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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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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皇子难伺候 作者:朽木刁也

    第32节

    慕子凌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燕文灏抱得很紧,几乎完全不能动弹。

    稍微拧了拧眉,慕子凌抬起头来,他看了看依旧还在沉睡的燕文灏,又看到了他眼底浓重的青影,到底还是不舍地吵醒了他,所以就忍着不舒服,一动不动地靠在燕文灏怀里。

    不过燕文灏并未再多睡多久,很快,他就睁开了眼,清醒了过来。

    过了一夜,此时,燕文灏已然恢复成了往日一贯温和、温柔的模样,再不见昨日的哀伤、愤恨和狠辣至极。

    松开了环抱着慕子凌的手,燕文灏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像平时一样轻轻吻了吻慕子凌的额头,温柔道:“该起身了。”

    仔细地看了看燕文灏,在他要起身时,慕子凌便抓住了他的手,蹙眉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对吗?”

    虽然经过了一夜,燕文灏已经冷静下来,也把那份恨意重新放入心底,恢复成跟往日一般无二了,但他略显红肿的双眼,却根本无法隐藏,慕子凌还是注意到了。

    怔了一下,燕文灏轻摇了下头,他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没有发生什么,谦和你无需担心。”他不想让慕子凌再为自己担心了。

    听了话,慕子凌本就皱着的眉头又皱的深了些,心下也有了担心,他张口要说什么,但话刚到嘴边,还未出口,就被燕文灏突然俯身下来用唇堵住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傻乎乎地瞪圆眼睛,待反应过来后,连耳根都渐渐红了。

    “……”

    一个既霸道又充满柔情的亲吻完毕后,燕文灏的双眸带笑,又抬起手摸了摸慕子凌的脸颊,轻笑道:“如此,还觉得我有事吗?”

    “……”

    慕子凌有些怔怔地看着他,显然是还未从那骤然的亲吻中回过神来。

    勾了勾唇角,燕文灏又伸手点了点慕子凌的鼻尖,然后后退一步,直起腰来说道:“那些香灰,昨夜裴御医已经检查出结果了,我还让他检查了一物,用过早膳后,我们便去书房细说。”

    闻言,慕子凌立即就回了神,他没有直接追问,而是点了头,然后听话地从床上起来了。

    下了床,慕子凌正要去拿放在一旁的衣袍,燕文灏却先了他一步,拿起了那身衣裳,眼底淌着一抹淡淡的温柔,脸上也有笑容,又细细替他穿戴了起来。

    慕子凌看着眼前专注为自己整理衣裳的人,心里觉得很暖,又很甜。

    待把两人的衣襟都整理整齐后,燕文灏便出声唤来侯在外头的婢女,示意她们进来送上洗漱的用具,之后又牵着慕子凌来到铜镜前坐下,任由两名女婢替他们束发,戴上玉冠。

    燕文灏今日还需入宫,故而穿的是一身玄色的皇子服,而慕子凌,则是一身月白色的广袖常服,虽然没有配有任何夸张的饰物,却仍旧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两人都是俊美无双的人,这么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璧人一般,着实般配无比。

    燕文灏看着铜镜里映照出来的自己和慕子凌,不禁勾着唇,满意地笑了起来。

    安静地看了一会,燕文灏便转过头,吩咐一旁的多元可以送上早膳了,说完他又转回了头,继续盯着铜镜里的画面,眼里的满足和笑意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一旁的慕子凌却没有多少心思,他心里还有担心,他偏过头,目不转睛地注视了燕文灏好半晌,欲言又止,眉宇间夹着深深的忧虑——

    燕文灏越是不愿意告诉他昨夜发生了何事,就越是证明了昨夜确实有事情发生,他极少看见燕文灏脆弱的一面,但昨夜,燕文灏却落泪了,必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很担心燕文灏。

    慕子凌抿了抿唇,稍时又垂下了眼眸,他想,或许该去向谢景钰打探一下的,昨夜,谢景钰在。

    恰在这时,多元领着几名端着托盘的婢女过来了。

    多元看着自家的两位主子般配的模样,不由捂嘴笑了笑,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他们还是不动的样子,便抬手示意婢女先将早膳摆上桌,而后自己走到他们的身后,躬了躬身,提醒道:“殿下,早膳备好了。”

    燕文灏“嗯”了一声,随后就牵着慕子凌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燕文灏和慕子凌都不是喜欢铺张浪费的人,因此早膳很是简单,又是按照慕子凌的口味来的,显得很是朴素清淡,不过他们都吃的津津有味。

    用膳时,燕文灏总会亲自替慕子凌布菜,看到慕子凌一点一点把自己夹的菜都吃完,他会笑得十分满足。

    用过了早膳,燕文灏简单的询问了福全秦毅和杨翊在府里住的如何,在得到答案以后,他便轻点了一下头,又叮嘱福全好生招待他们,就和慕子凌牵着手,一道去了书房。

    书房里。

    坐下后,燕文灏就将昨夜裴御医同他说的话,又全部说了一遍给慕子凌听。

    听完了话,慕子凌不禁握紧了燕文灏的手,而后又转头看向燕文灏,神情凝重,担忧无比道:“文灏,父亲他可是已经中毒了?”

