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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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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书]明朝攻略手记 作者:颜小妞

    第12节

    “将军……”帐外通传有些犹豫地指着奴雅。此人是元主的妃子,身份尊贵,他们不敢得罪,但是深夜衣履不整到此要见将军,毕竟不妥呀。

    蓝玉看了奴雅一眼,道:“夫人深夜来访,有何事?”按说奴雅在北元是皇后,但这皇后大明朝是决计不会认的,洪武帝未定下封赏之前,奴雅是什么身份还不好说,蓝玉便以“夫人”尊称。

    然而,蓝玉称她什么,奴雅自然是不会去计较的,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半分魅惑、半分哀怨地道:“将军,我有关于脱古思帖木儿的天大秘密要私下告知与您,还请让我入帐详谈吧。”

    要说这奴雅,其实勾引男人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她这表情,有几分风情却又不会很做作,配上未施妆容的素颜,倒有一番落难美人的楚楚可怜,比寻常青楼女子只知卖弄风骚高明了不少。

    但她的伎俩怎可能逃得过蓝玉的眼睛,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要挑个夜黑风高之时,独自到男人大帐中说?

    蓝玉轻轻一笑,道:“夫人有事,不若明日再说吧,天色已晚,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蓝玉说罢就要转身回帐。奴雅已然出手,又岂容这煮熟的鸭子飞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

    蓝玉这刚转身的档口,奴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两手死死抓住蓝玉的衣角,略带哭泣地道:“将军,此话我不能当着天保奴的面说,今晚我是冒死来找您的,您若不听,我也活不了了。”

    帐外几个通传都被奴雅的做戏骗了,唯有蓝玉心中冷哼,好你个奴雅,为了私利,连自己儿子都拿来当挡箭牌了。不过……盯着奴雅那张脸看了片刻,蓝玉还是缓缓吐出三个字:“进来吧。”

    那一夜,奴雅在蓝玉帐中待到了天边泛着鱼肚白才离开,离开时只见奴雅脸色不似很好,除了睡眠不足,还有浓浓的失落之色。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必有三。第二日明军踏上返程,当晚,奴雅还是去了蓝玉帐中,只不过比第一日待的时间短些。第三日,依旧如此,只不过比第二日更短些。

    于是,三日之后,军中传出了蓝玉与元主妃奴雅私通的传闻。

    这个消息传入朱椿耳中时,蜀王当即气愤地将帐中卧榻一掌劈塌了。

    看着帐内横飞的木屑,夏子凌有些无语。蜀王殿下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呢?

    蓝玉是朱椿的准丈人,老丈人品行不端,貌似不是好事,但也跟他没有太大关系吧?

    其实这将前朝妃子占为己有,或者是赏赐给大臣的事情,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夏子凌担心的倒不是蓝玉和奴雅私通有没有碍风化的问题,而是——洪武帝给蓝玉定的死罪之一,正是“私元主妃”。

    这个“私”字,有人理解为强|奸,但是有蓝玉的后人考证后认为,“私”字更偏向于“私通”,也就是蓝玉与元主妃是你情我愿的关系。但无论如何,这终究是导致蓝玉自取灭亡的罪状之一,而现在,这件事情果然如历史上记载的发生了。

    于是,夏子凌对朱椿说到:“王爷,此事必有内情,还请王爷想个法子,阻止谣言传到圣上耳中为好。”

    “哼,”朱椿俊眉一挑,怒道:“什么谣言,我看蓝玉根本就是个天生的色坯子,我正要将此事上禀皇上,治他个死罪呢!”

    “……”蓝玉深陷谣言本来就够麻烦的了,更糟糕的是朱椿竟然不跟他老丈人站在一条战线上,这可如何是好呀?

    ☆、第67章 私元主妃(中)

    朱椿这厢气得砸了床榻出了军帐,夏子凌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命令军士进来收拾残局,并趁这时间去了沐晟那里。

    说起来沐晟这几日奇怪得紧,以他两的铁哥们关系,自己受了伤,沐晟就算不天天来探望,军帐相隔只有几步,隔个一两日来一趟总是没问题的。自从他入住蜀王帐中,沐晟却一日都不见过来。

    不过夏子凌也没想多,只当沐晟公务繁忙。现下也不通禀,大大方方地入了沐晟军帐。

    通传知道夏子凌与沐晟私交甚好,也没拦着,夏子凌一入帐中,却不巧撞见沐晟光着上身,正在擦拭身子。

    男人之间,没甚避讳,夏子凌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叫道:“景茂!”

    沐晟背对着帐门,一听夏子凌的声音,顿时有些手慌脚乱,“哐当”一声,铜盆便摔到了地上。

    “哎呀,景茂,你怎的这么不小心。”夏子凌走过去,看着溅了一身水的沐晟,一边扯了边上一条布巾帮他擦拭,一边说到。

    “你……你来作甚?”沐晟赶忙扯了榻上一件袍子裹住上身,一边略带结巴地问到,俊脸上居然染上了一丝红晕。

    “……”夏子凌看着沐晟慌忙遮掩的样子,对这厮害羞的行径有些费解。搞什么呀,虽然他身材还是蛮好,可又不是女儿家,你有的我也有,那么小气干嘛。

    沐晟既然问了,夏子凌正好数落他一番,“我那么重的伤,你不闻不问,我不得过来给你汇报一下?你都不过来看一眼,还算好哥们吗?”

    沐晟心下苦涩,盯着夏子凌的背,问到:“伤口怎么样了?”

    这家伙,果然迟钝得紧。自己对他的异样情愫,他定然是半分未曾察觉,依然把自己当做好哥们一般。而朱椿对他……想来他也不会注意到吧。这么想着,沐晟倒是又宽慰了几分,毕竟夏子凌对自己与蜀王,应该都是同样的心情。

    “还行,都结痂了,这两天就是有点痒。军医的好药,果然是不错的。”

    沐晟心下道,那是自然,朱椿嘱咐给夏子凌用的,可都是宫廷圣药,此次带出来不过是为两位王爷和大将军备着的,他这还算越级使用呢。

    “景茂,且不说那些,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另一桩事。蓝玉与那元主妃传出谣言,王爷却看似怒不可遏,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果然,夏子凌来找他,只会是为了朱椿。沐晟心下有些不悦,却仍是老实道来——

    “这……或许是因为那奴雅与惠妃娘娘长得极像吧。”

    “呃……”还有这等事情?这可真谓是无巧不成书啊。但奴雅与蜀王他老妈长得再像,那也不是惠妃娘娘本尊呀,朱椿干嘛气成这样,真是,看来他的占有欲已经无敌了。

    但既然朱椿这个当儿子的已经是这等表现了,洪武帝这个当丈夫的岂不是更要怒发冲冠?历史上这一条“私元主妃”是蓝玉的重大罪状之一,现下身临实境,还横生出个元妃奴雅与郭惠妃长相相似的枝节,这可更加棘手了啊。

    看来要救蓝玉,就不能让洪武帝见到奴雅此人。除此之外,流言也得堵一堵。真不知道蓝玉为何要如此作死,夜夜与奴雅帐中相对,莫非真是熏心了?

