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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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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舍身成仁 作者:晏十日

    第7节

    一团黑烟从叶钧身体里冒出来,悠悠地飘到旁边去,飞景擦着叶钧的胸口一转,复又朝那黑烟激射而去。灵力暴起,黑烟立时被搅得支离破碎。

    “喂停手啊,你师弟的性命都在我手上……”飞景一顿,剑势又涨。黑烟抖了几下,哀哀叫道:“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只要你停手我就救你师弟,怎么样?”

    飞景一顿,黑烟立刻嘚瑟地晃了一下。薛孟庭皱了皱眉,飞景杀气复现。

    “啊我错了,疼死我了!别再来了!”

    黑烟叫得凄厉,薛孟庭全然不顾,沉沉地看了半晌,手一招,将飞景唤了回来。

    刚刚感觉到有人窥视却不现身,他便断定不是妖魔王,只是没料到会是……

    薛孟庭神色不定,前面那团黑烟扭曲了一下,慢慢汇聚到一起,渐渐凝实起来,最后形成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黑衣黑发,貌似好女,便是愁眉苦脸,也有另一番俊俏的滋味。

    “薛仙师。”青年拱手,显得十分老实,“我奉尊上之命,在此等候多时。”

    薛孟庭的语气有些微妙:“烟烟……魔?”

    青年立刻眉开眼笑,好不高兴:“没想到我这么出名,连薛仙师都知道我的名字!”

    还真是他啊。

    薛孟庭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小激动。

    烟烟魔,人如其名,本体是一团黑烟,《魔煞天下》里第一奇葩的存在,尚魁菊苣的得力……手下?

    后面加了个问号的原因是,虽然烟烟魔的武力值挺高的,每次也都老老实实执行尚魁菊苣的命令,但是……这厮打不过就跑、动不动求饶,就没有一次正儿八经地完成尚魁交代的任务。按理说尚魁身为一代妖魔王,怎么也不能容忍这种小弟的存在。可每次其他小弟等着看烟烟魔被收拾的时候,尚魁都会用或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放过他。到了下一次,继续把要紧任务交给他。要说烟烟魔是妖魔王跟前第一得意人,没人敢说第二。

    结合瓜大大给烟烟魔的美貌值设定——

    大家好像懂了什么……

    在如此红果果的麦麸之下,一大批不明生物闻风而来,书评区也因此展开过数场硝烟弥漫的战争。不知道有多少正直的大好青年在书评区痛心疾首——

    菊苣麦麸开心吗!能不能有点逼格!

    薛孟庭作为围观党,笑而不语。

    ☆、第二十八章 冒风

    青年被薛孟庭微妙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龇着白牙笑了笑:“我叫冒(o)风,薛仙师好啊。”

    薛孟庭没再看唇红齿白的美貌青年,而是扶着叶钧肩膀,冷淡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尚魁把心爱(划掉)的烟烟魔派来了这里,那个“陈立”十有八|九是他自己了。薛孟庭的手紧了紧。

    冒风眨眨眼,无害道:“你放心,再过一炷香他就能……”

    “醒过来”三个字被冒风吞了回去。因为薛孟庭臂弯里的冷峻青年已经睁开了双眼,冷冷地注视着他。

    冒风:“!!”不敢相信,这可是尚魁说的时间。

    好吧,毕竟对象是承影剑,勉强能接受。

    叶钧只扫了一眼冒风,便移开视线看向薛孟庭,嘴唇翕动了一下。

    薛孟庭没听清,忙凑过去,还没开口便被几个小洁净术砸了满脸。

    “脏。”这下听清了。

    薛孟庭呆了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冒风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只好重重咳了一声挽回两人注意力:“叶仙师,你和你师兄的感情很好嘛。”

    叶钧看了看他,薛孟庭心中一紧,便听得冒风慢悠悠地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你师兄拼上你的性命来除我呢。”

    这话是明晃晃的挑拨,却说的是事实,飞景剑可都已经贴上叶钧的胸口了。冒风弯着双眼问薛孟庭:“先别急着解释,我说的是也不是?”