    将他抱进怀里安抚了半晌,燕文灏又亲了亲他的发顶,柔声道:“无需担心,谦和难道忘了,外公他也送了一名御医进去照看着岳父的,倘若你还不放心,过一会就让裴御医陪你走一趟,替岳父仔细检查一下可好?”

    慕子凌应了一声,又点了点头,他靠在燕文灏怀中,眼神却越来越冷。

    待慕子凌的情绪缓了下来,燕文灏就问道:“谦和,你可知道,岳父与谁结过仇,而慕府里,又有何人想置他与死地?”

    闻言,慕子凌垂下了眼眸,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徐梓琪,但他始终想不明白原因,又不能说出上一世之事,于是想了又想,到底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看出了慕子凌的犹豫,燕文灏自然地就猜到了人,他抓起慕子凌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轻声道:“徐梓琪,我已经让暗二去查了,你再想想,除了她之外,可还有其他人?”

    “父亲素来端正,对任何事都秉公办理,从不徇私,我从来不曾听闻过他与谁结怨……”说到这里,慕子凌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过了片刻,他拧眉道:“确实有一件事,但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从燕文灏的怀里退了出来,慕子凌抬头看他,开口问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陛下断过一起私盐贪污案?”

    那起私盐贪污案是燕帝登基后办的第一起大案,牵涉官员甚广,以安国公为首的三位异性王公全部牵连在内,燕帝为了威震朝纲,查清案件后,手段狠辣,丝毫不留情,将几个主犯全部判了满门抄斩,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曾放过,当年的午门之外,血流成河,几百人全部被处斩在那里。

    这起案件到了如今都还是让朝廷官员谈之色变的,燕文灏自然也知道,二十年前他虽然还未出世,但后来也曾经听闻过。

    燕文灏没有看过卷宗,虽然听闻过却没有了解地很清楚,于是不解道:“这起案子,与岳父又有何关联?”

    “这起案子,当年就是父亲负责侦办的。”慕子凌告诉他:“当年陛下登基之后,安国公等人却仗着自己是老臣,又有功绩,大肆贪污受贿,又勾结朝臣,目无王法,手里还握着部分权利……而陛下由于手里没有证据,便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为了整顿朝野,肃清朝纲,陛下知道他们一直与江南盐帮暗中勾结,贩卖私盐,中饱私囊,便准备从私盐案着手,派了父亲去江南查案收集证据。父亲受命,确实拿了证据回来,陛下才有了理由,顺理成章地处置了三公,收回了他们手中的权利,又将朝中上下彻底地整顿了一番。”

    说完之后,慕子凌又静默了一会,然后不解道:“但是当年,陛下已经判了他们满门抄斩,上下都不曾留下一个活口,而其他牵涉在其中的官员,亦被判了流放……他们会时隔这么多年,再来向父亲寻仇吗?”

    燕文灏思索了片刻,道:“无论如何,总算是条线索,我会让暗四去查清楚的。”顿了顿,他又道:“今日你去探望岳父时,再问一问岳父,看看是否还其他人。”

    “好。”

    点头应了一声,随即慕子凌又偏头往外,看了看时辰,提醒道:“辰时已经过半,文灏你该入宫了。”

    燕文灏闻言,也转头看了一眼外头,收回视线后,他又倾过身,抱了抱慕子凌,然后低下头,跟慕子凌交换了一个既温柔又缱绻的亲吻,一吻完毕,他才站起身,温声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微微颔首,慕子凌扬起嘴角,对燕文灏笑了笑,只是他虽然笑着,但眉宇间还是有一抹藏不住的忧虑,挥之不去。

    皇宫。

    进了宫之后,燕文灏并未先去乾行宫看望燕帝,而是径直去了贤妃住处,准备去给贤妃请安。

    恰好今日,燕文瑾也来给贤妃请安,这会儿还在贤妃的寝宫里没有离去,他听到小太监来禀报说燕文灏来了,登时面上一喜,立即就站了起来,点心也不吃了,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这孩子。”看了一眼燕文瑾兴奋不已的模样,贤妃轻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起了身,缓步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贤妃就看见兄弟两人一起走了过来,而自家那个傻儿子还指手脚并用的,嘴巴也一直说个不停,没有一刻是空闲下来的。

    “二哥,你和二嫂终于回来了,你们快些把那位苏小姐领走吧,我都要被她烦死了,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憔悴了很多,就是她……”

    见到燕文灏以后,燕文瑾就一刻不停地抱怨着苏棋语,说话时,他又是抓耳挠腮,又是手脚并用的,满脸都是烦愁苦闷状,这两个月,他是真的被苏棋语折腾怕了。

    燕文灏从头到尾都嘴角含笑着听着,若是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侧过头,挑眉看一眼燕文瑾,简单地应上一声。

    燕文瑾:“……”

    虽然有回应,但还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再一次点了头后,燕文灏就觉察到了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了头,在看见不远处站在殿门外,目光慈爱地看着自己的贤妃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稍时,又把脚下的步伐迈得大了些。