    无论如何,夏子凌还是决定先去与蓝玉商谈一番,遂道:“景茂,我两同去一趟大将军帐中如何?”

    现下天色已暗,大军刚刚扎营,实在不是拜访的好时机,沐晟道:“怎的你又准备掺和这事?”

    “蓝玉是王爷未来的岳丈,我自是不能看着他自掘坟墓的,走吧。”夏子凌边说边央着沐晟换衣服一起去求见蓝玉。

    沐晟轻叹一口气,却是无法,只有顺着夏子凌的意思更衣。就如夏子凌一遇到朱椿的事情必定热心不已一样,他也总是无法拒绝夏子凌的要求。

    进入蓝玉帐中的时候,蓝玉正在桌后看书。夏子凌特意多看了他几眼,剑眉入鬓、星目狭长、脸庞刚毅,面上染上几许风霜痕迹,却更有儒将风范。果然是帅大叔一个啊,怪不得奴雅要不惜放下身价,勾引于他。

    见二人进来,蓝玉放下书卷道:“沐都督与夏佥事来访,所为何事?”

    “大将军,近日军中有流言传出,蜀王有些担心,故遣我二人前来询问。”

    开口回答的是夏子凌,对此,蓝玉并不意外。蓝玉虽然与夏子凌接触不多,却早已听闻蜀王身边有位擅长谋略的夏佥事。不过……蜀王不是正气愤地策马出了大帐吗?又怎会遣他二人来问什么情况,想来此番前来定是夏子凌自己的意思。

    “哦?”不过面上,蓝玉却仍只是轻应了一句。

    夏子凌也不避讳,径自开口问到:“大将军,听闻元主妃奴雅长得倾国倾城,但行军之中,美人频频光临将军大帐,恐怕不妥吧?”

    这话有些质问之意,按说夏子凌身为下级,说话如此放肆有些不妥。但此事的严重性,估计蓝玉自己也是知晓的,他没有明着说出奴雅酷似郭惠妃,已是给蓝玉留了几分面子。横竖他是为了救蓝玉一命而来,没必要低声下气的。

    蓝玉轻笑了笑。不妥吗?他也知道自然是很不妥的,但是人心岂能由得自己?翠娥久居深宫,自己与她是越来越离得远了。想想也已经与她几年未见,这几年不知道她究竟变成了何等模样?本以为渗入血液、刻入骨髓之人,在脑海中却越来越印象模糊,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见到奴雅的瞬间,蓝玉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犯错,一个让洪武帝抓到把柄,从而可以置他于死地的错。但是他还是没有克制住,那日的一时松懈,竟然放奴雅入帐了。

    其实……他与奴雅,只是两人秉烛对视而已,而且他还命令奴雅不许笑,也不许说话。他不过是借着奴雅这副皮囊,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罢了。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是绝对没有人相信的。

    这样的行为,就像是饮鸩止渴,越是看着这个拙劣的冒牌货,越是觉得心中那人无人可及。思念像最烈的蛊毒一样,啃噬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疼痛。昨夜过后,他已决定不再见奴雅,但……流言已经传出,后悔莫及呀!

    此行军中流言甚多,有人在刻意针对他,他知道,也隐约猜到究竟是何人所为。但是奴雅正好戳中了他的软肋,他还是犯错了,这一错,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见蓝玉久久不语,表情却是渐渐凝重,夏子凌深知他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遂接下去说到:“将军,放眼全军上下,唯有您与蜀王利益息息相关,蜀王是断然不愿看到您深陷困境的。”

    “臣下适才过来的时候苦思了一番,倒是想到一计,但需要大将军配合。”

    蓝玉正苦于犯了大错,无计可施,夏子凌这一语,瞬间燃起了他希望的火花。这一刻,他也顾不得上下有别,蹭得起身走到夏子凌身边,道:“夏佥事有办法破我困境,我自然全力配合,还请快快道来吧。”

    三人在蓝玉帐中商谈多时,定下计策之后,天色已暗,夏子凌才回到自己,不,蜀王帐中。

    彼时,朱椿已回到军帐之中,但是看那脸色,依然是怒气未消的样子。

    但是所定计策拖不得,是以夏子凌也管不了朱椿的心情,径自说到:“王爷,适才我与景茂,已到大将军帐中,定下计策,还要请您配合演一出戏。”

    “你……”朱椿咬牙切齿地说到,“我为何要助那蓝玉,那个色胚子,死了更好!”

    夏子凌叹了口气,道:“王爷,还请您冷静些,蓝玉是您入主东宫的最大助力,不管您个人喜好如何,都须与他站在一条阵线上。”

    朱椿脸色阴晴不定,视线紧紧盯着夏子凌不放。他的意思……是自己在耍小孩子心性吗?他可知道,蓝玉与母妃的关系,是埋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毒瘤。在他心中,父皇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唯有母妃,才是他真正最爱最敬之人。可是……如果母妃真与蓝玉有染,这样的污点自己断然不能接受!

    而现下,蓝玉见到与母妃长相酷似之人,便理智全无,做出私通丑事,还要让他去帮那蓝玉洗清罪状,他是什么心情,夏子凌全然不知!在夏子凌心里,只有夺嫡一事,仿佛自己不能夺得太子之位,在夏子凌眼里就一文不值一般!

    这么想着,朱椿一字一顿地问出一句:“如果我不当太子,你就不会再跟随我左右,是与不是?”

    说到这件事情,夏子凌不禁有些心虚,尤其再对上朱椿那灼灼的目光。其实……如果朱椿当上太子,不,确切的说是当上太子而后顺利登基,他才是要真正离开,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所以……这个问题,还是不回答为好。

    是以,夏子凌垂下视线,道:“对王爷寄予厚望的人众多,属下只是王爷身边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王爷谋这千秋大业,也不是为了小人,还请不要如此说。”

    真的……不是为了你吗?朱椿看着夏子凌避开自己目光的样子,忽然觉得反复求证这个问题的自己傻极了。夏子凌明明……只是把自己当做“皇位”的代名词罢了,不是他朱椿,换了别的人,照样能够让他一心效忠、肝脑涂地。

    既然这样,他当初为何要选择跟随自己,明明那日金銮殿上,有十位藩王不是吗?比如他那四哥,就是很好的人选!

