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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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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童 作者:陈灯

    第11节

    我握住他的手,现在到处都是客人,我只能隐晦地和他牵牵手,萧恪笑了下安抚我:“可能是我多心了,今天是好日子,咱们别坏了心情,萧佑其实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太和人计较的,生气也是自己气一会儿就好了,我看宁寅很拿得住他。”

    我笑了下:“也是,希望是一物降一物了。”

    萧恪摇了摇头补充道:“爱到一定程度,自然会丧失了主动权。”

    我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胸中柔情陡然而生:“我也已经将我的所有都交给你了。”

    萧恪看了我一眼,郑重承诺道:“虽然我不能像萧佑一样如此大张旗鼓的高调宣扬,但我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你以伴侣的身份站在我身旁。”

    ☆、第76章

    婚礼直闹了一天直到晚上放过烟花后大家兴尽而返才算结束,我们回了家,晚上萧恪反反复复的纠缠厮混,却只是以我为主,尽力地让我一次又一次地达到巅峰,自己的感觉倒放在了其次,显然有些受了刺激的样子。我只能暗自庆幸不是天天有朋友结婚,他似乎非常在意名分上的事,仿佛一个执念一般,其实我并不在意,一则没有家人,无牵无挂,唯一最重要的只有他而已,二则目前我非常满意自己的生活现状,犹如隐居生活,自得其乐,爱人在侧,正所谓风灯石火,时不我延,人生如此短暂,我又是经过生死的人,何必要在意在别人眼里的看法和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分?我一直是这样想着的,却从来没有记起过一句话,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所谓花好月圆,从来都不是花不败月常圆。

    可惜我当时尚懵懂无知,盲目地乐观着。那是一个寻常的傍晚,我上课后回来,尝试着做饭,这些日子我回来得比他早的话,都会尽量做一些容易做的饭,比如汤,差不多的材料扔进去煲汤,切点菜做凉拌菜这样,结果住在对面的保镖过来敲门,我有些愣,这位保镖叫林原,一贯沉默寡言,好像影子一般,萧恪专门将对门的公寓买了下来给他们住着,方便随时保护,这时候过来找我,我不知为什么有些心慌。

    林原道:“小萧先生,队长那边传来电话,说今天萧总参加博览会散会后,走岔了没遇上人,他专门打电话回来问是否看到萧总回来,是否有给您留下什么讯息。”萧恪这几天都在忙着参加的针对东南亚一代小国推介的博览会我是知道的,这个博览会还包涵有一系列由z省政府主办的各国领导人高官会议、投资峰会、高峰论坛以及相应的中外各国产品主题展会,连京城都有领导人来,层次比较高,也是个推介自己产品的好时机,萧恪他们公司在那儿也有展台,这几天忙得很,听说和几个小国一连签了好几单非常大的合约。

    我的心一跳,连忙道:“没有?你们的人不是都紧跟着他的么?怎么会跟丢?”一连串发话后,我手微微发抖地拿了手机出来拨萧恪的电话,传来的却是已关机的提示音。

    林原看到我失望而有些紧张的神情,宽慰我道:“说是参加博览会的人太多,有个领导人峰会,只有持有参会证的人才能进去,队长一直在外等候,会议结束后却没有看到萧总,打电话也关机了,说不定是手机没电或者丢了也未可知,那个会议室的出口很多,可能走岔了。”

    我声音都颤抖了:“报警没有!”

    林原一愣:“这次峰会,现场警力非常多,不仅有武警执勤,连军方也有协助,安保措施非常完备,应当不至于……”

    我整个人头有眩晕的感觉,背上微微出了一层汗,勉强想定下心来,却依然心慌意乱,我哑声道:“萧恪从来不关机,也从来不会有没电的时候,他为人谨慎,身上永远会带有备用机和备用电池……不会无缘无故失联,让你们队长,立刻报警!现在兴许还能在会场找到人……”我心里一阵一阵地慌,这些保镖不知道,这种有军方、政府掺合的高级场合,才是萧恪父亲的主场……这个时候,钱是起不了作用的。我低喝:“让他们在那边立刻联系在场的安保和警察系统,赶紧找人!”

    我匆匆忙忙地换了件外套:“叫上你们公司能动用的所有人,一起过去替我找人,所有费用我都会承担,我们现在立刻过去,你另外替我找几个人去监视两个人,一个萧仪,是萧恪的父亲,一个萧恒,又叫李恒,是萧仪的私生子。”

    我一边走下楼一边打电话给关临风:“萧恪失踪了你知道了没有?”

    关临风那边回道:“我已报警了,我现在就在展会现场,他们正在找。”

    我截口道:“你知道前些天他查萧恒的那些资料么?”

    关临风叹了口气:“他这些日子都在疏远我,萧芜,除了公事,这些事情他不会和我说的。”

    我眼圈发热:“你知道那人住在哪里么?我需要他们的具体资料,还有今天萧仪是不是也在展会现场?”

    关临风道:“是在,可是一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是军工企业的负责人,位高权重,你懂的,如果真的有军方参与进来,我们一点都查不到。”

    我身上汗一层一层的出,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头目昏昏,心跳惶惶:“我会派人全天候监视他们。”

    关临风沉默了一会儿道:“萧芜,你一直被萧恪保护得很好,不太了解权力的可怕,有些地方,平民是进不去的,你请多少人,有多少钱,都没用。”

    我上了车狠狠拍上车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就不信他能只手遮天!”

    关临风压低声音道:“你冷静点,未必那么坏,萧恪之前签过遗嘱,只要他有意外,哪怕是失踪,超过法律规定时限,所有财产都会转给制定继承人或者捐献出去,他们大概只是会威胁求财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绑架勒索的案件,我们复杂化了,总之……你不要太着急了,家里的电话你转接到手机上没有?我怕如果是绑架,绑匪会联系你那边。”

    我喉咙发热:“我留了人在家里值守……老关……你赶紧想想有什么可疑之处。”

    关临风叹了口气:“你冷静点,我在想办法。”

    我感觉到心揪得紧紧地:“麻烦替我找一家信得过的侦探所。”

    关临风嗯了声,过了一会儿道:“萧芜,我国情况特殊,侦探不会像电影和上写的那么出神入化……这个职业一直是灰色的边缘的,你不要……寄希望太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的,还要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我又打电话给宁寅:“宁寅,萧恪失踪了,麻烦和萧佑说一下,让他关注一下最近萧仪的动向。”

    宁寅一惊:“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多久了?”

    我道:“以后再和你解释,麻烦你和萧佑说一声。”

    那边手机传过来了萧佑的声音,看来萧佑和他在一起:“小芜?我那天和萧仪翻了脸,他当时说只要我还和小宁在一起,就必须踏上他家的门。”

    我心一堵,原来这就是那天忽然当众翻脸的目的?萧佑和宁寅结婚,和萧恪平时关系也好,所以翻脸以后萧佑就难以再接近打探消息了,这就是目的么?我心里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赶到会场的时候,博览会已经基本散会了,偌大会场展馆里只有警察和收尾的工作人员,关临风和几个警察在那里,还有萧仪和萧恪的母亲,包括萧恪的姐姐妹妹等等一大家子多赶过来了。

    我走过去,瞪着萧仪,眼睛几乎能冒出火来,萧仪居然还能对我点了点头,严肃道:“警方已经调动警力在查了,我已让他们调摄像头在查了,这样大的会议,居然会有人失踪,这必定是让歹徒混了进来,只怕是要绑架勒索,这是大案子,你们放心,警方集中,一定能早日侦破的。”

    萧母神情阴郁,抽泣着道:“这孩子是犯了什么了,流年不利……”一边时不时瞪我一眼。

    一个警察上来问我道:“请问你是萧恪的什么人?可以和我们去做个笔录说说你了解的情况么?”

    我深深吸气道:“我是他儿子……”

    一旁萧母已打断道:“他只是养子,而且已经脱离监护关系了!”

