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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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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妖道再临 作者:公子于歌

    第13节

    “那你还敢用灵力?”

    “我不用灵力,难道看着那些人杀了师傅么?”刘清台说着强忍着微微笑道:“师傅,以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自己一个人,要多加小心。”

    “你别说话,我替你把蛊逼出来。”

    刘清台握住他的手:“金蚕蛊是至毒之蛊,要是能和其他蛊一样能逼出来,也不会有天下第一蛊的名号。师傅也受了伤,不要为我白费内力了。师傅……你若真想帮我,就杀了我吧。”

    林云深一愣,刘清台握住他的手,脸色已经惨白,浑身汗湿:“师傅,我亲眼看着师兄师弟们惨死在我跟前,我虽不怕死,可也不想尝受肠穿肚烂的滋味……师傅若怜惜我,就给我一个痛快。”

    他说着便又是一阵颤抖,显然毒虫已入肺腑:“师傅……”

    灭门之案发生的异常突然,如果说一夕之间他所有弟子均遭不测让他心痛的话,最让他的心痛的,其实还是刘清台的死。

    刘清台死在他掌下,他最得意的弟子,曾赢遍当年所有参加朝仙会比武大试的选手,勇敢无畏,天资聪颖,最后却疼的痛哭流涕,哀求他杀了他。

    一年之后,发生了骇人听闻的百鬼宴。所谓百鬼宴,原是朝仙会上的一次大聚会。传言林云深在那一晚上点了一百盏灯,灭一盏灯,出一个鬼,死一个人,灯火全灭之后,但见百鬼夜行。

    但其实所谓百,不过是个虚词,没人知道到底那一晚上林云深招来了多少恶鬼,杀了多少人。卢氏最出众的弟子卢雪同也死在当天,一同死的,还有其他玄门的青年弟子,甚至有些无辜仆人也遭受了无妄之灾。一时之间,林云深妖道之名遍布天下。

    “他可不是妖道么。你们可知道,在百鬼宴之前,他就杀过好多人,听说半里坡那个灭门案,就是他干的,还有松花河的沉尸案,也是他!他把那姑娘先奸后杀,可见这人有多残忍!“

    “还有,这林云深小时候就养一匹饿狼,听说他经常喂他的狼吃人肉!最后还是韩门主亲自把那狼给宰了。他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杀了韩氏夫妇。啧啧啧,叫人听了都毛骨悚然啊。”

    “这一下好了,朝廷都下了猎杀令,他还能跑的了?天南地北,到处都在捉他呢。”

    “不用到天南地北,他就在藏青山的老窝里呢。听说他还得了个怪兽,一只比几个人还要大的白头翁,就藏在藏青山山谷里头。如今听说各路人马已经进山去了,势必叫他在劫难逃!”

    “阿弥陀佛,可千万早点杀了这害人的妖道,我们这心里才能太平呢。”

    “我说你们这些人,”忽然一个紫衣公子冲上前去,怒气冲冲地道:“你们见过林云深本人么,就在这里胡说八道!怎么这天底下所有的杀人案,都要归到他头上!”

    众人扭头看他:“这位公子,妖道林云深犯下的案子数不胜数,这天底下谁不知道,怎么是我们胡诌?”

    卢元鹤又要说话,就被人揪着衣服拽了出去。

    卢元鹤挣扎着说:“白贤弟,你别拽我啊,你可听见他们都说什么,他们在污蔑!”

    白隐冷道:“这天底下谣言多了去,你管的过来么?”

    “朝廷为何下猎杀令,就和这些谣言脱不了干系。谣言四起,简直把云深说成是吃人肉的妖魔,朝廷又怎么会不管?如果他从前还有一线生机的话,如今朝廷的猎杀令都下来了,他一辈子就再无自由的可能了,永远都是个通缉犯,我怎么能不生气。”

    白隐听了,沉默了半天,白净的脸上带了冷峻色,仰头看向前头的藏青山。

    卢元鹤扭头看他:“我说白贤弟,你又不会玄术,来这凑什么热闹。你就算找到他,又能干嘛?”

    “那你呢?”

    卢元鹤立即挺起胸膛:“我自然是保护他!”

    白隐扯了扯嘴角,显然并不信他。卢元鹤又问:“你来这里,可经过你父亲同意,可经过白天师同意?”

    白隐道:“我听说诛魔的人中,有你父亲。你父亲要杀他,你要救他。若是卢门主知道你又当如何?”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早跟他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白隐摇摇头,继续朝前走。卢元鹤背着剑说:“我爹身为四大玄门之首,既然有朝廷号令,他自然要做做样子,倒不一定是真要杀他。倒是有个韩秦川,他和林云深可是死对头。我姑母姑父的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白隐闻言回头看:“卢训英既然是你姑母,林云深又杀了她,你爹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嗯……怎么说呢,他们韩家的事,有些复杂。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我只听说,我姑母悍妒……这倒不是听说,她的确性子有些倔悍……总之她觉得林云深的母亲窈娘是个狐狸精啊。她当初收养韩秦川,也是膝下无所出,怕韩家将来的家业都落到窈娘和她儿子手里。我姑母在我们家的时候,血的是玄门□□,可是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巫术,偷偷养了鬼车。”

    “鬼车?”白隐皱眉。

    “就是一种食人魂魄的鬼鸟,”卢元鹤叹了一口气:“她要蚕食的,自然是窈娘的魂魄。可偏巧林云深被他师傅赶下山,回到家看到他母亲那个样,已经成了活死人一个,哪有不明白的……也不知道他在九幽道人那里都学到了什么,竟一肚子歪门邪道的法术,他自然一看就明了了。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最是睚眦必报的,竟然偷偷做法将鬼车引到了我姑父身上,结果害了姑父的性命。我姑姑是想不开自杀身亡的,她是极爱我姑父的,错手杀了他,怎么还活得下去。奈何我姑父花心,见一个爱一个,却从不爱她。所以我姑姑的死,也不能赖在林云深身上。不然我爹怎么也饶不了他。”

    白隐听了,脸上有些愣。卢元鹤说:“我说的这些,你还不知道吧?”