    快步走到贤妃面前,燕文灏朝她认真地行了个礼,随即轻声说道:“母妃,我回来了。”

    “好孩子,回来便好。”慈爱地笑了笑,贤妃语气温柔道:“来,进来再说吧,刚好我做了些点心,还是热的。”说着,她又转头,吩咐了宫女去送来茶水。

    进了正殿的门,燕文瑾总算是闭上了一直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嘴巴,找了位置坐下以后,再次拿着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跟燕文瑾后面,燕文灏也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就有一名宫女送上了茶水,看她放下以后,贤妃就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之后她又对身旁伺候的宫女轻声叮嘱了几句。

    “奴婢知道了。”

    那宫女恭恭敬敬地应了声,随后又向燕文灏和燕文瑾行了礼,便领着屋里的其他内侍,脚步极清地退了出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贤妃才关心问道:“江南之行,可还顺利?你与子凌,可都还好,可有受伤?”

    她知道燕文灏他们是去的江南,而非是城外的护国寺。

    淡淡地笑了笑,燕文灏耐心回答道:“此行非常顺利,我和谦和都很好,并未受伤。”

    燕文瑾的嘴里塞着半块枣糕,他听了话,就含糊不清地说道:“看吧,我就说二哥和二嫂没有事的,母妃你还不信。”

    贤妃睨了一眼燕文瑾,燕文瑾看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又傻笑了两声,接着就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吃起了糕点,乖的不行。

    见状,贤妃无奈一笑,然后转回头,仔细注视起了燕文灏,半晌过后,她轻蹙起了眉,心疼道:“到底还是瘦了。”

    又打量了一会,她疼惜道:“你的病本就才刚好不久,这么辛苦一个来回,身子该又要难受了,你老实说,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了?”

    “我真的无事,母妃你无需担心。”为了让贤妃安心,燕文灏又补充道:“昨夜,我已经让裴御医来替我检查过了,没有任何事,好好的。”

    闻言,贤妃才总算是真的放心了。

    饮了一杯茶水,吃了一小块点心,燕文灏思索了片刻,就将自己此行的目的问了出来:“母妃,近来宫里的可还好?德贵妃那里,可有动作?”他知道,若是要打探宫里发生的事,再没有来找贤妃合适了。

    贤妃这些年来虽然深居简出,一心理佛,但对宫里发生之事,仍旧了解非常,归根究底,她是一个母亲,尽管她和燕文瑾都无心权利,也不会去争抢,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所以终究是要清楚一些事的,唯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地了自己的孩子。

    贤妃早已猜到他的来意,此时闻言,便敛起了笑意,斟酌了一下,缓声娓娓说道:“陛下生病后,德贵妃便请旨去了乾行宫照顾陛下,这些日子以来,倒是鲜少露面,这些事,你应该也清楚,但还有一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贤妃告诉他:“几日之前,宫里闹了贼,几个妃嫔的宫里都丢了珍宝,还有一名太监被杀,吕熙因此挨了五十军棍,又被降了职,如今担任禁卫统领的,是何旭。”

    燕文灏皱眉问道:“这个何旭,可是原禁卫军副统领?”

    “就是他。”燕文瑾点了点头,神色难得凝重起来,“他是三皇兄一手提拔起的人,如今父皇病重,时常昏迷不醒,此时禁卫军又被三皇兄的人把持着,若是他野心膨胀,想要做些什么,就实在太容易了。”

    闻言,燕文灏的眼神一凛,神态说不出的冰冷威严,他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而后抬头去看燕文瑾,问道:“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御医又是怎么说的?”

    燕文瑾回答道:“父皇病的突然,病情也十分严重,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都是处在昏睡中的,一日之内,仅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但清醒时也难受地很,至于御医们,根本就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燕文瑾停了停,接着又愤怒不已道:“他们十几个人谈论半晌居然也找不出原因所在,最后只能战战兢兢地丢下一个心病的结论,如今试了不少方子,但都没有任何起色,不过好在也没有再继续恶化。”

    燕帝一向都很疼爱燕文瑾,故而,燕文瑾也对燕帝的感情极深,燕帝病重,他很是担心。

    听了话,燕文灏点了一下头,之后他又询问了贤妃一些问题,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便站起身,提出告辞,打算去乾行宫了。

    见燕文灏要离开了,贤妃心里担心,便又嘱咐他道:“德贵妃此时会在乾行宫,你过去,定会碰见她,千万要多加小心。”

    燕文灏颔首道:“我知道的。”

    “……文灏。”

    忽然出声叫住了燕文灏,贤妃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她攥紧手中的绣帕,迎着燕文灏平静的双眸,欲言又止了许久,才终于在燕文瑾疑惑的目光下,慢声开了口:“……你的小舅,他可还好?他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了吗?”