    警察好奇地看着我们,萧仪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一边对警察道:“他从前是我儿子的朋友遗孤,曾经收养过,成年后已经解除了监护关系,前些日子我儿子腿脚出了问题,他念着旧时情分回来照顾我儿子的,这些天也一直住在一起。”说话倒是不偏不倚,可惜我心里一阵一阵地犯恶心,我和那警察往临时征用的办公室走去,还听到萧母在后头悲愤地数落:“就是他克得我们全家不宁……连阿恪都倒霉连连……我早说过这丧门星不该留在身边,命硬……”

    萧仪低声安慰他,我胸膛几乎都要爆炸出来,这女人是蠢的么!她的儿子被她身边的老公给害了!她居然还相信那个已经在外有了私生子的薄情寡义的男人!从前我只觉得她目光短浅,庸俗势利,如今才发现愚蠢二字尚不能形容她之可恨,她是没有脑子么?

    一个姓罗的中年警察接待了我,问了些问题诸如萧恪平日有没有仇人啊,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今天出门有没有说过要去哪里,萧恪失踪的时候我在哪里等等,问得很细,看得出警察压力也很大,这样大的外交场合上发生案子,不管怎么样上头压力肯定不小,但是……如果真的是萧恪的父亲做的,他们按绑架的方向去查,肯定会一无所获,又是这样大型的博览会,进出人流量就有上万人,能将萧恪一个大活人送走,这其中必定有安保的配合,他们如果在浩如烟海的进出人上排查,那几乎可以说可以预见到无功而返的结局。

    我开口道:“我养父这些天因为父母亲离婚的事情一直很头疼,听说为此还和父母口角了,他父亲在外头有个私生子,一年前他遭遇车祸,双腿瘫痪,他父亲便有扶正私生子的念头,又逼迫他将股份分给那个私生子,那个私生子叫李恒,在z大经济管理学院念书,大三了,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那个罗警官目光闪了闪,和旁边的人对视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

    我淡淡道:“你们查一下就知道我养父的资产到底有多雄厚了,若是他出事,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他的所有遗产都将会留给谁?到时候谁得利最大?一年前的车祸,也来的蹊跷。”我不管不顾地引导着警官怀疑他,不管怎么样,能让警方将视线放在萧仪身上,他们会不敢轻举妄动,也许能更保证萧恪的安全,虽然他级别高,却到底不是政府线的,在警察、政府这边的能量有限,我只能靠这个来牵制他,延缓时间了。

    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却仍在努力地说着一些萧恪和他父亲的小矛盾,而且大部分都是有据可查的实话……

    笔录做完后,我有些急切地问罗警官:“你们今天找人进展如何了?”

    罗警官叹了口气道:“人太多了,更糟糕的是整个展馆、会场的场地太大太复杂,监控摄像头并不能覆盖所有的角落,现在正在一边排查监控,一边在寻找他出现在人视线里的最后的时间,接下来你公寓那边,警察也会过去调查一遍,同时守候看有没有绑匪的电话打进来。”

    我身体微微发着抖,我几乎十成把握这事就是萧恪的父亲做的,萧恒那天意有所指地讽刺,婚礼时完全不符他性格的突然翻脸。萧恪和他这么多年父子,肯定也觉察到了不对,所以无端端才加强了警备,但是他还是疏忽了,不,是我们都疏忽了,我们都以为遗嘱已经修改过,现在已经不可能还翻脸,拿了好处离了婚,应该就能相安无事互不打扰,万万没想到在离婚的事似乎也谈得很顺利,大家精神都有些松懈的时候,萧父却忽然发难了,怀着捉摸不清的目的,是要伪装成绑匪,勒索一笔巨资给他的小儿子?威胁萧恪修改遗嘱?

    不管是哪一桩,大概……不会伤着萧恪吧?我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

    ☆、第77章

    我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公寓的,除了等,我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警方那边我留了电话,也要了负责的警察的电话,聘请的侦探一听说要跟踪的是什么人,去查了没多久就回来婉言谢绝。保全公司的保镖倒是尽心尽力替我去打听着消息,毕竟作为雇主的萧恪,是在他们手里弄丢的,他们也觉得惭愧吧。

    屋里处处都是萧恪的影子和味道,书架上玻璃罐静静候着周末,厨房里我做了一半的菜,还有一半最难打理不容易做好吃的是要留给萧恪回来打理的,洗衣机里已经将洗干净的衣服烘干,用的是萧恪最喜欢的精油香味。这屋子缺了一个人,竟然如此宽大寂寥,令人恐惧。

    我一个人缩在了沙发上,将头埋在膝盖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萧恪失踪的第一天,精神疲倦到极点,却总是在意识混乱的时候,被噩梦吓醒,完全没有办法入睡。

    萧恪失踪的第二天,我在寝食难安的等待以及无数个电话确认消息中度过,我烦乱地不断拨出电话,打给警察,打给关临风,打给保全公司负责打听消息的保镖,所有的消息都是没有消息。保镖那边说是远远监视着萧宅,萧仪却一直守在家里,似乎真的在等消息一样,他们没办法靠近,萧恒那边也没有去学校,听说已经住进了萧家老宅,以家里有事的缘由请了假。萧佑那边带了宁寅过来看我,表示被萧仪拒之门外,他给我打了一笔款子,说让我统筹调配,也拜托了他认识的警察朋友,全力查案,甚至还找了道上的朋友,可惜没什么线索。

    当然不会有什么线索……这是处心积虑的一次绑架,目的不明。

    宁寅对我的状况表示了深深担忧,想留下来陪我住,被我赶走了,这样无能难堪丑陋的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萧恪失踪的第三天,我开始联系所有我能想到的可能有帮助的人,接到电话的贺云有些意外,但是除了安慰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帮助,只是用他的关系去打听了下案子内情,据说警方那边是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但是依然没有线索,这和别人的解释没有什么区别,打给萧恪的舅舅,他倒是对萧仪也有怀疑,但是,没有证据,他很无奈地安慰我,兴许只是破一笔财消灾,至于萧恪的母亲,他们会想办法让她相信萧仪的真面目。

    对于萧恪母亲的智商,我不抱指望,多年可悲地寄生在丈夫和儿子身上的生活,让她拥有了荣耀和金钱以及随之而来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她舍不得失去这种生活,所以掩耳盗铃一样地相信萧仪的话,深信不疑地希望丈夫和孩子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化,让她保有那幸福无忧的生活。

    这些是萧恪的至亲之人,这些是萧恪曾经为之放弃自己一生所爱的血脉相连之人,他的父亲谋害他,他的母亲只会索取。

    而他最爱的人,我,现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一步都焦灼,却毫无头绪和方向,相比萧恪的父亲和母亲,我更恨的,是现在这个无能的我。是这个享受了萧恪所有用尽力量来宠溺着保护着的,懦弱无能自私的我,从某个意义来看,萧恒没有说错,失去了萧恪,我的确一无是处。

    萧恪失踪的第四天,我拨通了一个电话,那是我父亲当年的朋友刘老,如今身居高位……也在军方,父亲却在政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一贯喜欢韬光养晦,却在数次风波中屹立不倒,比我父亲是更有政治智慧的人。秘书接了我的电话,却只是客气地问了我的身份,以及记录下了我需要说的话,例行公事的告诉我会转告首长。看起来是一个非常常见的领导从前的故旧之子有事相求的桥段,虽然我告诉他我是林高柳的孙子,林观生的儿子,果然我一直没有等到回电,在之后的电话中,我得到礼貌的答复,首长有空会致电我。

    萧恪失踪的第五天,关临风上门来看我,告诉我目前公司还算正常,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公开报道,股票稳定,已经咨询过几家萧恪从前有过联系的律师事务所,想知道到底是委托的哪家事务所订的遗嘱,结果得到的答复是客人的隐私不变透漏,只有达到委托人所定下的条件,他们才会公布遗嘱,他甚至连是哪一家事务所有遗嘱都不清楚。关临风叹着气:“这也是萧恪谨慎之处,他担心继承人过早曝光,会不安全……”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他大概也能猜出来遗产继承者是谁了,然而他到底没说,只说:“你瘦得厉害,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哑声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吧。”这种时候,我哪怕翻报纸看到哪里有无名男尸,心里都要抽紧出汗。

    关临风沉默着,眼皮浮肿,过了很久才道:“我到现在才理解萧恪当年接到观生失踪的消息,连夜赶去哥伦比亚的心情。”

    我感觉到心脏瞬间被千万根针刺到,过去种种飞速浮现,浓重的内疚感让我几乎要晕厥过去,我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逼迫自己不能被打倒,萧恪还在等着我去营救。

    关临风走之前对我说:“若是这次他能回来,我不会再奢求从他身上得到回应,我只求他,好好活着。”

    我喉咙哽咽,一言不发。

    我现在才知道我当时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痛苦的深渊挣扎,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这一定是报应,可是上天要报应我,为什么要惩罚他?他的错,不过是和我相爱而已,所以,我真的是……寡情缘,克亲友的命么?