    白隐摇头:“我只知道,他做这些必有原由的。他本性不坏。”

    “啧啧啧,”卢元鹤叹息道:“他在你们家住的那些天,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药。我虽然喜欢他,可也觉得他心思是毒的,本性也是坏的。你竟觉得他不坏。”

    白隐也不言语,薄唇抿的紧紧的,虽然都是旅途劳顿,可看白隐却依然是公子风范,玉树临风,实在叫人赏心悦目。卢元鹤笑着说:“白贤弟,自从今年在你们家见你之后,我这对你真是满心的钦佩,听我爹说,你学问特别好,将来定是国之栋梁,他还叫我多跟你学呢。你虽然年纪比我小,但在我心里,像是敬重夫子一样敬重你。你我又正好在这路上遇见,正好结伴而行。你腰间别的是笛子么,你的剑可取了名字了?”

    白隐听了,忽然停下脚步,扭头问:“你的话,一直这么多么?”

    卢元鹤嘿嘿笑了两声,便不言语了。倒也没生气,紧紧跟着白隐进了山。

    藏青山多古林,到夜间鬼哭狼嚎都不间断。这白隐却不害怕,实在叫卢元鹤佩服。卢元鹤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一边问:“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躲着,你可想到要如何找他?”

    白隐将腰间巴乌拿起来:“这个。”

    卢元鹤停下脚步,只听见四周落叶声声,这树林实在安静的叫人脊背发凉。俄而巴乌声传出来,要比笛声低沉许多,但轻柔婉转,如泣如诉,十分动人。他扭头看白隐,只觉得这白家公子果真名不虚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不知名的乐器也吹的这样好,叫人听了只觉得心神俱宁。

    一曲终了,却无人现身。白隐将巴乌别在腰间,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卢元鹤跟着,说:“或许是他没听见,估计他住的地方还在深处。”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阵簌簌之声,像是飞鸟飞过林间,蹭落片片树叶一般。但卢元鹤知道不是树叶,而是有人。

    也或者是有鬼。

    他拔剑出来,不由得朝白隐靠近了一些,白隐也停下脚步,两人抬头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袍的男子乘着稀疏月色而来,一头长发披散,声音清冷却带了惊喜,道:“白银白银,你怎么来了?”

    不是林云深,又是谁呢。

    卢元鹤赶紧兴奋地跳起来喊道:“云深,云深,还有我呢。”

    林云深落到地上,瞧着他冷冷地问:“你是谁,不认识。”

    卢元鹤笑容凝结,说:“我卢元鹤啊。”

    林云深“哦”了一声,又对着白隐说:“我一听见你巴乌的声音,就知道是你。”

    卢元鹤也不在意自己被冷落,插嘴说:“这世上有这玩意的多得很,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白隐,若是有人拿它来引你上钩,你不是就落入圈套了。”

    但是他话刚说完,林云深忽然说了一句“咱们走”,拎起白隐便凌空而起,卢元鹤只看见他们的衣袖飘扬,转眼便已经不见踪影了。他急忙大喊道:“林云深,你竟然敢把本公子一个人撂在这里!”

    可是四野哪还有什么人呢,只有树叶萧索,夜风阵阵。

    ☆、第60章 坞城篇:百年好合

    “你这样把卢公子一个人扔在那里行么?”

    “他虽然道术不怎么样,这山林的野魅还是降得住的。何况他又是卢氏独子,这山林里到处都是四大玄门的人,他丢不了。我想和你单独说话呢。”

    他说着便落到了一处洞穴口。白隐站稳了,朝洞里看了一眼:“你就住这里?”

    虽然还未进洞,也感受到里头的潮湿阴冷。林云深笑道:“逃难的人,难道还住华屋软床。”

    “当初你若是听我的话,跟我走,今时今日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林云深听了,回头说:“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确定要跟我说这些么?”

    白隐抿了一下嘴,看了他一眼,抬脚便进山洞里面去了。林云深笑了笑,也跟着进去。

    山洞很深,九曲十八弯,才到了一处光亮处,原来这里头也有篝火,只是还是冷,光还是暗。林云深说:“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这个山洞,弯弯绕绕的,里头的光才不会透出去。白天他们会看到烟,所以也只能晚上点火。”

    白隐朝周围看了一眼,只见周围洞壁上挂着水珠,旁边一条沟壑,汩汩流着泉水。而火堆旁边就是一张床。说是床有些言过其实了,因为不过是一堆树枝堆起来的。干树枝容易折断,所以这铺床的树枝全都还带着叶子,床头地上摆着几个野果子,这些,便是这洞中所有了。

    白隐喉咙动了动,说:“你就住在这里么?”