    静心一想,夏子凌这样追求权势何错之有?入仕之人图的不就是功名利禄吗?或许,还有成为一代名臣的成就感。可笑的人是自己,是对夏子凌抱有这样不该有的心思的自己!

    但……他已没有退路,夏子凌说对了一件事,除了倚重蓝玉,他有什么资本与其他藩王一较高下?!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朱椿才冷着声音,说到:“说吧,你有什么计策,本王配合就是。”

    夏子凌看着朱椿冷硬的脸庞和敛了神色的眼眸,心里有些酸涩。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第68章 私元主妃(下)

    按照夏子凌的计策,蓝玉派人去请奴雅到帐中一叙。

    奴雅收到蓝玉的邀请,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她这几日厚着脸皮,以揭发脱古思帖木儿和天保奴不轨事迹为名,进入蓝玉帐中。却不想蓝玉只是与她面对面坐着,看着她发呆。甚至,她一开口,蓝玉就打断她,不许她出声。蓝玉究竟在想什么,她还真琢磨不透。

    她原以为蓝玉看来对自己并无意思,今日准备放弃再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行径,却不想蓝玉竟然主动找来了。奴雅会心一笑,原来蓝玉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呀。不错不错,看来明朝的男人比那北元鞑子有情调,她喜欢。

    这么想着,奴雅特意施了薄薄的妆容,穿上一件红色纱衣,随通传去了蓝玉帐中。

    而夏子凌这边,却是跟着朱椿去了天保奴那里。天保奴本不欲接待这些不速之客,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身边近侍的劝说下,他还是耐着性子把这来访之人迎了进去。却不想,刚坐下寒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拨汉人就说出让他断然不能接受的言论——

    夏子凌道:“皇子,蜀王此番前来,乃是说亲来的。”

    这话着实出乎意料之外,天保奴差点被一口茶呛死,一边咳一边问:“什么亲事?”

    夏子凌继续道:“自然是您的母亲奴雅。近日我大将军夜夜宠幸于她,觉得滋味甚好,特请蜀王作为媒人,前来提亲。”

    这话一出,天保奴脸色再也绷不住了。虽然将前朝妃子纳为己有的事情不是没有,但那所纳之人都是侧妃,并且纳妃之人也通常是皇帝本人。蓝玉只是个小小侯爵,挂了个大将军的名头,而奴雅却是天元帝正妃,岂有下嫁给蓝玉的道理?况且他父亲脱古思帖木儿还健在呢,母妃虽然被俘,也决计不可能再嫁!

    那天保奴已是有些怒气,夏子凌却不依不饶,继续说到:“大将军家中已有一位正室,十几位妾室,您母亲嫁过去,可以排到个十……十几来着?王爷。”

    夏子凌看了朱椿一眼,朱椿面无表情,心里却对夏子凌可以肆无忌惮说出这等恶心的话佩服不已。

    “好像是十八吧。”

    夏子凌继续到:“哦,对,您母亲到时候可以当得大将军的十八如夫人。另外,大将军目前膝下无子,您母亲嫁过去之后,您自然也可以过继到大将军膝下,想要继承永昌侯爵位断然是不可能了,但是能有个爹爹护着也是好的。”

    夏子凌说到这里,天保奴已是怒目相向,拳头捏得咔嚓咔嚓响。

    但夏子凌仍旧视若无睹,自顾自接下去说到:“当然,如果日后您母亲与大将军诞下子嗣,您那弟弟倒是可以考虑继承将军爵位。”

    天保奴当下脸色铁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好歹是元朝的太子,传闻朱元璋一向宽待前朝俘虏,却不想蓝玉对他这等羞辱,简直是岂有此理!

    其实说起奴雅的水性杨花,天保奴与弟弟地保奴一样气愤得很。但从前在自家地盘上,自己老爹不计较,他也便睁只眼闭只眼了,不想他那老妈,现下却是丢脸丢到大明朝来了。

    天保奴手握在刀上,就要对朱椿拔刀相向。

    夏子凌见状,故意护在朱椿身前,夸张地大叫一声,“皇子息怒,我们只是来说亲的,你不愿意便罢了,何必动武呢!”

    “其实这事也不是大将军主动提出的,乃是您母亲所求,大将军一听甚好,便让我等过来说说看。您若不愿意,也得跟您母亲商量一二呀,她可是赖在我们大将军怀中不肯离开半步呢。”

    “适才过来的时候,我还听到大将军帐中娇喘吟哦声不断,您母亲似是爽快得很,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您何不成全了他们呢?”

    天保奴已是怒发冲冠,夏子凌语出猥|亵,更如往火上淋了一盆滚油一般,天保奴当下提了大刀,二话不说就冲出帐外。

    这个什么蜀王和所带属下固然可恶,但最可恨的还是他那死性不改的母妃。不把她从蓝玉床上拖下来,狠狠打一顿,难解他心头之气!

    天保奴比他那七窍玲珑心的弟弟,不知少了多少个心眼。这么被夏子凌一激将,出了大帐,用蒙语吆喝一声,带上手下就往蓝玉大帐冲去。

    这么一吆喝,跟上来的竟然有十几二十人,天保奴愣了一愣,被俘之后,蓝玉明明只给他留了两三个人贴身使唤,此时怎的一整个侍卫队的人都在帐外待命呢?

    但这疑问只是一晃,天保奴并未去细想。这一刻他已被愤怒冲昏头脑,只管带人冲过去要人,人越多自然是越好。

    索性这被俘的人是没甚心眼的天保奴,夏子凌的计策才能奏效,要是换了地保奴,又怎会乖乖往这圈套里钻呢?

    天保奴来到大将军帐外,果然看到母妃的侍女候在帐外。哼,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果然耐不住寂寞,夜夜投入那蓝玉的怀抱。

    天保奴用蒙语对那侍女吼到:“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侍女一见天保奴怒发冲冠,害怕得有些语无伦次,颤着声音答到:“皇后……不,大将军说要叫夫人……夫人让我在这里候着,不许打扰。”

    天保奴一听,肺都快气炸了,好你个“夫人”,这还没过门呢,就叫“夫人”了?如此不要脸,贴上去做人家排行第十八的小老婆,他这母妃果然把整个大元的脸面都丢尽了!

    天保奴强行要入内,通传自是不让。天保奴也算是北元一等一的高手,正在气头上,拔刀就砍了大将军帐前通传,他手下之人也与几个守卫打了起来。

    天保奴杀了通传,掀开幕帘直闯大帐,一进去便见帐中蓝玉与母妃相携而坐,似是谈得欢快得很,衣衫倒是整齐,除了母妃穿得有些暴露,并无什么不妥。但……也不无两人已经做完那龌龊事情,穿好了衣服的可能。否则,孤男寡女深夜同处一室,仅止于聊天?骗人么!

