是药商的身份,说是从京城回来探亲的,还给了一些银两,倒也没有受到多少阻拦,许是药商来往确实很多,城门口的士兵听了,就只是象征性的查验了一番,又听出他们确实是京城口音,就放他们进城了。

    这苏州城,面上虽然是由苏州知府掌权管理的,一干事物看似也是他做主,但大家都知道,其实背后真正做主之人,乃是石步原。

    不过纵然是在石步原的管辖之下,但这石步原到底还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这苏州城如今看来,也还是富裕非常的,街头巷尾,商铺林立,街道之上,商贩也不再少数,百姓来来往往,虽然这会的时辰尚早,但街道之上,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商贩叫卖,百姓往来,络绎不绝。

    只是与之格格不入的是,这街上居然还有不少异族人穿梭其间,匈奴人也不少,甚至做起了买卖,而且看起来,这些异族人已经来了不少时日,对他们,周遭的百姓似乎都早已习惯了,都对其视若无睹,有甚者,还和他们十分相熟。

    然而,苏州城并非是边塞之地,距离边塞更是有千里之远,聚集如此多的异族人,本身就已是十分不正常的,何况还是蠢蠢欲动的匈奴人。

    观察了一番街上的情况,燕文灏就把帘子放了下来,而后皱起眉,脸色也沉了下来。

    同样是看了外头的情况,谢景钰冷笑一声,道:“这石步原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让如此多的异族人在这苏州城里自由行走,真是虎狼之心,昭然若揭了。”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疑惑道:“但如此情况,为何没有一个官员上奏朝廷,禀报陛下?难道真是官官相护,这些官员都想要跟着石步原一起勾结外族,反了吗?”

    眯了眯眼,燕文灏沉吟了一会,压低音量道:“应该不至于如此,这江南的官员,大大小小加起来便有五六十名了,我想,他们或许是没有发觉,又或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石步原身上,石步原用此威胁他们,让他们根本不敢有所行动。”

    谢景钰听了,就冷笑道:“倘若他们真有把柄落在石步原那里,应该都是些能致命的东西,既然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我想他们中间许多人,应该都会抱着搏一把的心思,追随石步原,想来我们要找到证据,确实是难的,与石步原的博弈,也是难得,一旦被谁人发现,都会陷入危险当中。”

    燕文灏抿着唇,面无表情道:“无碍,总会找到的。”说罢,他低头看了看慕子凌,便不再言语,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又重新掀开帘子,观察起了外头的情况。

    见状,谢景钰便出声吩咐了暗五,让他尽量多绕一些路。

    暗五听了话,点了点头,就赶着车在城里差不多绕了一圈,让燕文灏和谢景钰能够尽可能地查看了一番苏州的人情,最后,才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巷子里,来到了一处宅子前。

    这座宅子的位置十分僻静,附近也没有多少住户,仅有百米之外还有一户人家,但台阶之上,已是青草成荫,门庭也是锈迹斑斑,隐约有衰败之向,倒是不知还有没有人住在里头。

    到了宅子后,暗五就停了马车,谢景钰和阿临先下了车,见他们都出去之后,燕文灏便眼含笑意,弯下腰吻上了此时还睡得香甜的慕子凌,他转换着角度亲吻着慕子凌的唇瓣,直到亲的他睁开了眼,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又轻轻地把他扶了起来。

    伸手点了点还有些蒙蒙的慕子凌的鼻尖,燕文灏语气含笑,在他耳边轻笑道:“谦和,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乖乖地点了头,然后,慕子凌又转头看着燕文灏,没有动作,眼神还有几分迷茫。

    经过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燕文灏已经知道这是慕子凌还未清醒过来的模样,于是他轻轻一笑,然后牵着慕子凌的手,把他牵到了车外,随即自己先下了车,又伸手抱起了他。

    被燕文灏抱在了怀里,慕子凌霎时就清醒过来了,他扭头看了看站在一侧笑着的谢景钰和阿临,还有暗五和多元,脸颊瞬间变得微红起来,他想要动一动,从燕文灏的怀里下来,但他仅是刚动了一下,便被燕文灏轻轻拍了拍屁股,示意他不要乱动。