    薛孟庭皱了皱眉,叶钧神色不变,道:“很好。”

    简略的两个字,却明显是对薛孟庭说的。

    冒风皱了皱鼻子,不再说话。

    薛孟庭摸了摸鼻子,心情十分舒畅,道:“我自有我的分寸,叶师弟明白得很。你拿这个说事,拖延不了时间。”他刚才貌似出手狠辣,其实早已经做好了计较。敌人窥视一路不敢现身,是什么样的性格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对这种胆小惜命之人,逼他就范岂是难事?薛孟庭不打算浪费时间,察觉到烟烟魔的一瞬间就动手逼迫,早就断定他挨不过,不敢再藏。

    不过,就算他预料错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飞景剑偌大的名声,不是嘴皮子功夫耍出来的,至少,最基本的收放自如的技巧绝对玩得娴熟。

    冒风不由感叹欣羡:“你们师兄弟感情真的很好。”

    比不上你和尚魁。

    薛孟庭在心里默默回答,探了探叶钧体内,并未察觉哪里不妥,便道:“我猜妖魔王潜入了门内,不能让他再拖延时间,你可撑得住?”

    叶钧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放大招了,点点头:“无妨。”他虽然被妖魔王偷袭后困到这里,却没受什么伤,基本上就是在这里睡了一觉的状态。除了……

    叶钧想到体内一蹶不振的承影,眼神冷了一些。边上细细抽气的鬼儿哭声音小了很多,又往外散了半丈有余。

    薛孟庭单手扶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对冒风道:“是你放我们出去,还是我毁了这片林子自己走?”

    冒风讪讪:“尊上有令,让我缠住你们。”他想了想,好心提醒,“鬼儿哭不主动害人,但你们修仙人士进来了,便不好出去了。”

    薛孟庭点点头:“这里应该是鬼儿哭造出的一片小天地,要出去就要劈开这方小天地。”昏暗穹庐中的微光渐渐清晰起来,冒风抬头仰望,道:“真有星辰出现了,还当我刚才眼花了呢。”

    他不恼不怒,也没有动手阻拦的意思,站在原地好奇道:“果然如尊上所说,薛仙师剑法神妙,竟能请动星辰相助。也不知还能不能困住你们。”他说着捂住耳朵,道:“魔界大半的鬼儿哭都在这了,两位仙师小心。”

    想想一林子的鬼儿哭一起被毁时发出的尖叫声和铺天盖地的“血雨”……呵呵呵。

    薛孟庭脑仁疼。

    冒风仰着脑袋看头顶,在第三颗星辰亮起时微微睁大了双眼:“这是天玑宫……”

    北斗七星之三,天玑。

    接下来是——

    “天权。”冒风对薛孟庭遥遥行礼,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玉衡……开阳……摇光……”

    星光大盛,七星成勺。

    北斗七星,现。

    先头没认出来,现在不用看都能知道,前面两颗正是北斗一天枢,北斗二天璇。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1]

    司生司杀的北斗七星显出柄杓状貌,斗杓指北,天下皆冬。[2]

    杀伐自天而降,星辉洒满大地。北斗化剑,剑即北斗!上次在妖魔王压制之下不曾发挥出来的北斗,今日在这鬼儿哭森林中尽显光芒!

    贪狼,司命星君!

    巨门,司禄星君!

    禄存,禄存星君!

    文曲,延寿星君!

    廉贞,益算星君!

    武曲,度厄星君!

    破军,慈母星君!

    七司星君,出!

    一方漆黑天地被白茫茫剑意狠狠撕碎,万千鬼儿哭凄厉尖叫,妖藤震颤,汁液消散,根茎寸断!

    薛孟庭执剑变诀,喝一声:“破!”

    天穹复现,鬼林崩坏,血雨飞溅,不等落下便被剑气绞杀至湮灭。血雨遮天,天空又被遮盖。薛孟庭横剑胸前,牢牢守住周遭一小片空间,身形不动,其实眼前已然冒出金星,头痛欲裂,胸闷欲呕。

    全身本事尽数用在北斗之上,仅剩的一些灵力则用来守住两人周身的一片空间。薛孟庭没有余力护住双耳,耳际缓缓流下一缕鲜血。

    正咬牙支撑时,叶钧推开他扶着的手臂,双手覆住薛孟庭双耳。薛孟庭感觉到有灵力化作薄膜挡住贯耳魔音,浑身一松,惨淡面色振作了许多。

    与此相对的是,叶钧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时或天昏地暗,时或星辰闪烁,此间三人如怒涛中孤舟,不知多少时间过去,终于在一声急促尖叫声后,整片鬼儿哭消散干净,大天地完整回归。天空清朗,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下来。