    “奴雅!跟我回去!”天保奴大怒之下,竟是直呼母妃其名。

    “你要做什么?!”蓝玉见状,突然一跃而起,拔剑怒视着天保奴。

    天保奴自然也巴不得把这与母妃苟合的男人大卸八块,但是想到对方特殊的身份,他还是忍住刀剑相向的冲动,只是吼到:“蓝玉,我母妃岂是你碰得的?给我滚开,否则我一刀砍了你!”

    蓝玉却似是被天保奴激怒了一样,不管不顾,直接冲上来一剑直劈天保奴面门。

    要知道,天保奴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后还带着两三个闯进来的蒙古勇士,蓝玉就这么一个人,敢独挑这么几人,也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奴雅见状,自然有些心急。今日一谈,她倒有些真被蓝玉的儒将风度所吸引,但她的行为确有不端,自己儿子那里也说不过去。是以对着天保奴叽里呱啦用蒙语嚷了一顿,情急之下眼泪都下来了。

    事情至此还不算最糟,蓝玉正以一敌四,险象环生之际,夏子凌与朱椿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夏子凌在帐外大吼到:“有人刺杀大将军,快保护大将军!”

    天保奴听到夏子凌的吼声,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妙。但是打斗之中,他也无法向手下解释他并不是来和蓝玉拼命的。跟随他来的这十几二十人都是从前贴身的死士,这样反而更糟。这些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哪里管这里是明军大营,自己有命没命活下去,见来了更多人想要对太子不利,只管往死里厮杀。

    本来一次捉奸行动,就这么被迫演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战斗。

    天保奴正与蓝玉缠斗间,眼见蓝玉露出一个破绽,他正高兴,一刀刺向蓝玉腹部之际,奴雅却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蓝玉身前。

    “母妃!”天保奴大叫一声,想要收回力度,却已经来不及了。

    蒙古大刀带着惯性刺入奴雅的腹部,直接穿透了身体。

    怎么会这样?!天保奴见鲜血从奴雅的腹部喷涌而出,顿时心肺欲裂。母妃虽有不端,却也是生他养他之人,他并不想杀了她啊!

    然而,错已犯下,此时不能停手。明军大部围剿上来,天保奴只有拼死与其相斗。缠斗之中,朱椿故意挨了天保奴一刀,坐实天保奴刺杀明军高级将领的证据。

    三拳不敌四手,天保奴再勇猛,也渐渐有些力气不支,一阵血光闪过,却见朱椿单手长剑一挑,直直刺入了天保奴下腹。

    天保奴眼带不甘,捂着腹部倒在地上。长剑刺穿腹部,与那奴雅一样,也是活不了了。

    战斗至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今日之事,夏子凌已经想好解释之法——

    天保奴不甘被俘,密谋策划刺杀大将军及两位王爷。幸得元妃奴雅深明大义,向大将军蓝玉揭发天保奴的计划,蓝玉得以调遣军士保护,拿下天保奴。而奴雅,则被天保奴丧尽天良残忍杀害。奴雅之前以揭发天保奴为由来找蓝玉,不少军士都已知悉,正好可以作为旁证。

    奴雅是无论如何不能活着让洪武帝见到的,她母子二人死在漠北,正好可以就地安葬,这样奴雅的长相成迷,就算有些奴雅私通蓝玉的谣言,洪武帝也不会有兴趣去追究。

    而夏子凌笃定不会有人告知洪武帝,奴雅与惠妃样貌相似的原因在于——知道这两人长相的只有四人,蓝玉、朱椿、沐晟和朱棣。前三个人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而这第四个人,奴雅已死,洪武帝总不可能到漠北刨尸验证,所以就算说出去,充其量不过是捏造个小小的谣言,对蓝玉够不成影响,想来燕王是聪明人,也不会去做这等不讨好的事情。

    天保奴一死,拿下几个残余的蒙古护卫完全不是问题。夏子凌见朱椿受伤,赶忙上前查看,简单地包扎完伤口之后,他有些戚戚然地看向一旁还未死透的天保奴。

    其实……这件事情中,最无辜的莫过于当了替罪羊的天保奴了。他本来就算亡了国,也不至于要丢掉性命。

    “怎的?你策划了这一切,现下又心生不忍了?”朱椿略带嘲讽地在夏子凌耳畔说到。

    “他本不该死。”

    朱椿冷哼一声,道:“你我要走的这条路,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此枉死,你若是不忍,还是早早停手的好。”

    谋帝位之人,须得玩弄阴谋权术,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夏子凌叹道:“开弓岂有回头箭。”

    就算他不为自己,朱椿已经锋芒毕露,别的皇子还能容得他吗?不说远的,眼前那位燕王殿下就断然不会放过他这个野心勃勃的弟弟。

    “那便不要去想。”他与他,都需要冷心冷情。

    其实,他倒是不介意,带着夏子凌远走巴蜀之地,做个怡然自得的藩王,只可惜……

    ☆、第69章 闯喜峰关(上)

    这一段插曲之后,大军拔营南下,踏上了班师回朝的路途。开春之后,行军的速度日渐加快,三月底,五万人便进入燕山地带,来到了燕王的地盘上。

    某日午后,大军收到战报,喜峰关口附近疑似有元兵的踪迹。

    喜峰关为洪武初年大将军徐达在燕山山脉首建的三十二座重要关隘之一,是明长城蓟镇的重要组成。雄踞在滦河河谷,左右皆高山对拱,地势十分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这一条战报来得非常蹊跷。此地已经远离漠北,怎的还会有元兵的踪迹呢?北元如今已是支离破碎,又还有何人有能力率兵来这喜峰关堵截明军?

    这虽然是一条看似荒唐的战报,但是一向谨慎的蓝玉还是不敢马虎,得到消息后立刻停止前行,召集一干高级将领会商此事。

    燕王一开口便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本王率北地军队出征,由于人马不足,当时从喜峰关调集五千兵士,现下喜峰关留守的守军应当不足五百人。”

    “不足五百人?”蓝玉一听,瞬间眉头紧促。

    喜峰口关建筑结构十分独特,关有三重,三道关门之间由坚固的基砖墙连接成一体。城墙有六个接触点均有空心敌楼,西城墙与长城主体相连。

    这一巧妙设计,正是易守难攻的结构。但也由于结构复杂,至少需要布防千人以上。诚如燕王所说只有不到五百守军的话,三道关卡和城楼每处只能布防不足百人,兵力稀疏,不仅不能体现喜峰关的巧妙之处,反而容易顾此失彼,极易被敌人攻下。

    而且,喜峰关为南下回京的必经之地,若是敌人攻下喜峰关,妥善布防,我军虽有五万之众,如入瓮之鳖,排队过关,定然死伤无数。元军尚不知天保奴已死,若是想救回被俘的太子,此地倒是个好地方。

    这样重要的关卡处,燕王竟然调走了五千人,简直让人扼腕。

    只是……北元还有何人有如此计谋,想到在这里设下埋伏?