    被拍了一下屁股,慕子凌猛地睁大了眼睛,他抬起头看着燕文灏,眼里满是震惊,倒是燕文灏的神色平静,好像自己做的这个举动是十分平常的一样。

    抿了抿唇,慕子凌小声道:“你让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垂下眼眸,燕文灏对慕子凌微微一笑,又抱的紧了些,他轻声道:“别动,你身子不舒服,我抱你回房,然后你再睡一会。我要和景钰出去一趟,多元和阿临会留下照顾你,你若醒了,就唤他们,在午膳前,我们就会回来。”

    靠在燕文灏怀里,慕子凌耳根还有些微红,闻言,他就敛起了神色,点头道:“好。”顿了顿,他又语带担忧道:“你们要小心一些。”

    燕文灏的神情温柔无比,他柔声道:“无须担心,我和景钰只是去茶楼探听一些消息,不会有危险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房间,把慕子凌放在床上后,燕文灏亲自替他除了外衫,松了发髻,在他躺下后,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做完了这些,燕文灏又注视了慕子凌良久,终是忍不住弯下腰再一次亲了亲慕子凌的唇瓣,然后才转身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站在门外,谢景钰见燕文灏出来后,就问道:“子凌睡了?”

    摇了摇头,燕文灏道:“还未,但他的身子不适,应是很快就会睡着的。”说话时,他的语气里含着一抹担忧。

    拍了拍他的肩膀,谢景钰道:“你无需担心,回来时,我再去一趟药房给他抓药,他身子的底子虽然不好,但是吃些药调理一下,会好起来的。”

    燕文灏应了一声,就率先走出了院子,谢景钰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或许是生病了的缘故,这一觉,慕子凌睡得有些沉,他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午时了。

    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在一片静匿之间,显得有些嘈杂起来。

    从床上坐起来,慕子凌探头往外看了看外头,没有看见燕文灏的身影,又听见了雨声,便披上了外衫,起身下了床。

    刚刚走至门口的位置的时候,一直侯在外头的多元和阿临就听见了声响,先他一步推开了门,看见了慕子凌,阿临便拧了拧眉,道:“公子,你怎么起来了?”

    慕子凌本就有些烧了,是刚刚才退下去的。

    没有回答他,慕子凌抬眸看了看外面倾盆的大雨,蹙着眉问道:“殿下和谢将军可回来了?”他的语气里含着些许担忧。

    躬了躬身,多元应道:“殿下和谢大人还未归来,想来是被这大雨困住了。”

    阿临也点头附和道:“对,他们应该是被雨困住了,这会应该在哪里避雨。”顿了顿,他又忍不住感慨道:“不过谢将军说得真的很准,还真下了大雨呢。”

    “自然,我何时随口胡说过的?”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慕子凌闻声,忙转过头,恰好看见燕文灏和谢景钰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

    慕子凌见他们两人多多少少都是淋了雨的,身上湿的十分厉害,衣摆都有水滴不停滴落,眉头便又皱的更深了些,他转回头对多元吩咐道:“快些去命人备好洗浴室,让殿下和将军先去换洗一番。”之后,他又对阿临说道:“你去拿两条干净的巾布来。”

    “是。”多元和阿临连忙应声。

    阿临和多元领命退下之后,慕子凌便缓步朝着燕文灏走去,他出言问道:“怎么不避一避雨再回来?”

    “别皱眉。”抬手点了点他的眉间,将其揉开后,燕文灏又笑道:“我答应了你,午时前会回来的。”何况只是淋点雨罢了。

    闻言,慕子凌抬起头来,在对上燕文灏那双温柔的眼眸时,心里却猛地一甜,忍了又忍,眼里到底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极其满足的笑意。

    他们就这么互相对视的,眼里只剩下彼此。

    眼瞧着自己眼前的两人差一点就要吻上样子,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谢景钰终于是没忍住,刻意发出了一声轻咳,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

    抓着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谢景钰笑呵呵的,出言调侃道:“我虽然很高兴见到你们如今这般恩爱的模样,但是请念在我现下仍是孤家寡人的情况下,若是要亲热,也待回了屋内,屏退了众人后,再亲热可好?”