    薛孟庭仿佛感到一根尖针从脑门进入,将他的脑子穿了个透。他瞳孔微微放大,只觉太阳穴处“彭”地炸了一下。

    这是最后一声“鬼儿哭”,无视五感,穿脑而过。

    薛孟庭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僵,身不由己地后退一步。

    他定了定,稳住心神,压下胸口的呕吐感,感觉到覆在耳上的双手一松,垂了下去。

    薛孟庭忙转头看向叶钧。只见叶钧身形笔直如松,面色淡淡,一双惯是冷峻的眼中,却是瞳孔微微涣散,没有焦距。

    薛孟庭心中一紧,忙送了一些灵力过去,待叶钧瞳孔重新聚焦方才收手。只是他刚刚多少受了些内伤,这时不调息反而外送灵力,不免有些吃力,当下喉头一甜,血腥气直往上冲。

    散漫黑烟悠悠地飘荡过来,在两人一尺开外重聚身形。相对薛孟庭和叶钧的面色来说,这厮简直是红润无比,全不受方才影响一般。

    薛孟庭不动声色地抑制住翻涌的气血,还是被冒风看出端倪来。

    冒风笑眯眯地说:“呀,你们都受伤了。”他做了个捂耳朵的手势,“要像我这样捂住耳朵,才不会头痛。”

    “…………”薛孟庭面瘫脸,冒风一顿,老实道:“好吧,鬼儿哭只对你们修士有杀伤力,感觉怎么样?”

    薛孟庭长剑一抖,道:“你还要拦我们吗?”

    冒风收了笑容,愁眉苦脸:“尊上交代,要再阻你们一炷香的功夫。”

    薛孟庭微微皱眉,刚要问为什么,眼神一变,已是不用再问了。陈念的命牌碎了,是尚魁做了什么。

    叶钧侧脸看他,眸如点漆。

    冒风又高兴起来:“可是尊上行动了?”

    他见薛孟庭沉默,当下了然,弯弯双眼,道:“尊上交代我,若是你要立刻回去救徒儿,便放你走。”然后指了指叶钧,“留下他就行。”

    薛孟庭扯了扯嘴角:“我和师弟,一起走。”

    冒风晃了晃,慢慢化作黑烟,道:“不行哦。”他很快活地补充道,“你们现在都不是我的对手,走不掉了。”

    [1]出自《史记·天官传》

    [2]出自《鹖冠子》

    ☆、第二十九章 陈念的身份

    “唉,还是碎了。”尚魁晃了晃手心的命牌,仿佛不知道自己的手背被撕下一层皮肉一般,就血淋淋地晾在那。

    陈念看了他半晌,给自己染血的右手施了个小洁净术。

    “薛道友有一炷香的功夫做决定。”尚魁自顾自道,“一炷香过后,若是他不能舍下叶钧过来,在下就只好忍痛——”他抬了抬手,笑意盈盈。

    手背的伤口很快复原了。

    陈念垂下变得干干净净的手,问道:“这趟消遣,可还有趣?”

    “有趣,有趣得紧!”尚魁被他的反应逗乐,忍不住抚掌,“你这么有趣,在下都不忍心下手了,怎么办?”

    陈念慢吞吞取了一柄灵剑出来:“那就放过我,如何?”

    “那可不成。”尚魁有些惋惜地看着陈念,“你觉得薛道友一定赶不过来吗?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可不行,在下记得,他护你护得很紧。”

    陈念笑了笑:“师尊对我自然是最好的。可是你让他抛下叶师叔……怎么可能?”

    尚魁好整以暇地欣赏陈念的表情。

    对面人说得豁达,似乎想得通透,眉宇间却是戾气夺人,一双眼睛透着沉沉的郁色,森然骇人。

    “已经接受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吗?”尚魁语气怜悯,“何必强撑着,要不要哭一场?”

    陈念摇摇头,抱着剑坐下,作出休整的姿势:“不能浪费力气,一炷香后便是你死我活了。”

    尚魁跟着坐在他对面,失笑:“反了反了,是你死、我活。”

    “是,你死我活。”陈念点点头,顺着说道。

    尚魁不能自已,连笑了数声,好歹停住,道:“世上怎会有你这样有趣的人?在下如何下得了手?”

    陈念闭上眼睛养神,不再回应他。

    尚魁凑近了些:“你心里如何难过,且与我说说可好?”

    他等了好久,陈念终于睁开眼,定定看着他,半晌道:“师尊不是我一人的,如何难过?况且师尊是为救叶师叔,为何难过?”