    “嗯……不过都是暂时的,等我料理了他们,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再不敢进山,我就可以回我的老巢了,嘻嘻嘻。”

    “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有心思笑,”白隐说:“你跟我走吧,我定护你周全。”

    “跟着你走,去哪里,去白家么?”

    “只要你不生事,在我家,没人会发现你。你要是觉得住的闷,我也可以带你去出去游山玩水。只要你别再练这些阴邪法术,别再害人……”

    “你来找我,白正英知道么?”

    白隐微微一愣,说:“我带你回去,自会向他说明情由,说服他收留你。”

    林云深冷笑,往树枝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说:“看来你还并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撵我出来的。”

    “你若不炼邪术,吓死丫鬟,我爹他……”

    “那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林云深扭头,不再看他,嘴里说:“不过一个丫头,我又不是蓄意害死她的,若真只是这么简单,他哪会那么绝情。也就在你心里,他是如此刚正不阿的君子。”

    白隐脸上露出惊异表情,听林云深说:“他是怕我毁了你的前程。”

    白隐呆呆地看着他,林云深扭过头来看他:“他说他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可你是你们白家的将来,他不能看着毁在我手上。我是喜欢你,可喜欢你也是有错的么。我又没有蓄意勾引你,也并没有想着要与你怎么样。”

    白隐听了却只是沉默不语。林云深不满地看着他:“现在你知道你爹为什么赶我走了吧。他又怎么可能再收留我呢。”

    白隐默然,说:“怪不得……”

    他抬起头来,说:“那我们就不回白家,天涯海角,我带着你。”

    林云深一愣,就笑了,说:“你以为外头那些人是吃素的啊,我到哪里他们不会发现呢。你又不会法术,不过是个书生,我一个人都有些自顾不暇,再加上你,那不是任人鱼肉了么。哎呀,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真是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你了呢。你上次受的伤,应该都好了吧。你跑到这里来,怎么不带几个人跟着呢。我听说你取字加冠了,取了什么字?”

    白隐默然半天,才说:“取字修。”

    “哪个字?”

    “修,”白隐道:“修身齐家的修字。出自《礼记·大学》:“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

    “白修,”林云深琢磨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白隐皱起眉头:“你又傻笑什么。”

    “你说你名字叫白隐听着像白银也就算了,怎么取字也取的这么好笑,你是修身齐家,可是白修白修,那不就是白白修行,白费功夫么,哈哈哈。”

    白隐哑然,林云深道:“也是也是,你只惦记着白银,满脑子铜臭,确实修也是白修,哈哈哈。”

    “你还是老样子,都没有变。”白隐说:“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林云深听了,笑容凝结在脸上,沉默了一下,而后又笑了,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关于我的恶名,你想必也听说了不少。你要是替我伤心我的那些徒弟,那倒也不必。因为他们的大仇已经得报。你若是要骂我狠毒,又开杀戒,那也是应当的,只是你骂了也没用,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披着羊皮的狼一个。”

    “我只是心痛,不该到这个地步的,”白隐声音喑哑:“或许还能回头。”

    “哎,我已经做了妖道,回不了头啦。”

    “怎么回不了头!”白隐忽然激动,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跟我走。”

    林云深笑嘻嘻地仰头看着他,眼中不知道何时早就有了泪光:“他们杀了我最重要的人,我杀了他们最重要的人,血海深仇已经结下,不死是解不开的了。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说明我眼光不错,当初没有看错人。若是从前,你不远千里来寻我,我思量前后或许还会跟你走。可是如今不一样了。经历了生死,才知道儿女情长算不得什么,我的心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故友。我既不愿连累你,也不愿意跟着你。你爹说的对,你的将来在朝堂上,造福的不该是我林云深,而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才是大功德呢。莫要被我连累了,不但救不了我,反倒坏了白家百年名声,那不是得不偿失?”

    “我不要什么名声功名,我只要你。”

    林云深一愣,见白隐已经变了腔,好看深邃的眼睛的盯着他:“我爹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林云深,你跟我走吧。”

    林云深呆呆看着他,然后嘻嘻嘻笑了出来,笑了许久,低下头来,说:“你能这么说,真是叫我高兴。”

    “你不信么?”

    “你的话,我总是信的。”林云深说:“只是没想到。”

    “你还是不信,”白隐说:“我有法子叫你相信。”

    他说着忽然上前挑起他的下巴,林云深不过是愣了一下,就被噙住了嘴巴。这一回和从前的触碰不同,他们的嘴唇接触在一起,更热,更柔软缠绵。林云深只觉得身上发软,白隐便又上前一步,身体一歪,便将他压倒在床上。

    白隐看着他的眼,说:“我日日都想你,想你受不了,就来了。我真恨你,勾了我的魂,又不理我,真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白隐越说竟然越生气,语气也冲了起来,眼中闪现几分戾色,粗喘一声,便又狠狠吻了上来。这一回不再只是嘴唇对着嘴唇,而是张着嘴咬他,舌头也侵略进来了。林云深忽然有些受不了。十八岁的白隐,已经完全是个成人模样了,比他高比他壮,力气也很大。他心里头又激动又伤感,翻身将白隐压在身下,就脱去了自己的长袍,一身光溜溜,修长圆润又美好。

    白隐在林云深身上享受到了世间极乐,平日里张牙舞抓又爱调戏他的小狼狗,竟然有着完全不同的另一面,会蛇一样地扭动腰肢,也会小羊羔一样哭着哀求。一整个晚上,洞穴里都是粗喘和疯狂的水腻声。白隐有些癫狂,他不再是知书达理的书生,他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吃人上瘾的妖魔。这样的白隐叫林云深觉得很陌生,他觉得白隐在驯服他,用远超过他想象的勇猛和力气。

    折腾了一晚上,第二日的时候林云深都动弹不了了。白隐才知道自己下的手太重,出去找草药给他敷上了。林云深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

    白隐也觉得很臊,便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像是个哑巴一样,如此过了两日。

    “你现在还不肯跟我走么?”白隐终于说话。

    林云深也不说话,似乎很是犹豫。

    “你是我的人,便要听我的话。”白隐说着不由分说,便拽着他出了洞。

    洞外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两个人沿着山间小路慢慢地走,白隐回头问:“还疼么?”