    蓝玉问出此疑问之后,朱椿很快答到:“我倒想到一人,脱古思帖木儿次子地保奴,此人奸诈狡猾,之前由于我大军未到,让他逃脱北去。若是他联合漠北众部,择近路南下,先行攻下喜峰关,埋伏在此,或有可能?”

    现下漠北蒙古族部落中,不论小部,光是也速迭儿手下也有万人之众。地保奴要是联合万人,要拿下五百人把守的喜峰关易如反掌。

    朱椿的话立刻得到了沐晟的赞同。这么一来,时间上,地保奴与夏子凌等人别过之后迅速南下,正好到达喜峰关;人员上,地保奴联合也速迭儿等部,纠结万人不成问题;动机上,狠狠打击明军一把的情况下,伺机救回天保奴和奴雅。

    这么一分析,一条看似捕风捉影、荒谬至极的情报,似乎有了几分可信度。

    其实在朱椿提及地保奴之前,夏子凌就想到了这个人。他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想到一件事——

    蓝玉的罪状还有一条是“非法闯关”,说起这条罪名,夏子凌一直觉得蹊跷得很。史书上说蓝玉骄横至极,捕鱼儿海大胜班师之际,行至某关口,守卫军士开门晚了,蓝玉大怒,便下令手下杀人闯关。

    杀自己的人、闯自己的关,这行为用“骄横至极”来形容似乎不大妥帖,在夏子凌看来,这分明是脑子进水了。可惜夏子凌学史不精,不大记得蓝玉闯的那关口叫什么名字。适才听闻这一战报,他心下担忧蓝玉闯的那关莫非就是这“喜峰关”?但这担忧的来源却是不能说与朱椿等人知晓的。

    联想到这里是燕王的地盘,夏子凌侧目看了看挂着和蔼笑容坐在上座的燕王朱棣。未来的永乐大帝绝对是个一肚子坏水的阴谋家,此行军中有些针对蓝玉的谣言,夏子凌总觉得背后的指使就是朱棣,却苦于没有证据。

    但这喜峰关一事,夏子凌实在不得不往燕王身上想。夏子凌正这么想着,燕王便开口了——

    “大将军,喜峰关一带地形我比较熟悉,不若我带一千人前行先探探究竟?”

    朱棣主动请缨倒让夏子凌有些意外,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这么去了,不管探来个确有元兵,还是此乃空穴来风,责任都是他自己担当,陷害不到蓝玉呀?

    这么说,难道此事与燕王无关,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燕王对此地确实熟悉,他既然愿意主动承担这一职责,蓝玉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当下道:“一千人太少,王爷带五千精兵前去,一探究竟之后立刻回报,切勿擅自涉险。”

    “是。”朱棣领命后,即刻带上手下大将张玉、朱能,以及手下五千军士出发向喜峰关进发。

    大军原定待命,静候燕王的消息。可不想左等右等,及至天黑,仍不见燕王归来。

    蓝玉此时有些着急了,此行洪武帝将两位皇子交托与他,若说在战场上刀剑不眨眼受了点伤还没啥,现下已是凯旋而归之际,两位皇子有个什么闪失,恐怕他剿灭元廷的功劳再大,也抵消不了保护皇子不周的罪过。甚至于……有心人还可以给他安个故意杀害皇子的罪名。

    蓝玉正有些坐不住,张玉却带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张玉率五百人回来报,燕王领军到了喜峰关口,出示牒文,喜峰关守卫立即开门迎燕王入内。燕王率大部已然入关,嘱他率队回来迎蓝玉大军。

    张玉顾忌那之前喜峰关有元兵踪影的消息,率队在周围盘旋了少顷,见无异状,准备回来报蓝玉之际,却听关内有兵戈之声,再到关口喊门,关内却是久无应答。

    蓝玉一听,这还了得?若是元兵假扮成明军军士,将燕王假意迎进去,再行动手,燕王此时怕是已经薨了。

    蓝玉即刻下了军令:“大军速速随我入喜峰关!”

    到了喜峰关口,蓝玉着人问门,久久不见军士应答,已是脸色不善。过了半响,才出来一个缩头缩脑的士兵,接了牒文入内,却是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未回来。

    大军凯旋的战报已经快马加鞭送到圣前,洪武帝也已将大胜的喜讯昭告天下。这喜峰关守卫岂有不知之理,刻意阻挠,定有暗鬼。

    张玉心急如焚,频频提议蓝玉闯关。夏子凌有些忧心,赶忙来到朱椿身边,道:“王爷,臣有些担心。”

    “哦,你在担心什么?”朱椿有些奇怪地看着夏子凌,午后蓝玉召集众将议事时,他就发现夏子凌心事重重。

    “我担心会不会有人存心陷害大将军,迫其闯关。”由于没有证据,他没敢直说担心燕王设计陷害蓝玉。这一忧心,来源于几百年后的史实,让他如何向朱椿道来。

    “就算大将军强行闯关,也不是多大的过错,最多父皇责难两句罢了,但若是四哥出了事,这责任谁敢担当?”

    朱椿说的很有道理,夏子凌完全无法反驳。是的,如果他不是读过史书,单站在此时此景分析,他的看法也会如朱椿一般。但是蓝玉的大罪,正是这一点点积累而来,这些个小事,到了最后都会成为致命的屠刀。

    坏就坏在此行将领只有蓝玉、朱棣和朱椿三人,唐胜宗和郭英已经提前回朝,如果那两人在此,知悉现下情形,共同定下闯关的决定,蓝玉“骄横至极、非法闯关”的罪名就不能成立。现下情况就不同了,此计若是朱棣所设,他断然会推脱个毫不知悉,朱椿与蓝玉是姻亲,却是不便说什么的。

    但就算是朱棣刻意设计陷害,夏子凌也不敢强加劝阻,只为了那万中之一的几率。万一朱棣真的被元军设计陷害,蓝玉旁观不救,就是一大死罪,甚至于有心人还会解释为蜀王联合蓝玉,要陷燕王于死地,残害手足。

    这样的罪名可就大了,谁都担当不起。所以……若这真是个圈套,想出这计谋之人就相当高明了,明知有疑点,还不得不往里钻。

    “强行叩关!”对着漆黑的关口,蓝玉终于下了军令。

    前锋营的士兵冲向关门,推出四五架攻城车,“哐哐”撞击城门的声音在黑夜中异常清晰。而喜峰关内仍是没有任何动静,如此巨响之下,按说有我方士兵在内,早应该登上城楼阻止了。

    “放箭!”蓝玉见状,沉声下令道。

    一阵箭矢下去,城楼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喜峰关内真的无人?