    到现在,果然连薛孟庭的影子都没出现。

    尚魁叹了口气,与他细细分析:“薛道友知道我扮作旁人在你身边,却不来找你,先去弄那护山大阵,弄完阵法还是不来,先去救那身陷囹圄的师弟。在下原先以为你是薛道友心中第一要紧的,没成想,竟是最不要紧的。”他顿了顿,见陈念表情不变,又道,“他曾舍命护你,恐怕不是顾忌师徒情深,而是天性高义罢了。”

    陈念又笑了笑:“师尊的品性也是最好的。”他弹了弹灵剑,“锵”地一声,飞剑拦腰折断,“你何必执着于离间挑拨,这样的排位并无意义。我得师尊教诲,很感激。”

    “哦?”尚魁瞥了眼他手背上浮起的青色血管,“只是感激啊,在下这些日子看着,还以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念的眼睛,“你竟对自己的师尊起了爱慕之心。”

    陈念一顿,弃了剩下半截飞剑,眼神森寒。

    尚魁佯作忧愁:“是了,薛道友再端方不过的人,你如何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师徒,耸人听闻。于是便只能深深埋在心里,却不想压得越久,这心思便越强烈。日子久了,你也不知自己要忍到何时。”他挑起一边眉梢,“我在边上瞧着,也是胆战心惊,生怕哪日,你便按捺不住,将你的好师尊——”

    “——生吞活剥了。”尚魁压低声音,“那可就,更有趣了!”

    陈念抿了抿唇,不置可否。他面色恢复如常,再次取出一柄灵剑,刚握在手中,灵剑便化作了齑粉。

    陈念一怔,翻了翻手,抬眼看向尚魁:“还有半柱香。”

    尚魁点头,又问道:“如何,我可都说对了?”

    “不错,你说得对。”陈念垂了垂眼,遮不去眉眼间阴霾,“说这许多话,扰乱敌手心绪,胜之不武。”

    尚魁赞同:“说得好,可惜我是小人,很喜欢胜之不武。”

    陈念轻叹,细细思量了一下,忽然一顿,若有所悟道:“你何必如此忌惮我?你虽然喜欢胜之不武,却也不是遇到谁都会如此。是也不是?”

    尚魁一愣,认真地看了看陈念,“咦”了一声:“你又知道了。”

    “可惜我还有很多不知道的。”陈念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心,忽然一翻手,又取出一柄灵剑。灵剑颤了颤,未断。

    “比如——”尚魁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念。

    “比如——”陈念接口,哂道,“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说完用灵剑在自己左臂上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立时鲜血直淌。可他等了一会,便见伤口自动愈合,光滑如初。只剩衣服划痕尚能证明,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尚魁一呆,眼中微微显出兴奋的神色。与方才略带戏谑全然不同,是真切的激动与兴奋。仿佛历经千年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一般的兴奋。

    陈念瞥了他一眼:“你知道?”

    “可能吧。”尚魁吸了吸鼻子,仿佛在嗅着什么,“我现在记忆很混乱,很多东西想不起来。”他停了停,有些怜悯地看向他,“但有一点,在下已经能够确定。”

    陈念敛眉,轻不可闻地说:“说吧。”

    尚魁一字一顿,慢慢说道:“你……有一半与我一样啊。”

    “妖魔?”

    “猜对了。”尚魁忍不住摇头,可怜啊。

    “果然如此。”陈念若有所思,忽然站起身来,“一炷香已过,还不动手吗?”

    尚魁起身,玩味道:“同族残杀,何其骇人?”既是妖魔,何不归来?

    陈念不答反问:“听说妖魔王言出必行,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

    尚魁眯了眯眼睛:“事到如今,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你身具妖魔血脉,我不会杀你。”

    陈念神色不动,声音平平:“可是我总是要和你动手的。”

    “何必呢?”尚魁的耐心很好,劝道,“你有一半妖魔血脉,我可以容你。可是中土修士能容你吗?”他凉凉地笑了一下,陡然间带了无限的苍凉。但他很快抑制住了,淡淡道:“他们讲究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不跟我走,怎么办?”

    “别说旁人,”他面色温和,眼神一点点冷下来,“就是你那好师尊,到那要紧关头,也不会顾你。”

    陈念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

    尚魁补了一句:“纸包不住火。”

    “是啊,总有一天会揭穿的。”陈念慢慢举起剑,“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要先把你这个隐患解决了。妖魔王,你迟早会带着妖魔大军杀来中土。”

    尚魁躲过一次攻击,终于动怒,恨铁不成钢道:“不过是被当人养了几年,竟要为他们做走狗不成?你身上流着我妖魔之血,回我族中有何不好?”