    “……”

    被谢景钰这番直白的话闹了个大红脸,慕子凌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羞涩,随后便低下了头,他到底还是脸皮薄的,被这么挪揄,还是会不习惯。

    至于燕文灏,他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的,他听了话,就仅仅是抬眸看了谢景钰一眼,淡声说道:“若是觉得会受了刺激,你可以选择闭眼或者离开。”

    耸了耸肩,谢景钰仍旧笑眯眯的,他无奈道:“行,你们继续,我转身便是了。”

    当然,他们到底是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在谢景钰的话音落下后,阿临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两条干净的巾布。

    拿了一条给燕文灏,又拿了一条给谢景钰,慕子凌说道:“先擦一擦头发吧,待多元备好了热水,你们就快去洗一洗,我去让厨房熬点姜汤,勿要着凉了。”

    “好。”弯了弯嘴角,燕文灏含笑点了点头,眼中的愉悦和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洗漱之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燕文灏和谢景钰才重新回了正厅。

    看他们过来,慕子凌就给燕文灏递了一碗姜汤,又示意阿临给谢景钰端去一碗。

    扭头瞧了瞧谢景钰,阿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便瞪了他一眼,又鼓了鼓腮帮子,但到底还是乖乖地给谢景钰送了过去。

    待他们喝过了姜汤,慕子凌就出声问道:“你们方才出去,可都探听到什么?”

    对他笑了笑,燕文灏抓起他的手,温声道:“不急,我们先用午膳,等用过了午膳,再到书房详谈。”说着,他就让多元示意下人们送上餐点。

    由于还在病中,慕子凌其实并没有多少胃口,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却听见谢景钰也笑着插话道:“先用膳吧,此事说来话长,也不急于一时。”

    如此,慕子凌只得点了头。

    午膳的膳食都是些清淡的菜色,是迎着慕子凌的口味来的,又是燕文灏特地请来苏州的名厨做的,因着这份心意,虽然慕子凌的胃口不太好,但到底也勉强吃了一碗饭下去。

    用过了午膳,慕子凌和燕文灏、谢景钰三人便一起去了书房,到了书房,燕文灏又吩咐阿临送上茶水和茶点,之后便打发他和多元一道,站在门口候着。

    书房内。

    坐下之后,慕子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可探听到了什么?”

    看了一眼慕子凌,谢景钰敛起了平时嬉笑的模样,他坐在一旁,神情认真且严肃无比,脑海中的思绪翻涌,思索着该从何所起。

    沉吟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方才,我和师弟去街上走了一圈,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实在是过于震惊。”

    慕子凌闻言,不禁皱眉追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扭头看向他,燕文灏接过话来,他问道:“谦和可还记得,我们刚刚入城时,在途经的街道上,已经见了不少的外族人?”

    慕子凌点了点头,应道:“记得,他们走在苏州城里,却犹如行在匈奴地界一样,形式作风,没有丝毫拘谨可言。”

    燕文灏的脸色阴沉,神情冰冷,语气里也含着深深的寒气:“我和景钰本以为,这苏州城里,即便是有匈奴人走动,也应该只是一些商贾,那石步原和江南官员还不至于敢胆大包天至此,然而方才我和景钰出去走了一趟,在茶楼时,却撞见到了一名匈奴的将领,后又看他竟也大摇大摆地在城里出现,衙役对他们都是笑脸相迎,显然认识,他们甚至还有专门的府邸!”

    “匈奴自从多年前大败在小舅和外公手下后,便俯首称臣,承诺年年进贡,几年前,我在宫里曾经偶然见过他一次,他的长相没有丝毫变化,我记得十分真切,后来,我让暗一去查过此人,知道他在匈奴的官阶虽然不高,手上确实是握着兵权的,是匈奴四皇子赫连宣阵营之人。”

    “赫连宣?”

    忽然想起了先前父亲同他分析过的局势,慕子凌有些恍惚,他回了神后,就出言道:“倘若是如此的话,我们便可以知道,为何石步原会越来越着急,甚至一改之前的作风,不惜冒险了。”

    燕文灏偏头看他,眼里有不解,他道:“谦和可是想到了什么?”