    看了一眼贤妃的模样,燕文灏轻声回答道:“母妃不必担心,小舅他很好……而他的眼睛,也一定会医好的。”

    贤妃闻言,缓缓笑了笑,“这样便好,好了,你且去看陛下吧,记得有空了,就来母妃这里坐坐,陪母妃聊聊天。”

    燕文灏点了头,“我会的。”说罢,他没再停留,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5章 1019|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雪,皑皑白雪覆盖了整座皇宫,往日百花绽放的御花园,因着这场雪,花草都凋零、衰败了,唯有以往一直不起眼的梅树,枝头上的梅花开的艳丽,傲雪寒梅,矗立在这白雪之中,美不胜收,给整个满是银白的皇宫大院,缀起了一丝艳色。

    停下脚步,燕文灏仰起头,往这满园的梅树看了过去,眼里闪过一抹黯色,他知道,这些梅树,是当年父皇为了讨好他母后,特地命人千里从万梅山庄移植过来,栽种在御花园的。

    如今一晃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当年的人和事,早已是物是人非,再也寻不回了,唯有这些树木,还在原地,无论沧海桑田,从来不会改变。

    收回自己的视线,燕文灏面上挂着一抹担忧,重新迈开步子,朝着乾行宫走去,他的步伐不快不慢,但路程一共就那么长,不一会,便到了。

    行至乾行宫外,燕文灏便注意到了看守在殿门两旁的侍卫都换了新面孔,而原来的那些人,却不见了踪影,不知调去了哪里。

    示意了守在外头的小太监进去禀报,燕文灏便低下了头,安静地等候起来,只是他低下头后,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微笑,心里亦是冷笑不已。

    呵,他们倒真是心急!

    昨日燕文灏和慕子凌回京时,德贵妃便已经收到了消息,也料到燕文灏定会入宫来探望燕帝,早已做了准备,故而此时听了小太监进来禀报,完全没有阻拦,点头道:“去请殿下进来。”

    说完,她又转头看了看躺在龙床上,沉睡不醒的燕帝,看着他变得憔悴的容颜,稍稍敛起了嘴边的笑意,面上多了几分苦涩和不忍,但仅仅只出现了一瞬间,就再也寻不到了,她恢复了笑,又抬手抚了抚鬓角,随后便站起了身,缓步朝外走去。

    外头,得到准许,燕文灏一踏入乾行宫,一抬头,便看到了掀开珠帘走出来的德贵妃。

    德贵妃今日穿了一身浅色的常服,面上只是略微施了一些粉黛,比起往日,倒是干净淡雅得多,但美艳依旧不减,她见了燕文灏,便朝着燕文灏笑了笑,柔声说道:“陛下身子有些不适,刚刚服了药,如今才睡下,二皇子进去时,请将脚步放轻些,勿要吵醒了陛下。”

    燕文灏看了一眼德贵妃,想起了昨夜绿意的话,心里本来压下的恨意又重新翻涌了起来,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捏的很紧,几乎毫无血色,但是在表面上,却仍是没有表露出分毫来。

    “我知道。”

    燕文灏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又简单地应了一声,之后便没再说话,直接越过了她,然后放缓脚步,掀开珠帘走进了里间。

    转过屏风后,燕文灏就闻到了一股药味扑面而来,看见他,在里头伺候的几个小太监连忙停下手里动作,躬身行了礼。

    “你们下去吧。”摆了摆手,燕文灏示意他们全部退下,见状,几个小太监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又往后面跟上来的德贵妃看了看,看她颔首同意后,这才垂首,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背对着德贵妃,燕文灏站在床前,安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燕帝,在看到燕帝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他的眼神一闪,随即淡声说道:“这里有我看着便行了,德贵妃你也一并出去吧。”

    闻言,德贵妃面上划过一丝冷意,片刻后,便重新笑了起来,她又看了一眼沉睡着的燕帝,才柔声道:“好,本宫就在偏殿,还请殿下要离开时,遣人来唤本宫一声。”

    燕文灏‘嗯’了一声。

    待德贵妃的脚步声消失后,燕文灏就上前了一步,他走至龙床前,蹲下身,对床上沉睡的燕帝小声道:“她离开了。”

    听了这话,燕帝的眼皮又动了一下,片刻过后,便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眼神清明、冷冽,哪里是昏睡不醒的人。

    看着睁开眼的燕帝,燕文灏依旧平静非常,没有丝毫惊讶,他心里本来就隐约有猜测,如今见了,果然是如此的。

    燕帝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神也有些不济,但到底是清醒的,根本不到人事不省的地步,病情也并非严重到了不能处理政事——

    显然,他是故意的。

    撑着手肘,燕帝坐了起来,燕文灏见了,便拿起一旁的大迎枕给他垫在背后,让他能坐的舒服一些。

    坐好之后,燕帝就转头看了看燕文灏,见他丝毫没有惊诧,便问他道:“你可是早已猜到了?”

    燕文灏的神情很淡,听到问话,也没有隐瞒,慢声回答道:“本来也没有发觉,是到了后面,才突然想到的。”区区一个德贵妃,又怎么能奈何的了他父皇呢!