    这话说得极重,已然是在辱人。但陈念还是没什么多余的表示。他扔掉砍出豁口的灵剑,叹了叹气,直接用一双肉掌做武器,竟比方才的灵剑更要坚硬锋利。

    尚魁只闪避、不攻击,已是怒不可遏:“陈念,为何执迷不悟,你可知道,你身上流的是我妖魔至尊的鲜血!”

    ☆、第三十章 离开

    陈念动作一滞,尚魁几乎以为将他说动。却不防下一刻,陈念身上杀意暴涨,声音冰寒仿佛能簇出冰渣:“是你?”娘亲念了一辈子的那人……是你?

    尚魁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自顾接道:“你血脉尚未完全开启,但潜力不可估量,我虽记不清楚,却知道你能比我更强。陈念,你若愿意回来带领我族儿郎,我必鼎力相助。可你若再如此执迷不悟,我便亲手杀了你。”

    陈念停下攻势,静静听他说完,说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如的女子?”

    “不认识。”尚魁厉色稍缓。

    陈念握了握拳,骨戒硌在他手心,竟疼痛异常。他问:“是不认识,还是不记得认不认识?”

    尚魁想了想:“你这问题岂不好笑?我不记得认不认识,又如何告诉你?”

    “也是。”陈念垂下眼睑,过了半晌敛去惊人杀意,低声道,“只好等你全部想起来。”

    尚魁莫名,问道:“若是到时,我认识她该当如何?”

    陈念抬眼看了看他,无端有寒意层层压覆过去。

    尚魁面不改色,不再问这个问题,又问道:“最后问你一遍,可愿同我走?”他又温和劝了一句,“莫要再糊涂了,这里……容不下你。”

    陈念默不作声,尚魁转了转心思,又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发现你‘走火入魔’杀了白眉的时候,对你的身份起了怀疑。”说到走火入魔,他不禁勾了勾唇角。

    见陈念并无反应,他挑了挑眉,继续微笑着说道:“我能发现的事情,你师尊发现不了?你那借口拙劣至极,可薛道友却深信不疑,你不觉得奇怪?”

    陈念依旧面色不变,却是尚魁微微变了脸色。他似乎想到什么,露出些许震惊的神情。

    “你能想到的,我如何想不到?”陈念反问,忽而眉目清朗,微微扬颔,声音清澈:“师尊愿意说,我便听;师尊不愿意让我知道,我便不问。”

    遥遥天际,一白一青两道身影遁空而来。

    陈念面色平和,注视着他们由远及近:“你说我有一半妖魔血脉,可我只知道自己的另一半血脉。我还知道一点,出生至今,有两人对我最好,一是娘亲,一是师尊。他们都是人,不是妖魔。”

    “好个知恩图报的正道小修。”尚魁眉梢微挑,手一招,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柄折扇执在手中,他摇了摇扇,一番儒雅做派,却从眉眼间透出一股睥睨杀伐之意,“也罢,你既放不下这些‘深情厚谊’……”

    话只说到一半,便意味深长地顿住了。

    两道身影急遁而至,那道白影径直掠到陈念面前,正是尚魁口中的“好师尊”。

    “小念——”薛孟庭搭上陈念肩膀,不着痕迹地探过一遍,未曾发现任何伤痕。他松了口气,看着陈念已显棱角、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面庞,有些歉疚:“为师来晚了。”

    陈念摇头:“弟子已经知道前因后果,师尊不必多做解释。”

    薛孟庭心中一定,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眉心一沉,转身直直往尚魁看去。此间下三丈上九丈的一片空间,就在刚刚被尚魁封死了。

    尚魁折扇轻摇:“招不怕用老,薛道友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话间,一团黑烟从他身旁飘了出来。尚魁一顿,合起折扇用扇骨敲了敲食指,道:“烟烟,还不显身?”

    黑烟晃了晃,冒风显出身形,神色颇为自得,道:“尊上,属下完成任务了。”这对他来说是多么难得啊。

    尚魁乜了他一眼:“让你留一炷香,现在差了七息,还来讨功?”

    “——!!”冒风震惊地看向尚魁,尊上为何如此严苛?!