    萧恪失踪的第六天,不管哪一方仍然杳无音信,我已经开始失去理智,考虑聘请杀手的可行性。

    萧恪失踪的第七天,我再次打电话给罗警官,他闪烁其词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我可怜,终于告诉我:“昨天夜里,听说萧先生被发现晕倒在荒郊,已经被他家人接回就医,因为家属的要求,我们不能对任何人透漏细节,小萧先生,对不住了,说这个只是觉得你确实是真心地在为萧先生担心,但是我们这里受到的压力很大,案子疑点很多……却完全不能按正常的思路查,那边也特别交代不许和你说细节,你还是想办法和萧先生的家属取得联系,想办法去看看他吧……”

    我大吃一惊,忙追问萧恪现在的情况以及就医的医院,罗警官却再也不肯说了,挂了电话。

    我的手颤抖着,立刻叫了几个保镖跟着我,直接赶去了萧家老宅,却被门口的值勤的哨兵拦住了。在经过通报以后,哨兵依然没有放行,只转告了里头的态度:“首长说了,人已找到,正在全力治疗,叫你不用担心,因为首长夫人不想见你的原因,病人也不想见你,所以希望你先回去。”

    我想硬闯,被带去的保镖拉住带走了,他们低声告诉我闯哨有可能直接会被对方逮住短处送去拘留……毫无疑问,我相信萧仪一定做得出来,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冲动,反而给萧恪拖后腿,即使恨意磅礴,我只有带着人回家。

    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我的无能和弱小。

    萧恪到底怎么样了?萧仪放他回来,是他已经做了妥协么?不肯见我,是害怕牵连到我么?在失踪的七天里,他到底受了多少苦?种种可怕的猜想在我的心中揣测,却每一样都不敢想深。

    我打电话问萧佑,他依然被列为往来拒绝户,听说的消息同样是萧恪已经回来,正在治疗,没有生命危险。

    我不信萧恪会舍得让我这样煎熬,唯一的理由只是他现在依然在受胁迫当中。

    关临风那边也是一筹莫展。在这样的场合,我们这些真正关心他的人,反而被血缘这道隔阂,远远隔开。我,算不上是他的家属,我试着打电话给萧维琳,没有接我电话。

    这一天深夜,仍然无眠的我接到了萧维琳的电话,她压低了声音,似乎在棉被里给我电话:“小芜……你想办法明天去机场见小叔一面吧……”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在抽泣:“他们明天就会将他送去美国治疗……小芜,他已经认不出人了……医生已经开出了精神疾病的医学鉴定书……”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已被这骇人听闻的事实给惊呆,萧维琳那边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愤怒已经冲晕了我的头脑,汹涌的仇恨充斥了我的胸膛。我以为杀人已经是萧仪最下限的禽兽行为,没想到原来还有更突破下限的举动,竟然当真有如此禽兽——在所有方法都已不能改变儿子的想法,取得儿子的财产,于是导演绑架,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囚禁折磨逼其精神崩溃,就为了一纸精神疾病患者的诊断书,之后萧恪会被作为精神病患者以治疗的名义送出国外,被合法地禁锢在精神病院内,而作为萧恪的直系亲属,他们当之无愧地成为监护人,代管他的所有财产……之后再慢慢转移财产……而萧恪将会在精神病院内度过下半生。

    所以这才是萧仪的真正目的,他隐忍多时,假装已经放弃纠缠,假装准备离婚,就为了麻痹萧恪……萧恪如何会想到,自己的父亲,除了要杀自己,还能有如此阴狠毒辣,完全已经丧失人性的举措?谁会想得到?还有那些亲人,萧恪的姐姐妹妹和母亲,她们到底又是怎么想的?她们是怎么漠然的在这样的疑点下,仍然坐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兄弟被送去精神病院?她们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蒙在鼓中愚蠢的无辜者,还是利益分享者?甚至……是共谋者?

    天太冷了,我全身都发抖起来,泪水不知何时已经疯狂涌出,萧恪……他还好么?他到底在那七天七夜里经受了什么,才会神智混乱到认不出人来被确诊精神疾病?还是被用了什么药物?他还有可能恢复么?

    我手指几乎按不住电话,眼睛已经看不清手机上的键盘,泪水一直停不住,我打通了关临风的电话,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才复述了萧维琳的话,我告诉关临风:“请你去联系律师事务所,看看法律上有什么途径……萧恪的遗嘱在失去民事行为能力的情况下能否立刻实施……我立刻带人去截人,无论如何都要将人给截住……”

    ☆、第78章

    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的明白我的确是配不上萧恪的,我很爱很爱他,但是我的贫穷、卑微、怯懦,都成了原罪,因为内心自卑,所以一直故意回避萧恪的复杂而位高权重的家庭,无视萧恪肩上的责任,一厢情愿地躲在萧恪给自己架设的风花雪月的小天地里,享受着所谓的相守——而完全忽视了萧恪要撑起这一方纯白天空原来是这么辛苦,这个世界残酷而现实,从来都不可能让人永远像孩子一样活着,我被萧恪当孩子一样宠了那么多年,早就该长大了,要站在萧恪身边,需要变得非常强大。

    站在深秋夜里萧宅往机场必经的路上,我已经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萧仪选择凌晨起飞的班机,说明他一样心虚,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手遮天,所以需要快而隐秘的尽快将此事做成。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延缓他的行动,打乱他的脚步,将事情闹大,闹开,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身在高位,比我需要顾忌的东西多得太多。

    接到守在萧家附近的保镖给我发来的短信,知道他们车子已经出发,往这边行来,我打了个电话给110,报警说星湖路段有大概两伙几十人在械斗,有枪击声,请速出警。

    萧家的军牌车子过来的时候,我带着人直接站在了路中间,前边放着几个路障,路中间横着了几台车。车灯照过来,雪亮的,我眯起了眼睛,看着车子停了下来,两个虎背熊腰的士兵下了车,然后萧仪一个人下了车来,带着人过来,他两鬓斑白,面容冷酷,表情难看的对我说道:“萧芜,你这是做什么?”

    我淡淡道:“我要见萧恪一面。”

    萧仪眼睛眯了眯,手一挥,他身后几个士兵枪上了膛,指住了我身后的保镖,低喝道:“马上把车开走!否则立刻把你们以妨害军务逮捕起来!”

    保镖们显然有些动摇,但却没有动,我只是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过了一会儿,警车的声音传来了,萧仪脸色变了,问我:“你报了警?”

    我笑了笑,萧仪冷笑道:“你根本和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警察来了又能做什么?还不是一样要乖乖放行?”

    我淡淡道:“只要你经得起查,我今天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最好指望萧恪血液不会查出什么可疑药物,经得起权威机构的精神鉴定,你也最好指望你的政敌不会抓住这个机会找你的小辫子……明天,我会让所有的微博网站,都出现‘亲父强行将亲子送入精神病院,只为谋夺万贯家财’的消息,我不信,你能手眼遮天,堵住泱泱众口!”我面上冷静,其实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虚,但是,哪怕我今天死在这里,死在他们的车轮下,我都一定要拖住他们,将事情闹大。

    萧仪脸色铁青,瞪视着我,他的反应更让我肯定了,他心虚,短短七天时间,要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疯子,仅靠极端手段摧毁意志肯定不容易,他要么用了药物,要么就是买通了医生,为什么不拖长时间,因为这案子警察追查的紧,有国家领导人参加的外交场合上出了案子,地方政府主官简直是脸面扫地,给警方的压力非常大,他不敢拖,只有兵行险招,所以,他经不起查!