    林云深脸上一臊,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隐便笑了,说:“你当时怎么不嘴硬呢,从……从没见过你那个样子,倒也很好。”

    林云深脸上更热,走的就更快了。白隐跟上去,说:“你哪样都好。”

    ☆、第61章 坞城篇:生死不离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箭射了过来,接着便有人大喊:“妖道林云深在这里!”

    两人都惊了一下,白隐道:“快走。”

    “我不怕他们。”

    “不到不得已,不要再杀人,你先走。”

    “一起。”

    “我帮你引开他们。”

    但是林云深不由分说,带着白隐便凌空而起。谁知道刚升到空中,便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二人打落在地。

    林云深被陈秋灵打伤之后,一直都未曾痊愈。如今这些小道士结下的法网他大意之下竟然也未能闯开。他落地之后,对白隐说:“你在这里等着。”

    “不要硬闯!”

    林云深冷冷一笑:“不过是一群小道士结下的法网,还难不倒我。”

    他说着便凌空而起,却就在这时,数十支毒箭围攻而来,竟不止射向他,还射向了地上的白隐。林云深情急之下慌忙回身,一支毒箭便射到了他小腿上。他却顾不得,施法屏蔽了射向白隐的毒箭,可是已经晚了,一支毒箭已经射入白隐胸膛。

    “白隐!”

    林云深双眼顿时变得赤红,拔出自己腿上毒箭,默念几句口诀,便将那毒箭掷了出去。那沾染了他鲜血的灵箭似乎长了眼睛,刺穿了周围埋伏的小道士胸口,都是钻心而过。周围甚至连惨叫声都不闻,只有人倒地的声音。林云深将白隐接在怀里,封住他血脉道:“你忍住。”

    他说着便握住了那箭尾,白隐却拦住他,声音略有些颤抖:“箭头已入我心脉,你若这样拔出来,我……我恐怕活不成了。”

    “可这箭上有毒……”林云深双眼赤红,神色骇然:“不拔出来,你会死的。”

    “没有用了,”白隐呼吸越来越急促:“我……”

    林云深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剧烈的毒,箭头已入白隐心脏,早随血液遍布他五脏六腑,白隐嘴唇已经发紫,显然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可是已经说不出来了,只嘴唇动了动,眼角落下两滴泪来。

    林云深一咬牙,便将那毒箭拔了出来,鲜血飞溅到他脸上,温热血腥,白隐的身体痉挛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林云深忽觉得一阵眩晕,想要做法困住白隐魂魄,却只觉得一阵眩晕,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腿上也中了箭,这时候恐怕毒素已渗入他的心脉。他只觉得头晕眩晕,心脏忽然变得无力,他将腿上毒箭拔出来,用灵力将毒素往外逼,黑血从伤口流出来,他却觉得身上越来越无力,眼前渐渐成了一片黑暗,他想到白隐已死,心里一阵刀绞一般难受,竟晕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好像上一刻他们还你侬我侬,下一刻便已经是阴阳相隔。他猛地醒了过来了,喘着气看向周围。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还是一样的天色,一样的寂静,他怀中的白隐,尸身还是温热的。

    他将白隐抱在怀里,施法去感应白隐的魂魄,然后睁开眼睛,快速地爬起来说:“白隐,白隐,你不会死,我救你。”

    人死之后,魂魄会在世间游荡七天,而这七天尸身还未腐烂,是最有可能还阳的时候。阴山术中曾有此法,可叫人死而复生,只是此法关乎逆天改命,极损修为性命,所以他当初读到此处,也只是略过未提。而且现在他功力还达不到。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就是他的师傅九幽道人。

    他要背着白隐去找九幽道人,求他师傅救他一命。

    “白隐,白隐,”他一边背着白隐走,一边喊道:“跟着我。”

    他能感受到白隐的魂魄就在周围,却看不到。他试了试自己灵力,便背着白隐的尸体凌空而起,可是不过行了半里路,他便遇到了一道法网。这一回并没有被打落在地,他把白隐放到地上,破了那道法网,却听有人喊道:“这里有动静!”

    原来这藏青山上已经遍布法网,为的就是防止他凌空而行。

    林云深冷冷地站在原地,不一会就冒出了十几个人,一道信号弹升入空中,“砰”一声在空中炸开:“林云深,各大门主不一会就会赶来,你赶紧束手就擒吧!”

    “你们来的正好,我正需要你们的魂魄。”

    林云深说着,便念动咒语。只见古林之间一阵冷风出来,众弟子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人大喊道:“这妖道要做法,我们趁机了结了他!”