    尚魁嗤笑一声,朝他招招手,冒风便探头过去,只看到眼前一花,顶上的脑袋车轱辘般滚了下去。

    ……烟烟魔终于知道,尊上心情甚差,能不招惹还是别招惹的好。地上的脑袋撇撇嘴,同身体一道化作黑烟,悠悠飘到边上去,再不说一句话了。

    薛孟庭看了看“柔弱”的师弟,再看了看“乖顺”的徒弟,沉下心,向前走了几步,沉声道:“这里是凌空山,不是陈家村,你虽强,但也应知道其中分寸。”言下之意是,等凌空山的弟子们都摸过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您老,您还是赶紧跑路,别在这玩酷炫了。

    尚魁不接话,只慢悠悠道:“两位道友,别来无恙。”

    叶钧眼神冰冷,一如利剑:“百年内,取你首级。”

    “叶道友果然真性情。”尚魁浑不在意,只眼中带了点讥诮,嘴上却噙着抹微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英雄也。”说罢,深深一揖,有模有样。

    叶钧下颔一收,目若寒星,面色紧绷,抿了抿唇,唇线如刀锋一般冷硬。

    薛孟庭一哂:“妖魔王的嘴皮子越发利索了,可是这段时日回去加紧修炼去了?”

    他话中贬义呼之欲出,但尚魁仍是面上带笑,不以为意。

    薛孟庭不解其意,干脆直截了当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使这诡计的目的是什么?”

    “倒也没什么。”尚魁深深看了一眼薛孟庭,忽而散去眼中嘲弄,不羁道,“闲着无聊,来作弄一下你们,不行么?”

    薛孟庭暗暗咬牙,冷冷道:“那现在可玩够了?”

    “不够,不够。”尚魁摇头晃脑,“重头戏还未开锣,如何能够?”

    他指了指叶钧,再指了指薛孟庭,道:“先请坐。”

    两人如何会坐?可由不得他们。尚魁一指过来,二人便如遇泰山压顶,阻挡无用,只片刻后便腿弯一软,坐了下去。

    叶钧一身铮铮傲骨,全身骨头咯吱作响,仍是抵抗不了这一指威势。薛孟庭怕他逞强,低声轻轻唤了一声“叶师弟”。

    叶钧紧紧抿住唇,额上青筋突起,终是不再抵抗。

    妖魔王比上次更强了。薛孟庭心里沉甸甸的,他和尚魁交过手,最了解不过。这代表妖魔王在恢复实力吗?一指威压便能如此,他全盛时该是如何惊人?

    薛孟庭觉得一座大山压到了心头。

    “不过是做个游戏,问你们几个问题,别慌。”尚魁安慰道,这才转向陈念,微微一笑:“你也坐。”

    “不必。”陈念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像是没有受到什么压力。从薛孟庭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面上被沉沉的阴影覆盖。

    “堂堂妖魔王,行事手段如同妇人,要打要杀,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薛孟庭一愣,皱了皱眉。熟悉陈念的人都知道,他说一句话要转三个弯,向来是话里暗藏机锋,何曾如此直白过?

    尚魁也不由愣了一下。只是他反应过来后不禁朗笑出声:“还当你如何能忍,没想到他一来,你就忍不住了。”他上下打量,愈发开怀,“生气就要发怒,我妖魔一族可从来不知何为忍耐!你现在这个样子,总算有点我族风范了!”

    说罢,扫了薛孟庭一眼。

    薛孟庭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去看叶钧神色。却见叶钧面无表情,并无惊讶愤怒,略略放下心来。又去看陈念面庞,依旧看不清神色。

    尚魁心情愉悦,手一挥,道:“那就再给你一个机会……”

    “不必。”陈念抬手打断他,忽而激射而出,直逼尚魁,“早就说过,你死、我活,先前废话,全不作数。”

    尚魁轻飘飘一闪,便避过那凌厉的一击:“到底是小辈,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他悠悠一叹,俨然长辈姿态,“也罢,我便教教你,我辈妖魔该当如何行事!”

    只见尚魁反手一勾,原本在数丈外的一棵合抱大树拔地而起,倏忽间便落入他掌心。他却头也不回,兜着那树干横扫过来,眼见陈念毫不避让,勾了勾唇角,猛地一拍,将整棵大树从陈念头顶罩下去。

    “小念,避开!”

    哪里会是一棵树这么简单!

    陈念恍若未闻,变钩为掌,贴到树干的一瞬间感受到一股巨力自上灌下,原本完好的树干陡然炸开,裂开的一根根枝桠便如钢针般裂空而下。先是陈念脚下方寸土地寸寸崩裂,陈念被压往地下一尺有余,接着钢针一般的枝桠毫不留情射入陈念体内,当下便要血溅三尺!

    然而树枝过后,却不见有一滴血流出来。原地“陈念”一晃,缓缓消散。原是残影,真人却去了何处?