    如此没有防守的关口其实很好攻破,片刻之后,关门被攻城车撞坏,“吱呀”一声,为首的军士推开已然破损的第一重关门。

    ☆、第70章 闯喜峰关(下)

    关门一开,大军扬起火把,瞬间将关内照得如同白昼。整座城楼上果然空无一人,而通往下一关卡的官道上,一个士兵正跌跌撞撞地跑来,细看正是刚才接下大军牒文的那人。身后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卫所官员。

    为首的士兵边跑边喊着:“报!通关……牒文查验……无误,恭迎……征虏大将军入关。”

    蓝玉等人顿住了脚步,待到跑来的喜峰关守军到了近前,两拨人均是面面相觑。入关的大军看着匆忙赶来的守军,如此气喘吁吁,看起来倒让人连责备一句“怠慢”都不好意思;赶到关门口迎接的守军,看着已然被攻破的关门,心想至于吗,不就慢了点,你们就要破门而入?

    僵持了片刻,蓝玉沉声问到:“谁是此关守将?”

    一个身着绯色三品武官服的中年汉子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低声道:“末将是喜峰关守将李大虎,迎接大将军来迟,还请恕罪。”

    蓝玉眼神一凛,“为何来迟?!”

    “末将……末将原是燕山卫调到此处的,适才迎了燕王入关,一时高兴,便将王爷迎入三关之内,着几位将领一同叙了叙旧,想着……想着大军若是到了,定会递上通关牒文,到时再出来相迎。”

    夏子凌心中冷笑,这说辞果然编得妙得很啊。见了旧主,叙叙旧也是人之常情。人家也不是没有接通关牒文,查验牒文的时间你蓝玉就耐不住要闯关,与我何干!最多治个守关主将擅离职守之罪,但就算把这主将砍了又如何,你蓝玉一样是骄横跋扈,等上片刻都不愿意就要闯关。

    “那么元兵近日可有骚扰过喜峰关?”

    李大虎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末将不曾见过元军踪迹。”

    很好,这回什么都撇干净了。夏子凌可以想象一会见了燕王,他必定把张玉数落一番,责难他大惊小怪,自己既然敢入关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那又如何,下决定的人毕竟是蓝玉。身为大将军,连真假情报和该等还是该动都拿捏不清,如何当得起大将军的帅印。

    洪武帝没有亲临实地,并不知道当时晚一刻燕王就可能遇险的危机关头蓝玉所承担的压力,也不明白所谓查验通关牒文稍慢这个“稍”字究竟是有多久。经人一挑唆渲染,蓝玉的骄横跋扈就坐实了。

    这么一番不大不小的栽赃陷害下来,唯一的收获就是,他们终于可以确认燕王狼子野心,欲置蓝玉于死地。然而燕王敢这么做,自然也是决定与蓝玉撕破脸了。

    时间回到几日前——

    这一日大军扎营之后,张玉与朱能一同在燕王帐中议事。

    张玉道:“王爷,京中传来消息,此次北伐蓝玉立了大功,皇上决定封他为国公。”

    朱棣面色凝重,道:“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张玉又道:“这对王爷却是大大的不利。蓝玉手握大权,正是得宠之际,现下又封了国公,朝中自此依附他的文臣武将只怕更多了。”

    朱能气愤地嚷嚷:“他奶奶的,若是中山王(徐达)尚未过世,这荡平北元的大功岂容蓝玉独吞?这次回朝蜀王大婚之后,他这走马上任的老丈人还不得帮着姑爷造势呀!”

    “王爷,”张玉顿了顿,道:“现下已到了用道衍大师拟定的计策的时候了。”

    朱棣皱了皱眉,“此计会不会阴了点?”

    张玉道:“我们之前在军中诸多布置,散布谣言,却未收到成效,此番再不发狠,眼看回到朝中机会就更少了。”

    见朱棣有些动摇,张玉继续说到:“王爷难道忘了,之前蓝玉与故太子说的话,就算不考虑蜀王,蓝玉此人也断然留不得。”

    张玉说的是几年前,有一次蓝玉私下与太子朱标说到:“燕王不是一般人,迟早是要造反的,我找过人望他的气,有天子气象,你一定要小心。”朱标当即大笑反驳“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但朱标不信也就罢了,几日后兄弟间聚在一起喝酒,他还把蓝玉所说当做笑话讲给朱棣听了,从此朱棣便将蓝玉划入了敌人阵营之中。由此可见,朱标此人,老实得太过头,害了蓝玉还不自知。

    张玉此时提起这事,倒是坚定了燕王要除蓝玉之心。

    “好,那就按道衍大师拟定的计策去做。几日后大军将要到达喜峰关,那守将正是朱能的旧部,朱能,你去布置一切。”

    “是。”

    朱能领命后,朱棣继续对张玉说到:“之前买通王弼副将留下的私吞金银财物的证据,回京后你找个与我们面上不相干,但务必靠得住的人递给都察院。”

    “是,”张玉终于面露笑意,“有了这两样罪证,就算暂时还动不了蓝玉,也能让皇上对他心生些嫌隙。”

    朱棣道:“不可大意,我看蜀王身边那个夏子凌心机多得很,虽不比道衍大师,也相去不远,有机会,此人也得一并除了。”

    是以,这一切计策的幕后策划,其实都是待在北平燕王府中,谋划全局,一心撺掇燕王造反的道衍大师。

    入了喜峰关三关之内,朱棣出来相迎,果然狠狠骂了张玉一顿。蓝玉心知朱棣是在作态,面上却是不显,二人依然做一副恭谦友爱的样子,相携而坐。

    出了喜峰关,一路再无波折,六月,大军终于返回应天。

    收到大捷战报的时候,洪武帝便激动地在金銮大殿上说出了“蓝玉就是我的仲卿、药师啊”这样的赞誉之辞。大军入应天之时,洪武帝更是亲自出城十里,御驾亲临迎接蓝玉。能享如此殊荣的,放眼洪武朝,独蓝玉一人。