    赞许地看了一眼燕文灏,燕帝的声音很淡,语气里,似有一些感慨:“你果然是最像朕的皇子。”

    闻言,燕文灏垂下眼眸,轻哼了一声,又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谁说不是呢。

    看着燕文灏的态度,燕帝面上闪过一丝恼意,他刚想发作,却又猛地想起了云景盲了的双眼,还有那日云景对他声声字字的质问,终究是又泄了气一般,什么都发作不出来了。

    冷静了片刻,燕帝又恢复了帝王冷硬的模样,他问道:“石步原之事,办的如何了?”

    听了话,燕文灏便言简意赅地把江南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道:“如今姜大人还留在江南,处理后续之事。”

    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燕帝赞扬道:“你做得很好。”

    得了这句赞扬,燕文灏仅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丝毫没有喜悦,连眼睛里也没有起一点波澜。

    之后两人再无话语,彼此沉默了下来。

    找了个椅子坐下,燕文灏沉吟了一会,就抬头看向燕帝,眼神无波无澜,他开口问道:“父皇为何这么做?”他还想印证自己的另一个猜测。

    本就没有准备隐瞒,闻言,燕帝的表情不变,他偏头看了看燕文灏,语气阴冷道:“朕要借此,除去周家一脉,他们的野心已经膨胀到竟敢染指朕的江山了,还有朕的好皇儿,也长大了,想要取代朕,坐拥这天下了!”

    石步原之所以能够以一人之力,掌控整个江南,背后所靠之人,除了匈奴人,还有周家,只是周家所做之事十分隐秘,并未浮在面上。

    周家一脉,便是德贵妃母家族人,而如今德贵妃父亲的手里,还握有四分之一的兵权。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燕文灏没有丝毫惊讶,他垂首沉默着,手里把玩着白玉杯,不发一语。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以燕帝对权利的热衷,和越来越多疑的性子,是肯定容不下日益壮大的周家氏族的,迟早有一日一会向周家出手。

    只是这些年,由于前头有了云家作为警钟,周家倒是识趣的很,这么多年来一直隐而不发,行事很是低调,纵然德贵妃在宫里如何受宠,也都安安分分的,遇事谨慎无比,若不是这次出了石步原之事,而德贵妃又再忍不住,等不下去了,应该还能再安稳些日子的。

    说完后,燕帝见燕文灏没有说话,便挑了挑眉,笃定道:“此事,你可也都猜到了。”

    “是。”

    低着头,燕文灏讽刺一笑,他虽然很想一股脑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又去质问燕帝,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羽翼未丰,不能轻易去挑战父皇的底线。

    目光复杂地看了燕文灏许久,好半晌,燕帝才收回了视线,他发现,他到底是小看自己这个皇儿的。

    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大,聪明太多。

    又安静了一会,燕文灏先开了口,他说道:“四弟他很担心您,您的这场戏,还准备演多久?”

    “还不到时候,他们现在还有所顾虑,不敢行动。”燕帝的表情一冷,转头对燕文灏说道:“朕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抬头看他,燕文灏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神情也带上了怒意,他寒声道:“我不会允许你动外公!”

    燕文灏知道,燕帝说的,德贵妃和燕文远顾虑,是指的他外公云琛。

    燕帝的神情有些疲倦,他抬手按了按额角,皱眉道:“朕并非是要多云家做什么,朕只是想让云琛……还有云景,能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顿了顿,燕帝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寂,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安静了一会,又说了一个地名和一个名字,随后道:“这是朕派人打探到的一位大夫,医术高超,你让云琛带云景去看看吧……或许能够治好他的眼疾。”

    冷眼看着燕帝,燕文灏抿了抿唇,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是点头,同意道:“好,我会让外公和小舅离开一段时日。”

    “嗯。”

    应了一声,燕帝摆手道:“如此,你就回去吧。”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慕爱卿之事,你多费心些。”说罢,他便重新躺了下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啦╰(°▽°)╯

    ☆、第146章 1023|

    从乾行宫出来,燕文灏一抬眸,便看见燕文远带着封言和一个小太监,形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显然,燕文远也看见了他。

    挑眉看了燕文远一眼,燕文灏便干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安静地等着燕文远走到自己跟前。

    看着站在乾行宫外的燕文灏,燕文远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当他走到燕文灏跟前时,嘴角便又挂上微笑,对燕文灏拱了拱手,道:“皇弟见过二皇兄。”

    微微颔首,燕文灏也回了他一声:“三皇弟”。

    燕文远笑着打量了一会燕文灏,点头含笑道:“两月不见,二皇兄的气色又好了不少,想来是这城外的山水,确实是养人的。”

    顿了顿,他又笑着往下说道:“皇弟先前偶然寻得了几件补益佳品,正适合皇兄食用,本来准备寻个日子,找人给皇兄送去的,恰巧今日在宫里遇见了皇兄,那一会皇兄回府后,便派个人,去皇弟府上取吧。”

    他说话时,笑的很真诚,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好弟弟的模样。

    此时,燕文远已经不会再像以往一样轻视燕文灏,不把燕文灏当做对手了,他已然意识到了,燕文灏是他的一大劲敌,他必须谨慎对待,因此再不会把情绪外露,全部隐藏了起来。

    “如此,便先谢过三皇弟了。

    听了话,燕文灏并未推辞,他对燕文远笑了笑,又道了谢,态度不会太显亲昵,也不会太疏离。

    燕文远摆了摆手,道:“二皇兄客气了。”停了停,他又不动声色问道:“二皇兄可是来看望父皇的,父皇可有好些了?”