    那人说着便挥剑砍了上来。林云深面无表情,脚下轻轻一踮便飘了起来,落叶纷纷被风吹落下来,却在他身边聚集,形成了一个漩涡,众人都有些犯怯,只见那团漩涡突然改了方向,一下子将挥剑砍上来的那人吞没了。那人的哀嚎声惨不忍闻,那团青黄色的叶子却陡然变了颜色,比那枫叶还要红上几分。众人大骇,那团落叶突然不再旋转,散落下来,却见落叶散尽,一个白骨立在地上。

    正是刚才要砍杀林云深的那个青年弟子,不过是被那团落叶吞没了一段时间,转瞬竟然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而林云深轻轻落在地上,手指微微弯曲,一缕幽魂便进入了他手中一个赤黄色带着血斑的布袋里。

    “这……这妖道在索魂!”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人群一下子四散开去。可是哪里逃得掉呢。林云深默念咒语,天地间全是乱舞的落叶,瞬间将这些人全都围住了,那落叶竟锋利如刀剑,碰到身体便是一道伤口,哀嚎声四处都是,几乎响彻了整个藏青山,魂魄一缕一缕进入他的锁魂袋,林云深双眼赤红,头发和衣衫在狂风中飞舞,像是一个疯子一般,直叫赶来的韩秦川等人都惊呆了。

    “他已入魔!”卢正道说:“收了他!”

    “我去!”韩秦川说着,便念动咒语凌空而来,手中长虹剑劈开一条路,落叶在他身边飞舞,却落不到他身上。林云深看到是他,嘴巴动了动,却终究一句话都没说,转而落到地上,抱起白隐的尸体,看向韩秦川。

    “放下白氏公子。”韩秦川道:“收了你的妖法!”

    林云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却不答话,抱着白隐便走。韩秦川想要出手,可却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候,卢正道手中拂尘一甩,一道银光便直冲林云深而去。韩秦川竟然用剑挡来一下,卢正道脸色大变,问:“你这是做什么?”

    “这妖道出自我韩门,我要亲自了结了他!”

    韩秦川说着便追林云深而去。林云深抱着白隐越过山林,回头看见韩秦川,便落到了一棵树上,回头看他。

    “白隐死了。”他眼中湿润,说:“我要找我师傅救他。”

    韩秦川这才看清了林云深怀里的白隐,显然是中毒而死。

    “你们的毒箭误杀了他,”林云深说:“他是无辜的,不该死,该死的人是我,等我将他送到我师傅那里,自然会回来与你们打一场,到时候是死是活,再各凭本事。”

    “你再不收手,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不是早就回不了头了么?”林云深直直地看着韩秦川:“百鬼宴上,我见你被厉鬼包围,本是要过去救你的,可是你当时看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不能忘怀,就是从你眼里我就知道,我已经是彻彻底底回不了头了。”

    他苦笑一声:“我再不是你的云弟,只是妖道林云深。”

    “走到这一步,还不是你咎由自取,你若肯听我的,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和你争辩,我要救他,你帮我。将来我若死,必定是死在你的手上。对你来说也是大功一件,你就当投桃报李,帮我这个忙。”

    他说着便踮脚而起,韩秦川看着他离去,怔了片刻,便又追了上去。可是不过须臾之间,早已经没有了林云深的影子。

    “韩门主,你放走了他。”

    韩秦川回头,就看见一身蓝衣的陈秋灵飘然而来,落到他身边的树梢上,随风摇晃着,衣袂间尽是梅花香气,幽幽袭人。

    “我听卢门主说,藏青派数百人是你手下弟子毒杀?”

    陈秋灵道:“金蚕毒蛊是西州卢氏养的,这韩门主都不知道么。我的弟子陈势安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况且,他不是已经被林云深的恶鬼撕成了碎片,魂魄都碎的找不到了。”

    “陈势安不过初出茅庐,若无你做门主的首肯,他怎么敢下如此毒手。他的死,也未必是林云深所为。”

    “韩门主这样处处替一个妖道说话,叫外人听见了,不知道会如何想。难道韩门主一直嚷嚷着要诛妖道,清门户,只是做样子给世人看?”

    韩秦川闻言,脸色阴沉地看向陈秋灵,陈秋灵却依然幽幽说道:“若真是这样,我真要替林云深伤心,也替你可怜。”

    他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便划过他的脸颊,他本能地躲了一下,竟被那道剑光削断了一缕青丝。陈秋灵眉眼露出几分狠绝,转瞬又消失不见,只伸手接了被削断的头发,拈在手里,道:“他要去哪里,所岐山?”

    ☆、第62章 长洲篇:幻境

    听说九幽道人就住在藏青山不远的所岐山中,只是这世上恐怕除了林云深,已经没人知道他住在所岐山哪个地方。

    四大玄门的人追到所岐山,只见云雾缭绕,果然是个神仙福地。

    “这所岐山比藏青山还要大上许多,我们再想天罗地网地搜寻,恐怕不容易,人手也不够。不如就在山下各个出口等着,来个守株待兔。”

    “禀报门主,天师来了。”

    卢正道面色微微一惊,道:“天师不是在后方坐镇么,怎么赶过来了?”

    “定是为了白公子的事。”

    卢正道闻言一愣:“白公子?”

    “白氏长公子,白隐。”

    “他在这里?”

    “好像妖道林云深挟持了他,逃往这所岐山来了。”

    卢正道面色阴沉,道:“这可如何是好,怪不得天师要亲自过来。这白公子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他话音落下,已经见白冲之御风而来。众人都恭敬地喊了一声天师,只有卢正道抱拳示意。白冲之道:“我听说这妖道抓走了白隐?”