    “哪里来的那么多啰嗦!”尚魁身后一声厉斥,陈念遽然出现,右掌变拳,没有一点花样,只平平挥出,连灵力波动都没有。

    忽然生变,尚魁不慌不忙,扭转身体,正好同时挥出一拳迎上陈念。

    不见灵力波动,却闻地动山摇!

    尚魁脚下深陷,一条裂缝蜿蜒远去,轰一声自相击处响起,比之雷鸣震响有过之而无不及!

    尚魁大笑:“陈念,你怕甚么!”

    不答,便再问:“陈念,你慌甚么!”

    这厮到底在说什么!

    薛孟庭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不知为何,心中忐忑起来。

    尚魁复笑。

    “你刚刚不是斩钉截铁义正词严?如今却怕了慌了,可怜,可怜!”

    陈念一拳击中尚魁腹部,尚魁弹出去几丈,又飞回来横扫一腿,将陈念狠狠踢向远远一块巨石上,口中问道:“不过是问他几个问题,有什么不敢的?”

    陈念受了这一腿,撞碎那块巨石后又向后飞了丈余,再撞断了几棵大树方才重重砸在地上,“砰”一声砸出一个大坑。

    薛孟庭满腔怒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尚魁走过去一只手拎起陈念,随意地抛回此处,再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坑。

    “小念——”

    陈念一动不动地躺了半晌,方才挪了挪手指,呕出一大口血,染红一片土地,触目惊心。

    他缓了一会,将哆嗦的手掌缩进袖子里,慢慢撑着身体起来。此时方能看见,他肩膀上皮肉绽开,一双臂膀已是血肉模糊,不成样子。

    尚魁弹了弹胸腹处的灰尘,缓缓走过来,冷眼旁观。

    陈念咽了口血沫,直起身体,拖着腿站起来,臂膀上的伤口正在愈合。伤得重了,愈合得变慢,但比之普通修士,还是快得骇人。

    薛孟庭从喉咙里卡出几声嘶哑含糊的音节,刚刚动了动身体,便再次被尚魁一指:“坐。”

    薛孟庭一僵,不能动作,张了张嘴,却发现话也说不出来。

    “腿断了?”尚魁转向陈念,赞道,“伤成这样都能抵抗本座的威压,了不得。”

    陈念不置可否,拖着腿朝他走过来。

    薛孟庭终于看清,陈念的神情。

    他浑身一震,僵着面孔看着陈念,有一种十分莫名的荒凉卷席了周身。

    听不懂尚魁的话,不理解陈念突然的爆发,但他有眼睛,看得懂。

    陈念拖着缓慢愈合的伤腿,右手臂的皮肉蠕动,渐渐覆住□□的森然白骨。

    但他不在乎,身上的伤势太容易愈合了,他何必在乎呢?

    前途已是昏黑无望,尚还背负千钧枷锁,却要走下去,冲过那片黑暗,走到另一边的明媚幸福里。

    陈念知道,自己有力量,虽然还不够强大。

    只能去做,走下去,冲过去。

    薛孟庭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心里一片惶然,充满了无知的恐惧。但他直觉这件事与他有关,便不能在旁边只看着。

    薛孟庭死死咬住牙关,一格格拧起身体,方才万难抵抗的威压,却也被他顶住了些许。或许能站起来,他想。

    刚有这个想法,尚魁嗤鼻一声,他稍稍起来的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压了回去。

    尚魁轻敲折扇,扇骨击打在指骨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薛孟庭微微喘气,无意识地将手指抠进下面的泥里。

    尚魁自顾自说话,没有看他。

    “你总能猜到我要说什么。”他看着陈念,唇角的微笑仿佛有了几分冷酷的味道,“这可不太妙,本座——向来不喜欢被人猜中心思。”

    他忽然换了自称,最后一点表面的温文尔雅都消散干净,余下的只有一方王者的睥睨无情。

    陈念仰起头看了看明朗的天空,低下头时已经能安好地站在原地,笔直如枪。

    “能不能放过我?”他问。

    陈念先前问过这个问题,他现在又问了一遍,真心实意。

    “可以。”尚魁爽快点头,“只要你跟我走。”

    薛孟庭瞳孔猛地一缩。

    陈念摇头:“你知道的,除了这个。”

    尚魁一哂,似笑非笑地瞟了眼薛孟庭:“或者你杀了他,我就不问了。”要问的对象死了,还问什么?