    适时地拧了拧眉,燕文灏担忧道:“我已经看过父皇了,不过父皇刚喝了药,一直在昏睡中,并未醒来,看父皇的模样,应该还是老样子,病情没有多少起色,就是不知父皇到底是患了何病?”

    听到燕帝昏睡着没有醒来,燕文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他斟酌道:“御医说,父皇的病,乃是长久以来心里抑郁,一直积攒下来,而此次之所以会突然发作,是过于大悲大喜,被激发了出来,要恢复过来,还需要慢慢调理才行。”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摇头轻叹了一声,然后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大概是云景的死而复生,让父皇太过高兴了,一时大喜过望……毕竟一直以来,父皇都甚是怀念云景的。”

    他的话里藏着深意,虽然没有说一句不好的,但这话里话外,都将燕帝会突然病了的原因推到了云景身上,又刻意说了一句暧昧不已的话。

    燕文灏闻言,眼神一凛,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他很想开口讽刺回去,但他知道,这一番话,就是燕文远故意说给他听得,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和挑拨他和小舅的关系,所以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了下来。

    不欲再多待下去,燕文灏给一旁的福全做了一个暗示,福全见了,立即心领神会,他便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殿下,时辰不早了,云将军还在等您呢。”

    福全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见,燕文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时听了这话,便先一步开口道:“二皇兄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皇弟也要进去探望父皇了。”

    燕文灏‘嗯’了一声,然后就越过了他,缓缓往宫门走去,在经过封言身边时,他停下微微侧头,看了封言一会,有些若有所思。

    待到将封言脸上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后,燕文灏才收回视线,重新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

    燕文灏离开后,封言便回头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划过一抹深深地挣扎,转回头,封言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燕文远,目光闪了闪,眼中的神情,最终定格在了坚定上。

    宫门之外。

    站在马车去,燕文灏的脚步一顿,他想起方才燕帝的话,便站着思索了一会,片刻后,就偏过头,去吩咐福全回去皇子府将慕子凌接到云府。

    经过了苏州一事后,燕文灏便是时时刻刻要将慕子凌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否则他无法安心。

    此去云府,少说也要入夜才能回府,燕文灏不放心慕子凌一个人在皇子府里。

    福全闻言,笑眯眯的,恭敬应道:“老奴这就去。”

    福全虽然不知在苏州发生的事,但看着从江南回来后,两位主子变得更加恩爱了的模样,也十分欣慰,这会儿听了吩咐,立即就应了声,随后上了马,准备回去接慕子凌。

    看着福全离去后,燕文灏就也上了马车,马车朝着云府的方向行驶了过去。云府与皇宫相距得并不远,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到了云府门外。

    云府跟以往一样,门庭清冷地很,与跟它仅有一街之隔的定远将军府,天差地别。

    挥退正要上前敲门的小太监,燕文灏亲自走到门外,扣响了门,又耐心地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很快,大门便被打开了。

    云府上下,没有不认识燕文灏的,门童一见燕文灏,便连忙行礼道:“二殿下。”这门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他虽然知道燕文灏对云家上下一向非常和蔼,但见了人,还是忍不住会恐惧。

    燕文灏倒是不在意,他问道:“外公和小舅可在?”

    门童忙点了几次头,道:“在的在的,老爷和少爷都在屋里。”说完,门童就退开了一步,让燕文灏和小太监进了门。

    听了门外下人的通传,云琛和云景登时就停了棋局,起身走向门外。

    燕文灏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看见站门外的云琛和云景时,便又加快了脚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云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他抿着,面上闪过几分忐忑,脸色亦很苍白,云琛已经告诉他那日在御书房里,淮王都说了些什么话了。

    察觉到了云景的担忧和紧张,云琛转过去头看他,又轻声安慰他道:“灏儿是个讲理的人,此事错不在你,他不会怪你的。”

    云景摇了摇头,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深深地歉意和愧疚:“那是他不知道,我曾经也……喜欢过陛下。”

    云琛闻言,重重的叹了一声,说了一句‘傻孩子’,之后,他又看了看云景毫无神采的眼睛,心里一酸,别开了头。

    就这一会儿对话的功夫,燕文灏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外公,小舅。”

    开口唤了他们一声,燕文灏接着又朗声说道:“我回来了。”

    掩下了心里的难过,云琛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燕文灏,见燕文灏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眼中缓缓流出了一点笑意来,他点了点头,道:“进来说话吧。”说罢,他就率先转身回了厅里。

    云景听言,却没有动,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看向’燕文灏的方向,欲言又止的好多次。

    燕文灏正欲迈步,却见一旁的云景一动不动的,他偏过头去看云景,看清云景的神色后,心思一动,很快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沉默了片刻,燕文灏就上前握了一下云景的手,同他轻声说道:“小舅,进去吧。”