    几台警车已经停靠了下来,十来个警察下了车围了过来,显然看这场合,和报警用的械斗相差甚远,一个警察走过来问:“谁报的警?”

    我冷冷道:“我报的,我要检举这些人他们为了财产迫害我的养父,天阳公司总裁萧恪,强制将健康的人送往国外的精神病院!现在我的养父就被他们挟持在车子上!”

    萧仪断喝道:“胡说,这人在信口污蔑报假警!他是我儿子曾经的养子,因为觊觎我儿子的财产,品德败坏,所以才信口雌黄,想往我们身上泼污水,达到他搅混水的目的!”

    警察们交换着神色,其中一个为首的警官过来道:“那就先请你们到警察局做笔录吧。”

    萧仪脑门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冷声道:“我有紧急军事任务要去执行,若是因为你们耽误了,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么?找你们梁顺亮政委来!我和他说话!”

    警察们都噤声了,这时天已渐渐亮了起来,萧仪道:“再不出发,航班就要起飞了,请你们协助我们清道!”一边转头对身旁一个秘书模样的人道:“立刻致电省公安厅梁顺亮,说说这里的情况。”一边又逼迫性地看向那警官:“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哪个分局的?”

    为首的那个警官已经开始有些退缩,但仍是坚持道:“我们也是接到报警正常出警,有义务了解清楚情况,请您配合出示您的证件,并说明具体事务。”

    萧仪眯起了眼睛,狠狠地看向那个警官,他身边的秘书已经拨通了电话:“不好意思梁政委,我是李兴,萧首长今天有紧急机密军务要去机场,却被捣乱的人拦住了,他们还反咬一口报了警,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请你吩咐一下,配合我们的行动,稍候我们可以补给你们一个情况说明的函,现在先请你们的人协助我们通行。嗯,嗯,对,对,好的。”一边将手机递给了为首的警官:“你们省厅梁政委有话和你们说。”

    那警官脸色有些难看的接过了电话:“是,我是第三大队王冲,110指挥中心那边通知出警的,是的,是,但是群众有检举他们在强制将人送进精神病院……是的,是,是,好的。”

    王冲挂了电话看向我刚要开口,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大声道:“你们是警察!我们平民老百姓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你们了!现在放他们走,我养父就会被他们送到国外,再也没办法追回了!今天的这些行为,我都有录下视频,请你们秉公执法,为民做主,你们应该都知道这个大案,天阳公司总裁在峰会上无端失踪,又忽然被发现,然后立刻就被确诊精神疾病送去国外,而他恰恰家资巨万!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请你们换个位子想想,若是你们无端端被自己的亲人、家属冠上精神病强制送去精神病院,剥夺你们的自由,谋夺你们辛苦一辈子挣下来的财产,那还能让人有安全感么?这个社会难道一点正义都没有了么?普通老百姓的权利要靠谁来维护?你们是唯一的最后的防线了……我祈求你们……哪怕是缓一缓,多点时间查清事实,你们的决定,关系到一个健康的人可能会在精神病院度过一生,求告无门……求你们,让真相得以大白,还世间一个公道……”我的眼圈已经红了,声音也在微微的颤抖,整个人几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却仍咬牙硬顶着,周围的警察都有点动容,窃窃私语起来。萧仪眼看不妙,喝道:“还不赶紧执行命令!”

    忽然远处驰来了一辆车,车门停住,关临风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下了车奔了过来,那警官一怔,关临风跑了过来,喘着气道:“萧伯父,萧恪之前委托律师签了一份协议,请你听一下。”

    萧仪冷冷道:“你们又是被萧芜收买过来的吧,小心以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关临风后头的律师推了推眼镜,沉稳道:“不好意思,在下是蓝矛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刘咏,当事人萧恪先生两个月前曾在我们律师事务所留了一份委托书,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进行了公证。委托书上明确表示,若是萧恪先生因病、意外事故等情况陷入昏迷、神志不清、‘植物人’等情况,不能凭自己主观意志作出任何行为,不能对任何人和事作出真实意思表示,也不能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失去民事行动能力,则指定萧芜先生成为萧恪先生的第一监护人,与此同时,在萧恪先生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房产、股份、有价证券等,也由萧芜先生代管,如若萧芜先生因故去世,则其所有财产捐献给指定慈善机构。我们听说了萧恪先生因绑架受到刺激,已经被确诊为精神疾病,那么依据委托人的委托书,他已经丧失了部分或者全部的民事行动能力,请你们将萧恪先生立刻转交给萧芜先生行使其应得的监护权,否则,我们将依律报警。”

    刘咏一边说话一边将自己的证件和名片递给了一侧的王冲,萧仪铁青着脸喝道:“萧恪是我的亲生儿子,理所当然父母是第一监护人,他怎么可能将监护权指定给一个非亲非故品行败坏的外人?你们伪造委托书,将来小心要坐牢!”

    刘咏对着王冲道:“我们听说萧恪先生就在车上,即将会被他们送往国外,若是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就晚了,在国外要执行也困难,还请你们协助我们的当事人,依照萧恪先生之前定下的委托书,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将他安全地转移给萧芜先生,我们可以提供公证过的委托书原件以及视频。”

    萧仪已经气急败坏对着王冲吼道:“你们的梁政委怎么说的?你们在这里助纣为虐,妨害军务,小心到时候要上法庭!”

    王冲验看过了证件,听到萧仪的威胁,面不改色道:“首长,我们也只是按章办事,执行出警任务,还是请你们都到警察局去做笔录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您若是真的有军务,那也可以先按他们的要求,将萧恪先生转交给他们,那我们也可以先让你们通行,之后再请你们走常规路线,提供函件给地方,我们自会配合,如今既然没有函件,那还是先按我们地方上的规矩来吧。”萧仪脸色难看之极,眼里几乎喷出火来,瞪着王冲。

    我冷冷道:“我请求,先将我养父萧恪交出来由警察看护,在他们手里,我不放心!”

    王冲看了我一眼,想了想叫了两个警察上来道:“你们和王律师过去,到他们车上找出萧先生,带出来先由警方代管,等回了警察局查清楚了再说。”

    两个警察和王律师走过去要开车门,两个军人挡在那儿看向萧仪,王冲对萧仪道:“首长,事情闹大,大家也都不好看,若是你们真有证据,何必怕呢多走一道程序呢,是不是?”

    萧仪今天不过只带了两个士兵,警察却有十来个,几个警察已经将警车横在了军车的后头,围住了那辆车,僵持了一会儿,萧仪脸色变幻,终于冷冷道:“我记住你了,你等着被开除吧!”

    王冲冷冷道:“我是按章办事,萧恪先生又是此前失踪绑架案的主角,省委书记当时亲自签了字让公安局全力查的,谨慎一点没什么不对,咱们地方上和你们军方不一样,萧首长,我的前途问题就不劳您操心了。”

    萧仪甩了甩袖子,冷冷道:“开门将人给他们!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会向法院起诉你们伪造证据,勾结警察,谋夺我儿子的财产!”

    我心里紧紧抽着,看着那两个警察和刘律师从他们车上抱下来了一个人,用毯子包着,看上去没有挣扎,似乎在昏睡,萧仪冷冷道:“我还有紧急军务,警察局我就不去了,我会向你们梁政委提出抗议的!”