    洪武年间的第六次北伐,是一次真正划时代的胜利之举。不久之后,“北元”二字从历史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鞑靼”,真正应了洪武帝出征前所说的“肃清沙漠、在此一举”。蓝玉,也终于可以在常遇春坟前说上一句——“伯仁,终平矣,不负此生”。

    看到洪武帝与蓝玉君臣二人热泪盈眶,“朕与将军解战袍”的一幕再次上演,众人只觉得蓝玉得到了一个武将至高无上的荣誉,从此将开创属于他蓝玉的时代。

    夏子凌却是心下唏嘘。洪武帝通常把一个人捧上天之后,此人的死期也不远了。这就是所谓君臣博弈之道吧,过犹不及,急流勇退才是正道。

    不过,蓝玉却是不能退的,因为他身上还有未完的重任。其实,这段时间与蓝玉相处下来,夏子凌发现蓝玉并不像史书上所言嚣张狂傲,胸怀大将之才、却也能够礼贤下士,这样的一个人,真按正史上那样被定下七条罪状,冤枉赴死,未免可惜。

    大胜归来,封赏还未定下之际,歌颂蓝玉功德和弹劾蓝玉的奏折一分为二,各自像小山一样堆到了洪武帝圣前。但凡有人当红,总是有人捧有人摔,这都是自古的定律了,当皇帝的心中自有一杆秤,该怎么抉择,并不会随便受这些个人左右。

    但这弹劾的事情里有两件,却让洪武帝觉得不能释怀。其一,蓝玉过喜峰关时,等不急守卫查验通关牒文,下令闯关损毁喜峰关第一道关卡,现下工部还呈上修缮预算,等候洪武帝拨下银两重修关门呢。如此骄横跋扈,损毁自家财产,简直是岂有此理!

    其二,王弼副将密告蓝玉与王弼暗中勾结,捕鱼儿海大捷之后私占掠获的珍宝、驼马,并将降将士卒仆役等收归己用。

    纠结于这第二桩罪状,就不能不说洪武帝久居军中,已经理论脱离实际太远了。当年朱元璋率军打天下的时候,大明朝还未建立,军中上下艰苦朴素惯了,尚能不拿百姓分毫,况且被攻占的城池经历元朝的横征暴敛,实在也搜刮不出什么膏脂来。

    而现下的情况却大有不同,明朝治下二十年,虽谈不上国富民强,也算是休养生息小有成效。军中士兵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要求也更高了,再者与蒙古鞑子作战,士兵总有非我族类、不必客气的观念。

    平日里各位将军率军攻下元朝地界,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手下要揣点金银入怀,或是顺手牵只羊,乃至占个俘虏什么的,也不会怪罪。毕竟手下弟兄都是提着脑袋打战的,不犒劳好了怎会为自己卖命?就凭他老朱每月发的那半石米,自己吃都不够,更别说养活家中老小了。

    远的不说,就去年年初冯胜率军取得的金山大捷,军士们也没少往自己腰包里揣东西。

    但这虽是不成文的规矩,以往大家私自拿了就算了,并未往洪武帝那里告。现下不知是哪个有心人一报,洪武帝向来最恨贪污之事,再对比自己当年带兵打战的实际情况,顿时觉得蓝玉伙同下属做下这等事情,实在是品德败坏。

    不过洪武帝在宫里踱来踱去,想了一夜,这两桩事虽然有不妥之处,蓝玉毕竟功大于过,最后还是大笔一挥,写下“封蓝玉为梁国公”的谕旨。

    听说蓝玉晋封为梁国公的消息时,夏子凌总算是松了口气。历史上捕鱼儿海归来,蓝玉因为犯下三桩过错,洪武帝出于警示,将本欲封赏的“梁国公”头衔,改成了“凉国公”。这么看来,自己帮他掩去了最严重的一桩,倒是挽回些许颓势。以后再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蓝玉一命。

    不过,蓝玉这厢事情告一段落,朱椿那厢却又有件大事不得不办了。那便是——

    拖了两年有余的蜀王大婚之事,洪武帝下旨“即日完婚,不得有误”,于是,整个蜀王府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蜀王的婚礼来了。

    ☆、第71章 蜀王大婚(上)

    洪武二十一年夏天,蜀王朱椿已经十八岁有余,在古代这个年龄不少人已经儿子都好几个了,更别说蜀王现下才结婚,这绝对是大大的晚婚。

    因此,朱椿要结婚了,很好、很好……不久之后有了子嗣,对于争夺帝位来说,这显然也是洪武帝会看重的一条。万一挑选了个不孕不育的继承人,这朱家的江山就要易主,无后为大,在古人的观念里,尤其是对于皇室成员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夏子凌本应该满心欢喜地祝福蜀王大婚,并且殷殷叮嘱他早生贵子才是,但是……他此刻却在醉仙楼的角落中与彭齐一道喝着闷酒。或许……应该去掉“闷”字,只是喝酒而已。蜀王大婚绝对是一件好事不是吗?自己有什么值得郁闷的呢?

    不管怎么说服自己,夏子凌心里还是不怎么愿意提起蜀王大婚这件事的,但是彭齐这家伙却是个不懂他心意之人——

    “哎,伯嘉,蜀王不是马上要大婚了吗?你怎么不去王府帮忙,还有时间来这与我喝酒?”

    说起来,夏子凌平日总是躲酒,自己要抓他喝个酒好生麻烦,这几日却是自觉得紧,常常凑上来央着自己一起喝酒呢。

    这一句话正中夏子凌痛处。

    “蜀王大婚与我何干。蜀王府那么多人养着吃白饭吗?就算人手不够皇宫里大把的人也可以差使,我为什么要去帮忙?!我好歹也是后军都督府同知了,从三品,知道吗?我为何要屈尊降贵,去给蜀王当仆役使!”

    夏子凌此番北伐回来,由于表现突出,又献计破了百眼井元军装神弄鬼的把戏,已经累功擢升至后军都督府从三品同知。

    彭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只是随便问了一句,夏子凌为何要火气如此之大。

    “呃……那个,我以为蜀王大婚你应当是极高兴的,莫非你不乐意?”

    “……”对呀,他也以为他应当是极高兴的。朱椿早就应该结婚了,这一点他心里清楚得很。而且说起结婚对象,蓝玉的独女蓝嫣,也没什么不好的,甚至于夏子凌对这个姑娘还有几分好感,蓝嫣至少比大明朝寻常刻板女子要有趣多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是朱椿的梦中情人!

    不过,想到这一点,夏子凌心里更加不舒服。所以……他这是中了魔障吗?或者……是有点家长情结,舍不得孩子结了婚长翅膀飞了?这个解释也很牵强。他虽然比朱椿年长个七八岁,却只把朱椿当作辅佐对象,何曾将他视作自己孩子般,生出了护犊的心思?