    “你且说说看。”谢景钰也扭头看向他,眼里同样有疑惑。

    看了他们一眼,慕子凌斟酌了一会话语,沉声道:“我爹曾经与我分析过,如今匈奴老单于年迈,已过花甲之年,又病的甚重,就靠一贴一贴的药吊着一口气,他膝下共有六名皇子,其中又以五皇子赫连靖和三皇子赫连陌最为受宠,各自都得了不少臣子的支持,是最有望成为下任单于之人选。”

    “四皇子赫连宣虽然才华和武学都较为出众,也小有人支持,但他本就不太受宠。他的母亲是中原人,老单于本是喜欢她的,但她性子太烈,屡次拂了老单于的好意,又不让他近身,时间久了,老单于便也不再喜欢她,而与他相反,赫连靖和赫连陌两人的母亲,后面却纷纷成了老单于的宠妃,很是受宠,因此,赫连宣若是想要当上单于,没有任何优势。”

    听完了这番话,燕文灏又自己稍稍一想,立即就明白了过来,他沉默了片刻,道:“依你所言,此时赫连宣阵营之人会出现在苏州城,就是证实了他便是石步原幕后勾结之人?”

    慕子凌应道:“他确实是最有可能之人。”

    燕文灏紧抿着唇瓣,又仔细思索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道:“如此的话,确实是能解释石步原此番突然大胆起来的原因了。”

    “按照石步原一向步步谨慎的性格,他勾结匈奴的这番行为,应该是已经在暗中进行了很长的时间,只是我们都未曾发觉,是他近来这段时间动作突然越来越着急,又疏忽了,让人把折子送上了京城,我们才知晓的。”

    食指轻敲了几下桌面,燕文灏沉吟了一会,淡声继续道:“如今想来,石步原动作之大,又不惜被父皇发现的原因,大概是赫连宣着急了,因为到了今时今日,老单于真的已是时日无多,下一任单于人选即将公布。”

    “赫连宣是想要借助石步原,搅浑了中原,扰乱了朝纲,让他能趁机联合其他外族,剑指中原,意图立下一个极大的功劳,让匈奴臣子对他心服,让老单于满意,并且让位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917|

    这一番分析下来,燕文灏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他豁然起身,道:“我这便书信一封,送回去京里给父皇,让父皇差人去探听虚实。”

    谢景钰摇了摇折扇,说道:“既然慕大人已然同子凌提过,想来是不会有假的,只是我们如今不知匈奴的情况如何,若是能够清楚,我们也能想出个法子,从他们内部着手,先断了赫连宣的路,这样一来,石步原便好解决了。”

    偏头看向慕子凌,燕文灏想了想,问道:“谦和,这番话,岳父他是何时对你提起的?”

    在无外人时,燕文灏就会唤慕纪彦为岳父,刚开始时,慕子凌还会觉得不妥,让他不要如此叫唤,但后来听得多了,久了,便渐渐习惯,也就任由他了。

    故而此时,慕子凌对他这个‘岳父’的称呼,没有一点反应,而是认真思索了起来。

    而谢景钰虽然觉得惊讶,但也仅仅只是诧异了一下,很快便敛下神色,回到了这会儿的正事上。

    仔细回想自己和父亲谈论的时间,过了一会,慕子凌的神色忽然一变,变得有些怔然起来——

    他记起来了,那一日,恰巧正是他中了徐梓棋让王奇下在香炉中的毒,险些身亡的那日……而便是那日的午后,他与父亲在书房谈论时,聊起了朝政,父亲就和他提起的。

    燕文灏的视线一直目不转睛地落在慕子凌身上,这会儿,他看着慕子凌迟迟没有回答自己,又突然变得有些失神的模样,不由蹙了蹙眉,他抬手轻拍了一下慕子凌的手背,温声唤道:“谦和,怎么了?”

    稍时,反应过来后,慕子凌便摇了摇头,又朝燕文灏笑了笑,随即他就开口说了一个日子。

    那一日,到底是他重生之日,总是会多有感慨的。

    只是,慕子凌虽然已经尽力掩下了自己情绪上的变化,让语气显得轻描淡写、平淡无波一些,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神情变幻,还是让燕文灏看到了。

    听了慕子凌脱口说出来的日子,燕文灏便想起先前他让谢景钰调查慕子凌时得知那些事情,联想起那一日慕子凌发生了何事,又受了什么罪,心里不禁泛起丝丝疼意,他定定地看着慕子凌,眼神越发柔和不已,お稥冂第把慕子凌的手包进自己的手心中,他轻声道:“都过去了的,谦和,我在。”

    抬头看了一眼燕文灏,慕子凌微微怔了一下,回了神后,便微笑着点头道:“嗯,我知道。”

    他知道燕文灏是想岔了,误会了他方才所思之事,但他也不能解释,毕竟他所想之事,实在是怪力乱神,到底是不能同任何人说的。

    燕文灏安静地注视了慕子凌许久,看着他确实不是说假话敷衍自己的样子,而是真的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抬手准备试了试慕子凌额头的温度,同时又开口问道:“谦和可会觉得累了?”