    “我也是刚刚知道。天师放心,我们已经派了韩门主为首的一批人,进山去搜了。既然这妖道挟持了白公子,定然是为了自保。他应该不会杀了贤侄。”

    白冲之面色忡忡,只觉得心中不安,而所岐山云烟缭绕,也不知道那九幽道人住在何处。

    韩秦川等人在山林里搜寻着,底下的人道:“门主,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韩秦川施法查看了一圈,道:“不是鬼怪作祟,是这林子古怪,只怕是个阵。”

    “所岐山这么大,为何唯独这里有阵,说明那九幽道人就住在附近!”

    他这话一说,众人都激动起来了。韩秦川道:“九幽道人法术高强,你们切不可鲁莽行事,一切都要听我吩咐。”

    “是,门主。”

    韩秦川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

    他说着便一跃而上,站到树梢上往下看,果然见这林子布局有些古怪。他面色冷峻,御风而行,要在这树林间穿行,的确很容易困在阵中,可是如果凌空而行,要去哪里一目了然。他不过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看见前头一片古棺,坐落在崖壁之上。而在那棺林之间,似乎有个山洞。

    原来九幽道人住在这里。

    从前林云深曾跟他说过,他的师傅九幽道人住在古墓里。他一直以为是地下的古墓,如今看来,这一带的丧葬习俗,应该是属崖葬中的一种。他早先也曾听说过,有些地方的人会在悬崖上凿数孔钉以木桩,将棺木置其上;或将棺木一头置于崖穴中,另一头架于绝壁所钉木桩上。人在崖下可见棺木,故名悬棺。

    他御风而去,转眼便已经到了树林边界,却突然觉得身体一颤,一阵冷气袭来,眼前已经变了模样。

    他先前看到的悬棺崖壁都不见了,只有一片白茫茫,他暗叫不好,急忙回头,却见背后也不再是山林之上,而是桃花夭夭,落英漫天飞舞。

    “云弟,云弟。”

    他看到了十几岁的自己,追着还是少年的林云深,喊道:“你把小黑关起来,不然我可一刀宰了它!”

    林云深喘息着回头:“为什么?”

    “你还说为什么,你这狼多吓人,因为你身边老有它晃悠,家里的下人哪有不怕的。我娘本来就对你有意见,如今看到你老跟这畜生在一起,岂不是对你更没有好印象?”

    林云深道:“她喜不喜欢我,我不在乎。”

    “你是每日里到处跑,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可是你娘呢?”

    林云深微微一愣,韩秦川追上他:“你娘身为妾室,每日都要在我娘跟前侍奉,我娘要是对你不满,不是连带着也看她不顺眼。我觉得你娘挺辛苦的,你看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怎知不是你老不让她省心的缘故?”

    “你也知道那女人刻薄恶毒,还一口一个娘。你娘早死了,她可不是你亲娘!”

    韩秦川一愣,却也没恼,只是脸上讪讪的,说:“我既然磕了头,认了祖宗,那他们就是我的爹娘,为人子的,就该尽为人子的本分。她就是我娘。”

    林云深似乎气的不行,说:“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要是她让你杀我,你也会杀我么?”

    韩秦川笑了,说:“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要是我想杀她呢?”

    韩秦川一愣,看向林云深,只觉得林云深眼带戾色,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怔了片刻,便笑了,说:“以后可不准再说这种话,即便是玩笑话,叫人听见也不得了。有杀主母之心,别说韩家人了,就是外头的人听见,也会觉得你大逆不道,要判刑的。”

    “她不要惹我,不然有一天我真会杀了她,还有那个王八蛋!”

    林云深嘴里的王八蛋,就是韩式门主韩密。韩秦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韩密王八蛋,在他眼里,卢训英或许确实跋扈一点,可是韩密为人正直,不苟言笑,并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

    黑子在前头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朝他们看。林云深便朝他走去,韩秦川紧跟在后面,却听见了低低的哭声。

    两个人绕过一片桃花林,就看见在沟渠旁边,窈娘跪在地上,正在那里烧纸,也不知道她在祭拜谁。

    韩秦川略有些尴尬,只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林云深却似乎突然恼了,上前去一把将那纸钱踢开,窈娘惊惧倒在地上,含泪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人都死了,你哭哭啼啼地做什么,要真是念着我爹,当初为何还要到韩家来!”

    窈娘张嘴要说话,扭头看到韩秦川,到了嘴边的话似乎又咽回去了,只说:“大人的事,你不懂!”

    林云深欲言又止,扭头就走,路过韩秦川身边的时候,怒冲冲地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要给我爹磕头么?”

    韩秦川面露窘迫之色,朝窈娘鞠了一躬,便追着林云深出来。

    “你娘在做什么,今日是你爹的忌日么?”

    林云深也不回答,只说:“我最讨厌她这样,祭拜我爹也都要偷偷摸摸,难道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从前她跟我爹那么好,如今我爹尸骨未寒,她就嫁作他人妇了……不对,哪里是嫁,她不过是给人家当小妾!”

    “不许你这样说你娘。她定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都是那王八蛋逼她的!”林云深脸上全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愤怒与戾气:“总有一天,我叫他后悔欺负我们母子!”

    韩秦川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得心跳如鼓。这些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此时却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他知这是幻境,便闭上了眼睛,却听林云深朝他喊道:“韩秦川,你和他们养的一条狗有什么区别?”