    如果说燕文灏从来不曾怪过云景,那是假的,但那个想法,仅仅是在他刚刚听到时,心里愤怒,为他母后觉得不平,一闪而过罢了,在冷静下来后,他就再也没起过那样的心思,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小舅或者母后,都是被伤害的人,又怎么能责怪。

    闻声,云景怔愣了一下。

    回了神,云景听着这一如既往的语气,心里的忐忑慢慢消散,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下来,他垂着眼眸,安静地沉吟了一会,轻声道歉道:“灏儿,对不起……”

    已然猜到了云景是因何事道歉,燕文灏摇着头,笑了笑,轻声回道:“小舅无需自责,我知道这并非是你所愿,也不是你的错。”

    “但是,我……”

    云景想把自己曾经对燕帝抱有的心思也一并说出来,再来换的燕文灏的原谅和谅解,但他刚刚说了几个字,便被云琛忽然出声打断了:“怎么还不进来了?”

    云琛是故意的,那些已经过去的事,他不想再让云景提起,伤了自己,也让唯一的孙儿,再伤心一次。

    况且,云景已然为他那时动的心付出了代价,他险些死在了战场上,尸骨无存,又十三年来未曾归家,还有那一双失明了的眼睛……这些惩罚,足够了。

    当年,他只是动了心,但言行举止之间,却从来未曾越过界,他尊重云瑶,疼爱云瑶,即便伤痕累累,到了最后,也一心只想替那心里的人守好这万里河山罢了。

    而如今,一晃已经过了十三年,当年的情和怨,都该过去了,何必再去重提。

    “来了。”

    燕文灏应了云琛一声,随后又转回头,静静地注视着云景看了许久,最终,他只是微笑着说道:“我们进去吧,小舅。”

    走了几步,他又侧身回头,对云景温声说道:“小舅,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无须再提,我知道你从未想过要伤害母后,这就足够了。”

    燕文灏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7章 1025|

    入了正厅后,三人便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情。

    云琛让一旁伺候的王总管去备好茶水送上来,然后转回头去看燕文灏,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带着笑意,温声道:“灏儿,来外公身边坐。”

    燕文灏笑着点了点头,依言走过去坐下。

    见他走过来,云琛抚着长须笑了笑,又偏过头对云景道:“云景,你也过来坐下。”

    刚才慕子凌的一番话,已经让云景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他听了话,便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了过去。

    看着云景也坐下后,云琛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些,他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长须,笑着问燕文灏道:“怎么子凌没和你一起来?”

    燕文灏回道:“我先前去了一趟宫里,出了宫就直接过来了,不过我已经让福全去接谦和过来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云琛点了一下头,而后沉默了一会,问道:“陛下他可是斋戒完了,可有见你?”他不问朝政已久,也懒得去探听朝上或者宫里的消息,所以并不知道燕帝是生病了,只以为燕帝确实是闭门沐浴斋戒了。

    闻言,燕文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转着头,往在厅里伺候的下人婢女都看了一眼,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先退下。

    见状,云琛看了看燕文灏,板起了脸,眸色也暗了下来,“可是有何事?”

    待屏退了众人之后,燕文灏便点了头,如实告诉他们道:“其实,这段日子以来,父皇并非是去沐浴斋戒,而是生了病,一直在乾行宫里养病。”

    云琛诧异道:“陛下病了?”

    偏过头,云琛往云景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云景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样子,这才又转回头去看燕文灏,问道:“是什么病?是何时病的?”

    燕文灏正要开口,却听见云景忽然插了话,先一步问他道:“陛下可是那日出了云府后……病的?”顿了顿,他神色肃然,补充道:“灏儿,你不必瞒我。”

    这个时间,正好与那日争论后,是对得上的。

    燕文灏看了云景一眼,跳过了这个问题,他思索了一会,说道:“父皇确实是病了,但如今已经好了不少,没什么大碍了。父皇现在之所以还在病中,是他故意为之的,而他的目的,是周氏一族……”

    斟酌了一下,燕文灏便把燕帝的计划和目的都说了出来。

    燕文灏的话音落下,云景抿了抿唇,安静了。

    云琛听完了话,叹息了一声后,也跟着沉默了下来。他忍不住想起了多年前的云家,也是这般,被皇帝所忌惮,所以便被摘了所有势力,成了现在的模样。

    周家,到底是要步他们后尘了……或许还会更惨,他们,不该生出那样的心思。

    由于无人说话,一时之间,厅内安静不已。

    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燕文灏低着头,用杯盖拂去上头的浮叶,饮了一口水,把茶盏放下后,他的眼眸渐渐变冷,随后就又把昨夜从绿意口中得知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又偏头去看云景,出声问道:“小舅,你可知道,当年偷袭你的副将,是何人指派的?”他心里有一个猜测。

    云景闻言,紧紧蹙起眉,摇头道:“那副将嘴硬的很,倒是一个人担下了所有责任,闭口不提指使他的人,我当时没有继续追究,便直接杀了他。”

    皱眉沉吟了片刻,燕文灏又问道:“那小舅可还记得那副将姓甚名谁?”