    把他的手拿下,慕子凌笑笑的说道:“放心吧,我只是染了点风寒,刚才喝了一贴药下去,身子已然舒爽了许多,已经不烧了。”

    停了一会,他又推了推燕文灏,继续道:“你且去写信吧,无论如何,还是要将此事尽快禀报陛下,我们到底是找到了一点方向的,倘若能够免去一场战事,对百姓而言就是好的,狼烟起,受苦的,总是百姓。”

    “好。”

    应了一声,接着又看了慕子凌一会,燕文灏才颔首,而后走至书桌前,磨了墨,提笔写下书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一边,总督府衙。

    水榭之中,满是喧嚣,虽然此时还未入夜,但已经围坐着不少人,觥筹交错之间,空气中散发着酒气与甜腻的香气,琴声悠扬,几个相貌出众的歌妓正陪着酒,她们的嬉笑之间,让此处的聚会,染上了些靡靡之色。

    如今已是入了秋,又正下着倾盆大雨,温度有些低了,但这些陪酒歌妓的衣着,还是单薄且清透,偶尔一阵清风吹拂而来,还能清楚看见那白皙、犹如凝脂的肌肤,若隐若现之间,引人垂涎。

    众人与歌妓嬉闹了一阵,酒过半酣,这时,坐在右侧的一名中年圆胖男子忽然出声道:“如今钦差的仪仗已经到了扬州,虽然由于前几日的大雨,泥石堵了去路,他们会在扬州停上几日,但不管如何,至多五六日,钦差的仪仗必会来到苏州。”

    正说着话,却见倚在他怀中的歌妓端起了一杯酒,递到了他的唇瓣,又巧笑颜兮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红晕,这中年男子见了,终是有些心神荡漾,停下话语,只见他笑了笑,就依着怀中歌妓的手饮下了酒,而后低头顺势亲了歌妓一口,又忍不住摸了一把她丰盈的胸脯。

    “大人。”歌妓轻咬着唇瓣,双颊绯红地笑着,而后又抬手在中年男子的胸口点了点,随即靠了上去,软软地倚在他的怀中。

    眼前这一幕,让坐在上座的石步原突然就笑了起来,石步原虽然已是五十几岁的人了,但保养得当,这会看起来,并不会太过显老,又是精神奕奕的。

    放下手中的酒杯,石步原眯了眯眼,笑道:“徐大人可是担心钦差入了苏州后,见了城中的情景,会治你叛国通敌的罪?”

    他口中的徐大人,便是先前说话的中年男子,名唤徐达,是这苏州的知府。

    石步原的话,让在座的几个大臣一齐哄笑了起来。

    轻轻摇晃着酒杯,靠左侧的一名身着浅色衣袍的男子笑道:“哈哈,徐大人你未免也太过胆小了些吧,钦差要来便来,我们怕他作甚?”

    男子的话,自然是得了其他几名官员的附和。

    徐达听了大家的哄笑,不由憋红了一张脸,他收回了落在怀中歌妓的视线,忙不迭赔笑着说道:“并非是如此,下官只是不想到了这最后几步,却还被人坏了计划,那便得不偿失了不是。”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滴,徐达献媚地笑着,他继续道:“依着此时苏州城里的模样,是万万不能让钦差看见的,倘若要临时迁走那些异族人,至少也要半月的时间,这短短的几日,是根本无法做到,石大人,不知您可是有什么妙招,能阻止钦差的脚步,让他们在扬州多停留几日,好让我们能有足够的时日来准备?”

    示意怀中的歌妓再往自己的酒杯中倒满酒,石步原闻言,神色淡淡,并未起任何波澜,他端起斟满的酒杯喂到一旁一个侍童的口中,看着他呛得难受不已的模样,便笑了起来,然后才转过头看向徐达,不紧不慢地,慢条斯理道:“既然是担心钦差的到来会影响我们,那么就只要让他再无法到来便是了,如此简单的道理,徐大人也想不通?”