    总之,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何最近心思烦闷。但话说他夏子凌乐意不乐意又能如何,横竖结婚的当事人都不是他,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结这秦晋之好,他不过是个不相干的旁人罢了!

    这么想着,夏子凌心里有生出了几许酸酸涩涩的情愫。唉,这事真他妈烦,这种时候,这个没有烟抽的时代,也只有一醉解千愁了。

    “光说别人的事干什么!彭齐,你唧唧歪歪找话题,不会是想躲酒吧,我告诉你,老子今天不把你灌醉不罢休,来来来,干了!”

    夏子凌说着抬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彭齐看着豪气云天的夏子凌,有些无语。这京中谁不知道我彭齐千杯不醉,你那破酒量也想和我拼酒?!好吧,你既然找醉,别怪我彭齐不手下留情。

    一顿饭吃到一半,彭齐才刚开始喝呢,夏子凌却已经倒下了。最后,悲催的彭齐还是不得不把醉倒的夏子凌扛回家,嘱托家丁好生照看之后,才离去了。

    明月当空,夏夜的京城不时传来几声蛙啼。万籁寂静,众人安睡之时,却有一道颀长的身影跃入了夏子凌院中。

    朱椿很少穿黑色的衣服,但这并不代表这个颜色不适合他。黑衣墨发,月华勾勒出他线条完美的面庞,一双星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这样的蜀王,正如暗夜星君一般,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惜……夏子凌无福欣赏这一美景。彭齐把他背回来,适才又吐了一阵,家仆给他换了干净衣衫,现在夏子凌正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呢。

    朱椿坐在夏子凌床榻边上,看着仅着单衣,兀自熟睡的夏子凌发呆。这几日他没来找夏子凌,并不等于他就把这个人忘了,夏子凌的一举一动他都派人盯着呢。

    夏子凌不是一贯冷静自持吗?这么频频买醉究竟为何?是为了自己吗?朱椿不敢这么想,但潜意识里却又有些隐隐的期待。

    朱椿知道自己不该对夏子凌生出那些奇怪的想法,但是却总是控制不了。比如此时面对熟睡中的男人,他的第一直觉就是拥他入怀,甚至于,此刻他是用上了十二分的自制力,才勉强制止自己真的将这个想法付诸实际。

    如果没有在漠北那一次冲动之后的颠鸾倒凤,也许他真的可以压抑住自己对夏子凌的感情,与蓝嫣好好过日子。但是……那一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那日抱着夏子凌的滋味铭刻在脑海深处,他肌肤的触感、他的味道、以及两人唇齿纠缠的热情,就像毒|药一样沁入骨髓。

    于是,一想到要娶蓝嫣为妃,要拥她入怀,与她做那等亲密之事,朱椿便忍不住觉得恶心。

    这样的感情让朱椿有些心惊,他对夏子凌,竟是动了真情吗?

    但……现实却又容不得他任性。他是皇子,是藩王,不管日后能不能更进一步,他都必须结婚,必须诞下子嗣。这样日日陷于纠结之中,让朱椿内心压抑极了。

    今日听闻夏子凌喝醉了被人背回家,他准备再见他一见。然而这么一见,却发现思念更甚,完全不由内心控制。

    蜀王正在纠结之际,夏子凌臆梦之中喃喃地翻了个身,衣襟滑开些许。朱椿眸色沉了沉,终于控制不住,倾身将床上的人揽入怀中,吻了下去。

    思念多日的味道和触感让朱椿发疯似得狠狠吮|吻着夏子凌的唇,混入了浓浓酒味的唇,却更让朱椿动情,不如就两个人这么一起醉下去,该多好。

    一阵粗暴的热吻之后,饶是夏子凌睡得再沉,也被弄醒了,况且刚才的酒劲已经过了不少。夏子凌睁开朦胧的睡眼,头还有些昏沉,眼前的景象有些天旋地转,艰难地对了对焦距之后,他发现……朱椿的俊颜近在咫尺,而自己正被他抱在怀中,就如那日在漠北一样。

    相拥的两人都有些微喘,而朱椿的唇上还有些湿濡,他们分明是……接吻了吧?这是什么情况?做梦吗?他自然没有断袖之癖,为何独独对朱椿没有抵抗力呢?连做个春梦都要与他一起。

    不对,朱椿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情意,就如同自己是他最心爱之人一样。他……不是喜欢蓝嫣的吗?怎么会这么看着自己?果然这只是一个梦境啊。

    夏子凌自嘲一笑,低声说到:“我不是蓝嫣。”

    朱椿用低沉好听的声音答道:“我知道你是夏子凌。”

    夏子凌错愕地抬眼,朱椿竟然知道他不是蓝嫣,却还与他亲密相拥?

    夏子凌正不知是梦是醒之际,朱椿喃喃说出一句“你在做梦。”而后紧紧抱住他,烫热的唇再次吻了上来。

    哦,原来自己真的在做梦。夏子凌忽然放松了身体,任朱椿这么抱着,放肆地沉浸于激吻之中。

    宿醉的感觉果然很痛苦,第二日一早,夏子凌醒来之时,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骨头都要碎了一般。直告假在家将养了几天才恢复过来,这么一休息,居然不知不觉就到了蜀王大婚的日子。

    之前避而不见,做臣子的总不好真的连主上大婚都不去恭贺一番。于是,这一日,夏子凌纠结了半响,还是换了一身青衣直缀,拎上些许薄礼来到了蜀王府。

    想来他也有半月没来这蜀王府,也没与朱椿见面了。大婚的日子选在盛夏,正是不巧得很。蜀王与梁国公的掌上明珠喜结良缘,朝中大臣谁敢不来恭贺,蜀王府的门槛都快给人踏破了。吹吹打打之声烦死个人也就罢了,这人一挤,夏子凌更是心生烦闷。幸得他刚擢升为从三品,还能捞得个角落的位置坐一坐,那些个四五品的官员,要么只能站着,要么便是送了礼便离开了。所送的礼物,还不知道能不能到得了蜀王面前呢。

    看着挂着大红灯笼、贴着大红剪纸,处处透出喜庆气氛的蜀王府,夏子凌心下有些低落,其实自己在蜀王面前,说白了也如同这家丁给他看的角落位置一样,谁都可以替代吧。

    古代结婚,迎亲的仪式繁复,什么八抬大轿、仪仗开道、花轿迎亲、狮舞引门,总之不搞个大半天新娘迎不进门。夏子凌无心去观赏那结婚的前戏,只挑了个临近傍晚才来到王府,坐在席位上,想着一会露个脸也就算了。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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