    他一甩手上了车,车门彭的关上,倒车,堵住去路的警车在王冲的示意下让开了,车子转向,从来路又回去了。

    ☆、第79章

    热烈的掌声响起,闪光灯不断亮起,我从全集团员工大会上结束了我的就职演说,走下台,关临风在下边前排一边鼓掌一边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凌修上前将几份讲稿交给我:“几个主要媒体、杂志的约谈都按您的要求接下来了,约的时间由你定,下午是《亚洲金融》的专访。”

    我一边松开扣得太紧的喉咙下的纽扣,一边道:“和他们说只有一个小时,我约了医生到家里。”

    凌修点头道:“已提前说明了,只按采访提纲采访。今天晚上贺云先生邀请您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我淡淡道:“替我选份礼物送过去,告诉他我还有事,不能过去了。”

    凌修又点了点头:“王警官打电话过来说等会儿就到,过来和你了解些情况。”

    我道:“想办法给他女儿解决医院的问题,不要留下痕迹是我们做过的,就说是境外慈善援助机构。”王冲不过是凭着一点良心尽了他的职责,然而这在如今的社会已是难得,我不能用钱损了他的风骨,又要尽了自己感激的心。

    凌修点了点头:“我去接洽一所国外的慈善援助机构,顺便同时多援助多一些相同情况的孩子。”

    我一边又道:“省委、省政府、公安厅那边的关系,理顺打点清楚,特别是那个政委对面的人。”

    凌修道:“萧总从前和他们关系一直都保持得很好的。”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萧恪从前喂饱了他们,但是关系是需要维持的,现在换了人,也必须要表示出我的态度和诚意,与此同时,我需要明确我和萧家不再是利益共同体的态度。我快步往总裁办公室走去。午饭已经送过来,不过我没有时间吃,还有好几个合同需要我审阅签字,博览会上萧恪签订的几个跨国合同,全都要制定方案开展工作。

    关临风敲了敲门走了进来,我抬头看了眼他,问道:“有什么事么?”

    关临风将一叠材料放我桌上:“你要的资料……真不必这么逼自己,哪天萧恪清醒后看到你这样会难受的。”

    我笑了笑:“还好了,大家都挺配合的,还得感谢当年他的苦心栽培,处心积虑地让我熟悉公司的骨干人物,他都替我铺垫到这样程度了,我若将他的公司糟蹋了,他一定又要说我没出息了。”

    关临风叹了口气问我:“萧恪那边身体怎么样了?”

    我道:“血液里头已经查不出lsd残留了,但是医生说了,他因为被过量注射,即使停药后仍然会有时不时产生回溯性体验,幻视、幻听,要等药物作用慢慢消失,保守估计半年到一年,目前主要还是被关小黑屋的影响,他还有些焦虑和抑郁,不过已经很少狂躁不安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漠然和迷惑,暂时还没有恢复神智,要静养。”

    关临风将东西放在我桌上:“你这么高调就职,什么打算?”

    我淡淡道:“自然是向公众宣告,我如今有财有势了,需要做什么,可以来找我了……”

    关临风摇了摇头:“你打算报复?”

    我冷笑:“自然,我会让他们翻不过身来,我要将他们加诸于萧恪身上的痛苦,一一回敬,我要剥夺他们身上的权利,让他们一无所有,颤抖着变回凡人。”

    关临风看了我一眼,踌躇了一会儿道:“我想,萧恪并不会高兴你变成现在这样偏激、无情、不留余地的。”

    我看了下他:“你错了,他曾经很努力地想教会我如何在豺狼横行的丛林中生存,但是我激烈地拒绝了,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即使是亲父子,在利益面前也不会有任何温情。”

    关临风哑然,过了一会儿提醒我:“萧家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真深挖拔出萝卜带出泥,萧恪这边也未必不被牵连,你知道的,萧维远的爷爷萧仞,也就是萧仪的弟弟,也是京里的高官,你这样高调,很容易被针对,俗话说沈万三也斗不过皇帝,萧恪当时只是忍了,给钱了事,也是有此考虑,另外一方面,他们毕竟是萧恪的亲人,萧恪其实对他父亲一直很崇敬,所以当初一直不肯相信是他父亲下的手,你这样下狠手,他醒过来,只怕会……”

    我抬眼看他,过了一会儿道:“他们还有一些股份在天阳,也不敢轻举妄动鱼死网破,反而是我掌握了主动权。你还有什么事么?”只有血,才能偿还这一切,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应得的代价。

    关临风知道我不会放弃,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门敲了敲,温雪带着王冲走了进来道:“总裁,王警官到了。”

    我站起来向王冲伸出手:“怎么还亲自过来一趟,说一声我过去就好了。”

    王冲和我握手:“只是职责所在而已,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这个是大案子,现在……”他指了指上头:“各方斗得厉害,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难办的案子,一天能接到几个电话打招呼的,甚至将我抽调去别的地方负责别的案子,然后朝令夕改,早晨办公室才通知我,下午又通知我继续在专案组里负责,抽调人选改为他人……”

    我笑起来:“各方都有冲突的时候,事实的真相反而更珍贵了,还请王警官注意保存证据。”

    王冲点头:“萧先生的体检报告、血液检测报告等医学报告法医那边都已作为证据呈报,不过证据只能证明萧先生在绑架期间受到了迫害,并不能证实是在萧仪家里受到的,我今天就是来问小萧先生,有没有什么能补充提供的线索。”

    我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道:“萧仪有个私生子李恒,在z大读大三,你们如果找不到突破口,可以试试他这头。”

    王冲嗯了声,拿了本子在上头记录了,想了下道:“军方那边不太配合调查,所以这个案子,我看大概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你作为报案人,自己有心理准备吧。”

    我站起来替他倒了杯茶:“有劳王警官四处奔走费心了。”

    王冲看了我一眼,一直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我也是尽忠职守而已,那天看到你被几支枪对着仍是要坚持为你的养父出头,我就想着别人死都不怕,我们不过是按章办事,按良心办事,又有什么可怕的了?”

    我笑了笑:“每个人总有自己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人,王警官也是有孩子的年纪了,应当能理解。”

    王冲笑了下:“现在你的嫌疑也没完全洗清,因为你是目前最大的得利者,好在萧恪先生立下的委托书十分明确,公证手续齐全,连视频都有,对方还在想办法证明萧恪的委托书是假的……当然还有别的说法,我想问问,你曾单方面要求与萧恪先生脱离监护关系,之后有大概两年多的时间完全不来往,直到萧恪先生因车祸双腿不能行走,你才回来,请问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沉默了一会儿,敏感反问:“是对方说了我们什么吧?”

    王冲笑了笑:“你先回答我问题吧。”

    我淡淡道:“我认为这与本案案情无关,属于个人隐私。”

    王冲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道:“这种时候都是互泼污水,好在这案子没有公开,舆论影响不大,你自己注意就是了。”

    我点了点头,王冲又问了几个问题,站起来和我告辞,我送他到了电梯,他神色复杂看着我,过了一会儿道:“其实办案过程不该有倾向性,但是我真的很想说,你养父有你这个儿子,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笑了笑替他按下电梯:“王警官在高压下仍能坚持立场风骨,也十分令我钦佩。”

    王冲笑了下:“别指望太大,我也是个凡人,一样有弱点,一样要吃饭的,你想要赢,要从别的地方下功夫。”

    电梯门打开,我请他进去,说道:“无论如何总不会让好心人反而吃亏,您慢走。”

    走回办公室,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家里的,连忙拿了起来,那头的看护和我说话:“萧先生醒了,不肯吃饭,一直说要找‘观生’,说有人要害他。”

    我连忙道:“看好了别让他和上次一样让他翻出窗户,我马上回去。”

    我立刻就叫上了保镖,一同下了地下停车场,开车回去,因为之前那公寓不适合疗养,我将萧恪安置在了湖边,从前他度假用的别墅,但是他工作太忙,其实我们从前都去得很少,但是那里安静,人迹罕至,空气也好,适合萧恪疗养。