    陈念抬头平视尚魁,日渐幽深的眼中深藏执拗:“还有别的办法吗?”

    尚魁像听到笑话,睨道:“你说——呢?”

    “我知道了。”陈念平静地说完,目光一顿,忽而转了语气,“也罢,就让我与师尊讲几句话,你再玩你的‘游戏’,可好?”

    尚魁失笑:“你随意。”

    是准备跟自己走,最后留几句话?还是,与师尊打苦情牌,让自己的“游戏”成为玩笑?

    何必挣扎呢?尚魁看着陈念俊逸的侧脸想,他这么明白的人,会不知道自己的问题问出来后,薛孟庭不会有第二种答案吗?说再多又有何用,他的师尊是薛二长老啊。

    没错,尚魁的问题还是老一套。宗门弟子,陈念,你选哪一个?

    方才小试牛刀,正是在告诉薛孟庭,他有能力把凌空山的人宰个干净。哪怕那几个老不死的赶过来呢,他也是个分|身,死了也就是耗点元气。

    可在他痒几下之前,凌空山能先死绝了。没有元婴,再大的宗门又如何?

    尚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柄拿得稳得很。

    他不禁起了看笑话的心思,不如先从叶钧开始,一个个杀,一个个问。啧,八成不用那么费劲,叫他再在叶钧和陈念之间选一次,就够了。

    相处了几百年的嫡亲师弟,和十年前捡回来的小孩,有什么不好抉择的?更何况,这个小孩还不算人。

    尚魁想起陈念自嘲“我是个什么东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薛孟庭。

    薛孟庭不小心卡断了指甲。

    陈念刚要说话,听到极轻的“啪嗒”一声,眉心微微下压,站起身走到薛孟庭身边,单膝跪下,将他的手执起,先施了个小洁净术,再细细用了治愈术。等两只手完好无碍,白皙如初,方才停下。

    薛孟庭恍然发觉,这身破烂衣服下,是一个正走向青年的矫健身躯。不管是坚硬宽广的胸膛,还是结实可靠的肩膀,都透露着一个事实。这个少年,渐渐长成了可以担当的青年。

    陈念单膝跪在薛孟庭身边,薛孟庭就要微微仰头看他。在这种要紧关头,他居然有空想,哪个妹子能嫁给这支潜力股,运气还真不错。

    陈念看到薛孟庭略失焦距的眼神,眼底柔软下来,但转瞬即逝。他搭上薛孟庭的腰,微微用力,将薛孟庭托了起来。

    尚魁眯了眯眼,负手身后,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收了威压。

    威压刚散,叶钧拔剑而起,取出承影断剑,执剑柄的手指关节苍白异常。

    陈念的手在师尊后腰上眷恋地停留了一会。

    他收回手,对重新站直的师尊与师叔深深行礼,而后退后一步,沉着开口:“有些话,须和师尊、叶师叔讲。”

    薛孟庭有些不安,他缓了缓,镇定道:“什么要紧的事,非要现在说?”

    陈念低着头,道:“拖到现在,已是不得不说。”

    “叶师叔。”陈念先看叶钧,“弟子愚钝,幸得师叔教诲,习得精妙剑法。本应感恩于心,万死不辞,却因神志不清,冒犯师叔。师叔宽宏大量,非但不惩戒弟子,反而为救弟子不惜己身。大恩难报,是以弟子一直铭记在心,未有亲口说过一声‘谢’字。”

    无缘无由,为何忽然又提起这件事?

    薛孟庭惊疑不定,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尚魁。见他饶有兴致,却并不是知道内情的模样。

    叶钧道:“同门弟子,何必多说?”

    “是,原本是同门情谊。”陈念伸手一抓,将薛孟庭的飞景取到了手中。

    薛孟庭一怔,正不解其意,忽见陈念手腕一翻,反手朝胸口刺去。

    薛孟庭大骇,召回不能,立时要空手夺刃,谁知陈念速度奇快,他刚伸出手,飞景已经稳稳插|入陈念胸口,从头至尾,只剩剑柄露出。

    飞景竟不听他指挥,混账!

    陈念面色发白,却浮上淡淡笑意:“寻常飞剑不能伤我,便借了师尊的飞景,师尊不要怪我。”

    作孽的逆徒!薛孟庭手脚发抖,说不出话来。

    叶钧皱眉,面色沉沉:“为何自残?”

    陈念反手抽出飞景,胸口溅出温热鲜血。他巧妙使了个手法,避开薛孟庭,免得溅到他身上。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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