    他听到此言,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景象却已经变了,只见林云深一脸阴沉地看着他,而他俊脸通红,道:“你死到临头,还要如此恶毒,你口中所说的狗男女,是我父母双亲,也是你嫡母养父,你口中的这条狗,是你兄长!”

    “所以我才觉得可笑,这天底下,居然有兄长千方百计要杀自己的弟弟……”林云深冷道:“那女人心思歹毒,害死了自己丈夫,所以畏罪而亡,你要怪罪到我头上,可有凭证?”

    “父亲是被鬼车蚕食了魂魄,才成了活死人。母亲身为卢氏千金,又怎么会用鬼车这样阴邪的法术。你私自偷学阴山术,这才被你师父赶下山,你刚回来,他们就出了这样的事,不是你还能是谁?!”

    林云深眼神恶毒地看着他,嘴角却带着嘲笑:“就是我又能如何。你怎么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娘又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一天一天衰弱下去,最后等不到见我最后一面的!你要杀我,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云深说罢便拔剑朝他刺了过来,可他哪里会真的与他比试,手下出剑便留了几分情。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林云深那一剑却是来真的,竟一剑划破了他的下巴。他吃痛皱了一下眉毛,林云深慌而收手,也幸亏他收了手,不然划破的就不是他的下巴,而是他的喉咙了。

    下巴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韩秦川吃痛捂住,林云深惊道:“我……”

    “我与你数年兄弟情义,你竟下的去手。”韩秦川眼睛通红地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和痛惜之情:“你真是非要把我逼到手刃你的地步!”

    林云深本来还满是惊慌的脸上闻言变了神色,嘴角扯出一抹笑,道:“我知道你是铁了心要做韩家门主,你要杀我,我不怪你。韩氏夫妇的死,也的确和我有关。我与你如今已经是杀父杀母的仇人了,既然如此,我离开长洲便是……小黑!”

    他唤了一声小黑,他的那匹狼就跑了过来,林云深抚摸了一下它的头:“我们走。”

    他说罢便收了剑,带着小黑往外走,却不过走了两步,只听小黑一声惨叫,他惊慌回头,却见韩秦川的长虹剑已经刺穿了小黑的脖子。他惊惧的说不出话来,扭头看韩秦川,却见韩秦川捂着滴血的下巴道:“总要留下一具尸体。”

    ☆、第63章 所岐篇:复生

    小黑被割了头,悬挂在街口。人们都说,这恶狼和林云深从小一起长大,颇有灵性,韩门主杀了这头狼,就相当于对外宣称他斩断了兄弟情分,从此与林云深势不两立。这才是一家之主的正派名门该有的义行。

    只是韩门主也被林云深所伤,下巴留下了一道永久的伤疤。

    从此以后,林云深与长洲韩氏,再也无任何关联。此后再见匆匆几面,都已经是刀兵相见。只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还想着这小子终将会回头,与他做一世兄弟。

    只是那时候林云深要走,韩氏夫妇已死,西州卢氏吊唁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卢训英临死之前曾往西州去信,信中说林云深杀了韩密,可她道法有限,不是着妖道对手,因此要她兄长卢正道为她报仇。

    他心里想想着,只要林云深将韩氏夫妇的死撇的干干净净的,等过上几年,他与卢氏周旋周旋,便可让林云深回来。从前林云深不爱待在韩家,因为他在韩家过的并不舒坦,可是如今好了,他韩秦川是韩氏的门主,这里他说了算,这偌大的韩家,从此便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了。

    林云深在这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发誓绝不管束他,宠着他。有一些情景,想一想也觉得人生圆满。苦涩遗憾都是过去,未来是明媚的,比这长洲的桃花还要绚烂。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他的愿望再无实现的可能。那是林云深啊,他怎么可能愿意陪他演戏,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坐实了谋害韩氏夫妇的传闻。他作为韩家门主,于情于理于义,都要与林云深势不两立,这是他的选择。

    韩秦川心里微微颤抖,看着离开长洲的林云深,突然开口道:“云弟。”

    林云深微微一顿,回头看过来。可这只是他的幻境,幻境中的林云深并不能看到他。

    韩秦川觉得心痛难忍,道:“我错了,是我逼走了你,叫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云深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后的桃花城,眼中隐隐似有泪光。他伸手去拉他,林云深却如烟一般消散在他跟前。

    心中的难受越来越盛,最后竟成刀绞一般。他知道自己这是被引入心魔之中,却无力挣脱,只感觉自己摇摇坠下,摔在地上,便失去了知觉。

    而就在不远处的山路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凌空而行的林云深,正背着白隐在往山上爬。

    “白隐,白隐。”他一边爬,一边叫着白隐的名字,他要白隐的魂魄紧紧跟着他。

    通往九幽道人居住之地,只此一条路,陡峭不说,还异常凶险难行。他用藤条将白隐绑在自己背上,吃力地往上爬。

    但是他本就受了伤,又带着尸身凌空而行了一路,力气早已经耗尽了,只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好像每一刻都有可能带着白隐滚落下去。他突然想起小白来,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伤心过度,竟忘了小白还被他藏在藏青山山谷里。

    只是若招小白过来,必定暴露了踪迹。他也是为了小白安危考虑,一直将它藏在深谷。小白体型硕大,极容易引人注意,若被人围攻,很难和他一样全身而退。

    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他靠着一处崖壁歇息了片刻,便剑指写空符,招了小白过来,而他则气喘吁吁地靠在那里,不断地叫着白隐的名字。