    带回萧恪的时候,他被穿着束缚服里,带着耳塞眼罩,情况非常糟糕,任何一丝亮光、响动都会让他狂躁或者不停的哭泣,表现出极度的恐惧、焦虑。根据医生对他体检情况的推测,他应该是被隔绝感官长时间拘束在寂静的黑暗中,不吃不喝仅靠静脉注射补充营养让他不会死,这样的完全禁锢很容易摧毁人的意志,为了保险,也有可能是小黑屋并没有达到让萧恪崩溃的目的,他被注射了lsd,这是一种强烈的致幻剂,会造成严重的精神混乱,让人暂时变成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如今尚不清楚他的精神损伤程度,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医治和静养,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回到湖滨别墅,才进房间,萧恪就坐了起来,焦虑地看着我,看护们守在一边道:“你看,林先生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我快步走过去,他伸了手抓住我的手:“你又去哪里了,我听到有人要拿枪打你。”

    我温声回答:“我去公司了,你忘了?我早上和你说过的,那几个和泰国的合作方案细节要谈,还要开全集团员工大会,枪打不到我的,你放心,我有防弹衣,很有用的。”

    他有些迷惘:“是么?人多,不安全啊。”

    我让人把饭菜送上来,又把人都遣退了:“别怕,那些人都是我们自己的人,我还请了很多保镖,我很强大的,可以保护自己,你别担心,吃点东西吧。”

    他好像安心了些,过了一会儿又有些恍惚地问我:“萧芜呢?该去学校接他了。”

    我点了点头:“你先吃饭,我一会儿去接。”

    他却怔怔了一会儿,忽然落了泪:“观生不在了,有人害了他,洪水里泡着他的尸体,我看到了……萧芜是他留给我的……”

    我抱着他轻轻安慰:“你忘了?林观生就是萧芜,萧芜就是林观生,你摸摸看,我好好的在这里呢。”

    他带着泪眼看向我,眼睛里都是迷惘和心碎,我伸手轻轻擦了他的眼泪,低了头亲了一下他的唇,他茫然了一会儿,自顾自地抽泣伤心着,我只是抱着他,耐心地等他从这悲观的情绪中自己走出来。这些天他已经好很多了,虽然意识混乱,记忆混乱,却比从前安静许多,即使哭泣,也不会和从前一样持续很长时间,医生说他应该已经在恢复了。

    果然,他哭了一会儿,好像忘记了,渐渐回到漠然的状态,开始不理不睬,我耐心地喂他吃了东西,然后问他要不要出去散散步,他根本不理我,只是一个人呆呆坐着。

    我也不再说话,拿了本书坐在他旁边看,过了一会儿抬头,发现他正怔怔地注视我,好像在回忆什么一样。

    我没有打扰他的思路,只是对他笑了笑,他忽然道:“你把我救回来了?”

    我一愣,有些狂喜道:“你想起来了?”

    他皱了眉:“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我过去他身边,他伸了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过了一会儿,眼睛又渐渐转回迷惘,似乎幻觉又重新困扰了他,他开始呼吸急促起来,瞳孔紧缩,很焦虑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抱着他安抚他,然而他紧张得身体微微发颤,手心全是冷汗,我按了床头的呼叫铃,过了一会儿护士跑来了,看到他这样连忙替他注射了一针。

    他渐渐睡着了,睡眠中仍有些不安,但是今天有个可喜的进步,他开始恢复神智了。

    ☆、第80章

    这事让医生也觉得欣慰,说可以让萧恪适当听点音乐,最好是他喜欢过的音乐或者是一些能触动记忆的音乐,这样对他恢复记忆有好处。

    初冬的阳光暖暖的金黄,我带着萧恪到园子里晒太阳,在榕树下放了张躺椅和一张藤椅。阳光透过树荫,萧恪躺在躺椅上,神情有一些漠然,有一些疲倦,他穿着最舒适的麻质衣裤,套着浅咖色针织衫,脚上套着羊毛袜,身上盖着张米色羊毛毯,身体放松,衣袖卷起,有些消瘦的手臂放在头边,五官依然英俊得过分,他这些天经过营养师精心搭配的食谱调养,脸上恢复了些气色。

    我拿了个吉他来对他笑:“我也不会什么乐器,小提琴还是小时候学的,后来早放下了,想来想去只有大学凑合学过一段时间的吉他最简单,勉强弹个和弦哈。”

    他眼珠子动了动,注视着那吉他,仿佛沉思着那是什么东西,我抱起了吉他,风吹得树叶簌簌的动,我想起了当年我们在校园里想爱的时光,轻轻拨动了吉他,和弦声音流水一样的从手指尖流出,我轻轻地唱:“我是你闲坐窗前的那棵橡树,我是你初次流泪时手边的书,我是你春夜注视的那段蜡烛……”他微微侧了头,开始被吸引了注意力,睫毛垂下,眉心微微蹙起,阳光下侧影美好,我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年华,在图书馆偷窥他的侧影,跑到他上大课的教室,装模作样拿了本书在听,其实仍然是偷看他。

    一首弹完,我又唱另外一首:“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萧恪的神情渐渐专注起来,有时候有些伤感,有时候有些迷茫,“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生的誓言”年轻那会儿只知道相爱就好,青春时轻易交出的爱恋,轻易的开口说出永远,根本不知道相许终身是多么沉重的誓言,需要付出多少的决心,经历过多少磨难,青春年少时不怕山水迢迢,历尽沧桑以后蓦然回首才发现半生的流离颠簸,有时候咫尺便是天涯,要在一起,需要彼此都非常非常努力,只有一方努力,那绝不可能。

    我唱了一首又一首,自己也已沉浸在了回忆中,我那会儿属于有一颗文艺闷骚心的理工男,敏感孤僻,很多人在我的生命中络绎离去,我被抛弃太多次,所以不敢期待任何人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却有个沉默温柔的人主动接近了我,对我不讨喜的个性全盘接受……那个时候,我们就彼此相约要一起到老,然而一直以来,都是萧恪在很努力很努力,虽然他中途也顶不住放弃过,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我又没有给他足够的信心。

    唱到嗓子有些哑了,我看到萧恪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整个园子里一片宁静,温柔的阳光洒落在他面目上,光影变幻,仿佛时光从未过去,我们从未分开,我注视着他,心里隐隐疼痛,放下了吉他,替他掖好毯子,轻轻把他的脚摆好,收入毯子下,在躺椅边单膝跪下,垂头轻轻吻他的唇,动作很轻,怕惊醒了他。

    他却微微张开了口迎合我,我低下头,看到他睁开了眼睛,眼睛里一点温柔,嘴角含着笑意,仿佛许久以前那么多次一样,我也笑了,低头继续那个吻,他伸了手按住了我的脖子,坐了起来,居高临下,另外一只手扳起我的下巴,低下头,专心品尝,唇舌极尽缱绻,我闭上了眼睛,和从前一样,将主动权交给他,手伸过去揽住他的腰,他的手在我脑后轻轻摩挲着,很久很久以后我们才分开,然后我听到了我腕上的手表“滴”的响了一声,我不动声色看了眼表盘,知道是外边的保镖通报我有事发生。萧恪看到屋里出现不认识的外人会陷入恐慌和不安中,所以我吩咐保镖们没有紧急情况,尽量避免出现在萧恪面前,除了看护和我才能进入里间,而当我和萧恪独处时,外头的人无事都不能打扰,有事可以给我发讯息。

    我摸了摸萧恪的脸,他还在微微喘息着,漆黑的眼睛湿润而专注地看着我,我柔声道:“我有点渴了,我去拿点水,你要喝点牛奶么?”

    他皱了眉头道:“水就可以,牛奶那是你喝的。”

    我失笑:“好,那我喝牛奶,你喝水。我出去一会儿,你在这儿好好休息。”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我,却仍是沉声说:“好。”

    我摸了摸他的手,站了起来快步从后廊往前走,到门廊出,两个保镖迎上来道:“有个女的带了几个人在门口说要见萧先生,说是萧先生的母亲。”

    我冷笑了一声:“赶走。”

    他们道:“他们说要见见你。”

    我有些不满,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前廊,穿过草坪走到了门口铁门处,隔着铁门冷眼看着外头的萧母以及扶着萧母的萧媛、萧娥两姐妹,令我意外的是,章令元也站在了萧媛后头,有些急切地看向了我,他居然回国了?