    听出了石步原话里的冷意,徐达额上的汗滴越来越多,他抖了抖脸上的肥肉,担忧道:“但若是钦差在江南地界出了事,恐怕陛下那里……何况,没了这个钦差,还会有第二个钦差的,倒不如做一场戏,像以往那般,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徐达的话,让原本哄笑的几个官员敛起笑容,也都纷纷沉思了起来,他们仔细思考了一会,也觉得有理,便开口道:“大人,这徐大人所言,也并无道理,陛下面上虽然是让钦差‘代天出巡’,替他走遍各地,体察民情,但实际上,陛下是有意派了钦差下江南,要查我们的。只怪那日,下官无能,让那送奏折之人得以侥幸逃走,才会惹出此事。”

    石步原闻言,老神常在的,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抬手示意琴师停下奏乐,又微微笑了笑,他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浅色衣袍男子,淡淡道:“此事你已受了惩罚,就不必再提,至于徐大人说的糊弄钦差之事,我且问问你们,你们可知此行来的钦差,是何人?”

    互相对视了一眼,徐达试探着说道:“刑部尚书,姜溪?”

    “是他。”

    推开怀中的歌妓,石步原站起了身,他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官员,又偏头看着外头的朦朦胧胧的雨帘,沉下脸,冷声道:“你们可知,姜溪此人,与慕纪彦一般,最是难缠,他虽不似慕纪彦那般刚正不阿,件件都循着规矩办事,但也是忠心耿耿,又善于观察之人,你们可是以为,他跟以往的那些官员一样,只需随随便便塞些银两,许诺些好处,就能打发走的?”

    “这……”徐达汗津津的,不敢说话了,他原先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

    转回了头,石步原寒声道:“倘若让姜溪一行人顺利入了苏州城,他定会一五一十地把事情查个清楚,与其还要麻烦把异族人迁走,还不如在来苏州的路上,便直接派人解决了他,再做成意外死亡的假象,陛下那里纵然是会怀疑,但也需要时间再派人过来,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用去一个多月乃至两个月,而这段时日,已经足够四皇子完成计划了。”

    如今赫连宣已然成功劝说了吐蕃,女真等四国联合出兵,分别攻入大燕几个边疆要领,再过两个月,边塞之地必会有战事传来。

    大燕这十三年来一直和平安定,从未有过真正的战事,真正能浴血奋战在前线的将领已经不多,大多数都是安然养在京城,过着富态,安定的生活,想来是连军中要如何生活,都忘了干净,根本不可能抵抗外敌。

    在石步原看来,这场战事一旦打响,不出半年,他定能皇袍加身,坐拥天下,享用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看着石步原忽然笑起来的模样,水榭中的几名官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对视了一眼,最终徐达被推了出来,小心翼翼唤道:“大人,大人?”

    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了神,石步原压下心头的迫不及待,冷声吩咐道:“尽快派人行动吧,我记得从扬州到苏州途中要经过一处山谷,便在那里行动吧,成事后,让他们把谷上的山石推下,做成意外的模样。”顿了顿,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徐达,对他说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徐达闻言,胖乎乎的身子一抖,垂下脑袋,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的痕迹,片刻后,方才恭敬应道:“是,下官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扬州城。

    扬州和苏州相距的虽然不远,但到底与苏州城有些不同,苏州是古韵之城,是文人骚客笔下的最爱描绘之地,尽管也算繁华热闹,但是仍旧是无法与扬州相比的。

    扬州所处的地理位置优渥,临靠运河,海运便利,码头众多,是盐商盛产之地,商贸发达堪比京城,一旦入了夜后,便更是热闹无比,白日里关门闭客的青楼妓院便会开门迎客,里头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江南女子,温婉而柔美,多得是慕名而来的客人。

    姜溪一行人已经在扬州呆了七日,这一日,他们好不容易得了消息,说是通往苏州的官道通了。听了消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板着脸的姜溪,才稍稍露出了一点笑容。

    扬州知府唐庄一听属下来告知,说是去往苏州的官道通了,便猜到在扬州停留了七日的姜溪定会立即启程前往苏州,于是就马上修书一封,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给石步原,而他自己则在想要怎么拖住姜溪,认真地想了一会,忽然,他的嘴角一勾,又理了理衣袍,然后就转身亲自赶往了驿站。

    他想出法子来了。

    第2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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