    叫着叫着,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没有缘由的恐慌和伤心。

    白隐死了,他好像此时此刻,才突然意识到,真正地意识到。这一路上,他都像是麻木地在寻一个目标,麻木地躲避着别人的追捕,却忘了细究死亡的意义。

    白隐死了,未必还能活,他的师傅他未必能见到,即便见到,九幽道人也未必会救他。他突然意识到很大可能,他与白隐就此阴阳相隔,不复相见。

    他将身上的藤蔓解开,将白隐抱在怀里。想起曾经也是相似的境况,他背着白隐出山,看着他被人救走。那时候白隐并没有性命之忧,他们也不是生死别离,可他那时候的心也是沉的,疼的。

    如今白隐躺在自己怀里,他的魂魄他看不见。

    “白隐,白隐。”他木木地叫着,突然没有了必能将他复活的信心。

    如果不能呢。这世上再没有白隐。

    他竟觉得不能忍受。他竟觉得自己不能活,不知道该怎么活,为什么活。

    这世上唯一属于他的,也只有白隐一个人而已。他无父无母,无亲无眷,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师傅不要他,徒弟也都与他阴阳相隔,他是朝廷猎杀的妖道,人人谈他色变。他救过的那些人,竟也都反过来怨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如此孤独,可悲,一无所有。仅有的一个白隐,也死了。

    他想起当年在白家的时候,偷听白冲之和白正英说话,白冲之说他命运多舛。可能他是悲惨之人,所以总是连带了身边的人也跟着遭受了责难。也或许正是白正英知道白隐跟着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当初才狠下心撵他出白家。

    外头一阵风过古林的声音,那巨大的声响叫他抬起头来,就看见小白张着巨大的翅膀朝他飞过来,羽翼遮天蔽日。林云深赶紧抱着白隐纵身往悬崖下一跳,正落到小白的身上,带着他们一飞冲天,直冲崖顶而去。

    “师傅!”林云深落到地上,将白隐抱下来,自己也跪在了门前:“师傅,弟子林云深,求师傅救人一命!”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却不见九幽道人开门,便着急地爬了起来,跑到门前去叩门。但是拍了半日,依旧不见有人回应,他便有些急了,一脚便将那门给踹开了。

    他慌忙跑回来,抱着白隐的尸身进了门。进门之后,却是一条隧道,过了隧道,便是一处院落,四处皆都是崖壁,前面一处山洞,他便不敢再往前走了。

    这个山洞,不经九幽道人同意,外人根本进不去,因为这洞口有一道法。

    他跪下来,磕头道:“师傅,求师傅见弟子一面。”

    俄而一阵冷风吹来,带着古墓特有的陈腐气息。他抬起头来,却不见人,只听九幽道人的声音空旷幽远:“孽徒,去吧。”

    “师傅!”林云深磕头道:“师傅,有一人被我连累而死,弟子愿以命换命,救他复活!”

    他话音刚落,便见洞内飞出一人,发须皆白,仙风道骨的一个老头,却穿了一身黑衣。林云深见九幽道人出来相见,赶紧又磕了几个头:“求师傅慈悲!”

    “你这孽徒,一向心思狠厉自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肯叫你林云深以命换命。”

    “这人名叫白隐,是江东白氏的长公子,他的父亲白正英是朝廷栋梁,他的叔叔白冲之,乃是朝廷天师。此人出身显赫,才华出众,心肠极好,若他能活,将来必能在庙堂之上为社稷谋福。师傅常说要结善缘,种善因,难道救这样一个人,造福天下百姓,不就是大善么?”

    九幽道人冷笑一声,说:“几年不见,你的口齿倒是伶俐了不少。”他说着低头去看白隐:“几时死的?”

    “尚有余温。”

    “你可知人命天定,逆天改命,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弟子都愿意,求师傅救他。”

    九幽道人道:“那你拿你的命来换。”

    “师傅……”

    “怎么,不愿意?”

    林云深摇头:“弟子愿意。”

    九幽道人走到他跟前停住,道:“我早知你命中有一劫,所以不要你修阴山术。你心性不定,性情乖戾,若修阴山术,必将作恶,天道轮回,这就是你的因果。你当日不听为师之劝,偷习阴山术,所以为师才将你赶下山。你临走时偷走了阴山术秘籍,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希冀你能修成正道,控制住心魔,如今想来,也是我的不是。”

    “弟子愚钝,不知师傅的苦心,求师傅原谅。”

    九幽道人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我与你也是孽缘。只是人命天定,不能改,只能续。不然若是诸如夺舍那般强行改命,不但施法者心神受损,就是夺舍者本人,也多灾多难,不能存长久,这也是上天对夺舍之人的惩戒。你是想为他夺舍,还是要为他续命?”

    林云深低头沉默了一会,伏在地上说:“他本是大好男儿,将来必有蔚然风姿。若他复活之后命运多舛,多灾多难,又有什么意义?弟子希望他和常人一样,享常人阳寿。”

    “你下山这几年,做了不少恶吧?”

    林云深一愣,抬起头来,道:“是。”

    “杀过多少人?”

    “无数。”

    九幽道人叹息一声,说:“那为师替你做法,也算是替天行道,救了个良家公子,杀了个妖道魔头。你随我来吧。”

    “多谢师傅。”

    林云深将白隐抱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白隐,白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不会死,我救你。”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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