    萧母冷声道:“我要看萧恪!”

    我干脆利落地答复她:“不行。”

    萧母脸上扭曲了一下,这时萧媛连忙道:“奶奶心里着急阿恪呢,说话口气急了点,小芜,我们这也是担心萧恪,都是一家子,就算有些误会,也不用闹成这个样子两厢不来往,你看,连令元都从美国赶了回来,你们兄弟俩一向关系好,他也很关心小舅舅的,一直在问他的情况,小芜您看我们专程过来,是真的关心阿恪,你就让我们看看他吧。”章令元站在那里,一声没出。

    我没有看他,淡淡道:“他什么情况你们不是早知道了么?不还要把他往国外的精神病院送么?若是真送去了,你们又去哪里看他去?现在假惺惺来当什么好人?请回吧!”

    我转身要走,萧母已破口大骂道:“那绑架就是你做的!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萧家把你锦衣玉食的养大,你却反过来谋害阿恪,害得阿恪这个样子,还霸占了他的财产,简直是禽兽一样的……”

    我面无表情直接走进游廊,将那些污言秽语抛在了身后,令元……想到他我有点点愧疚,但是,什么都可以原谅,唯有伤害了萧恪的萧家,我绝不能原谅。

    才走回大厅,一个助理托了托盘过来给我,上头我的手机在闪动,和萧恪在一起的时候我手机都放在外头,怕手机铃声吓到他。我拿起手机看了下,显示保密的号码,我心里微微一动,接了起来。

    里头一个豪爽的声音响起来:“萧芜是么?我是刘若飞,听说你前些天找我?前阵子一直在疗养,秘书他们为了我的健康也过滤了下电话,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高柳还有孙子在,真是意外之喜啊。”

    我一笑,心知肚明地配合他演这一场喜逢故交之子的戏码:“刘老您身体如何了?是前些天遇到了些麻烦,想起父亲曾说过,从前爷爷和您是好友,最是古道热肠的,所以冒昧求助于您,倒是莽撞了,竟不知您疗养去了,真是不该。幸好吉人天相,如今事情勉强解决了,只是还有些首尾没做好。”

    刘若飞笑道:“我有听说了些,听说是和老萧那边对上了?年轻气盛啊,我看你年纪轻轻就当了天阳的总裁,还有些沉不住气啊,不过老朋友的孙子,怎么也该好好帮一帮,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若有空,来北京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吃顿饭,我也给你说说些你爷爷的旧事。”

    我心领神会:“本就该亲自拜访的,只是前些天一直在照顾病人,分身乏术,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晚就飞过拜访您,不知道您有空么?”

    刘若飞爽朗地笑道:“老刘我最近还闲,正无聊呢,你到了北京给我打电话,来我家里吃顿便饭吧。”

    我笑了下:“一言为定。”

    挂了电话我打了个电话给凌修:“替我订张机票今晚就飞北京,直升飞机?不,申请太麻烦,就民航就行了,另外替我选个礼物送刘老,刘若飞,我记得他有些雅好的,你去弄枚好点的印章石来,什么品种都行,你只管往贵里选就行。嗯,嗯,越快越好,你也和我一起去,还有保镖都带上,我去北京的时候,让温雪来别墅这里照看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别墅这里别放人进来,保全公司那边让人再加点人手在别墅这里。”

    挂了电话,我放下手机,端了两杯水回了后园,萧恪躺在那儿似乎已经入睡,我将水杯轻轻放在旁边的圆几上,不过是轻轻哒的一声,他就身体一震,警觉地睁开了眼睛,有些惶然地四顾,我握住他的手,他看到我才有些放心地安定下来,我笑着对他说:“喝点水?”

    他坐了起来,拿了水杯喝了两口,我缓缓和他说:“我一会儿要去下北京,拜访个前辈,吃个便饭就回来,我让温雪过来陪着你,好不好?”

    他皱了眉头:“飞机不安全,会有人害你。”被害妄想是精神疾病非常普遍的情况,但是反应在萧恪身上,却总是每天大部分时候疑惧我会被害,他的幻觉大概是林观生的各种死亡,最多的是泡在水里,小部分是被捆着关在小黑屋里,前者可以想象当年我的事情给他带来多大的阴影,后者应当是他自己那七天经历的投射,这让我心酸得很,每次都十分耐心地打消他的疑虑。

    我笑了下:“我让人多订几个航班的票,这样别人就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去了,你说好不好?”

    他十分认真地思考:“你要带上保镖,带多点。”

    我耐心地回应:“我带了六个人,剩下的人留在这儿外头保护你。”

    他想了一会儿,霸道地做了决定:“你再多带两个人,手机要保持畅通。”

    我嗯了声,又试探着问他:“你身边要不要留个手机,想我了就打电话给我?”他之前一直很排斥手机,似乎对那忽然发亮的屏幕以及声音觉得排斥和惊吓。

    他想了很久勉强答应:“好吧,但是你一定要接我电话。”

    我笑着应了,出去拿了个手机来教他:“你看,这里按一下,就可以打通我的电话了,等灯变红了,你放在耳边,可以听我讲话。”

    他有些不耐烦:“我知道怎么打电话。我还知道你的手机号码,133xxxxxxxx,他十分流畅地报出了我的电话号码,却是我读大学那会儿的手机号码,我眼睛微微发热,笑道:“那个号码数字不吉利,我花了钱买了个新号码,你记下来好不好?”

    我教他新号码,他却皱了眉,开始诧异:“这是萧芜的手机号码啊。”

    我注视他的眼睛:“萧芜就是林观生啊。”

    他迷惑地看了我一会儿,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我的脸,眉毛,鼻子,嘴唇,陷入了沉思中,我半跪在他身边,耐心地等待他整理那混乱的思路。

    没多久他放弃了思考,大概这让他精疲力尽,他手里拿着那手机,缩进了毯子里,闭了眼睛开始拒绝交流。

    我用毯子包裹着他,抱了他起来,往屋内走去,将他安置上床,盖好被子,亲了下他的额头,叫护士进来给他打针,看着他睡沉了,我才走了出来,叮嘱了几句后,等温雪赶过来,交代了她一些事情,便和凌修带着保镖一同去了机场,飞赴北京。

    曾经我觉得这些政客玩弄权术,投机牟利,如今自己却开始游走其中,同流合污,磨砺锋刃,将身投入这肮脏的泥沼中,酝酿一场盛大的报复。

    ☆、第81章

    刘若飞其实看上去并不算老,保养得相当不错,他亲切慰问了我,果真招待我吃了顿饭,又介绍了他的侄子刘源给我认识,我领会精神,很快和刘源相谈甚欢,他言谈中对h市的经济兴趣非常大,打算要过来投资,我欣然给他介绍了一番行业背景,并且对他准备要建的高级会所表示了极大兴趣,表示自己手里有块地正空着不知道建什么,他可以来h市考察考察,若是觉得那块地不错,我可以以地入股,分一杯羹。

    拜访的时间并不长,吃了饭我就知趣的提出了告辞,走之前刘若飞意味深长地和我说:“老萧那事寒了很多人的心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虎毒不食子啊,儿子不成器不听话,咱们这些人虽然军伍出身,打起孩子来也都是喊打喊杀的,但是关起门来怎么教训都可以,做到这么绝,可就吓人了,自己儿子还这样,谁还敢站他身边呢。”

    我笑了笑没敢接话,人同此心,虽然许多人泯灭了良心,但是当真有个六亲不认的人站在自己背后的时候,谁敢说不是心底生凉?谁敢保证自己比他儿子还重要?易牙杀子以适君,后来果然作乱饿死国君,血淋淋的典故在那儿呢。

    萧仪当然也知道这事拖不得,如今他陷入了被动,我当然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作为利刃,好好利用。

    而我,当然是在这被利用的过程中,反过来借势而为,又要小心翼翼不能让人过河拆桥,利益绑定,势力制衡,这是我需要做到的。

    我当晚就飞回了h市,赶回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我悄悄过去想看一眼萧恪再回房睡觉,才进房间便看到萧恪坐了起来,看着我,我一愣,打开了灯,笑问:“怎么还没睡?”