    “记得。”云景颔首,随后便张口报了个名字。这个名字,他记得太深了。

    燕文灏把名字记下,准备回府后便去寻秦毅,让他帮忙查一下,或许他那里能找得到线索。

    摩挲着手中的棋子,云景问他:“灏儿,你可是怀疑此人,也是受了德贵妃的指使?”

    燕文灏点了点头,道:“只是一个猜测,还需要证实。”神情一凛,他又狠声道:“但若真是她,她必要为此事付出代价,还有母后那一份!”

    他会亲自,送德贵妃下地狱!

    把棋子一颗一颗放回棋盒,隔了一会,云景淡声道:“灏儿,倘若你查出了幕后之人是谁,也告诉我一声吧。”

    “嗯,我会的。”燕文灏应了一声。

    之后,他们又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会,抽丝剥茧地去摸索当年隐藏起来的真相,但由于线索实在太少,终究是没有多少收获。

    不过,云琛和云景都不急,他们相信,是事实,便总会有被查清的一天。

    而对于燕文灏而言,无论当年真想如何,德贵妃对他母后做下之事,都是事实,不会改变。

    慕子凌是在一个时辰后到的云府。

    他是从大理寺牢房直接被福全接过来的,此时的心思还在牢里的慕纪彦身上,心情也还没有太恢复,一直皱着眉。

    看到慕子凌,燕文灏就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他的手把他带来到厅里,坐下后,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温声问道:“去探望过岳父了吗?可有带裴御医一起?”

    慕子凌闻言,勉强对燕文灏扬起了一抹笑脸,但很快又散了去,他低声:“带了,也替父亲检查过了。”

    说完,他又转过头,看了看云琛和云景,礼貌地出声喊到:“外公,小舅。”

    “嗯,好孩子。”

    云琛含笑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慕丞相可是出了事?”

    燕文灏便把昨日在慕府发现的,还有昨夜裴御医针对从慕府拿走两物的查验情况,都说了一遍。

    云景听了,拧起眉,语带担忧道:“那慕大哥可还好?”

    慕子凌摇了下头,说道:“裴大人说父亲有轻微的中毒迹象,但好在吸入的量不多,后面又没有再继续,所以没有大碍,只要吃几贴药,就能将毒素全部排除干净。”

    闻言,云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没有大碍就好。”

    云景给燕帝当伴读时,慕纪彦由于年纪最大,便时常照顾他,把他当做亲弟弟看待,两人的关系很好,尽管后来都长大了,也一直是至交好友,从未改变。

    轻轻捏了捏慕子凌的手心,燕文灏问他:“午膳用过了吗?”

    “……吃过了。”

    慕子凌其实并没有胃口,根本是没吃的,不过这会却是点了头。

    安静地看了看他,而后燕文灏又抬头去看多元,多元看到了朝燕文灏眼里的询问之色,不敢隐瞒,忙摇了摇头。

    收回视线,燕文灏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后温声和慕子凌说道:“我还未用午膳呢,这会觉得有些饿了,谦和你再陪我吃点可好?”

    说完,他又转头去看云琛,道:“外公,让府里的厨子准备着清淡的菜色吧。”

    云琛看着他们,严肃着脸训斥道:“没用午膳怎么不说,年纪轻轻的就不爱惜自己,要弄坏了身体怎么办?”

    云琛把两人严厉地训了一顿,教训完了,他又让王总管赶紧去厨房,让厨子备些饭菜上来。

    燕文灏乖乖听着训话,等到云琛说完了,这才笑着说道:“我知道外公,以后不会再忘记了。”

    跟云琛说话时,燕文灏的模样,难得像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而语气里,也难得带上了几分跟长辈撒娇的感觉。

    看着燕文灏略带孩子气的模样,云琛摇了摇头,但他的一双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也有满足。

    这会儿的气氛,没了方才的沉重,多了几分温馨和轻松。

    厨房听了王总管的吩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做好了三道菜和一道汤。三菜一汤,很简单,两个人吃足够了。

    王总管亲自把盛着饭菜的托盘端进了厅里,又把托盘上的菜和饭一一放到了桌子上,再把两幅碗筷也摆了上去。

    摆手让要替他们布菜的王总管离开,燕文灏亲自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到慕子凌的碗里,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吃吧,好歹陪我吃一点。”

    他夹菜的动作做的极为自然,仿佛是已经做过了上百次一般。

    抬起眼眸,在对上燕文灏那双满是温柔和笑意的眼睛后,慕子凌心里的担忧渐渐退去,温暖了起来,他微微颔首,想了想,也给燕文灏夹了一筷子菜。

    夹完了菜,慕子凌又想起这不是在家里,是在云府,厅里还有其他人,云琛和云景也在,顿时脸颊一红,连忙就低下了头,窘迫不已。

    隔了好一会,等自己脸上的热意退去之后,慕子凌才重新抬起头来,眨了眨眼,有些害羞道:“……快吃吧,不然要凉了。”

    见状,燕文灏笑眯眯的,他点头一笑,随后就低下头,就着慕子凌夹给他的菜,配着米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坐在上头,云琛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由抬起手轻抚着自己下巴的胡须,嘴角上翘,勾出了一个欣慰无比的笑容来。

    第3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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