    他皱着眉看我:“这么晚才回来。”

    我过去坐在床边,看到他额上有汗,替他擦了擦:“是不是暖气太大了?都出汗了,我事情一办完就立刻赶回来了。”

    萧恪摇了摇头,只是拉着我的手不说话,我感觉到他的手心都是黏腻的,有些吃惊,问他:“你哪里不舒服么?”

    他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和从前的他太像,我心里一跳,他低低道:“我知道是假的,但是我还是很怕,我脑子出了问题,是么?”

    我心里抽紧,鼻子微微发酸,握紧他的手:“没有问题,是药物的后遗症,你很快就会好的。”

    他垂下睫毛看着我:“观生,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我肯定地告诉他:“当然。”

    他有些困惑:“我忘记了很多的东西么?”

    我将头低下,轻轻抵住他的额头:“没有很多,该记得的你都记得,慢慢来,你会想起来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来创造新的记忆。”

    他看我,有些困扰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我伸手替他梳理头发:“你会好的,我保证,很晚了,先睡吧?”

    他握着我的手不放:“和我一起睡。”

    我笑了下:“好。”脱了鞋子和毛衣,我上了床贴着他睡,他伸过手来,和很久以前一样,将我搂入他的怀中。

    他之前一直非常惊觉,睡觉的时候屋里不能有别人,屋里要安静,然而绝对的安静又会让他重回小黑屋的幻觉中,所以我们在屋里放了海浪、雨声等等白噪音,让他安静。

    我依偎着他闭上眼睛,听着海浪的声音,心里觉得很安静,其实今天我的心情是很差的,白天被萧恪的母亲辱骂,晚上又去和政客们周旋,但是看到萧恪开始一天天的转好,我忽然又觉得所有这一切都得到了救赎,只要萧恪好好的就好。他已经能分辨出幻觉,这是好事。

    他抱着我很快就睡着了,鼻息均匀,我本来来回奔波也挺疲倦的,很快就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我在鸟叫声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的萧恪睁着眼睛看往窗外,神情有些奇怪,我呆了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他低头看我:“没什么,你醒了?”

    我动了动,忽然身体僵住了,萧恪的腿紧贴着我的腿,而很显然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恢复了男人正常的生理机能,我抬头看他,他仍然是那副有些隐忍的表情,我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其实是喜悦的,这说明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之前他们有给他用抗抑郁的药,这药会降低欲望,令他嗜睡,前些天他开始有好转的迹象,药量有逐步减轻,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上前亲了亲他的唇,然后整个人下滑,钻进了被子里。

    他显然有些不习惯,也许在他的记忆里我没有这样给他做过,他双腿肌肉绷得很紧,我妥帖地照应着他,他并没有坚持很久,只是伸了手握紧我有些汗湿的后脑勺,我起了身去了浴室漱口,顺便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神色还有些迷茫地躺在床上,我拿了热毛巾过来替他擦拭,他看向我,过了一会儿喃喃说了句:“玻璃罐。”

    我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对他微笑,他伸手揉自己的太阳穴,大概混乱的记忆和思维仍在困扰他,药量减少,会让他的抑郁程度又有所加重,但是用那个药,他又会变得冷漠,我坐在他身侧,搂紧他,将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他。

    许久以后他才平静下来,他一向克制沉稳,即使病着,他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举止,特别是如今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见到听到的是幻觉,自己生病了的时候,这大概让他更痛苦,我抱着他,抚摸着他,他从我怀里起来,不再理我,我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替他擦了擦脸和身子,给他换了套衣服,让人把早餐送进来,便轻声和他说:“我今天还要去公司谈些事情,很快就回来,你如果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好么?”

    他转过脸去没有理我,我笑了下,低头轻轻吻了下他,看他眼睫毛微微颤抖,我便出了房门,到厨房吃了早餐,又打了电话给萧恪的主治医生,说了下萧恪目前的情况,医生听了笑道:“这是他神智恢复过程必经的阶段,你也说过他是个意志坚定,十分理性的人,他意识到自己生病的时候,就是最痛苦的时候,但是他自己肯定会努力克服,但可能也会出现自厌、抑郁的情绪,这也需要家属不厌其烦的在他身边陪伴他,鼓励他,加长陪伴他的时间,药量没必要增加,再观察一段时间好了,如果情况稳定了,可以让他再接触一些对他没有恶意的从前熟悉的人,让他逐渐恢复信心。”

    我松了口气,感谢了他,挂了电话后我想了想,打了电话给凌修,早晨的会议改成视频会议,我在别墅书房里头开就行了,而刘源那边的事情我也交代给他,让他好好与对方对接。电话才挂,就有个电话又打了进来,我看了下,是章令元,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章令元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以为你会把我的名字拉进黑名单。”

    我沉默了一会儿:“怎么会……不过也许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让你恨我吧。”

    章令元默然了一会儿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母亲确实不知道,她看到萧恪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外公外婆做的决定,她不好说什么。”

    我尖锐地回答:“与己无关的冷漠和袖手旁观就已经能害死一个人的一生了!你知道那个晚上如果我没有赶到,如果警察没有站在我这边,萧恪面对的将会是什么么?不!我永远不会原谅她们在如此冷漠!任何人都可以冷漠,她们却是萧恪曾经尽力保护过的家人!”

    章令元过了一会才轻声说:“对不起,如果我在,一定不会是这样的,我很抱歉。”

    我有些心烦意乱:“不关你的事,如果你觉得抱歉,那么请你在接下来的事里,让你们章家和之前一样的采取不相干的态度冷眼旁观吧!否则别怪我一起针对了!”

    章令元低声道:“我会和父亲谈,但是,萧芜,你这样以一己之力和萧家对抗,是很危险的,外公还有两个弟弟,都身居要职……”

    我截断他的话:“我不报复他们,他们一样会针对我,如今局面就是你死我亡,你们章家还来得及选立场,我的赢面未必小了,萧恪的舅家,以及萧佑,都是可以争取的,现在就看你了。”

    章令元久久不言:“小芜……我理解你的愤怒,但是这样玉石俱焚没什么必要,鹬蚌相争的故事你也懂,你所依仗的不过是舅舅留给你的东西,你还未必能够掌握如意,不若暂时和解,现在重要的是等舅舅恢复身体。”

    我冷笑:“原来你今天竟然是来做说客的?不好意思,你回去转告让你来的人,绝没有可能有和解的那一天。”

    章令元过了很久才轻声道:“我个人的意思,也是希望你安全第一,不要让复仇毁了自己的人生……你知道的吧?舅舅神智愦乱的时候,口里仍然叫着林观生的名字。”

    我置之不理这个问题,告诉他:“你好好回去和你父亲商量吧,我也不希望我们有站在对立面的一天,但是这一次我不会手软。”

    他轻轻叹息:“萧芜,我会尽力,只是希望你多为自己着想一些。”

    我回答他:“令元,你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么?一个在你神志不清的时候,能将自己的财产以及自己的监护权都交托的人,萧恪将自己的生命以及所有都交付给了我,你能理解这样的举动么?你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不辜负这样沉重的交托么?”

    他不再说话,终于轻轻笑了声:“是我肤浅了,对不起,萧芜,但是我想,即使是舅舅,也是希望你拿着他的财产开开心心地度过你的人生,而不是希望你生活在仇恨中。”

    我答复他:“没有一个健康快乐的萧恪陪伴在侧,怎么能算得上是个完满的人生?”

    ☆、第82章

    章令元挂了章令元的电话后,我去书房开了个视频会议,速战速决后就回了楼上。萧恪一直住在三楼,二楼是保镖、医护人员居住以及我的书房、起居室,一楼则是保姆、厨师、助理等人居住,保镖把着二楼和三楼的入口,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第1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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